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饲养手册

    整个聚贤厅一片死寂,江盟主简直是一脸血。

    偏偏商天良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如何?我敢保证,整个武林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完美品相的货色。”

    江清流在诸位长辈、宗亲的目光下,把商天良拉到一边。他几乎咬碎铜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把我的意思理解成了什么?”

    商天良拍拍他的肩,一脸“都是男人我懂的”的表情:“不就是他不跟乖乖从了江盟主吗。江盟主白道中人,要名声,这点我懂的。”

    你懂你妹啊!!

    江清流绝倒!

    聚贤厅里还安静着,半天族长江隐天终于出声:“清流,我们江家子弟,不能沉迷声色。你这要传出去,成何体统?”

    江清流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人,真个肺都气炸了。他还得保持冷静:“族长,此事乃一场误会。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体内储着清流残象神功第九层的内力。一年之后,待得清流调养好经脉,也许有望恢复内力。”

    他这么一说,江隐天还是非常重视。毕竟现在对于江家而言,最重要的事不是薄野景行逃跑了,而是继承人。

    江家每任继承人都是闭关培养十五年,然后十年历练。这些基础、人脉与声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立起来的。

    江清流若是有望恢复武功,自然是再好不过。而江清流是个谨慎的人,商心的意思是半年之内他的经脉可以调养好,他给出一年。而且也只是“有望”恢复。

    江隐天松了一口气,凡事有一点希望,总是好事。

    这时候商天良冷哼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些侠道中人做事,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说辞这种做法极为不屑。江清流也懒得跟他理论:“商神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个多月你干了什么?”

    商天良鼻孔朝天,似乎这等成就眼前凡人已不能懂:“老夫已为她伐骨洗髓……”

    他正打算吹嘘一通,江清流已经将他赶到聚贤厅外:“商、天、良,一年之内我不想见到你,更不想听你说一个字,明白?”

    商天良气急败坏:“亏你还自认是武林盟主,你可知她现在……”

    江清流扬起巴掌,他就闭了嘴。别看他现在内力全失,好歹也是武林盟主。哪怕不拼内力拼招式,商天良也肯定要吃亏。

    他悻悻地住了嘴。

    江清流也不想跟他多说:“多少钱?”

    商天良竖了一根指头,江清流睨他:“一千两?”

    商天良摇摇头,江清流深吸一口气:“一万两?”

    商天良仍然摇头,江清流终于爆发了:“你还想要十万两?”

    商天良双眼犯光:“黄金!”

    江清流立刻转头吩咐:“催雪,把这个疯子赶出去,从今以后不许他踏入沉碧山庄一步!”

    “江清流,还说什么武林盟主,我x你八辈祖宗……”商天良在外面破口大骂,江清流不胜其烦,终于让单晚婵塞给了他一万两银子。商天良还不愿走,最后在管家向他演示了一遍沉碧山庄对于无赖的解决流程之后,他终于一边扬言要炸毁这该死的破庄,一边拿着一万两银子走了。

    这事江清流总不能让族里掏腰包,江家各宗族每个月都会向族长所在的这一支交纳一部分银子,以负责继承人用度。在江湖上,没有哪个大侠会为花钱的事情发愁。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哪个大侠会让人看出他在为钱的事情发愁。

    遇上可心的朋友,一掷千金的事太正常不过了。尤其是江清流,能够混到盟主这个位置,不管本人有多少实力,起码与金钱的支撑是分不开的。

    江清流本身没有多少钱,他不过二十七岁,行走江湖的十二年除了努力树立自己白道大侠的形象,除魔卫道以外,能做的事真的有限。

    你看,他连儿子都没有,别说钱了。

    所以江清流个人并不十分富有。拿出这一万两,他身边可就没多少银子了。单晚婵倒是没有说什么,江清流让给,她也就命人支给商天良了。

    这时候江清流在跟一派宗亲解释,单晚婵便命人将盒子里的薄野景行先放回自己院子里。一个时辰之后,江清流进门时,盒子里的薄野景行已经睡在榻上。

    单晚婵坐在旁边,江清流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个人于我还有用,暂时必须留着。但你不要多想。”

    单晚婵红唇微抿:“夫君,晚婵未过门之前,江家的嬷嬷一直教导晚婵应该怎么作一个武林盟主的妻子。”她与江清流成亲数年,但是交心的时候不多。这时粉面含羞:“可是晚婵想,夫君若真是没有了武功,作回一个普通人,也是很好的。”

    江清流叹了口气,双手微握,那纤纤五指在掌手中柔若无骨:“这些年我总是东奔西走,辛苦你了。如今正好陪陪你。”

    单晚婵脸上带了一丝笑,衬得容颜更是娇美:“夫君……”

    眼看着她无骨人似地倒进江清流怀里,榻上的人干咳了一声:“无知。他在江湖行走十二年,又是个盟主那种出头鸟。一旦失势,你夫妻二人岂能安好?”

    江清流看过去,就见床上的老家伙醒了。她被商天良改造了一番,竟然连声音也变得非常细柔。这时候从床上坐将起来,有一种弱不胜衣的风姿。偏偏说的话却一针见血:“你们这些女人,只顾着儿女私情,连命都可以不顾。哼,老夫倒也佩服。”

    江清流沉下脸来,薄野景行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他自知对单晚婵有所亏欠,能哄她一时半刻的开心也是好的,如何忍心说破?

    这家伙倒好,全无顾忌。

    单晚婵神色微黯,看向江清流的目光中便多了些担忧。江清流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不用担心。”他转而看向薄野景行,目光冷厉。薄野景行倒也识趣,哼了一声,卷着被子躺好。

    他如今这娇滴滴的模样,江清流倒是不好做什么了。他先把单晚婵送回房间——二人虽然成亲多年,却一直没有住在一块。他们每个月同房的时间都需要族里的几位长辈的精确计算。前些年是担心江清流沉迷于女色,沾染儿女情长。这些年则是为了培育最优秀的宗子。

    将单晚婵送回房间之后,江清流回来就气炸了肺——那个老贼居然又逃走了!!

    他立刻命人四处搜捕,正跟管家说完话,回来时突然发现假山后露出一片衣角。他走过去,就见假山的孔洞里缩着一个人。

    除了薄野景行还能有谁?

    江清流大步走过去,见她瑟缩着靠在太湖石上,显得极为疲倦的样子。他本有心教训一下这老贼,但是他也是江湖中人。识英雄重英雄一句话非是妄言。

    当年的薄野景行,曾是多少江湖中人的恶梦。虽然江家将他囚于地牢三十年,常年喂食长生丸,但也不曾轻易折辱。

    更何况她如今这弱不胜衣的模样。

    他一把将她扯起来,薄野景行搓搓手,干笑:“我没跑,我就出来……赏赏鱼。对,赏鱼。想当年老夫纵横江湖的时候,你爹都还穿开裆裤呢。老夫至于逃跑么,对吧。”

    江清流也不说话,一直冷冷地瞅他。最后他终于干咳几声:“走了走了,回去吧。”

    江清流终于说话:“薄野景行,再有下次,我必杀你。”

    薄野景行仍然往前走,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晚饭江清流跟江隐天诸人一起吃,江家是个大族。旺族有五代而分的说法,但江家是个例外。这里所有的分支跟嫡系都祭同一个祖庙。只是分不同的宗祠。

    也正因为江家嫡系这一支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中不可动摇的地位,江家从商的人非常多。几乎所有的商铺都由嫡系这一支代为照看。哪怕是绿林好汉也不会轻易为难。

    这些宗亲之间,当然经常来往。

    一顿饭吃罢,已经是酉时过半。江清流回到小院,见薄野景行的饭菜摆在小几上,一口未动。

    他倒是有些稀奇:“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薄野景行卷着被子坐在床上,长发淌了一肩:“这屋子好冷。”

    江清流见他脸色发白,还是比较当回事。毕竟他的内力在薄野景行体内,按理护体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他上前替薄野景行把脉,内力仍在,只是他身体是有些发冷,触之温凉。

    他转身从衣橱里抱了床被子扔给他,是看在自己内力的份上:“四五的天气,你这真是弱不禁风了啊。”

    薄野景行没说话,把这床被子也裹身上。江清流走出去时还没忘叮嘱:“先把饭吃了,在我取回内力之前你最好活着。”

    薄野景行应了一下,似乎又睡着了。

    第二天,江清流进到他房间,见饭菜还原封不动地摆在小几上。他眉头微皱,走到床前,只见薄野景行面色酡红,唇色却发白。再一摸额头,热得烫手。

    该死的,他生病了!

    江清流命人去请了大夫,但是请过四五位,一把完脉就丢下一句另请高明。药方子都没开。

    最后还是叶大夫说了实话:“江盟主,这位姑娘的脉象极为古怪,正常的大夫开不了药。这城里叶某说了这话,你也就不必请其他大夫了。”

    江清流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在商天良送人过来的香樟木盒子里一阵翻找。好在商天良还不算是太不靠谱。香樟木盒子里还放着一包花种、一个枕头大小的紫玉盒子,里面各色药丸如珍珠般晶莹润泽。旁边还放着一本饲养手册!

    江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