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晨。

酒店房间内的电话铃声大作。

凌渡宇的意识从心灵大海深处逐渐浮起,回到现实的世界,他走出定的状态和姿式,站了起来,走上几步。

拿起电话。

“你那里是其么时候了?”雄壮的男声以英语道。

凌渡宇看看窗外初阳下的城市景色,刚好有一对白鸽追逐飞过,似乎为美丽的天气欢欣鼓舞。

他答道:“早上了,金统,有甚么好的货式卖给我。”

金统是他名符其实出生入死的战友(事见《光神》、《兽性回归》),是国际刑警的最高层领导之一,在国际警界菲常有地位。

金统道:“为了你这只有事才找老朋友的家伙,忙足了一晚,看你应怎样酬谢我。”

凌渡宇笑骂道:“若果你的货式确属上品,不单只我,全人类也会酬谢你,假设他们知道的话。”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遇着你这类忘恩负义的家伙,唯有作个施恩不望报的大善人,首先,从奈良藏参屋得来的指纹,已由日本警方电传至国际刑警的巴黎总部,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凌渡宇可以想像其中所牵涉的人力和物力,金统一定已落足全力,赞道:“好家伙,那是谁?”

金统道:“这人在研究地球臭氧层上大大有名,曾是美国气象局里的专家,发表二十多篇关于如何保护地球大气的重要文章,提出了种种解救的方法,可惜都不获国家拨款,最后愤而辞职,他就是费清博士。”

凌渡宇道:“这样一个人才,为何得不到国家的支持?”

金统道:“他的保护大气计划与几个大公司的生产计划有抵触,所以受到暗中的排挤,连研究基金也被临时腰斩,悲愤交集下,他曾试图在其中一间公司放置炸弹,事败被捕,入狱两年后,出来便像在人间消失了,想不到成为了这劳什子圣战团的成员。”

直到放下电话,凌渡宇也不知是甚么滋味。

不过目下不宜多想,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田木正宗,当他说到要对付的人只是横山正也时,田木几乎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一切已安排好,只剩下一个要打给横山正也的电话。

他正在造势。

只有在敌人失去方寸时,他才能觑隙而入,有机可乘。

门铃响起。

来的是禾田稻香,穿着简便的旅行装束,一副郊游的模样,腆地道:“游艇预备好了。”

凌渡宇惊讶得口都合不拢来,道:“你为甚么穿成那个样子?”

禾田稻香装起个罕有的俏皮和无赖表情,耸肩道:“我出海的装束素来都是这样,有甚么出奇。”

凌渡宇苦笑道:“我问你借游艇,是准备独自出海,并没有打算招呼你,而且此行生死未卜,怎适合柔弱如你的美人。”

禾田稻香挺起胸膛壮语道:“我是个优秀的游艇驾驶员,当你”砰砰砰“和贼人火拼时,我便为你控制游艇:当你闷时,我可以为你拉小提琴。”

她今天的神态明显地轻松了很多,像是从囚笼解放出来的鸟儿,说话时神态天真可人,令人难以扫她的兴。

凌渡宇道:“大野隆一会怎样想?”

禾田稻香收起笑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名上他仍是的丈夫,但心理上我已和他离了婚。我和他是绝对的两类人,他要保镳跟出跟入,我不肯;他要坐有身穿制服司机驾驶的日本车,我却要驾我的法拉利:要我去应付那些满身铜臭的奸商,我却去听音乐会……”

她忽地垂下了头,幽幽道:“对不起!我不应和你说这些话。”

凌渡宇道:“有甚么是应该和不应该的!”

禾田稻香道:“谢谢你!”

凌渡宇愕然道:“谢我甚么?”

禾田稻香道:“你答应了带我去。”

凌渡宇茫然道:“我甚么时候答应和你去?”

禾田稻香道:“当你说没有甚么应该不应该的时候。”

凌渡宇哑然失笑道:“但大野隆一会告我拐带人口的。”

禾田稻香胸有成竹道:“放心,他昨晚飞了往美国,不过就算他在这里,也没有分别,找回千惠子后,我和他间的事将完结。”

凌渡宇沉吟道:“大野屈服了,绑匪的要求除了金外,一定还包括了他旗下公司出产的产品,所以只要掌握到大野的活动,我们便可推测到绑匪要求的是甚么。好了,在启碇出海前,请你打个电话。”

横山拿起电话,道:“横山正也!”听筒传来几下沉重的呼吸声。

横山正也皱眉道:“谁?”

“横山正也,你好……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横山正也呆道:“稻香,是你。”

禾田稻香愤怒的声音道:“不要叫我稻香。”

横山正也冷冷地回敬道:“大野夫人,请问有何贵干?”

禾田稻香也冷冷道:“有人找我丈夫,说要向他出售你参与绑架千惠子的证据。”

横山正也整个人跳了起来,狂怒道:“这是绝对荒谬的事,那人是谁。”

禾田稻香道:“荒谬?那人还说你杀死那个甚么叫葛柏的疯子,荒谬?我真后悔认识你。”

“啪”!电话挂断。

横山正也拿着话筒,忘记了放下来,思想进入前所未见的混乱状态,最命中他要害的是禾田稻香提及葛柏的事,使他知道并非虚言恫吓。

是离开的时候了。

而且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幸好他早已有了应变计划,为了达成大业,每一个步骤都曾经过缜密的思考。

可是却从没想过竟会如此地意外频生,而且还不明白岔子出在那里。

海鸥尖叫声中掠过海湾,在海面上振翼低飞,找寻目标中的鱼儿。

带着咸味的海风,从太平洋吹进位于东京西南的陆奥湾。

凌渡宇站在驾驶舱内,将游艇驶进海湾,泊在海湾的一角。

驾驶室内配备着各种仪器:电脑化的导航仪、航行计算器、精密的雷达、大功率的无线电收发器、电视扫描仪和先进的声纳系统。

这艘以“稻香号”命名长达九十八的游艇,是大野隆一送给禾田稻香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船身非常坚固,最高时速可达五十八;精致的桅上安装着天线、雷达和各种电子仪器,作为追踪纳粹人等的工具,可说是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了。

凌渡宇泊好了船,离开驾驶室,步上甲板,来到“客厅”里。

禾田稻香刚弄好了食物,放满桌上,有点踌躇满志她笑道:“凌先生,午餐预备好了。”

凌渡宇在铺着塌塌米的地板坐了下来,正想给自己倒杯冰水,禾田稻香已早他一步提供了服务。

她笑意盈盈地生了下来,看着边吃边赞好的凌渡宇,以比凌渡宇慢上至少两倍的速度,吃着面前的食物。

凌渡宇嘴中塞着一片寿司,含糊不清地道:“你爱看人吃东西吗?”禾田稻香抿嘴一笑,道:“不!其他人在我面前吃东西都是斯斯文文的,从没有人像你那样狼吞虎,所以觉得很有趣。”

凌渡宇正要说话,无线电响起。

“凌先生,我是荒岛,横山的车子刚驶过了高崎,往沼田驶去,假若我估计不错,他的目的地不出柏崎和直江津两个小海港。保持联络。”

凌渡宇捧起一碟生鱼,道:“女船长,船又要出海了。”

游艇沿着美丽的海岸全速前进,禾田稻香全神驾着游艇,凌渡宇轻松地坐在无线电旁,不断接收着有关横山正也行程的讯息,只有田木正宗的势力,才可以如此大规模地追踪着一个像横山正也那样经验老到的高手。

禾田稻香道:“你怎知横山的目的地是个海港?”

陵渡宇眯起眼道:“你有你不能启齿的秘密,我也有我的,这样才公平,是吗?”禾田稻香轻声道:“假若我将所有秘密告诉你,你是否也会将所有秘密告诉我。”

凌渡宇心中流过一道暖流,以禾田稻香这种含蓄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大有情意,尤其她仍是大野夫人的身分。

凌渡宇微笑道:“秘密是不可以用来作礼物交换的,我曾看过一张照片,知道圣战团是坐船来日本的,所以想到若遇上紧急事故,他们最佳的撤离工具,莫若乘船,一到公海,他们便安全了,尤其他们船上必有武器,大增逃走的机会。”

禾田稻香恍然道:“噢!是这样的,但为何你不通知日本警方。”

凌渡宇道:“一向以来我都不大相信官僚机构,但在适当时候下,国际警方将会知会他们。”

两人陷入沉默里,海风徐徐吹来,太阳逐渐没进西边的水平线下,霞光将天染得粉红玄迷。

间中有船驶过,都向他们响号致意,讽刺的是辽阔的海洋里,人与人间的隔离反而缩小起来。

禾田稻香出其不意地道:“你知我为何这么容易相信你对横山正也的看法?”

凌渡宇询问地望向她。

禾田稻香道:“他曾是我在大学时的同学和恋人,曾经相好过一段日子,这期间我发现了他一个奇怪的行为,例如他堆沙的城堡,堆砌的过程里他的专注和用心是惊人的:但当美丽的城堡弄了出来后,他会用脚毫不留情地将它踏平,眼中还射出满足的光芒,我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说只有毁灭才能令美好的事物不须经过衰败的阶段,所以毁灭才是永恒的。”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可能就是这种心理,使位高权重的横山正也参与了追求“再生世界”的圣战团。

“这是否你离开他的原因?”

禾田稻香道:“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基本上他是个很自私的人,想完全地拥有我,我……我受不了那束缚,正如我终于忍受不了”大野夫人“的生活。”

凌渡宇点头表示明白。

禾田稻香道:“你究竟是甚么人?”

凌渡宇知道地想知道他的身分,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个蠢人,当别人享受着宁静丰足的人类文明时,我却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东奔西跑,出生入死,幸好我认为蠢人永远比聪明人快乐。”

禾田稻香噗嗤笑起来道:“这算是甚么逻辑?”

无线电响起,荒岛的声音传来道:“横山的车在长冈加油后,往北驶去,他曾向油站的人问及往新鸿的路。你们在那里?”

凌渡宇笑道:“我们离开新鸿只有两小时船程,一不小心可能会冲上岸将横山的事压扁。”

荒岛大笑道:“记着不要这么快将他拖出来,待他死得透彻一点。”

黑夜终于降临。

游艇在日本海上乘风破浪,东面是日本本岛延绵不绝的海岸线,天空上星罗棋布。

壮丽感人,和繁嚣的东京市比,这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有在这里,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本质和意义,人造的三合土森林只能带来迷失、惘然和虚假的成就感。

荒岛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传来道:“横山正也在新鸿登上了一艘泊在那里的无人快艇,往佐渡岛的方向驶去,快艇已给我们装了你指定的追踪器,由现在起,一切就要看你的了。”

凌渡宇感激地道:“多谢你们,请向田木致意。”

游艇全速前进。

驾驶的责任交回禾田稻香手里,凌渡宇聚精会神坐在追踪雷达的萤幕前,藉着精巧的电子讯号感应仪器,追踪着横山正也快艇上追踪器发出的特有讯号。

快艇的速度可能比他们性能优良的游艇还要快,但是他们胜在并非衔尾穷追,而是先假定快艇的去向,再在前方截入。

当迫近佐渡岛的西北偏北处时,凌渡宇叫起来道:“关灯|。”

游艇上的灯火立时熄灭,只剩下驾驶舱内微弱的暗光。

凌渡宇转过头来道:“找到横山正也了。”

“再生号”上闪灭不停的青黄讯号灯在黑黝黝的海上令人分外精神,横山正也紧提起的心,现在才放下来。

从东京直至新鸿,一路上他都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可是当他用种种手法查证时,都没有任何发现,或者是自己杯弓蛇影,又或是对方既是跟踪老手,又拥有巨大的势力,不过对方一定想不到他有只快艇泊在岸边等待着他,这快艇比警方的快艇有更佳的性能。

目下他是安全了。

再生号逐惭扩大,他已可清楚看见向他挥着手的费清博上和美丽的金发女郎文莎,这妮子的身裁相当不错。

除了费清和文莎两人外,还有纳粹人、仁川和良子夫妇。

这夫妇是新一代的日本青年,因加入圣战团而认识,对圣战团的理想坚贞不二。

最后是法国人米尔,他曾是执业医生,至于为何加入了圣战团,他便不清楚了。

当然,还有千惠子。

快艇逐渐转慢,缓缓贴近再生号。

横山正也爬上甲板,不知是否他多疑,众人的脸色都有点阴沉和不自然。

纳粹人将横山拥入怀里,亲切地道:“亲爱的战友,看到你安全回来,令我放下心头大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野隆一已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梦想将快要实现。”

艾莎道:“你一定饿了,良子为你预备了食物。”

众人进入宽大的舱厅里。

围坐在长方形餐桌四周,桌上放满水果和鲜美,是个丰美的素菜餐。

纳粹人道:“这都是大地赐与我们,让我们珍惜地享用它们。”

横山环目四顾,讶道:“米尔在那里?”

纳粹人脸色一黯,沉声道:“千惠子出了问题,在奈良给他注射了安眠药后,一直未醒转过来,米尔在照顾她。”

横山止也愕然,想了想叹气道:“她这几个月来一直有病,难怪会这样。”

纳粹人摇头道:“问题并非如此简单,她发着超乎常理的高烧,照米尔说一般人早已丧命,但她却仍顽强地活着,间中她会尖叫起来。有时说日本话,有时却说着非常奇怪的言语,有点像着了魔似的,但始终昏迷不醒。”

横山正也道:“你也信魔灵附体这类荒诞的无稽事吗?”

纳粹人苦笑回头,没有答他,其他人也神色凝重,气氛一时间非常僵硬。

横山正也提出横亘在心的问题道:“为何会如此失策,竟让千惠子知道了自已在其么地方。”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对没法把握事物的忧疑。

艾莎道:“她是没有可能知道的,由疗养院劫走她开始,直至到那间没有窗户的隔音密室,她都陷在昏迷状态。”

费清博士道:“就算她睁大眼睛。也不能看到甚么东西,我们为这使我们慌忙夫惜阵脚大乱的意外,苦思至现在。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纳粹人插入道:“无论如何,只要我们得到大野交来的东西,便可以进行”再生计画“,那时甚么问题也没有了。”

费清博上沉声道:“我真想看看那些政客奸商最后一口气前的嘴脸。”

良子微喟道:“我却不敢看,尤其是小孩子……”

仁川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知我们是迫不得已的,与其让世界末日的灾难慢慢将人类煎熬至死,不如将整个过程加速,使他们,受点痛苦,而地球和人类却可以再生。”

良子无力地点头,将脸埋入仁川怀里。

众人的情绪从千惠子身上种种难解之误,转往一个更远大的题目上。

纳粹人正要说话。

一道尖啸刺进众人的耳膜。

那就像两块万斤重铁,在天空上磨擦的刺耳高频尖音,又像尖锐物体会过铁板所产生令人毛发倒竖的嘈响。

众人痛苦地弓起身体,双手死命掩着受不了的耳朵,脑中一片空白,甚么也不能在进入神经错乱的边缘处,异响消去。众人不放心地放下掩耳的手掌,坐直身子,抬起头来,骇然互望。

脚下传来一声厉叫,按着是重物撞上舱壁的巨响,整艘长逾百的游艇颤震起来,回应着有力的撞击。

众人呆了一呆,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摸不着发生了甚么事。

但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像弹簧般硬扯至笔直,一种对无知事物的恐惧敲打着他们颤栗的灵魂。

他们可以互听各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再一下巨响后,下面的底舱转为沉寂。

纳粹人和横山正也最先回复过来。

纳粹人冲往往下层旋梯,叫道:“米尔!发生了甚么事。”

横山正也拔出****,贴后跟进。

转瞬走下旋梯,舱底的情景映入眼。

血!地上全是血。

米尔伏身一角,头颅破裂,血从头上不断流出,大河小溪般随着船的摇摆倾侧而窜散。

多日未醒的千惠子坐了起来,望着闯下来的纳粹人。

那明明是千惠子,但纳粹人却很清楚感到那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另外一种生物。

她的眼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光和暗的对比是如此地明显,便像有人在她体内有节奏的开灯和关灯,在幽暗的舱底昏黄灯光里,倍添诡异。

这仍不是使纳粹人最震惊的地方。

最使他魂飞魄散是他的目光竟不能再转移往另一个地方,千惠子的眼光有若具强大而无可抗拒吸力的大磁铁,将他的眼神牢牢吸紧。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往她走去,笔直来到她身前,才猛然醒觉,他喉咙发出沉重的喘息,待要拚死挣扎,双脚一软,在床缘旁跪了下去。

一股冰冷邪恶的可怖感觉,箭矢般由他双眼处射入去,冰水般窜进他每一条神经、每一道脉胳。

他想叫,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邪恶的力量,侵进他似若毫不设防的神经世界里。

千惠子明灭不定的眼神,转为沉凝不动,乍看和以前的千惠子没有任何分别,只是凶狠了百倍千倍。

这时横山正也才赶到舱底,警务人员的本能使他没有像纳粹人那样贸然冲下旋,尤其当他嗅到血腥的气味。

他站在旋梯的尽处,骇然地看着眼前不能置信的一切,他更不明自为何纳粹人向着坐于床上的千惠子跪下。

他只看到纳粹人强壮宽阔的背部。

却看不到他因脸肌扭曲至变形的样貌,和他痛苦绝望的眼神。

横山正也举起****,瞄着千惠子,喝道:“不要动!”千惠子冷冷地向他望来,一瞥下,又再凝注在眼下的纳粹人身上。

横山正也正奇怪为何千惠子看他的目光是如此地陌生和浓烈,因为他们曾有数面之缘,下一刻,他已完全失去了冷静和应付危难的机智。

一股冰冷邪恶极端不舒服和令人烦厌的感觉,从他的双眼处透入,全身蓦地一阵虚脱,肚腹处强烈搅动,他像熟了的虾一般弯起来,口张开,刚才吃的东西山洪暴发般呕吐出去,一时腥臭薰天。

其他人已赶下来,艾莎扶着他的肩头,叫道:“你怎么了?”

费清博士和仁川越过他两人,往纳粹人和千惠子走去。

良子尖叫起来,软倒在旋梯的梯级处,惶然不知所措。

费清博土来到千惠子前,往她肩头抓去,同时喝道:“千惠子!你干甚么?”

他虽然并不能掌握眼前的一切,但已想到关键在她身上。

千惠子往后一仰,费清一抓抓空。

她并不是故意避他,而是眼神一黯,昏倒床上。

费清呆了一呆,忽地感到跪在身后的纳粹人猛地轰立而起。

他正要转头望去。

头颈巳给从后追上来的纳粹人抱过正着。

跟着纳粹人有力的右手将他的头往右边扭去,而肩膀却给他的左手拉往相反方。

“卡嚓”!

他一生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剩下的三人同时一呆。

不能相信眼前发生噩梦般的事实。

横山正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伸直腰肢。

手中的枪扬起,手指已准备用力扳掣。

纳粹人转过身来,眼光望往他持枪的手上。

横山正也的手一阵酸软,****脱手掉在地上。

纳粹人缓缓向他走来,站在一旁的仁川狂叫一声,一掌往纳粹人劈去。

纳粹人眼中凶芒一闪,略一移动,仁川原本劈向他后颈的手刀,劈了个空,他向前一迫,手撮成锋,闪电般刺在仁川胸膛。

令人惨不忍睹的事发生了。

纳粹人的手掌刺穿了仁川的胸膛,整双手没入了仁川的身体里。

无疑纳粹人本身是个非常强壮的人,但仍没有这种近乎超自然的力量。

仁川口中发出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惨叫。

良子见丈夫惨祸,忘我地站了起来,向缠着的两人扑去。

艾莎脚一软,往地上倒下去,全身颤震,连逃走的力气也失去了。

良子这个动作救了横山正也,纳粹人甩开仁川的体,望向横山正也,下一个目标显然是他,良子一扑上去,他的注意力转到良子身上。

横山正也当被纳粹人望着时,全身乏力,纳粹人转到良子身上时,他立时浑身一松,攫抓着他神经的异力移开去。

他这时只想逃命,当他由旋梯赶上上舱时,良子的惨叫声从下传来,倏忽中断。

他一生从未试过像现在那样惊惧,扑出甲板,他想跳入海水里,忽地瞥见自己驾来的快艇,大喜下解开系索,跃了下去,疯狂地发动引擎。

另一下惨叫传来,是艾莎死前的嘶喊。

在他心脏狂擂下,艇尾打起浪花,开始驶离游艇,眼看逃离险境。

忽然一股邪恶的力量从背脊迁入,由脊椎直冲脑后,横山正也神智一阵迷糊,他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死命挣扎,蓦地回复清醒,骇然发觉快艇正往回驶去。

他毫无节制地狂叫起来,一扭转,快艇箭般绕过游艇,往偏西处驶去,不断拉远与游艇的距离。

纳粹人的狂吼在后方响起。

横山正也待要回头张望,胸胁间剧痛撕体,他低头一看,一截铁枝在左会处突了出来,这才醒悟到是纳粹人掷来的铁枝,从背后穿破了自己的身体。

他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凌渡宇看着雷达显示幕,脱下戴在耳上接收追踪讯号的收发器,奇道:“没有理由,快艇为何又驶走了。”

跟着向禾田稻香道:“让我来驾驶。”

游艇逐渐回复先前的高速,向海上某一目标赶去,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过人的灵觉,使他能感知一般人感觉不到的危险。

海域里激荡着一股邪恶的无形力量。

禾田稻香不断按搓着头。

软弱地坐在一旁,心中烦躁,这情绪她是少有的。

她道:“发生了甚么事?”

凌渡宇的精神力量比她强胜百倍,并没有受到影响,苦笑道:“但愿我能知道?”

横山止也的快艇突然离去,大出他意料之外,打乱了原本订下由水底潜往游艇,破坏游艇马达的计画。

这还不是最令他困扰的地方。

那种危难来临的预感才是最使他忧虑,尤其还要照顾柔弱的禾田稻香。

半个小时后,快艇出现在游艇的左舷,凌渡宇将驾驶的责任交回禾田稻香,走上甲板,亮着了强力的照明灯。

快艇停了下来,随着海浪急起低伏,艇上一片血红。

一个人仰跌艇底。

游艇泊了上去,凌渡宇将快艇勾了过来,系在船旁,才跳了下去。

“横山正也!”横山正也呻吟一声,张开眼来,茫然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一看贯胸而过的铁枝,知道神仙难救,不敢动他,低喝道:“横山止也,我是你的朋友,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谁伤害你。”

横山正也神智迷糊地道:“纳粹人,不!他已不是纳粹人,他们死得很惨。”

凌渡宇虽然智慧过人,一时也摸不清他在说甚么,只有再问:“千惠子在哪里?”

横山正也呻吟道:“船上,大可怕了。”

一阵喘气。

凌渡宇知道他死亡在即,喝道:“圣战团究竟想干甚么?”

横山正也蓦地张开眼睛,露出迥光返照的清醒神色,道:“又是你?没有了,大祸已经发生,再生计画已没有意义。”

头一侧,断了气。

凌渡宇回过头来,禾田稻香站在船舷,居高望下。

骇然的眼神,青自得怕人的脸,像是不相信眼前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