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鹰辞别了碧空晴,连夜赶路往成都。

他体内气来而复往,去而复还,生生不息,一点疲倦的感觉也没有。

心中惦记看祝赫二人,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他放弃了从官道快马狂奔的方法,穿山越岭,专抄最快的山路急行,

不到叁日叁夜的时间,抵达宜昌。

成都在两日行程内。

照他估计,他现在应该比坐马车的魔教凶人,最少要早到了一天。

传鹰豪气大发,心想不如在这里待上一日,找血手厉工来试试他的厚

背长刀,乾净利落地解决了整件事,胜似日後纠缠不休,於是找了一间扼

守进城要道的客栈,住了入去。

房间素整洁。

传鹰端坐床上,默想战神图录上的诸般秘景,不一刻进入天人交汇的

境界。

天地重归寂静。

客栈内每一下步声、谈话声,甚至旅客在床上转动的声音,也给接收

到传鹰超人的听觉内去。

所有杂念被驱逐出他思想的领域外。

街上的车马声,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发生,叉似近在耳边。

传鹰逐渐收摄心神,整个人的受想意识愈来愈凝,逐渐把所有声音

置诸脑後,便俨迅速离开声音响处,所有声音从他的灵智淡出。

无念无想。

就在这一刻,他被一段对话吸引了他的灵神。

吸引他的并不是说话的内容,而是说话者的杀气。

当日传鹰受伤躲在马厩,感到一股邪恶的力量在附近,原来是魔教的

凶人在搜索他。

随後向无踪出现,传鹰的精神有若一个无形的探测工具,感知了向无

踪的善意,便是这类超越日常感官的精神感应。

传鹰暂止了精神往更高层次的旅程,集中能力,专心窃听那段对话,

其他的声音立时变得模糊,只下那充溢杀意的对话声音。

一把沙哑的声音道:“姓周那小子的路线摸通了没有?”

另一把尖锐刺耳的声音道:“老大留下的记号,指出姓周的可能知道

了风声,将会於今夜趁黑赶路,哼!岂知这正给了我们搏杀他们的最好机

会。”

沙哑声音道:“只是我们两人,便足可迅速干掉他们,何须待至路上

才动手。”

尖刺声音道。你有所不知了,姓周的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从事正行

买卖;却是少林派俗家弟子中的表表者,况且他随从中还有好几个硬手,

老大不想留下手尾,所以才召集我们七人全体出动要求一击成功。跟着压

低声音道:“况且这次的酬劳惊人的优厚,足够我们两年花用,老大特别

谨慎。跟着发出一下奇怪的声音,看来是吞了一下口水,道:“那妞儿的

确很美,确是我见尤怜。”

两人一齐淫笑起来。

传鹰听到这里,一股怒火升起,这票大盗分明受人主使,要去干一件

害财劫色的灭绝人性恶行,自己岂能坐视不理,看来唯一暂时把厉工的事

抛开一边,因为只有当这批凶徒聚集一起时,他才可以一举搏杀。

沙哑声音忽喝道:“谁?”

一把沉雄的声音道:“老五,老七—是我。”

尖刺声音释然道:“是老二。”

跟着是开门声。

传鹰心中一凛,这老二的脚步声似有若无,连他也要到他沙哑声音喝

问时,才知他的到达,显然功力不俗。

传鹰立时对他们七人的实力重作评估。

老二道:“我刚见过老大,决定今夜守候离城的几个要点,一待姓周

的车队离城,即紧蹑其後一到僻静处便即狙击,记着,那女的一定要丝毫

无损。这交易的主子,连我们也得罪不起。”

其他两人默然不语,接着是开门声。

叁人离房而去。

传鹰取了厚背刀,也穿窗而出。

一轻华丽的马车,在十多乘骑士的护途下,迅速在黑夜的官道奔驰。

前面的两骑提着防风的灯笼,在前路照明开道。

星月无光。

风沙呼呼。

灯火跳动不停。

凄清荒凉。

其中一位方面大耳、相貌堂堂的中年大汉,一狭马腹,从後面赶到马

车旁,隔着低垂的窗道:“辛苦吗?”声音充满关怀的情意。

低弱不可闻的女声在内面“嗯”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中年大汉道:“很快便到沙县,我师兄会在那里接应我。”跟着放缓

马速,又落後入马车後的队了。

他旁边一位年近四十的骑士道:“周爷?那消息会不会是虚假的。”

姓周的大汉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断然道:“不会,陕北七凶一向在

陕西横行,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等闲绝不会离开地头,今次专程东来,

又多方设法追蹑我们的行踪,绝非偶然。”

他身後一位年青精壮的骑士道:“师兄,我们也不是好惹,何况与他

们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为何会找上我们?”

姓周大汉道:“陕北七凶一向认钱不认人,成为了很多有财有势但又

不欲出面的人的行恶工具。我有一个感觉,他们是冲着我这未过门的妻子

而来,否则时间上不会这般巧合,我们一接了她上路才七天,这批凶徒便

找了上来。”

众人一齐沉默。

陕北七凶,横行川陕,十多年来从未失手。

据称老大鬼斧白无心及老二短刃马黑手两人技艺精湛,狡计百出,是

非常可怕的杀手。

他们并没有分毫胜算,只希望能乘夜逃出,和在沙县接应的人会合。

姓周大汉沉声道:“陈功和何师弟,等会若有危险,你两人护送马车

先行,由我们在此拦下凶徒。”

他决意不惜一切,保护马车内娇柔的玉人。

两名骑士低应一声。

此刻各人都心情沉重,只希望快快抵达沙县。

风势愈来愈急。

他们逆风而行,兼又道路黑暗,使他们的行速不增反减。

敌人会在任何时刻凶现。

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在後方响起。声音迅速增强,显示追来者以高速从

後赶来。

活像要命的咒声。

众人面色一变,一齐勒停马头。

敌人这样的速度,再往前逃也只是苟安一时。

骑士中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跃下马背,把耳贴在地上。众人眼光一齐

中他身上。

老者撞起头,镇定地道:“是七至八骑。”

陕北七凶一向七人共进共退,从不准外人加入,看来他们是要以雷霆

万钧之势,一举破敌。

周姓大汉喝道:“陈功何师弟,你两人立即护送小姐往沙县,迟些我

们再来和你等会合。”

他神色平静,一副大将风范。

两骑应命而去。

马车迅速远去。

其他十二骑打横拦在官道,决意死守。

蹄声愈来愈急不一刻後方出现几点灯火,在夜色中不断颤震,愈来愈

亮。

周姓大汉外表镇定从容,心内却异常紧张,这七凶名震川陕,数十年

来仇家遍地,依然莫奈他何,一方面是他们行踪诡,另一方面更重要的

原因,是因为他们武功强横,向他们寻仇者不死即伤。

太平盛世时他们还不敢公然作恶,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间,各六派自

顾不暇,使他们更是变本加厉。

後方的骑士迅速接近,在灯火下闪现着黑沉沉的外形。

周姓大汉暴喝一声,长剑出手。

其他人纷纷掣出兵器。

血战即临。

他们这一方的灯笼全部熄灭,黑压压十二骑枕戈待旦,等候敌人的短

兵相接敌方的灯火向他们不断接近。

他们已可以看见敌人诡异的面容。

周姓大汉的面忽地一下子煞白,叫道:“中计!”迫近的骑士只有五

人,却有七匹马,其中两匹是空的。那两人到了那里去?

不过这时已太迟了。

霎!霎!

几技劲箭从迫近的骑士疾射而至,众人黑夜难以视物,只能凭听觉挡

格,有人立即中箭下马,其他人阵脚大乱。

这陕北七凶擅於实战,经验比这批骑士胜上千百倍,一上来便抢得先

机。

陕北七凶的五凶,一下子冲入了周姓大汉的阵中,一轮兵刃交锋的声

音响起,骑士们已溃不成军。

这五凶确是凶勇无伦。

骑士中以周姓大汉武功最高,但敌手持着重矛,迎头硬给他立下重击

,力量如山洪爆发,他全赖精妙的手法,才接下来,但已是虎口震裂。周

姓大汉一边挡格,一边喝道:“简良,面色铁青的简良一边加强攻势,一

边狰泞狂笑道。”算你记得老子,今晚你们死定了。周城宇,你将是第一

名归天的人。”

周城宇心中凛然,这简良在七凶中排名第叁。七凶的名次全以武功排

列,以老大及老二最是高强,依次是老叁、老四现下老二老大尚未出现,

分明是去追赶马车。看来自己不幸言中,敌人的目标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不尤心焦如火。

其他骑士不断闷哼,不断有人溅血受伤,己方虽然人数众多,但先给

敌方射伤两人,而敌人武功又远超己方,不一刻便变成苦苦支撑,落败早

晚间事。

这刻不容他想,展开浑身解数,死命反抗。

简良嘿嘿连声,他不想迫得敌人舍命反扑,所以利用比敌方优胜的马

术和重矛的长处,不断加强压力,将敌人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才一举

从容毙敌。何况老大老二一定已经得手,想到这里不禁得意狂笑起来,长

矛闪电刺劈,把周城宇杀得後退连连。

周城宇醒悟到他们那边犯下了一个严重错误,就是不应该在马上御敌

他们的马术和这些精擅马战的大盗,相去不可以里计,假如能下马应

战,至少不像目下这般不济。

两声惨叫,又再有人在五凶的攻势下倒跌下马。只剩下七个人在支撑

残局。

跟看要全军覆没。

当一声,周城宇长剑被挑飞,中门大开。

简良狞笑一声,长矛闪电直刺。

周城宇一个倒翻,跌往马後。

简良急追而至,长矛斜指地上,正要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时简良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风的呼啸。

背後几下惊呼和惨叫传来,简良认得是其他四凶的声音,待要回头,

一股刀气破背而至。

这简良十分了得,数十年的搏击经验使他第一时间从马头翻下,藉马

体阻挡敌人的进击,跟着不进反退,窜入马腹,长矛由下向上,全力向刀

气方向重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绝无半点停滞。

一人沉喝道:“好!”一把长刀侧劈矛头。

简良顺着刀势劈来的方向运劲猛挑,希望借矛重长的优点,把长刀挑

飞。

岂知刀矛相击,刹那间长矛的力道完全消失无影无综,活像简良只是

软弱无力的把长矛斜举在半空。

简良知道敌刀以一种非常巧妙的劲道,在劈中矛身时,一退一送,恰

好把他强劲的力道化去,不多不少。

简良醒悟到这道理是一回事,仍然难过得面色煞白,一口鲜血直喷出

来,向後一连退了几步,铁矛下垂。

这等力道的转变,比之用猛力拉空,还要使人难受。

那人一提长刀,步步紧迫而来。

简良这时才有机会望向来者。

提刀者身材魁梧,年约叁十,有种潇不滞於物的摄人神采,两跟有

如天上的亮星,光芒凝然有若实质。

他周围所有人都停了手,自己其他的兄弟躺了一地,没有人还能站起

来。

周城宇一众正在一旁观看自己的下场。

简良一向凶恶之极,不知怎的在这人面前却一点勇气也提不起来,在

来人惊人的锋锐下,完全丧失了斗志。

当一声长矛掉在地下。

对方一点不放松。朗然一笑道:“简良为何失去斗志?”

简良长声道:“阁下刀法简某闻所未闻,自知万万不敌,要杀要剐,

请赐我个痛快,简某感激不尽,不过,希望能将大名见告,不用死也只作

糊涂之鬼。”

周城宇等一声,立峙露出注意的神情,他们也想知道这援手是谁。

对方道:“本人传鹰,简兄不愧是硬汉。”

众人一齐心神大震。

简良发出凄厉的笑声,好一会才道:“败在能与魔宗蒙赤行平起平坐

的天下第一刀手下,简某心服口服,请动手吧。”

传鹰淡淡笑道:“简兄我们来作个交易如何?”

简良一呆,双眼发光,可以不死,谁人想死。

周城宇等也呆起来。

传鹰行事出人意表,一早先斩杀那四凶,手下辣手无情,这刻说话尔

雅温文,处处留有馀地,便纵管是敌对的简良,也生出合作服从的心态。

传鹰道:“只要简兄能指示在下,如何把你们老大老二劫去的女子寻

回,并立下以後洗手江湖的誓言,简兄就可飘然而去。”

简良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内心进行极大挣扎。

传鹰说来轻松,可是不啻要简良出卖他的大哥和二哥。

试问天下有谁能对抗传鹰?

简良长叹一声道:“你还是杀了我吧!”他想到自己七兄弟截血为盥

,多年来对人虽是绝不留情,自己兄第却真是肝胆相照,否则也不能挣到

如今地位,如何可以卖友求生。

传鹰仰天长笑,道:“我答应你假如他们肯立誓向善,我便放他们一

马。如何?

否则即管他们走往天涯底,我也要教他们碎万段,曝荒野!”

简良双目放光,传鹰这一着击中他要害,实在是两全其美之法,权衡

厉害,废然道:“使得,就此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