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义身内药性未解,软弱难动,睡了一夜,睁开眼就见阮伟在若苦勤练,龙掌神乞却不知何处去了。

阮伟练来练去就是那一掌,温义不耐道:“大哥,你老练那一掌做什么?”

阮伟抹去额上汗珠,笑道:“义弟起来啦。芮老前辈只传我一掌,为兄练了一天,还觉得抓不着个中精髓,真是惭愧得很。”

温义叹道:“他真的只传大哥一掌?”

阮伟道:“可不是吗,芮老前辈若再传我一掌,恐怕一掌也学不成,只传一掌,练了一天一夜,也不过如此。”

温义道:“纵然再高的掌法,大哥只会一掌,怎是那妖妇的对手?”

霍然,一声哈哈大笑,穿窗而入,龙掌神乞笑道:“你这丫头,别小看老芮那一掌,就是胜不得万妙仙女,也可打个平手。”

温义见过万妙仙女的掌法,摇头道:“我不信……”

一个黑衣壮汉恭敬走进,恭声道:“小教主在前厅相候,请阮大侠赐教。”

龙掌神乞笑道:“你不信,我们看看阮伟那一掌功力如何?”

阮伟、温义跟着龙掌神乞来到大厅上,厅中家具皆已搬空,敞开很大的地方,足够十余人打斗。

万妙仙女站在厅中等候,再无旁人,她今天穿得很整齐,粉红色劲装,头上粉红绸巾包着柔发,脚踏粉红色尖靴,衬上那粉白的肤色,远远看去,好像一片彩霞,比起昨天端庄多了,也好看多了。

龙掌神乞为示公平,与温义站在厅侧,让阮伟一人过去。

阮伟一定近,万妙仙女毫不客气“飒飒飒”一口气攻去三掌,阮伟不敢硬接,后退闪过。

万妙仙女得理不让人,紧跟而上,掌法不停,一招一招如江河滚滚,汹涌而上。

龙掌神乞轻道:“滩西大河掌不足惧,阮伟只要回她一掌,便叫她吃不消。”

果然阮伟被逼得紧,右掌前伸,左掌如箭穿出,快迅无比,“啪”的一声,掌凤轻响之下,拍落万妙仙女头上包巾。

要是阮伟再低下一分,便要拍碎万妙仙女的脑袋,只见万妙仙女微一惊慌,掌法不变,仍是一招一式,打出那套大河掌。

龙掌神乞得意的望了温义一眼,好像在说:“你看,一掌就拍落对手头巾,老芮不吹罢。”

温义微微一笑,心内却在惊讶,为何万妙仙女仍是以那套平凡的大河掌对敌呢?

斗了一个时辰,阮伟一共攻了十三掌,掌掌差点击中万妙仙女,万妙仙女虽是惊险万状,却掌法不变,冒险的引阮伟攻来,以性命换取阮伟的掌法秘诀。

龙掌神乞知道今日阮伟再无法取胜,大喝道:“阮伟回来,明天再和她比。”

阮伟跳出大厅,万妙仙女含笑凝立,也不追赶。

龙掌神乞一言不发,回到房内,问道:“你觉得今天的比斗如何?”

阮伟恭敬道:“晚辈觉得每次掌势虽强,却无后劲,能够叫她无法再逃。”

龙掌神乞沉思一会道:“那再授你一掌。”

这一掌比昨天那掌更难,才练了半个时辰,阮伟便弄得满头大汗。温义很识相,不看阮伟练掌,只是蒙头大睡,刚好她身体尚未复原,一睡便呼呼入梦。

又是一天一夜,阮伟才摸熟第二掌,龙掌神乞陪他不睡,凌晨出去一个时辰后,带回一小瓶白色液体,给阮伟服下后,阮伟立时精神大振。

这次比掌,万妙仙女施展的是鲁东有名的掌法“劈山掌”,这“劈山掌”比滩西“大河掌”厉害得多,她以这套掌法敌对阮伟所学二掌仍是惊险万状,到得第十回合竞被阮伟劈断一大截青丝,但过了十三回合后,龙掌神乞铁青着脸叫回阮伟,声明次日再比。

温义甚是奇怪万妙仙女怎不施厉害的掌法,她哪知万妙仙女为偷学阮伟学到的掌法,只有近身最惊险时,才能体会出匠伟的掌法秘诀。

回房后,龙掌神乞考虑了半个时辰,不声不响的传了阮伟第三掌,阮伟心内很难过,因他已看出,龙掌神乞传掌时神情很是痛苦。

他本待不学,但看到龙掌神乞严肃的神色,不敢出口拒绝,只有暗下决心,努力学习,以便在第三天击败万妙仙女,再向龙掌神乞学那第四掌。

凌晨,龙掌神乞出去时,阮伟已把第三掌练熟了,累了一天一夜,毫未休息,纵是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一个时辰后,龙掌神乞回来,又带一小瓶白色液汁,强令阮伟服下,说也奇怪,阮伟一服下那瓶白色液汁,便精神百倍,倦态全消。

反观龙掌神乞不知从何处得来白色液汁,总之一回来之后,便神色憔悴,萎靡不堪。

今天万妙仙女一上场使施展 “游蛇掌”,她知阮伟学了三掌,再不以最精最厉的掌法相对,决然无法抵敌得了。

这“游蛇掌”果然厉害,万妙仙女以此掌法与阮伟三掌相抗,有惊无险。

温义暗道:“好呀,到今天才搬出真本领来。”看了数掌后,温义看出万妙仙女故意不施展全力,仍是和阮伟近身相搏,惊险重重。

到此温义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不施展真功夫,敢情她要引阮伟一掌一式演练掌法了。

龙掌神乞也防到别人偷学自己的掌法,一看阮伟十三个回合后,还败不了万妙仙女,便急忙唤回。

龙掌神乞看出万妙仙女已拿出看家的本领,他还是第一次见着“游蛇掌”,暗佩这套掌法不凡,其诡异精怪之处,为生平仅见,不由兴起好胜之心。

第四掌他便毫不考虑传给阮伟,自信这四掌连环施出,不怕败不了万妙仙女那套怪异的掌法。

阮伟没有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把第四掌摸熟,龙掌神乞照例从外带回一瓶白色液汁,阮伟虽然一夜未曾合眼,但一服下,就像酣睡一场大觉后一般。

阮伟学了四掌,再和万妙仙女比斗,和前三掌截然不同,万妙仙女那套 “游蛇掌”被封并束手束脚,好几次差点丧命在第四掌下,但是万妙仙女仍拖过十三回合。

这下可大大气坏了龙掌神乞,回房后,气得他愣在椅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阮伟惭愧得要流下眼泪,不安的道:“晚辈资质愚钝,有负前辈所望,这……这……”

龙掌神乞霍然抬头叹道:“不怪你,不怪你!想不到万妙仙女心志那等坚强,该败不败。好,我再传你第五掌,看她还有什么能耐接得住。”

阮伟道:“晚辈不学了!”

龙掌神乞惊道:“为什么?”

阮伟道:“晚辈劳累前辈传掌,四日来前辈消瘦不少,于心不安,再传一掌,前辈更要消瘦了。”

龙掌神乞摸着双颊,果是深陷下去,摇头道:“老芮没关系,你一定要学第五掌,否则胜不过万妙仙女,便脱身不得,岂不是前功尽弃。”

阮伟道:“前辈四夜未睡,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晚辈就以四掌和万妙仙女拼个死活,能胜固好,不能胜只有和前辈来生再见。”

龙掌神乞道:“老芮确是四夜未睡,恨不得马上倒地睡去,你不学第五掌,预备明天不顾性命,一定要见个真章么?”

阮伟无言地点点头。

龙掌神乞笑道:“你不顾自己的性命难道就不顾她吗?”说着,指向在软榻上养息的温义。

阮伟一惊,暗道:“该死,怎么忘了义弟,我死去不要紧,若让义弟落在她们手中,那……那……”想到那天的惊险,不由汗珠涔涔落下。

龙掌神乞脸色严肃道:“这第五掌乃由易经得来,易经云……”

阮伟聚精会神听他讲解第五掌,阮伟业已知道龙掌神乞传授自己的掌法,一掌比一掌厉害,一掌比一掌玄理更深,倘若前四掌不学,只学这第五掌,莫说学了,就是听也听不懂。

第二日凌晨,龙掌神乞出去后,阮伟正在勤练,温义醒来,走下软榻,喊道:“大哥。”

阮伟停下掌来,体贴的道:“你怎么起来啦,快去睡睡,好好养息,”温义微笑道:“大哥,我身体全好了,昨天就没事了。”

温义静静看阮伟练第五掌,反复练习,半晌后,忽然插口道:“大哥会了第五掌,一定可以打败万妙仙女。”

阮伟已知温义之能,大喜道:“真的吗?”

温义叹道:“但若那妖妇施展那天连擒大哥两次的手法,大哥仍是打不过。”

温义指的是 “游蛇掌”三绝招之一“水蛇断腰”。

阮伟想到那天被擒的情景,比起两天来施展的掌法,确是精妙多了,自己虽然会了五掌,恐怕仍然无法取胜。

温义又道:“那妖妇在危机时,施出那招,大哥便无法胜她,除非再学一掌,才有制胜的希望。”

阮伟摇头道:“为兄真不愿再麻烦芮老前辈,你看就几天工夫,老前辈头发白了不少,假若再学第六掌,我于心何忍!”

温义想了半天,叹道:“好吧,我告诉大哥一个制胜的法子。”

原来那天温义看到万妙仙女擒住阮伟的手法,但觉奇妙无比,数日来,无时不在苦思那招破解之法。

几天来,她醒在软榻上,明是睡觉,暗地却在运用智慧,苦思不已,到了昨天,已被她想出一个破招法。

温义本不愿告诉他这路破招,因她和阮伟多学一掌于她本身大有益处,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但被阮伟一说,也不忍心再让龙掌神乞这等劳累、焦急下去。

于是又道:“妖妇那招若一施展,任谁第一次碰着。也要吃到苦头,除非武功高绝,才能免难,她本不就把这种秘学随便施展出来,既被我见着,我苦思数日后,发觉家父所创的那路 ‘九宫连环步’便可破她。”

阮伟跟温义学过“九宫连环步”,闻言大喜,温义又教他一路专破那招的手法,阮伟练熟,龙掌神乞才回来。

龙掌神乞喘息的递给阮伟一小瓶白色液汁,阮伟接下后,又递给龙掌神乞道:“前辈自己服下罢。”

龙掌神乞摇摇头,走到一侧,闭目打坐运功。阮伟轻叹一声,喝下液汁后,精神立时大振。

在与万妙仙女比斗之时,阮伟会了五掌,万妙仙女的 “游蛇掌”已无法抵敌,到第七回合,阮伟连攻四掌后,第五掌劈出,万妙仙女仍然冒险迫进,欲细察那第五掌的变化,她不知自己根本不能再抵敌,眼看第五掌就要劈碎她的脑袋,乍见她身形一变,如断腰水蛇,乱游乱动,毫无章法。

说也奇怪,那招虽无章法,却能巧妙躲开阮伟第五掌的攻击,而且回攻过来,差点打中阮伟的手臂。

龙掌神乞看到万妙仙女那记怪招,脸色煞时苍自,暗叹:“完了,完了,今日阮伟不但胜不了她,且有失手的可能,只有再传他一掌!唉,我这样做,如何对得起祖先!”

他正待唤回阮伟,但场中第八回合已经开始。

阮伟掌风凌厉,势若惊涛骇浪,一掌接着一掌,一掌快过一掌,攻下四招,万妙仙女如游蛇舱四面游动,圈子越游越大,显是不堪敌对。

阮伟第五掌展出,万妙仙女圈子陡然缩小,生似宁愿抛弃性命,也要逼近阮伟。

阮伟心知在危急时,万妙仙女一定会演出那记怪招自救,当下第五掌架子在,功力却未打实,预备敌方有变动,即可变招。

万妙仙女甚怕第五掌的威势,身形一接近,就急忙展出那记怪招“水蛇断腰”。

她哪知阮伟智珠在握,敌不变,已不变,敌一变,即刻脚走 “九官连环步”。

“九宫连环步”为脚法中天下独步,正是“水蛇断腰”的克星。

万妙仙女那招虽然怪异无比,却见阮伟贴在她身后,寸步不离,万妙仙女大惊失色,正要变招自救,哪知阮伟已抢步到她前面,右手划了一个大圈子,穿掌而出。

万妙仙女不及变招,双掌疾点,要想攻中阮伟右手上的穴道。

岂知这是温义教的虚招,左掌如电跟出,那掌势竟是龙掌神乞教的第五掌。

但听万妙仙女惨呼一声,双掌 “喀喇”折断,痛得她花容失色,直流眼泪。

阮伟跃回龙掌神乞身后,龙掌神乞大声道:“你去吧,半年后好好保护着耳朵。”

温义本想对她报复,见她双掌被阮伟打断,没有百日不能复原,也就算了。

万妙仙女抱着双掌,飞快掠去。

龙掌神乞见万妙仙女走后,向阮伟道:“你那步法果真高明。”

话中满含讥讽之意。

阮伟惶恐道:“若非前辈传下五掌,晚辈再也无法胜得。”

龙掌神乞冷冷道:“不见得,你既会那套步法,早有制胜之道,为何隐藏不露,莫非有意偷学老芮的掌法。”

阮伟被屈,脸色苍白,身躯发颤,温义急道:“老芮别冤枉他,那路破法是我教他的,他以前根本不知道。”

龙掌神乞认得 “九宫连环步”,望了温义一眼,生气道:“你是南谷温天智的女儿么?”

温义笑道:“生什么气啊?我虽教了大哥的步法,但他打断那妖妇手掌的掌法,还不是你教的第五掌吗?”

话虽然可以这样说,假若阮伟不会 “九宫连环步”,是再也无法打到万妙仙女,明眼人一看便知。

龙掌神乞气道:“丫头别给老芮戴高帽子,谁不知你爹的脚法天下无双,但是温老头的拳法却不见得是老芮的对手。”

要知温天智早在数十年前,拳法、脚法便已名震江湖,堪称无双,人都是护着自个家里,温义口不说,脸上却露出不悦之色,不信龙掌神乞的掌法会比自己父亲的掌法厉害。

龙掌神乞大叫道:“好啊,你以为你父亲了不起吗?阮伟这小子学了老芮五掌,若是学全八掌,就是不会你爹的脚法,只要三招便可打败万妙仙女,就是和温老头相比,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他这话倒真不假,因一套掌法要学全才能融汇贯通,阮伟学了五掌不能融汇贯通,只得每掌的三成功力。

温义撇嘴道:“我才不信呢!”故意做出绝不相信的神色,存心气气龙掌神乞,要激他把八掌全传给阮伟。

龙掌神乞果然受激,气呼呼道:“阮小子,来,老芮把八掌全传给你。”

阮伟霍然跪下身去,“砰、砰……”连磕了五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龙掌神乞以为他听到自己答应传全八掌,故而感激磕头,哪知阮伟声音咽哽道:“晚辈该死,晚辈该死,害得老前辈违犯家规。”

说罢抬起头来,左掌抓住右掌就要拗断。

温义惊得尖声一叫,龙掌神乞飞快上前,抓住阮伟双手,厉声道:“你要怎样?”

阮伟流泪道:“前辈义薄云天,为解晚辈们困厄,宁犯家规,亲传掌法,但……但……芮家家规何等严厉,晚辈不能害前辈,愿自折双掌,废去五掌功夫。”

龙掌神乞叹道:“你怎知芮家家规,规定龙形八掌不能传他人?”

阮伟把在房中听到隔室镜愚与万妙仙女谈的话,一一道出。

龙掌神乞大叹道:“芮家出此败类,实是家门不幸。难怪万妙仙女冒着性命危险和你比斗,原来为了偷学龙形八掌,龙形八掌岂是容易学的,任她揣摹数年,也只能学点皮毛,不足为惧。”

说罢,放开阮伟双手,又道:“你不必自责,老芮并未存心传你掌法,且你八掌未学全,明年论规大会,老芮自首请罪,相信佛爷也不会太过责难。”

停了一顿,龙掌神乞连叹数声道:“要知我每传你一掌,内心痛苦莫名,仿佛犯了莫大的过错,故而每日清晨拼力奔到华山南峰,消耗体力,以稍求内心之安。”

华山在陕西华阴县西南约十里,高五千仞,仅是路程,芮城到华山有百里,再加上登峰,南峰尤高,而龙掌神乞在一个时辰来回,其速度之惊人,用心之苦,可想而知。

温义到底女人心肠,听得十分同情,道:“老芮呀!你何必那样自苦呢?”

龙掌神乞也不理会,又道:“第二天我正在南峰上对天忏悔,忽遇一位朋友,人称铁指医隐。我俩已年余未见,没想到这次隐身在华山南峰,下山时他送我一瓶白色液汁,说是灵芝液,我也没吃,就带下山来。”

这铁指医隐是五奇之一,声名仅次龙掌神乞,精擅指法,且医道通神,因怕俗人烦扰,故居处无定,常居不易找到之地,人称医隐。

温义晓得灵芝液的宝贵,惊呼道:“怪道大哥能五夜不睡,毫无倦容,原来吃了灵芝液。”

龙掌神乞接道:“以后我每日凌晨上山,遇到他便送我一瓶,现在想来,你能得胜,一半也要归功铁指医隐,日后你若碰到他,不要忘了人家的好处。”

阮伟叩头道:“前辈自己不吃,却让晚辈吃了,这种恩惠叫晚辈如何报答?”

龙掌神乞怒道:“东西不是我的,你记在老芮帐上做什么?君子受恩不忘,你要报,也必须回报铁指医隐,知道吗?”

阮伟连忙点头应是,龙掌神乞扶起阮伟,道:“你不要再把我传你五掌的事,记在心中,磕了五个头也就够了。”

转向温义又道:“老芮希望你明年中秋前夕,在芮城府候我。”

温义对龙掌神乞说话虽然随便,但内心却十分敬佩,点头道:“小生定当赴约。”

龙掌神乞笑道:“什么小生,女娃子就是丫头,明年见时,老芮要求你完结一段公案,好,咱们后会有期。”

龙掌神乞说走就走,阮伟、温义还不及道别,已没了他的影子。

温义叹道:“好一位慷慨豪义的前辈英雄!”

阮伟却默默不言,心内暗叹温义的应诺,一年后,不是要和她分离吗?他总觉得要让她嫁给别人,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温义不知龙掌神乞约她一年后在芮城府相见,有何用意,当然也不知阮伟在想些什么。她拉着阮伟的手,轻道:“大哥,我们走吧。”

二人到市集上,买了两匹高大的骏马,并辔双骑,缓驰到芮城府外。

当天下午,阮伟一人进入芮城府,至龙掌神乞家中,取回包袱及飞龙剑,临走时,由龙掌神乞儿子的口中,得知镜愚在灵隐寺被佛爷失手杀死。

阮伟明白,一定是镜愚到灵隐寺偷窃龙形八掌秘本,被佛爷发觉,以为是外敌入侵,失手打死。

出城后,便与温义双骑直向西藏进发。

西藏在我国西南隅,地势极高,气候寒冷,时有暴风,人类不易生存,故居民不多。

藏民笃信喇嘛教,庙宇甚多,但有名的很少,他们施行政教合一,宗教首领,就是政治首领,首领一是达赖,一是班禅,分居在拉萨与日喀则,这两个最有名的都市,不但是全藏的宗教中心,也是政治、经济的中心。

由山西至西藏,数千里之遥,关山险阻,很不易行走。

出山西入陕西境内,黄昏时到得一处名叫“朝邑”的地方,此处为一古市,市面上倒也热闹。

他俩不急着赶路,见这古色古香的市集有甚多好玩之处,俩人尚不脱小孩心性,任意游玩起来。

俩人正玩得高兴,温义买了不少绫罗绸缎及日用品,放在鞍旁,忽见前面走来一位白发老翁。

那白发翁老态龙钟,伛偻拄杖,行起路来,一步一步随时有跌倒的可能,令人看来油然生出敬老之心。

但教温义看到,脸色突变,牵起阮伟匆匆向岔路走去,阮伟不知何故,走了一段后,轻声问道:“义弟,有什么不妥吗?”

温义神色不安道:“没……没……什么。”

转了一个弯,阮伟猛然看到前面站一位龙钟的白发老翁,拄着拐杖,当道而立,阮伟大惊,暗道:“这老翁不就是刚才见着的老翁吗?”

温义看到,陡然牵着阮伟后转,加快脚步。

阮伟听到身后“咚、咚”拐杖触地之声,知道老翁跟来,心中甚是不解温义为何不愿见他?

白发翁苍声道:“小姐,老仆体弱力衰,已不堪奔彼跋涉!”

温义霍然转身,怒声道:“谁要你跟来,体弱力衰,岂不是自作自受。”

白发翁身体颤抖道:“主人日夜思念小姐归去……”

温义冷笑道:“胡说!我就是死去,爹也不会管我!”

阮伟见老翁好像站不住了,劝道:“义弟,这位老伯伯年纪这么大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说着上前,欲要扶住白发翁。

温义道:“大哥别小看阿福,他是故意装给你看的,其实他的轻功,江湖上能胜过他的没有几个。”

阮伟想到老翁刚才明明在后面,霍然在这里,没有绝顶轻功,无法绕过一个大圈子赶到这里。

当下立即止步。

阿福向阮伟笑了笑,腰杆忽然挺直,笑道:“小姐,阿福平时对你总不错吧!看老仆,为了寻找小姐,腿都快跑断了,还是回去吧!”

温义哼声道:“怎么不装了,你回去,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不用劝说我,你平时对我的好处,我记得住。”

阿福摇摇头,叹道:“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何必和你父亲闹气呢?”

忽然温义流下眼泪,声音哽咽道:“爹娘既是疼我,为何不出来找我,只让你一人出来,明明不把我当作亲生女,我若在外面死了。

爹娘也不会管。”

阿福道:“哪会!哪会!主人、主母知道你在外面不受欺,才没出谷,小姐总知道主人早已发誓此生不出谷。”

温义狠声道:“我决定不回去,你走吧!”

说罢,动身行去,阮伟无法相劝,牵着马匹,跟在身后。

阿福跟上前道:“老仆来时,主母尚且哭着对老仆说,要小姐一定回去,一个女孩子家,孤身在外,容易受人欺骗。”

温义听到母亲,停住脚步,皱眉呆立。

阿福乘机加紧劝道:“小姐走后,主母一直哭泣不已,可想她老人家是多么疼爱你,小姐还是回去,不要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温义咬牙道:“我才不信呢!娘平时看我,像仇人似的,从未亲切的待我一次,你别骗我,我不会上当。”

阿福暗中叹息一声道:“主母一向待小姐很好,只是主母不愿表现在外面!”

温义突然大声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娘不疼我,爹更不疼我,他丝毫不疼我,为了我武功练不成,他就狠心打我,我再也不回去见他!”

阿福道:“主人为了那二十年之约呀!才逼小姐勤练武功。”

温义仰天流泪道:“我被生下来,没有好好过一天,就是教我练功,天天练也无所谓,但为何不好好待我,为何打我?”

阿福大叹道:“小姐要知主人心境不好,才会如此!”

温义泪流不止,道:“为什么心境不好?难道十年多来,就无一无心境会好吗?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阿福跟着老泪纵横道:“据老仆所知,主人十余年来,心境确无好过一天……”

温义猛然抬头注视着阿福道:“那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

……”

温义 “哼”了一声,用力一踏纤足,快步而去。

阿福紧跟着道:“小姐,小姐!……”

温义大声道:“叫什么!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阿福慌忙道:“小姐就不顾主人那二十年之约吗?”

温义猛然停下身。

阿福接道:“那二十年之约,有关主人终身之信誉。”

温义沉思了一会,道:“你别再劝我,我是决定不再回去的!”

阿福惊慌失措道:“这……这……”

温义坚决道:“但两年之后,约到之时,我会回去替父亲应约!”

阿福放心道:“那这两年内,小姐到何处去?”

温义怒声道:“你不用管我,我要自由自在生活两年再回去,你回去与父亲就这样说,快走!别噜嗦了!”

阿福知道再劝也没用了,只得应命回去。

阿福看了阮伟一眼,叹道:“那老仆走了,小姐珍重。”

他果真去了,这一去,瞬息不见,哪有龙钟姿态。

温义呆了一会,向阮伟道:“我们走吧!”

阮伟傻傻道:“到哪里去?”

温义笑道:“不是到西藏去吗?”

阮伟暗笑糊涂,把马缰递给温义,上马飞驰,连夜赶路,迳向西藏而去。

一路上,阮伟并不因为温义是个女子而感到不便,仍把她当作拜弟看待,有时夜宿小客栈,房间不多,他俩也就共居一室,和衣而眠,或秉烛夜谈。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常因长久的相处而弥坚,他们同行千里。虽未言谈到互相爱慕的情话,其实心中已与对方合成一片,生死不渝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气候入冬时,俩人来到青海,至此再人藏边,路途越发难走,必须参加商队才能行走。

在蒙古、热河、新疆一带,商人皆是以骆驼为主要驮兽,千里黄沙之中,数十匹或数百匹结成一阵,但在西藏那边并无沙漠,皆是数千仞的高原,骆驼在那里无法生存,商队以该区特产的犁牛为驮兽。

阮伟与温义在青海卖了马匹,先参加一队骆驼商队,过了柴达木盆地,改换犁牛。

参加犁牛商队直入藏内,月余后,已是隆冬,他俩买了反毛皮禅,黑冬冬的披在身上,来到西藏第一大邑──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