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敏历劫之余,带着受伤的爱女凌琳,和力毙“夺命双雄”后自己也受了重伤的救命恩人,连夜奔下华山,在险被车夫所辱的情况下,却遇见见了武林中盛传已久的异人──剑先生。 

自三湘大侠凌北修为群小所乘而死后,孙敏这些年来,可说是历尽艰辛,无论在那一方面,都比以前坚强得多。 

可是在她走到门口的那一刹那,她仍不禁被门外的一事骇得脱口而呼…… 

此时晓色方开,但门外的走廊仍然阴暗得很,墙角昏黄的灯笼犹自有光,在这种光线下,走廊里当门而立站着一条人影,依稀望去,这条人影身上穿着的衣衫,赫然亦是金色。 

孙敏惊弓之鸟,自然难免骇极而呼。 

就在她惊呼的尾音方住的那一刹那,“剑先生”瘦长的身驱,已如电火一闪掠了过来,低喝道: 

“什么事?” 

这低沈而坚定的声音,立刻带给她极大的安全之感! 

但是她的目光,仍不禁惊骇地望着那条人影──穿着金衫的人影。 

“难道天争教竟真的如此神通痒大。”她暗忖着:“我这样隐藏自己的行迹,怎地还是被他们追踪而来?” 

心念一转,又忖道:“可是我又何必害怕呢?我旁边站着的这人……” 

她侧目去看“剑先生”,那位武林异人正以他那种惯有的冷静之态,凝目门外,他永远让人家无法猜透他的心意。 

那条人影此刻又向他们缓缓走来,居然也是冰山般地没有任何表情露出。直到他面对面地站在“剑先生”面前,孙敏竟从他那也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上,看到一丝笑容。 

她再一望“剑先生”,却见这奇侠脸上也正有一丝相同的笑容慢慢泛起。她心里不禁奇怪:“难道他们竟是朋友?” 

“可是名闻武林的万剑之尊,又怎会和天争教徒是朋友?”她又禁惊慌起来:“难道这昔年以一柄铁剑,连闯武林七大剑派所布下的九种剑阵的异人,也和天争教有着什么关连吗?” 

须知她身处境,自然什么事都会往最坏的那一方面去想,于是她悄悄让开两步,目光却紧紧地留意着他们的动态。 

蓦地,剑先生和那金衫人同时伸出了手,紧紧握在一起。 

“呀!他们果然是朋友。”孙敏为自己确定着,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噩运要落在自己身上。 

这时,那两人紧握着的手竟仍未分开,他们那同样苍白的面庞上泛起的同样地笑容,也仍自挂在嘴角。 

但是,从他们那四只满聚神光的眼睛里,却可以看到他们的凝重之态,既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却又像是互结深仇的敌人。 

这却让孙敏越发不憧了。 

良久,那个金衫人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而将薄而冷峭的嘴唇,紧闭成一道弧线,嘴角微微下垂,像是里面的牙齿也在紧紧咬着。 

孙敏赶紧再去看剑先生面上的神情,却见他脸上的笑容仍自未消,她暗自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若这两人是敌非友,而他们也是在互较内力而非握手言欢的话,那么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毫无疑问的是:“剑先生”已占了上风。 

这是她暗松一口气的原因之一,何况她以情况揣测,这两人显然在较量着内力,而并非她先前所想的握手言欢。 

她高兴之余,又不禁惊骇!“这金衫人的内力,竟已到了能和“万剑之尊”一较短长的地步,天争教中,何来如此高手?” 

她心念频转,目光再落回“剑先生”身上,却见剑先生倏然一松手,脸上的笑容益见开朗。 

那金衫人已撤回手,怔了片刻,却也张口大笑起来。 

可是孙敏见了这人的神情,却不禁觉得有一阵凉意,自脚跟升起。 

原来这金衫人看起来虽是笑得极为开心,然而却绝无一丝笑声发出,只是脸部的肌肉扭曲成一个笑的形状而已。 

这情形使得孙敏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变成聋子,但是别的声音,她却又可以照常听得到呢。 

孙敏悚栗之余,心念一动,不禁暗笑自己:“我虽不聋,可是他却一定是哑巴。唉!我怎么连这点都没有想到呢?” 

她惊悸之下,心思也不大如前灵敏了。人类的思想,本就是受着环境影响的。 

这两人这一相视而笑,孙敏已觉不妙。再看见那金衫人竟又一张臂,拥住“剑先生”的肩头,口中嘴皮连动,像是在说着什么话。孙敏心头又一凉,先前的设想,又全部推翻。 

“这两人还是朋友!”她现在已被他们这种玄虚的举动,弄得非常莫名其妙。而他们倒底是敌是友!她再也不能妄加推断。 

只是她却更为注意地望着他们,因为她认为:这两人若是朋友,那她自身安全,就可能不保,因为这金衫人显然是天争教下的金衣香主呀! 

接着,另一事又使得这可怜的妇人几乎不相信自的眼睛! 

原来“剑先生”此刻嘴皮也在连连动着,只是,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孙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难道我真的聋了吗!”她暗自吃惊。但是窗外一声鸡啼,却又使她证实了自己“听”的能力。 

现在,她是完全迷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假如这两人对她有恶意,那么她无论如何也跑不了,这是她极为清楚的。剑先生一转身,和那金衫人并肩走到床前,他们面一背着孙敏,孙敏更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看到剑先生的手,仿佛向自己指了指,那金衫人就回过头,冷然望了她一眼。 

孙敏心里又不禁“扑通”一跳。 

这金衫人的两道目光,竟比秋雨中的闪电还要锐利,使得她不得不避开人家的目光,畏缩地站在门口。渐已刚强的她,在这诡异的两位奇人之前,又变得像是回到二十年前,仍是云英未嫁的弱女那么懦弱了! 

那金衫人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转,突然道: 

“她三根本弱,积劳又重,若再不静养,那么内外交侵,更是不治之症!” 

他又一指榻上的两人道: 

“这两个人受了阴寒掌力所伤,虽然仗着根基好,但命门之火已冷,更是危在旦夕!” 

也和剑先生一样,他说话的声音,亦是毫无顿挫高低。 

但是使孙敏惊异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她以为人家是哑巴的人,竟然开口说了话。语气之中,对自己不但绝无恶意,而且仿佛医道甚精,像是肯为爱女他们疗伤的样子。 

她惊异之余,又觉得高兴得很。至于他所说有关自己的病,她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天下父母为子女者,往往如是。 

但是,那金衫人说了这两句话后,却住壁不再发言。孙敏不自觉地朝前走去,耳畔却听剑先生的声音,说道: 

“这位金衫人就是昔年的三心神君,你有幸得遇见此人,令媛和那个年轻人的伤势……” 

孙敏方听到此处,却见金衫人袍袖一扬,剑先生的语声竟突然中断。那金衫人却道: 

“你这厮又在嚼什么**!我老人家虽然多年来不问人间之事,但是看在你的面上,这两人我一定管了就是。” 

他嘴角又泛起笑容,但语声中却仍无笑意。 

而孙敏此刻心中,却闪电般转过无数念头: 

“呀!此人竟是三心神君!我还以为他是天争教的金衣香主呢。我真是笨!难道所有穿金衫的人,都是天争教下吗?” 

“我真幸运,居然在同一天晚上,遇见了两个武林中只闻其名,却极少人有缘一见的奇人!尤其这三心神君,武功虽绝高,行事却反覆无常,这就是人家为什么叫他“三心神君”的原因。而且武林传说,此人除了武功深不可测外,诗词绝妙,医术更是通神,几乎已有起死回生之力!琳儿和那位年轻义士,有了他的帮忙,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此刻她心中的欣喜,真是难以形容!抬头一望,这两位奇人又在微笑着说话,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自己仍然一句也听不到,她心中又一惊:“难道他们已将“传音入密”的内功,练到随意可以控制自己声音的境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