这时大厅后突然走出个身材佝偻,脚步蹒跚的白发老人,手里拿着只鸡毛掸子,干咳着去掸厅前两张交椅上的灰尘。

这老人不但手足迟钝,面上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情,手里虽在掸着灰尘,眼睛已似要睡着了的模样。

众人见了心里不禁暗暗猜疑:“这老人莫非也是个武林高手,故意扮成这般模样,否则掌门人怎会用他这样将要死了的佣人?”

展梦白见了这老人,更是大吃一惊:“他怎会在这里?”

原来这老人正是那日赶车载着他与那烟花女子“萍儿”回转江南,又护送萍儿到展家去吃闲饭的老头子。展梦白前日见了小翠,已是诧异,今日再见到这老头子,更是惊异难言,越发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忽然间,只听“当,当”几声清脆的铜钟之声响起,满厅之人闻声一齐肃立,展梦白知道必是那掌门人到了。

凝目望去,只见那小翠与个清俊已极的白衣童子,双双走了出来,两人手上,各各捧着只玉盘。

一只盘上放的是那白布之旗,另只盘上便是布旗门秘笈,展梦白隔得太远,也瞧不清此两物真伪。

群豪见了这两件本门重宝,山呼一声,推金山,倒玉柱,哗啦啦跪满一片,竟是五体投地,不敢抬头。

展梦白与萧飞雨本当不跪,但转念忖道:“咱们对这两件武林前辈之遗物跪上一跪又有何妨。”

两人心意相通,对望一眼,随众跪下,但萧飞雨两膝还是不肯碰地,看似跪着,其实却是蹲在地上。

展梦白对秦无篆甚是尊敬,却是着实跪着,垂首瞧见萧飞雨双膝悬空,心里方自暗暗好笑。

突听一个沙哑的语声缓缓道:“各位兄弟请起。”声音虽然沙哑,却响彻大厅四角,显见内力极是充沛。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双双并肩行出,男的白袍蒙面,身形颀长,举止甚是潇洒,只是左面衣袖虚虚束在腰边丝绦之上,原来左臂竟是断去,展梦白见他白布头罩上以黑丝绣着:“啸雨挥风,布旗独尊”八字,心头一跳,他委实未曾想到这布旗掌门竟是个独臂人。

再瞧那女的却是一身锦衣,满头珠翠,打扮得有如富贵人家的少奶奶,而明眸流波,巧笑嫣然,竟是绝美。

展梦白一眼扫过,心房更是怦怦乱跳,目光更是收不回来,原来这位掌门夫人,竟是富仲平买来送给他的萍儿。

萍儿怎会做了掌门夫人?这布旗掌门究竟是谁?怎会寻得自己藏得那般隐密的白布之旗?

刹那之间,这些问题在展梦白脑中翻来覆去地乱作一团,他不觉呆了,忽然手臂一痛,原来萧飞雨已重重拧了他一下,这一拧手劲竟然不小,展梦白几乎痛得惊呼出声来,转眼瞧去,萧飞雨一双大眼睛正似喜似嗔地瞧着他,似是在说:“这掌门夫人就有那么美?你竞瞧得痴了?”

这时群豪又已肃然回坐,那独臂掌门人一双锐利的眼神四下扫来扫去,竟是久久不曾说话。

展梦白偶一接触到他这双目光,心底突然泛起阵说不出的寒意,他铁胆如钢,平生所遇凶险之事,不知凡几,却从未似此刻这般,瞧人一眼,便觉心寒,似是觉得这独臂掌门人一双眼神轻轻一瞥,便已说出了不知多少凶险毒辣之事,教他不敢再瞧第二眼,这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独臂掌门突然抓起那杆白布魔旗,高举过头,道:“啸雨挥风,布旗独尊,本座接掌门户,从此号令八方。”

群豪又自山呼谷应,展梦白乘机偷眼一望,只见这面布旗果然是秦无篆亲手交托于他之物。

那独臂掌门听得群豪欢呼,目中泛起得意之色,沉声道:“本门从来散处各方,今日本座能眼见本门俊彦之士,共聚一堂,实是不胜之喜,只因本门自今日会后,便将群策群力,和衷共济,再不似昔日那般散漫无力……”话未说完,群豪已自欢呼鼓掌,响彻大厅。

独臂掌门又道:“以本门兄弟才情武功,若能团结一心,实不难与少林、武当、昆仑、丐帮等名门大派,一争长短。”

突见左面一条白衣大汉,长身而起,恭声道:“回禀掌门,弟子夏光平有事上禀。”

只见此人身材魁伟,声如洪钟,群豪大半知他便是徐州大豪“闪电霹雳刀”,掌中刀威镇一方。

独臂掌门目光扫他一眼,道:“请说。”

夏光平沉声道:“我布旗门立门宗旨,乃是兄弟互助之会,并非要与武林争雄斗胜,流血争杀之门户……”

独臂掌门冷冷截口道:“本座难道就不知道本门立门之宗旨何在,却要夏大侠你来指教?”

夏光平道:“弟子不敢,但……”

独臂掌门怒叱道:“本门人才济济,为何不能逐鹿江湖,看今日之武林究是谁家天下?反而甘于屈居人下?”

这一番话端的说得音节铿锵,豪气逸飞,这般江湖豪士听得立时热血奔腾,不能自已,又复欢呼起来。

只听有人喝道:“掌门之言有理,本门虽是兄弟互助之会,为何不可争雄武林。夏大哥,你还是坐下吧!”

展梦白听这掌门三言两语,便说得群情激奋,便知这独臂人委实是个角色,但他虽然说得满口义正词严,展梦白却总觉此人带着种说不出的奸诈之气,暗道:“秦老前辈将布旗交托于我,我可不能负他所托。”

独臂掌门又道:“兄弟们既然都拥护本座,本座惟有鞠躬尽瘁,发扬本门门户,秦故掌门……”语声突顿。

说起“秦故掌门”四字,群豪又复齐地站起,对这一代英雄,聊表追敬之思,直到独臂掌门开口说话,方自坐下。

独臂掌门道:“秦故掌门将本门重担交托于我时,本座也曾在他老人家面前发下重誓,必当尽力做好三件事。”

群豪忍不住纷纷道:“哪三件事?”

独臂掌门道:“这三件事俱是他老人家临死前交托于我的,第一件便是要我使得本门弟子,能效忠布旗,争雄武林,生死随之。”

群豪哄然道:“效忠布旗,生死随之。”

独臂掌门目中又是光芒一闪,接道:“第二件事,乃是要本座率领本门弟兄,替他老人家向一人报恩。”

群豪道:“不知他老人家恩人是哪一位高贤前辈?”

独臂掌门道:“他老人家那位大恩人,志性高洁,有如天人,乃是君山苏夫人,而苏夫人近日又恰巧有事需人相助。”

群豪哄然道:“这正是咱们报恩良机,千万不可失去了。”

展、萧两人对望了望,心头不禁齐地一凛:“想不到此人也是苏浅雪徒党,但他又怎会得着白布旗,又娶了萍儿为妻?”

萧飞雨拉着展梦白手掌,问道:“苏浅雪可知你藏旗之地?”原来这两日来,她已尽知展梦白与白布旗之关系。

展梦白也拉过她手掌,说道:“不知。”

只听那独臂掌门已自厉声接道:“那第三件事,最是重要,便是本门弟兄无论是谁,都得为他老人家复仇。”

群豪大哗,纷纷道:“那恶徒是谁?是谁害了他老人家?”

独臂掌门一字字缓缓道:“展──梦──白。”

展梦白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听得这独臂人故意捏造许多言语,已知此人必属大奸大恶之徒,此刻再听他竟指自己乃是害死秦无篆之恶徒,而苏浅雪却是秦无篆之恩人,更觉此事之中,必有极大之阴谋,幸好自己身在此处,可以揭穿于他,否则岂非又是不得了?

一念至此,他便待长身站起,当面揭破,突觉萧飞雨一拉他手腕,在他掌心写道:“你想送死么?”

展梦白这才想起自己这两日力气虽已稍见恢复,但仍不能使用真力,若是站起,实是送死,惊怒焦急之下,不觉汗如雨落。

群豪听得“展梦白”三字,亦是纷纷大乱,只因展梦白近日在江湖中名声极其响亮,可说无人不知。

有人道:“闻得展梦白侠名极盛,怎会害死秦故掌门?”

又有人道:“展梦白此人善恶无常,好事也做,坏事也干了不少,秦故掌门说不定就是被他害死的。”

那独臂掌门目光四下扫人,群豪之纷纷言论,没有一句逃出他耳朵,此刻沉声道:“想那展梦白若是单打独斗,怎会是秦故掌门之敌手,只恨他竞使出奸计,若非本座恰巧赶到,将他惊走,秦故掌门只怕连尸骨都要曝于荒山之中,无人埋葬,此事除了本座之外,还有苏夫人亲眼见到。”

这番话不但说得合情合理,而且言词间满含怨毒之意,似是果真与展梦白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群豪听得更是悲愤激动,先前不信的也自相信了。

展梦白又是一凛,忖道:“秦老前辈被方家父子逼死之事,江湖中除了苏浅雪与我外便无人知道,苏浅雪若再一口咬定是我,布旗门下群豪不是更加认定了我便是害死秦老前辈之恶徒。”

萧飞雨与他手掌相握,只觉他手掌微微抖动,掌心满是冷汗,知他心中之急怒悲愤,已达顶点,只是此时此刻,竟无法宣泄,那“九现云龙”孙九溪坐在一旁,神情也大是不安。

忽见左角那“闪电霹雳刀”夏光平又自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展大侠曾救了夏某性命,若说他会做出此等卑鄙之事,夏某万万不能相信,各位若是不信展大侠之侠义胸襟,不妨再问问江中柱江大哥,赵山君赵大哥。”

独臂掌门冷冷道:“他救了你莫非便不能害别人?此人行事,本是善恶不定,江湖中人俱都知道。”

夏光平道:“这……这……”

独臂掌门冷冷道:“但什么?本座莫非还会说谎不成?”

夏光平垂首道:“这……”突然惨呼一声,跌倒地上,鲜血自布罩内不绝渗出,群豪大惊,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展梦白、萧飞雨却瞧得清清楚楚,夏光平方自垂首之际,便有几道暗器自那独臂掌门袖中急射而出。

暗器颜色乌黑,发时手不抬,肩不动,端的无影无踪,满厅群豪,除了展、萧之外,竟无一人看出它的来路。

只见夏光平双手撕抓面目,嘶声道:“江中柱,赵……山君,你……你们……”身子一阵痉挛,便不再动弹,头罩中渗出的鲜血,也变为乌黑,他临死前显然还在怪江中柱、赵山君两人为何不替展梦白辩白,却不知江、赵两人根本不在这大厅之中,旁边一人揭起他头罩一看,立刻踉跄后退几步,原来他一副面容,在这一瞬间,竞已紫涨,群豪哪里见过如此霸道狠毒之暗器,不禁相顾愕然。

萧、展两人却认得这暗器似是唐门中物,但唐门中人怎会得到白布旗,怎会娶了萍儿,展梦白更是大惑不解。

独臂掌门目光四扫,道:“谁是江中柱,赵山君?”

展梦白、萧飞雨暗道一声:“不好!”

孙九溪更是急得手足不住颤抖,心想此番当真是弄巧反而成拙了。

独臂掌门道:“这两人可曾来了?”

门外查点名册之人应道:“来了。”

独臂掌门喝道:“既已来了,为何不站起?”

展梦白、萧飞雨咬牙而起,展梦白垂首道:“弟子赵山君。”

他只觉那双恶毒的眼神在自己面上扫动,虽然隔着面罩,仍被他瞧得直冒寒气,萧飞雨却大咧咧粗着声音道:“在下便是江中柱。”

独臂掌门冷冷道:“赵山君,抬起头来,瞧着本座眼睛。”

展梦白咬一咬牙,霍然抬头,两人目光相对,也不知过多久,大厅中早已变得死寂无声。

展梦白只觉对方那双眼睛,不但引起了他心头寒气,也引起了他心底一点记忆,似是令他想起了什么?但这想法忽又变得缥缥缈缈,不可捉摸,但他总觉这眼神似是很熟……很熟……

忽然间,展梦白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那独臂掌门亦自大喝道:“展梦白!”挥手大喝道:“这厮便是展梦白!他杀了赵山君,夺下他腰牌,混入这里,弟兄们还不快将他拿下!”群豪又惊、又骇、又怒,哄然大乱。

只是这变化发生得太过突然,满厅群豪,虽都是久经大敌之人,一时间也不禁慌了手脚。

突听“当”的一声,原来小翠已骇得将手中玉盘跌落地上,那掌门夫人萍儿一直巧笑嫣然,此刻亦是花容失色。

萧飞雨将展梦白拖出角落,以身挡在他面前,只见展梦白双目一片茫然,口中喃喃道:“是他……是他……怎会是他……”

独臂掌门展动布旗,厉喝道:“本门弟子即速动手,无论生擒活捉,俱是奇功一件,违令者以叛门论罪。”

布旗群豪大喝一声,纷纷扑上,喝道:“展梦白,恶徒,还我秦故掌门与赵山君赵大哥的命来。”

萧飞雨反手扯下头上面罩,露出了她那绝代容貌,在火光闪动下更显得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群豪骤见绝色,不禁一呆。

萧飞雨大喝道:“帝王谷萧飞雨在此,谁敢动手?”

这“帝王谷”三字果似有神奇魔力,群豪听得这三字,脚步又为之一顿,但仍然有人厉喝:“赔命来。”

萧飞雨怒道:“孙九溪,你还不说话?”

孙九溪只得扯下面罩,讷讷道:“江中柱、赵山君,没……没有死,是他……他们情愿将腰……腰牌……”

独臂掌门怒喝道:“孙九溪,你敢叛教?”

孙九溪身子一颤,倏然住口,武林中无论是谁,也不敢担此罪名,何况他虽敬展梦白,却也不知秦无篆的死因真相。

但群豪听得江、赵两人未死,怒气已稍减。

那独臂掌门突然呼哨一声,门外十余条白衣大汉,一齐抢入门来,分开众人,虎虎几拳击向萧飞雨。

这几人使的虽是外门功夫,武功却都不弱,萧飞雨平日纵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怎奈此刻又要顾着展梦白,两面分心,武功便要大打折扣,那独臂掌门喝道:“将两人一齐毙了,莫要留下活口。”他见到展梦白始终未曾出手,而萧飞雨又如此维护着他,便知展梦白必是已受着伤,心下不觉大喜。

白衣大汉们攻势更紧,掌风虎虎,招式刚猛,萧飞雨心头一动,大喝道:“你们是蓝大先生什么人?”

那独臂掌门狂笑道:“蓝大先生四个字,也是你提的么?”言下之意,无啻已承认与蓝大先生颇有关系。

萧飞雨见他既施唐门毒药暗器,手下却是“傲仙宫”拳路,不觉越来越奇,只是掌中招式却丝毫不敢停顿。

偷眼一瞧,展梦白目中仍是一片茫然之色,不住翻来覆去道:“不会……怎会假言相欺……但明明如此……”

萧飞雨知他定是有个极大难题,无法了解,心下虽代他着急,但此刻她自己所受压力也越来越重。

只见那十二条大汉三人一批,分为四批,一批批攻上。

第一批虎虎虎打过三拳,身子不知如何一让,第二批三人已到了眼前,又是三拳击出。

等到第四批三拳攻过,原来第一批又补了上来,反复不绝,一批接着一批,宛如海浪潮水一般。

这十二人拳法虽不高明,但配合得却是佳妙已极,而且第一批攻出三拳,便可歇息一阵,等到第二次轮到他们时,气力已自补足,是以这十二人虽然拳拳俱是刚猛霸道,全力施为,但气力却永远不会消竭疲乏,反因筋骨活动,而逐渐加强,这情况又正和海浪拍岸一模一样!

萧飞雨明明是攻向第一批三人之招式,但等到招式出手,面前已换了第二批三人,部位已大不相同,她攻出之招式也变得无用,如此这般,她实已处于捱打的情况之下,是个有败无胜之局。

十二条大汉越打精神越是抖擞,那独臂掌门更是目光闪烁,不住喝道:“莫要留下活口,莫要留下活口……”

萧飞雨暗叹一声:“罢了!”知道今日要想逃出这十二人围攻,实是难如登天,只有守得一时,便是一时了。

要知“帝王谷”武功,本是以飞灵变幻为主,那“无肠君”金非的武功,更是以身法奇诡见长。

萧飞雨身具此两派武功之长,已是武林顶尖身手,若是她放开身手,以奇诡灵幻之身法来与这十二人周旋,这十二人万万不会是她敌手,但她此刻守护在展梦白身前,不敢离开一步,哪能施展此等身法,只是以严密守势之暂保一时,怎奈守势却偏偏是“帝王谷”与“无肠君”武功中最弱之一环。

而这十二人所练的这套拳法,却是专门为了对付守势而创,名为“冲浪拳”,取的也正是海浪拍岸,往复不绝之意,人数越多,威力越大,此番虽只十二人,但对于萧飞雨已是足足有余。

这“冲浪拳”最厉害的一着乃是出拳人真力损伤极少而攻势却极是强猛,若是有数十批一齐动手,真可打上个三五个月也不觉其累,其意虽与车轮战近似,但,比之车轮战来又不知高明若干倍了。

原来这拳法本是蓝大先生一日静立海边,见到海岸岩石,那般坚硬,却还是被海浪拍打得百孔千疮。

蓝大先生本是一代武学奇才,见了这情况,突然悟得这道理正可用于武学之上,但那海浪千涛万卷,气势磅礴,从这海浪演化出的武功,自是森然万有,包罗恢宏,又岂是一人之力所能施为,蓝大先生立在大海之滨,苦思数昼夜之久,知道世上凡人谁也无法练得此等功夫。

但他昼夜苦思,亦非白白浪费,终是给他想出这套“冲浪拳”来,以无数人之力,作海浪之威。

他创出此套拳法,大喜之下,痛饮了数斤美酒,忽然想道:“世上有哪个高手肯站在那里不动,任凭别人一批批向他进攻,除非这等进攻的数十人,全是高手,而世上又哪里能同时找得到许多高手,纵然找到,这些高手正邪不同,各有异心,又怎能齐心协力?”

算来算去,这套拳法竟是无用,蓝大先生掷杯大笑,只觉这几日不眠不食,实在有些冤枉。

哪知这十二人却不知怎会学得这套“无用的”拳法,而这“无用的”拳法,如今来对付萧飞雨这种情况,竟大是有用。

想那萧飞雨武功再高,也不能与海相抗,何况她以己之短,迎人之长,胜负之数,可想而知。

更何况她纵能破了这“冲浪拳”,还有一百多“布旗门”高手环伺在旁,只要布旗一展,有哪个敢不向他两人出手?

萧飞雨忖度情势,思前想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道:“梦白,你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也莫要想了。”

展梦白一怔,抬起头来,随手扯下头罩拭汗。

萧飞雨笑道:“咱们两人反正已要死了,能死在一起,就算是老天爷的恩典,想不通的事,做了鬼难道还想不通么?”

展梦白突然大叫道:“我想通了。”

萧飞雨大笑道:“想通了更好。”突然喝道:“住手。”

独臂掌门冷冷道:“凭什么住手?”

萧飞雨道:“我和他相识以来,会少离多,你让我两人死前好生说两句话,我两人一起死给你看,否则……”

独臂掌门道:“否则怎么样?”

萧飞雨大喝道:“否则我就让他先死,再冲出去杀你十几个门下。”奋起余力,接连攻出七掌。

这七掌俱是“帝王谷”绝学,无一招不妙到毫巅,虽还不能击破“冲浪拳”之势,但已令对方微现手忙脚乱。

群豪见她一个年轻少女竟有置生死于度外之豪气,居然还能言笑自若,已是暗暗心折,目光一齐望向那独臂掌门,竟是隐有助她求恳之意,那独臂掌门何尝不惧她死前拼命,沉吟半晌,道:“住手。”

十二条大汉果然一齐住手,海浪般四散而开。

萧飞雨格格笑道:“算你聪明……”转身瞧着展梦白,低低呼唤道:“梦白……梦白……梦白……”

唤了三声,已是泪珠盈眶,突然张开双臂,将展梦白紧紧抱住,道:“真开心,我们竟能同时死在一起。”

这句话虽然含笑而言,但语声哽咽,实比哭着说还要悲惨,群豪见她率性而为,真情流露,再无一人笑她举止狂放,竟当着别人搂抱,反觉心里齐地一酸,转首不忍再看,那“九现云龙”孙九溪更是始终不敢抬头,而那萍儿与小翠,紧紧依偎在一起,似是骇呆了,又似根本无动于衷。

这时,展梦白与萧飞雨已在角落中坐下,两人面颊相依,不但将生死置之度外,更未将四面强敌看在眼里。

展梦白长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这独……”

话未说完,萧飞雨已轻轻掩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悄声道:“不要说话,我们就静静坐一下,然后……”凄然一笑,接道:“我想来想去,今日是走不出去的了,反正人生多苦恼,我们能静静地坐在一起死,真是福气,不比那些终日勾心斗角活着的人强得多了么?”

展梦白只觉她双手柔若无骨,一阵阵甜香随她语声传了过来,心头不禁一荡,暗叹忖道:“想不到她真的对我这么好,若不是几经患难,她真情又怎会流露?人生得一红粉知己,死亦何憾?但……但……今日之事,我实是死难瞑目。”咬了咬牙,沉声道:“这独臂掌门便是杨璇。”

萧飞雨身子一震,道:“杨……杨璇不是已死了么?”她与展梦白这数日相处,伴于病榻,已颇知展梦白年来经历。

展梦白狠声道:“杨璇之死,只是蓝大先生亲口向我说的,我虽未亲眼瞧见,但一直相信了他,哪知……哪知……”

萧飞雨道:“莫……莫非以蓝大先生身份之尊,还会骗你?”

展梦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日若非亲眼瞧见杨璇,也绝不信蓝大先生竟会骗我。”

萧飞雨道:“你……你会不会看错?”

展梦白道:“我今日一瞧那独臂人那双眼睛,便觉心寒,起先还只当自己胆子变得小了,怎会一见别人眼神就害怕起来……但……但现在,我已知道原因,只因我始终当他死了,死人的眼睛会瞪着我,我自然害怕,何况……何况这死人又曾三番五次害过我,只害得我……害得我……”咬牙住口。

萧飞雨失色道:“难怪他只瞧你眼睛,便认出了你,若非彼此都将对方刻骨铭心地记着,单瞧眼睛怎认得出人来?”

展梦白道:“不错,我永远记着他,他自也永远记着我,今日若不是他,别人怎会认出我来?唉,这也是天意。”

萧飞雨柔声道:“你真要这样说,我……我也认得出你的……”言下之意,自是也已将展梦白刻骨铭心地记着。

展梦白黯然一笑,道:“我本想不出那白布旗被我藏得那般严密,别人怎会寻着,此刻我也想通了。”

萧飞雨道:“可是你曾将白布旗的藏处告诉过杨璇?”

展梦白叹道:“我与他结交之后,只当他乃是人中俊杰,也曾想将布旗门交托给他,完了秦老前辈的心愿,那时我本待自己将他带去,并未将藏处说得十分清楚,但他的聪明,实是百年难见,竟从我隐约的口风中,便寻出了白布旗,我方才只当他已死,自想不到取旗的人会是他,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此中道理,我若知道他未死,只怕早已想出原因了。”

萧飞雨知道展梦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将“白布旗”之藏处,守口如瓶,连自己都未曾听他说过。

而今始知他却早已将此秘密告知杨璇,可知他对杨璇是推心置腹,视如手足,哪知杨璇却这般对他。

想到这里,萧飞雨心中固是对杨璇恨之入骨,也不禁对展梦白更是怜惜,忍不住伸出纤手,轻扶他面颊。

展梦白道:“但我终是还不敢相信蓝大先生竟会对我说谎,直到我看出那些对你动手的大汉使的乃是蓝天锤独创的‘冲浪拳’。”

萧飞雨道:“冲浪拳?唉,好古怪的名字,好古怪的武功,我今日若非亲身遇着,真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拳法。”

展梦白道:“若非蓝天锤曾在无意间向我说过这‘冲浪拳’的来历,我也不知。唉,他既未杀了杨璇,却来骗我,事情就变得更是复杂,说不定……说不定连蓝大先生都是和苏浅雪一路的人,那日我在‘情人箭’秘窟中,蓝大先生赶来相救,我本甚是感激,但此刻才知其中又有古怪。”

萧飞雨忍不住插口问道:“什么古怪?”

展梦白道:“试想那秘窟那般秘密,蓝大先生若非轻车熟路,哪有那么容易寻着,他既是轻车熟路,岂非连他也曾参与‘情人箭’的秘密,说不定他就是真正的首脑,何况那日他早不来救我,迟不来救我,却偏偏在我已九死一生,大功告成时赶来,这岂非太巧了么?”

这番话只听得萧飞雨心头颤栗,手足发冷,展梦白接道:“这并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事已至此,不得不如此。”

萧飞雨叹道:“蓝大先生侠名满天下,豪气震江湖,他若真是如此,那……那他平日也未免装得太像了。”

忽然又道:“我方才见那杨璇施的乃是唐门暗器,还当他是唐迪门下,如今想来必定是唐迪曾将本门暗器私下传授给苏浅雪,苏浅雪再传给他的。”

群豪默然坐在四周,都只当他两人正自缠绵情话,又有谁知道他两人此刻说的乃是武林中一件绝大的隐秘。

忽然一声大喝,道:“你两人话说完了么?”

展梦白悄声道:“今日你我两人必须有一个人逃出去,你我两人若是都死在这里,这秘密又将永远埋藏。”

萧飞雨道:“你……你……你要我独自逃出去?”

展梦白沉声道:“正是。”

萧飞雨流泪道:“你……你好狠心,但……但我离开你还能活着么?这……这莫非你还不知道?……你……你。”

展梦白只觉心头一阵剧痛,有如刀割,赶紧忍住眼泪,道:“今日你若不逃出去,我死难瞑目。”

萧飞雨忽然一抹眼泪,道:“好,今日我逃出去,但只要我将这秘密说出之后,立刻就……就陪你去。”

展梦白听她语声截钉断铁,便知她心意已决,万难挽回,心下更是黯然,抚着她秀发道:“你……你何苦如此?”

萧飞雨凄然笑道:“我……我的心你莫非还不知道,你还要问我,你要我活着,才是世上最狠心的人。”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既……既是如此,你却要等到将这秘密说给天下武林最强之人后才能去死。”

萧飞雨道:“为什么?”

展梦白道:“若非武林第一高手,怎制得住蓝天锤?”

萧飞雨沉吟半晌,道:“好,我答应你。”

展梦白听她答应,心下方自安慰,他突然想起,四弦弓兄妹一生寻那武林第一高手,却都未寻着,萧飞雨又怎能寻着?她既答应自己,寻不着第一高手,便不能死,要知展梦白怎忍她年轻而死,是以才如此说话。

哪知萧飞雨也在暗暗忖道:“你这样说话,只是不想我死,我难道不知?但我只是将这秘密告诉我爹爹与舅舅后,便可死了,以他两人之武功合在一起,难道还不算是武林第一高手?”

这两人一个决心求死,一个决心不要她死,实是情意深厚,缠绵入骨,当真难描难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谁也不想分开。

但这时喝声又起,不住催迫。

展梦白道:“我引开他们注意之力,你冲出去。”

只听当、当两响,两柄匕首落在他们两人身侧,那独臂掌门喝道:“若是给你们一柄刀,你两人只怕又要争先。”

仰天狂笑一声,接道:“但此刻有两柄刀,你两便可不差分毫,同时而死了,哈哈,本座对你两人可算体贴。”

展梦白抓起柄匕首,霍然站起,缓步向前走,忽然笑道:“杨大哥,你这条左臂是谁斫断的?”

那独臂掌门身子一震,喝道:“谁……谁是杨大哥?”

展梦白狂笑道:“你认出了小弟,小弟难道认不出你么?”

那“掌门夫人”萍儿忽然接道:“认出又怎样?杨璇,就让他临死前再瞧瞧你的脸。”突又伸手掀去了那“独臂掌门”的头罩。

他夫妇两人站得本近,此举又是猝出不意,是以才能得手,只见那“独臂掌门”面色青白,果然正是杨璇。

展梦白也不知萍儿此番出手,是好意还是恶意,口中大笑道:“好!好,果然是小弟的杨大哥。”

杨璇面色铁青,冷冷道:“你我虽曾兄弟一场,但我为了武林正义,今日也不能不大义灭亲了。”

群豪听得掌门人竟与展梦白曾是兄弟,都不觉一惊。

只见杨璇突然反手撕下一方衣角,厉声道:“本座因公不能顾私,只有割袍断义,自此刻你我恩义断绝。”

展梦白惨笑道:“好,大哥对小弟诸般厚爱,小弟仍不忘结拜之情,想不到大哥竟先要与小弟割袍断义了。”

杨璇纵然再是凶狡,此刻也不禁面有愧色,内疚神明,大声喝道:“休得多说,是你自决,还是要人动手?”

展梦白听得身后还没有萧飞雨冲逃的动静,不禁大是焦急,忽又笑道:“小弟只想被大哥亲手杀死。”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前走去,群豪不知是因惧他仍有武功,还是看出事有蹊跷,竟无人拦阻。

杨璇道:“你要我亲手杀你,那也容易。”手掌突地一抬。

萧飞雨虽知展梦白必死,但此刻仍不禁惊呼道:“留神暗器。”只因她见到方才那夏光平死状之惨,此刻自是难免失色。

何况更知道展梦白已无力闪避,自己也援救不及,大惊之下,只见一丝乌光,已射入展梦白心房。

萧飞雨只觉双膝一软,便将跌倒,群豪也不禁发出惊呼,萍儿也是花容煞白,摇摇欲倒。

哪知暗器射在展梦白心上,只“叮”的一响,展梦白仍是行而无事,群豪大惊,萧飞雨大喜,杨璇骤然失色。

原来展梦白嫌那古铁剑太过惹眼,伤病中不敢悬挂在身,又不舍离身,便将之暗悬在胸前长袍之下。

群豪哪知杨璇之暗器竟恰巧射在古铁剑上,只当展梦白不但武功未失,而且身怀不可思议之奇功,不禁都骇得后退一步,哪里还敢出手?

展梦白狂笑道:“大哥莫非不忍心下手么?”

要知布旗门下平日散处四方,与掌门关系本不密切,而展梦白又是名满天下的侠客,这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更是无人出手。

杨璇阴侧恻笑道:“是极是极,我不忍心下手。”扬手又待发出暗器,哪知那丫环小翠突然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臂上。

杨璇怒道:“死丫头,放手。”

萍儿竟也突然大笑道:“她不会放手的,你既已杀了展梦白满门,就不该留下她。”笑声凄厉,实比哭嘶还要可怖。

展梦白心头一震,几欲昏绝,要知他家里虽已无亲人了,但他满门奴仆,俱是多年的旧人,实无异他的亲人一般。

只见杨璇目光瞪着萍儿,大骂道:“你……你疯了,快住口。”手掌一沉,点了小翠脑门死穴,便待将她身子震落。

哪知小翠人虽已死,鲜血沿着嘴角流出,牙齿却仍嵌在他肉里,紧咬不放,杨璇竟是甩之不脱。

群豪见得此等忠义惨烈之事,又是吃惊,又是悚然。

萍儿咯咯笑道:“你既杀了展梦白满门,鸡犬不留,只是见我生得不错,又将我强占了……”

杨璇怒喝道:“住口。”

他虽想甩落小翠,怎奈自己只剩下一条手臂,而小翠又咬在他这条独臂之上,人一死后,牙关更比铁锁还紧,他哪里甩得落,连暗器都无法发出,只得带着小翠尸身,去追打萍儿,但身形终是大为不便,而萍儿不会轻功,身子却甚是轻便,东一闪,西一避,竟未被他抓着。

那十二条大汉便待扑去,哪知萧飞雨却又将他们困住,这十二人武功本不及萧飞雨,此刻“冲浪拳”又已无法施出,只见萧飞雨身形,倏然来去,有如鬼魅,无论他们冲向哪里,总是被萧飞雨迎头拦住,片刻之间,已有数人被萧飞雨点了穴道,展梦白又恐、又惊、又喜,只是有心无力,不能出手。

孙九溪已站在展梦白身侧,隐然有相护之意。

只见萍儿边躲边说:“我虽然是清白的身子,但从小长在勾栏,迷人的功夫,学了不知多少,可笑你却将我当做黄花大闺女,竟被我三言两语迷得晕头胀脑,一夕过后,便再也舍不得杀我。”这时她已逃入群豪人丛中,杨璇更是追她不着,群豪见是掌门夫人,也不便动手。

杨璇怒喝道:“布旗门下何在,你们眼见掌门被辱,怎不出手?”群豪一怔,有的便待出手。

要知武林中人最讲门户派别,本门掌门纵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容不得外人欺负,掌门遇着危难,门下必当出手,这本是武林中千百年传下的规矩。也只因如此,是以萧飞雨、展梦白才觉自己必无生理。

展梦白自不觉又一惊,突听萍儿咯咯笑道:“你还是掌门么?你那掌门信物白布旗在哪里?”

杨璇身子一震,背上骤然冒出冷汗。

只见萍儿纤手一扬,掌中布旗招展,原来她早已将布旗取在手上,杨璇怎会提防到自己的妻子。

杨璇怒喝道:“好大胆的贱人,想不到你竟敢偷盗布旗,兄弟们,先将这贱人拿下来。”群豪跃跃欲上。

萍儿道:“布旗在我手,我便是掌门,谁敢动手?”

群豪又自止步,杨璇怒道:“布旗乃是她偷去的,本座还是掌门,谁敢不听掌门人之命?”

萍儿道:“不错,这布旗我是偷来的,你不是偷来的么?弟兄们!快将这姓杨的抓住!”

群豪忽进忽退,实不知该听谁的话才对,忽有一人道:“熊大哥可在么?你拿个主意吧!”

他们说的“熊大哥”,乃是“赛陈平”熊正雄,此人既号“赛陈平”,自是行事公道,不偏不倚,大有昔日陈平分肉之风。

果有一人应声站了出来,只见他身材魁伟,神情沉稳,头罩也自取下,露出如银的白须白发。

他一手捻须,沉吟半晌,缓缓道:“无论如何,也得先让夫人说完话之后,是非才有公论。”

展梦白暗叹忖道:“此人说话果然稳重公平,无怪群豪信服于他。”群豪自然更是哄然响应。

杨璇无可奈何,铁青着脸道:“好,好,你等尽管让她说好了,到时门规处置,莫要后悔。”

突听一人大喝道:“公论是非的人,莫非也要处以门规不成?”此人与夏光平最是交厚,此刻忍不住爆发出来。

杨璇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说话,自去设法甩脱那有如“附骨之蛆”般缠在他臂上的尸身。要知他乃极工心计之人,生怕激起公愤,是以始终不敢将尸骨太过伤损,以示自己并不残忍。

只听萍儿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被你强占身子之后还不肯死,反而用尽柔媚手段来迷惑你,我也知道起初你还是不信,有时给我逃走的机会,有时故意呼呼大睡,却将刀剑放在身旁,但我既不逃走,也不乘机杀你,见你睡了,就替你盖被,见你醉了,就去煮醒酒汤。”

她咯咯一笑,接道:“我知道这些举动,你都瞧在眼里,这才相信我是死心爱你,要一辈子跟着你。”

她笑声更是凄厉,接道:“告诉你,我这么做。为的只是要等今日,要眼看着你死在我手上。”

群豪听得一个出身勾栏之少女,竟能如此处心积虑,显见心中怨毒之深,实已刻骨,心中都不禁为之悚然,却不知萍儿若非出身勾栏,学会各种狐媚手段,又怎能骗得杨璇这般人物?

杨璇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突然大喝道:“你这贱人虽然胡言乱语,展梦白杀害秦故掌门之仇,还是非报不可。”

展梦白颤声道:“秦老前辈乃是死于‘情人箭’下,展某亲手将他老人家埋葬,那白布旗也是他老人家交托于我的。”

杨璇道:“放屁,秦前掌门是我安葬的,兄弟们切莫被他骗了。”

群豪又自茫然,又不知该信谁的话才好。

展梦白心中一动,大声道:“既是你葬了秦老前辈,可知他老人家死时穿的是何衣物,那坟墓又在哪里?”

杨璇心头一震,道:“这……这在莫干山岭。”他想白布旗既是藏在莫干岭,秦无篆坟墓也必是在那里,便立刻说出,自也因他应变奇快,若是换了旁人,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展梦白狂笑道:“放屁,幸好我未曾将秦老前辈葬身之处告诉你,各位若是不信,不妨……”

那熊正雄听到这里,突然沉声道:“我等信了。”

群豪本觉是非难辨,至此亦无疑义,纷纷大喝道:“展大侠想来未必说假话。”

杨璇长叹道:“想不到各位……”突然狂笑道:“去吧!”扬手挥出数十道乌光,分击萍儿、展梦白、萧飞雨,身子倒纵而出,抢出门去,但不知怎的,出门时突又惨呼一声,身形方自消失。

原来他此刻已将那尸身牙齿以内力捏碎,只是故意将尸身挂在臂上,好教别人不会留意他的暗器。

此番他暗器发将出来,展梦白等三人果是猝不及防,群豪连惊呼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