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在锦绣庄内挑衣料,笑吟吟的捻着一方丝罗,扯了一片往管家抱着小女儿身上比划,粉妆玉琢的小人眼望街上的糖人,扭着要下地,忽被突兀的语声吓了一跳。
“哎呀!这位小千金真是容貌过人骨格清奇,将来一定际遇不凡。”
美人放下锦缎,诧异的盯着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影。
一身脏兮兮的白衫,面黄肌瘦一脸菜色,唇上粘的八字胡摇摇欲坠,手里还支着一根竹杆,挑着布衣神相四个大字,神色十分严肃。
“夫人,我观令千金的面相清贵非常,天生慧宿聪明伶俐,日后必有一番成就,可惜命中带劫难免破局,如无高人化解,将来定是坎坷流离重病缠身,着实令人嗟叹啊。”摇头晃脑的惋惜,一副铁口笃定的模样。
美人狐疑的看了一眼相士,又回头看揪着管家胡子荡秋千活泼得像皮猴的女儿,尚未开口,一旁的管家放下小人儿捋起了宽袖。
“你这江湖术士休得妄言,平日里混吃骗喝招摇撞骗也就罢了,今日居然欺到我家夫人头上,诅咒小姐得病,吃我一拳!”
砰!
捂着青黑的左眼抑郁良久,好容易摆脱了家丁的追赶,人已到了扬州城的另一端,蹲在一家大户的后门盘算着该去偷还是抢,无声的对臆想中的热包子咽口水。
门开了,两个男孩探头探脑的蹭了出来,掩不住偷溜出门的欣喜,年纪偏小的男孩俊美之极,瞧见门边状如乞丐的相士呆了呆,拐了下哥哥手臂。
“二哥,你看那个人好可怜。”
稍大的孩子点点头,从腰畔的荷包里取出几枚铜钱,正要抛过去,耳畔炸出一声怒喝。
“老二老三,你们居然敢偷跑!”
门内又窜出来一个十余岁的男孩气势汹汹的训斥,“景泽你太不像话,居然带着云书违背家规擅自出门,爹知道了一定会重罚你。”
老二缩了缩脖子,好脾气的默认了黑锅,没坦白偷溜的计划实际上是出自三弟。
“这位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格清奇器宇不凡,将来必能成一番大事业。”尖锐的声音吓了老大一跳,停下了教训弟弟的大业。
只听一阵嘿嘿嘿的闷笑,相士亮着眼睛盯住年纪最小,长相最俊的男孩,犹如见到一块上好的肥肉。
“可惜呀可惜……”
被笑得一身恶寒,最年长的男孩忍不住喝问。“可惜什么。”
“可惜命中带煞略有破相,难免有碍姻缘。”
过于诡异的神色盯人,成为话题中心的孩子抖了抖,“大哥,什么叫姻缘?”
被冷落的老二懦懦的开口。“姻缘就是未来的老婆。”
“没错。”一把抓住小帅哥的手,目光灼灼的逼视。“如果没有高人化解,将来你一定会娶个悍妻,被她克得死死的,就算她名声极差缠绵病榻你还是死心塌地,二房三房四房更是永无指望,白白长了一张潘安宋玉脸,还有你谢景泽也一样,从小就这么软弱,难怪以后是老婆奴……”
“走开!”老大用力一推,气虎虎的拦在弟弟身前。“不许骗我弟弟。”
相士气极败坏。“什么骗,我掐指一算绝不会假,若不作法化解这段孽缘,这位小公子未来一定会被魔教妖女迷得晕头转向,一生堪忧。”
“信你的话我就是蠢材!”老大眉毛倒竖,右手一缩,使出了初级正宗谢家拳。“滚开!”
砰!
头昏眼花中听见谢大关上了后门,门缝里传来隐约的低语。
“大哥,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老三真的有命煞?”老二忧心忡忡。
“二哥,什么叫老婆奴……”
“别听那混帐乱盖,不就是什么妖什么魔之类的女人么,云书别怕,以后凡是跟这两字沾边的一概不让她们接近,有大哥护着你……”
童稚的话语渐渐消失,相士捂着右眼低咒,那家伙从小就如此呆板不明事理,果然是个蠢材。
流浪啊流浪,继续饥饿的漂泊,终于离开了扬州这个可怕的地方,一路往北,繁华的帝都果然不一样,连车马都气派堂皇许多。
华丽丽的马车停在大宅前,一个年轻贵公子立在车前,俯身叮嘱爱子。
“随玉记住,爹走后你要好好照顾娘,课业训修概不可少,切莫嬉戏怠学。”
男孩已有小大人的模样,点点头十分懂事。
“爹尽量早些回来,每次远行,娘均在家中时时惦念呢。”
年轻的男子默默摸了下孩子的头,叹了一声不再多说。
男孩驻足送车马远去,刚回头,一个黑影挡住了路。
“这位小公子的面相富贵逼人福寿双全,神清骨秀聪慧非常,将来必能手握大权,成一方之主。”
不愧是门弟教养一流,对跳出来衣衫褴褛目露异光的怪人,男孩面不改色,只稍稍退了一步避过脏臭的气味。
“可惜造化玄机捉弄,若无高人指点,难免命中有憾。”怪人桀桀而笑,一脸兴奋的迫不及待。
男孩微微皱起眉。“什么憾。”
“原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如今遇上也算有缘,我就破例指点一二。”摸了摸掉落一半的胡须。“数年内你万不可去扬州,更不可跟你娘去,最好这辈子也别去,如果哪天突然多了个妹妹,切记佯作不知,须知无知即是福,家和万事兴……”
极有耐心的等喋喋不休的话痨说完,男孩静思了片刻,制止了欲上前饱以老拳的随护。“这疯子挺可怜的,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啃着热腾腾的包子,带着两轮青黑的眼圈,相士伤感的飚泪。
而曾被给过忠告的三个人,各自走向不可回避的命运。
这一切的一切,只缘于先知的不被理解。
所以,当各位读者某天在街头,遇见一个粘着八字胡的布衣神相,请耐心把话听完,否则她会化身后妈,蹲在屏幕前怨念的狂敲。
命运,是可以更改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