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雨田拉开房门,人讶道:“真的是你燕飞?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还以为今晚决战前你不会再跟我作任何接触。该不是来找我去吃午吧?这样似乎太过招摇了。”
燕飞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跨步进房,从让往一旁的向雨田面前经过,叹道:“我们有个新的烦恼。”
向南田把门关上,虐到燕飞身旁,大感兴趣的道:“能今燕飞认为是烦恼,肯定足窒碍难行之事,请燕兄指点。”
燕飞透过小厅的侧窗,看着外面中园的荷花池,道:“我光要问你一个问题,鬼影认识你师尊有多久呢?”
向雨田遽震道:“我明白了,确实是烦恼:”接着目光灼灼地打量窗外,似怕鬼影正躲在外面某处偷读他们唇语般的神态,接着移列窗前,隔断了燕飞望向窗外的目光,道:“圣门之昕以派出电影来劝我师尊出山,正因在圣门中以鬼影与我师尊最有交情,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以鬼影的眼力,只要燕兄有三、四分酷肖你爹,鬼影肯定可把你认出来,加上他曾目睹我们暗中往还,像朋友多过像敌人,自然会猜我们因这个特殊的关系而化敌为友。由于心有定见,当他今晚看到我们在未分胜负生死前休战,不论我们的表演是如何逼真,就算我确是尽了全力,仍会认定我们是弄虚作假。只要他向明瑶说出他这个判断,明瑶一怒之下,一定会把我的宝卷烧掉。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明瑶晓得鬼影是圣门裹眼力最佳的人,会信任鬼影的判断而不疑,却不知鬼影竟是因心中成见而出现判断上的偏差,而鬼影当然不会向明瑶透露他看破你是我师尊的儿子,因怕明瑶亦会因此关系与你息止干戈,他并不知道明瑶早清楚你的身分。”
燕飞心中佩眼向雨田的聪明才智,只一句话便掌握到自己的心事,而向雨田对人性认识的透彻,更是令人惊叹,也省去了他不少唇舌。
燕飞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墨夷明当年能一眼认出他这个儿子,可见他燕飞的长相有酷肖亲娘的地方,说不定也有酷肖墨夷明之处。当日魔门三大高手截击燕飞,卫娥便曾问他和墨夷明的关系,可知卫娥曾心中起疑。
向雨田沉声道:“唯一的方法,是在决战前把鬼影干掉。唉!他奶奶的!为何我到边荒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燕飞打量向雨田,道:“他始终是你师尊多年的朋友,杀了他会否令你感到内疚呢?”
向雨田双目闪闪生辉的道:“当这变成唯一的选择时,我是会令自己不内疚的,如我真的错手杀了你,我也不容心中有任何悔恨的情绪,何况是鬼影?像我对明瑶般,绝不会去想她是如何迷人可爱,和她相宿相栖是如何幸福,只会想男女之间只有短暂的激情,一旦热情冷却,便嚼之无味,根本不值得牺牲自己的理想,更不是我要追求的东西。明白吗?是一个心之所向的问题,这方面我有很深的经验。”
燕飞愕然道:“这么说,你舍弃明瑶,其实吃了很多苦头?”
向雨田颓然道:“不要说这么令人泄气的话哩!我是有苦自知,不过既然作出了选择,当然须积极面对。眼前当务之急,是要杀掉鬼影。让我给你一个忠告,你老哥已成了圣门最大的敌人,而应付圣门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比他们更狠、更无情,与他们说道理是浪费时间,只有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方为上策。”
燕飞道:“向兄有没有想过,如你杀死鬼影,等于背叛圣门?”
向雨田回复从容,淡淡道:“杀鬼影是没有选择下的唯一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影对我来说只是-个人,一个威胁到我毕生致力追寻目标理想的一个人,是否属于圣门对我已无关重要,也不存在我是不是背叛圣门的问题,因为我对圣门从来没有归属感,如我们手脚干净点当然更理想,可免去我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燕飞点头表示明白,道:“你有没有办法联络鬼影呢?”
向雨田摇头道:“像鬼影那类人:水远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圣门的人在内。昕以只有他找人,没人知道如何去寻他。不知你有否深思你爹说的那句话,就是鬼影乃天下间唯-他没有把握杀死的人,现在我们要完成的目标,是近乎没有可能的事。”
燕飞信心十足的道:“只要他仍在边荒集,我便有办法。”
向雨田道:“他一定仍在集内,鬼影在圣门里是出名有耐性和谨慎,他不会在未知我们决战的结果前便匆匆去找明瑶,这绝不是他的作风。”
燕飞讶道:“你对鬼影的认识很深。”
向雨田道:“因为鬼影是我除你爹外唯一接触过的圣门高手,故对他特别感兴趣,我师尊亦肯满足我的好奇心。”
接着皱眉道:“你说你有办法,但我却怕你的办法根本行不通。”
燕飞愕然道:“你尚未听我说出来,怎知道行不通呢?”
向雨田叹道:“我知道你们荒人中有能凭嗅觉追踪目标的奇人异上,我便是因此差点着了你们的道儿。但这一套在鬼影身上是行不通的,若你晓得鬼影的遁术是甚么一回事,便知你爹那句话不是胡乱说的。”
燕飞苦笑道:“我开始头痛了,鬼影的外貌有何特异之处?”
向雨田道:“这是他另一个可令我们头痛的地方,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鬼影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使当年他来见我师尊,也戴着个鬼面具,昨夜则是从头到脚以黑布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若我再见到他,我定可凭眼神把他辨认出来,隔了这么多年,我仍一眼把他认出来,正因对他的眼神有很深刻的印象。“
燕飞沉吟道:“你敢肯定我们不能凭气味去搜寻他吗?”
向雨田道:“你晓得遁术是甚么一回事吗?”
燕飞谦虚的道:“请向兄指教。”
向雨田举步移往厅中坐下,待燕飞在桌子另一边坐好,道:“可以这么说,如果今天我们成功干掉鬼影,那我圣门的遁术将从此失传,因为鬼影是圣门内唯一懂得遁术的人,我这番话燕兄可有甚么联想呢?”
燕飞想也不想的道:“修练遁术该是非常艰苦和危险的事。”
向雨田竖起拇指赞道:“燕兄了得!和你说话可以省去很多唇舌。我这个人对废话很欠耐性,幸好燕兄从来不说废话。”
然后续下去道:“《刑遁术》是《天魔策》十卷里的其中一卷,《刑遁术》分九章,内容只有两章专论遁术,其它章节讲的是各种酷刑和逼供的残忍手段,比起其它以论述武功心法为主的册卷,可算是异类。但勿要小觑遁术,虽然在我们圣门中,视遁术为小道者大不乏人,但我师尊却另有看法,他认为如能把遁术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就具有鬼神莫测之机,而鬼影正是圣门有史以来唯一能把遁术练至这等境界的人,故能在长安找到囚禁族主的地方。或许他的天生残疾反使他能忍常人之所不能,排除万难的练成遁术。”
燕飞道:“既然载诸于贵门经典之中,怎会失传呢?”
向雨田道:“据我师尊所说,鬼影的心性异于乎常人,练成遁术后,竟把载有遁术那两章撕毁,此事曾惹起轩然大波,但谁能杀死练成了遁术的鬼影?结果此事不了了之,更重要是鬼影更是狂热的圣门信徒,对圣门忠心耿耿,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诚。我师尊猜鬼影之所以毁掉论遁术那两章,是为圣门的下一代着想,没有人比鬼影更明白修练遁术的困难和风险,鬼影该有说不出来的苦衷,只有鬼影心申明白。唉!谁能明白他呢?”
燕飞听得抽了一口凉气,对杀死鬼影的信心进一步下挫。
向雨田叹道:“遁术代表的不单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功夫,也是一套特别的武功心法,甚么气机牵引对他全不起任何作用,所以即使能把他重重围困,只要有一丝空隙,他仍能安然逸去。鬼影更是人世间我能想到最可怕的探子,他随时可以改变体形气质:永不会留下任何气味,真的像个影子。你说吧!有甚么办法可对付影子呢?”
义苦笑道:“昨晚我实有杀他之意,只是欠缺把握,所以始终没有动手。”
燕飞沉吟道:“向兄对令师肯透露这么多有关鬼影的事,小觉得奇怪吗?”
向雨田道:“是非常奇怪,我师尊罕有谈及圣门的事,但对鬼影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多次提醒我小心他这个人,你道是甚么道理呢?”
燕飞凝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向雨田道:“因为他正是敝门圣规的执行者,凡背叛圣门者,均由他揪出来执法处决。而据我师尊的暗示,鬼影是不满师尊收我为徒的,全于原因只有他们才清楚。”
燕飞道:“你昨夜该不是首次与鬼影以指画掌交谈吧!”
向雨田点头道:“想不到燕兄有留心此点。对!我并不是第一次与鬼影直接对话,鬼影在查得族主被囚处时,到沙漠来通知明瑶,便曾找我私下谈话,内容我不便透露,町以告诉你的是我拒绝了效力圣门的提议。只是这事我实已犯了圣门的天条,鬼影当时只着我再加考虑,应是看在我师尊分上,故没有公布我为叛徒。唉!我终于明白哩!我师尊肯和我说这么多有关鬼影的事,皆因猜到终有一天会有目下般的情况出现。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只是没想过他自己的儿子会直接牵涉其内。”
接着双目神光闪烁地打量燕飞,道:“我尚未有机会问你,昨夜你为何会在邻房听我和鬼影的对话,是凑巧碰上吗?”
燕飞道:“鬼影的遁术非是无懈可击,他的心灵在某一些情况下会露出破绽,故被我察觉他藏身对岸的箭楼上,当时我已猜到是他鬼影,更猜到他会去找你,遂先一步到你的邻房去,但却没法瞒过你的魔种。”
向雨田一呆道:“听你的话,你是早晓得鬼影的存在。唉!你愈来愈教我觉得你高深莫测,因为这是没有可能的,鬼影是圣门内最神秘的人物,只像个影子般来去无踪,你怎可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的人物?”
燕飞道:“此事说来话长,筒单来说,是我和孙恩在太湖缥缈之战的消息泄漏了出来,你们圣门分别派出三个元老高于在途上伏击我,又另派鬼影到缥缈峰监察我和孙恩的决战。当我回到建康,想去找我怀疑是圣门高手的李淑庄麻烦时,偷听到她和另一圣门高手谯奉先的对话,是地提到鬼影此人。”
向雨田沉声道:“伏击你的二人是谁?你可以把他们的打扮样貌形容出来吗?”
燕飞道:“不用麻烦了,因为他们曾向我说出名字,是卫娥、哈远公和屈星甫。”
向雨田动容道:“燕飞你真是福大命大,竞能在这三个人的手底下逃生,若不是由你亲口说出来,我是不会相信的。”
燕飞苦笑道:“若我告诉你,我当时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只好全力反击,手下不留情,向兄会怎样想呢?”
向雨田失声道:“你竟杀了他们三人!”
燕飞道:“正是如此。”
向雨田难以置信地瞧着燕飞,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却给你办到了,难怪鬼影指你是圣门的头号公敌。唉!现在我开始有点相信,今晚即使我全力出手,仍没法奈你何。他奶奶的,你怎可能如此厉害?你可知他们三人在圣门里的身分地位?”
燕飞道:“我不想知道。你认识李淑庄吗?”
向雨田摇头道:“从未听过。她有多大年纪?”
燕飞道:“应该不过三十。”
向雨田道:“可能是圣门新一辈的人物,恐怕我师尊也不晓得有她这个人,我自然更未听过。”
接着苦恼的道:“难怪鬼影如此忌惮你,皆因老哥你战绩彪炳,但有得必有失,鬼影会格外谨慎,以免被你发现。”
燕飞道:“言归正传,我们如何向鬼影下手呢?”
向雨田思索道:“鬼影是最难杀的人,既有化身千万的本领,又有来去无踪的功夫,他唯一的破绽是天生聋哑,可是在边荒集这个人气旺盛的地方,要找这样的一个人谈何容易?”
燕飞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在决战后杀他,当会比在决战前杀他容易。”
向雨田皱眉的道:“你的意思是在决战后,我们埋伏在鬼影往北的路线上,待他赶往北方时伏击他?唉!对一般人来说这确是绝计,但对付鬼影却行不通,据我师尊所说,懂遁术的高手,是不会以直线的方式到某一个地方去,他只采取迂回曲折的路线,所以埋伏的结果我们只会是白等-场,而鬼影则是愈去愈远,你现在该对遁术多点了解了吧?”
然后断然道:“要杀鬼影,必须在决战之前,否则将永远失去杀他的机会。”
燕飞道:“你比我熟悉鬼影,有甚么好办法呢?”
向雨田道:“我还未想出妥善的办法,只知道杀他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掌握不好,让他溜掉,将再没有下一次。”
燕飞沉吟道:“鬼影对你该仍处于怀疑的阶段,还没弄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他是不会放过监察我们的机会。”
向雨田道:“你是想采取引蛇出洞之计吗?”
燕飞点头道::晅是唯一的办法,只要他露出像昨夜在箭楼上的破绽,我就可以把他辨认出来,而不论他露破绽或丝毫不露破绽,对我来说仍然是破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向雨田微颤道:“明白!”
又叹道:“你愈来愈教我惊异哩!”
燕飞道:“原则上,尽量由我单独对付他,只有在无可选择下,你才可以出手。”
向雨田道:“我还未告诉你,鬼影的遁术有一套卸劲借力的功夫,所以纵然你的武功比他高强,他也可以从容溜走,一旦让他脱身,谁都没法跑得比他快。你还有信心可以独力杀他吗?”
燕飞微笑道:“若我使出令他卸无可卸、借无可借的剑法又如何呢?”
向雨田一呆道:“世间竞有如此剑法?”
燕飞道:“这正是屈星甫三人饮恨本人剑下的原因,因他们从没有想过世间会有此剑术。”
向雨田不解道:“那为何在天穴旁,你不向我施展这种剑术呢?小弟真是好奇得要命。”
燕飞淡淡道:“因为那时我身负内伤,故使不出这种极端霸道的剑法。”
向雨田失声道:“你那时受了伤?”
燕飞苦笑道:“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办正事要紧,其它事可否先摆往一旁?”
向雨田往后靠到椅背去,微笑道:“我今晚定会全力出手,好抛砖引玉,一窥燕兄能斩杀卫娥等三人的绝世剑法。”
燕飞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