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华走后,段仇世忽道:“丹丘兄,牟姑娘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

    丹丘生呆了一呆,失声叫道:“她,她已经走了?”

    段仇世道:“你不要难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们此别并非死别生离,但只盼你不要一错再错!”

    丹丘生道:“丽珠,她,她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段仇世道:“她请你原谅她不辞而别。”

    丹丘生甚为苦恼,搔头说道:“为什么她要这样?”段仇世道:“她要为父亲报仇,第一步就得去追踪梅山二怪,把落在二怪手中的辛七娘这妖妇抓回来。”

    丹丘生道:“我已经答应了她,帮她报仇的。”

    段仇世道:“她顾虑到你新任掌门,自必有许多事情需要料理。不过,依我看来,真正的原因恐怕还不在此。”

    丹丘生默不作声,大口大口地喝酒。

    段仇世道:“我是过来人,我猜是不是她曾经与你提起往日之情,你却没有向她明白表示?”

    丹丘生叹了口气,低头说道:“难道她还不明白我的心事?”

    段仇世道:“她等了你十八年,你不肯和她说句明白的话,也难怪她要失望。”

    丹丘生叹道:“经过了这场风波,或许我的顾虑是不免多了一些。而目过了十八年,我们也都上了年纪了。”

    段仇世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过四十刚刚出头,牟姑娘四十都还未到,正是壮年,焉能言老?如今案情又已澄清,更是何须顾虑了!其实,只要你们是真诚相爱,纵有不识大体的人说些闲言闲语,那又算得什么。”

    丹丘生好像拔开了迷雾,毅然说道:“你说得对,我是决不能辜负她了。我会去找她的!最多再过几天,我一定要去找她的!”他下了决心,明天就要在本门弟子中,挑选一个老成持重的人,代理他的掌门职务。

    黑夜很快过去,转眼就是天明。

    孟华向众人告辞,他的两位师父和金逐流父女,缪长风等人送他下山,一直送到断魂崖下。

    孟华想起“黯然销魂,唯别而已。”这两句话,站在断魂崖下,眼睛望着金碧漪,不觉有点依依惜别的情绪。孟华黯然神伤,强颜说道:“金大侠,缪叔叔,二师父,三师父,弟子不敢有劳远送,请你们回去吧。”他没提到金碧漪的名字,眼睛则仍然是望着她。

    缪长风忽地笑道:“你怎么还用金大侠的称呼?”

    孟华愕了一愕,目光不觉移到金逐流身上。

    金逐流微笑说道:“华儿,我把阿漪付托你了。这次她要随你远行,你们还是定了名份的好!”

    金逐流不但答应他们的婚事,而且还叫女儿和他同行,这真是双喜齐来,令孟华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这霎那间,他不觉欢喜得呆了,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缪长风笑道:“傻小子,还不赶快磕头,改过称呼?”孟华果然傻乎乎的便即双膝跪地,给金逐流磕了个响头,叫了一声:“爹爹。”金逐流眉开眼笑,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我总算了结一桩心事了。对啦,你的缪叔叔是大媒,你也应该去多谢他才是。”

    缪长风笑道:“我做的是现成的媒人,你用不着和我客气了。”这才向孟华说明原委。

    “我这次在柴达木见到你的爹爹,把你的行踪告诉他,你爹就提起你和金姑娘这头亲事。他已经知道金大侠是已应邀来崆峒派的大会观礼的。是以他就要我做这个现成的媒人了。昨晚我和金大侠一说,金大侠果然便即答应。我本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昨晚已经夜深,你和两位师父在临行前夕料想也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留待此际才说,也好让你惊喜一番。”

    缪长风说完之后,金逐流笑道:“漪儿,现在还了你的心愿了,你还在我的身旁干嘛?时候不早,和你的孟大哥一起走吧。”金碧漪满面通红,嗔道:“爹爹,你怎的拿女儿来开玩笑?”其词若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原来她昨晚一直缠着父亲,要父亲准许她和孟华同往回疆的。

    金逐流笑道:“华儿,我这宝贝女儿自幼给宠坏了,你可得包涵她点儿。漪儿,你孟大哥是老实人,你可也不能欺负他。”金碧漪噘着小嘴儿道:“爹,你专说我的坏话,你可问他,我几时欺负过他了?”

    情侣同行,一路上自是有说不尽的旖旋风光,那也不必细表。

    他们走路比一般人快得多,不到二十天工夫,已是开始踏进回疆。

    塞外风光,大异中原。沿途虽有戈壁流沙之险,狂风烈日之灾,但也有“海市蜃楼”的奇景;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壮丽风光。可幸孟华是旧地重来,识途老马,有他带领,给金碧漪减少了许多旅途艰苦。

    金碧漪十分喜爱草原风光,踏入回疆之后,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方才走过一个草原。金碧漪道:“怪不得有人说,不到塞外,不知天地之大。站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一个人的胸襟也好似突然开阔了。”

    孟华说道:“在这里,别处地方看不到的奇景还多着呢,你瞧!”

    金碧漪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山顶一道喷泉,此时正在大风之中喷发。灼热的泉水变成一团团蒸气冲上天空,水沫也向四周飞溅,在风中扩散开来,形成了许许多多橙黄色的、淡紫色的、紫罗兰色的“花朵”。令人神为之迷,目为之夺。

    金碧漪道:“啊,真美!咱们走近去看。”

    孟华道:“好,我和你比比轻功。”故意稍微放慢脚步,让金碧漪和他同时到达山顶。到了近处,喷泉的奇景是越发令人目眩神迷了。金碧漪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在暖风中伸了个懒腰,说谊:“好像是在春天的江南一样,啊,真舒服!你猜我想什么?”

    孟华道:“可是想吃饱了睡一大觉?”金碧漪道:“在这温暖如春的喷泉旁边,能够舒舒服眼睡一大觉自是人生乐事,不过在吃饱睡足之前,我先要做一件事情。”

    孟华猜了几样,没有猜着,问道:“那是什么?我猜不着,请你揭开谜底吧。”金碧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咱们这几天在路上最缺乏的是什么?”

    孟华恍然大悟,说道:“啊,你是想喝水。不过喷泉的水虽然能喝,但一来太热,二来又杂有硫磺的气味,却是不大好喝的。歇会儿我再给你去找清泉吧。”

    他以为这次必定猜得不错,哪知金碧漪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水是想喝的,但还不至于焦渴得非立即找水来饮不可。”

    孟华说道,“你不想喝水,那是想什么呢?”蓦然一省,笑起来道:“我知道了,你是想洗个澡。”

    金碧漪粉脸羞红,说道:“我有五天没洗澡了,满身尘垢,难受得很。这喷泉不知有多深,不知可不可以跳进去洗一个澡。”

    孟华自测了一下深浅,说道,“凭我的经验看,这是个漏斗形的喷泉,不算很深,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不过这喷泉刚刚喷发,如今虽已停止,还是热得可以煮熟一只鸡的。你要洗澡,须得再等一个时辰,普通的喷泉,一日喷发三次,下一次喷发,大概是在午夜时分。”

    金碧漪道:“好,那么咱们先找东西吃。对,你提起了鸡,我倒是想起了烤鸡的味道了。”

    孟华道:“这山上会有雪鸡的,我曾经吃过雪鸡,味道比家鸡还好。我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抓回两只雪鸡。”

    他的运气很好,不过一会儿,果然就捉了两只又肥又大的雪鸡回来。

    金碧漪喜道:“烤鸡比较麻烦,咱们做上汤浸鸡吧,你试试我的手艺。”她拔了鸡毛,在喷泉浸了一会,果然都浸熟了。孟华亦已找了清水回来,把煮熟的鸡,再用清水洗净,虽然还是有点硫磺气味,但饥不择食,吃起来已是感到胜似珍馐。一只雪鸡有四五斤重,还未吃完一只雪鸡,已经饱了。

    孟华说道:“味道不错吧,我再去碰碰运气,希望多抓几只回来,留作路上食用。这十多天老是吃干粮,也真是难为你了。”

    金碧漪道:“你别忙着去捉雪鸡,我,我要……”脸上微泛红晕。

    孟华试了试水的温度,笑道:“不错,是可以适合洗澡了。那你就舒舒服眼洗个澡吧。我走开就是。”

    金碧漪道:“但也不要走得太远,虽然料想在这雪山上没有人来,但还是小心的好。”

    孟华道:“好,那我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给你把风。”

    他选择了一个便于跳望的地方,披襟迎风,纵目骋怀,观赏雪山草原的景色。除了风声之外,就只偶然听到冰块滚落的声音。

    “这地方连野兽也难寻找,哪里会有人来?”孟华心里想道。

    哪知心念未已,忽见白皑皑的山坡上,出现两个黑点,虽然看得还未清楚,但已可断定绝对不是野兽,是人!

    不过片刻,黑点由小变大,那两个人的轮廓都看得清楚了。好像一个是和尚,一个是乞丐。孟华心头一凛:“这两个人的轻功倒是不弱。”他躲在岩石后面,伏地听声,只听得那个乞丐说道:“我知道这山上有个喷泉,咱们可以在这里过夜,还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那和尚道:“从这里到鲁特安旗,还要走几天?”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又生硬又迂缓,听口音似乎不是汉人。但孟华听了不觉又是心头一动:“鲁特安旗,这不是哈萨克族前任老酋长所在之地吗?”

    那叫化道:“还有四天路程。”那和尚道:“好,既然用不着忙赶路,受了几日风砂之若,我也很想洗个澡了。”

    孟华听得他们是要去喷泉洗澡的,吃了一惊,心想。”幸亏有我把风。”当下连忙发出一声长啸。他和金碧漪早已说定,这啸声是通知她有人来的。

    这样穿云裂石的啸声令得那两个人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是否已给孟华看见,但从这啸声,他们却已知道碰上了一个内功深湛的高手。

    这两人也许是不想让孟华看出他们身有非凡的武功,登时放慢了脚步。那老叫化故意装作气喘呈吁吁的模祥,一步步走上山坡。

    这老叫化须眉俱白,看来最少也有六十开外的年纪。山坡上积雪没胫,孟华虽然怀疑他是伪装、但也恐怕他当真滑倒,是过去拉他。

    哪知双掌一握,孟华想要拉他上来,忽觉一股大力好似千斤坠一般,那个老叫化反而要把他拖下去。

    幸亏孟华近几个月来进境神速,功力的深厚早已今非昔比,当下也使了千斤坠的功夫,双脚似打桩一样牢牢钉在地上,运气一提,终于还是把那老叫化拉上来了。

    老叫化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怪不得天竺两神僧都盛赞他的武功,最近江湖传言,据说御林军统领海兰察也是死在他的手上,我还只道传言未必确实,或许是他的师父丹丘生有意成全徒弟的声名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下无虚,非同小可!”

    原来这老叫化虽然不认识孟华,和他一起的那个和尚却是认识孟华的。当孟华刚在山坡上露出身形之际,那和尚早已悄悄告诉他了。

    老叫化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装作非常高兴的模样,哈哈一笑,说道:“少年人,真好功夫!你叫什么名字,尊师是哪一位,可以告诉我吗?”其实,他是明知故问。

    孟华心道:“果然他是试我武功。”类似的事情,他曾碰过多次。天下第一神愉快活张就曾不止一次捉弄过他。他只道这老叫化也是和快活张一样,是个游戏风尘的异人,故此丝毫也没怀疑,这老叫化刚才的举动是有害他之心。

    孟华把姓名来历如实告诉了他,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多承缪赞,实不敢当。请问老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叫化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这两年来名播江湖的孟华,孟少侠,我早就听得人家说过你的名字了,当真是名下无虚。我嘛,我是老了,不中用了。我姓钟,名字就叫做无用。名实相副,就是不中用的意思。”

    孟华料想他说的不是真名,但江湖异人,不愿意人家知道他的真名实姓,那也是常有的事。于是说道:“老前辈说笑了,请问这位大师……”

    和老叫化一起的那个和尚高鼻深目,肤色漆黑,一看就知不是汉人。

    果然那老叫化说道:“这位高僧是从天竺来的大浮法师。”说罢叽哩咕噜和那扣尚说了几句印度话,似乎是替孟华介绍。

    孟华不禁有点觉得奇怪,他刚才亲耳听见这天竺和尚会说汉语,为什么老叫化和他说印度话呢?

    他看了看这个法号大浮的天竺和尚,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咦,我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蓦地想了起来,那次天竺那烂陀寺的主持优昙法师和他的师弟奢罗来天山找唐经天切磋武学,随行的有僧俗弟子数十人,这个大浮法师正是其中之一。他还记得当时是奢罗的大弟子大吉在双华宫外把守,他直闯进去,把大吉摔了一个筋斗,当时有几个人士来要帮大吉截他,这个大浮法师似乎也曾经接过他的一招的。

    他想了起来,甚为高兴,径自用汉语和大浮法师说道:“法师还记得我么,我们是在天山见过面的呀!想不到分手不过半年,在这里又见着了。那烂陀寺两位神僧可好?”

    大浮法师定着眼睛凝视孟华,作出业已想起了他是谁的神气,但却耸了耸肩,仍然叽哩咕噜地说他的印度话。

    那老叫化道:“他说他认识你,不过他是不懂汉语的,我替你翻译吧。”

    本来就觉得奇怪的孟华越发莫名其妙了,“他分明懂得汉语,为什么假装不懂?”

    原来大浮法师起初以为孟华未必还会认得他的,那天他们一大群人跟随师父大闹天山,当时的情形且又十分混乱,他想自己虽然曾经接过孟华一招,但一掠即过,而且他只是许多弟子中的一个,不比大吉法师那样是属于头面人物,孟华怎会特别注意他呢?

    不料孟华却还是记得他。

    孟华明知他懂汉语,但他既说不懂,为了礼貌起见,孟华也只好当作他是不懂,不便说出自己曾经听见他说汉语了。

    大浮法师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印度话,老叫化装模作样的替他传译。

    大浮法师的师父正是天竺两神僧之一的奢罗法师,他说。”多谢居士关心,他的师伯和师父已经回到那烂陀寺,一切都好。他还说他的师父曾与他提及昔日在天山与居士切磋武学之事,叮嘱过他,倘若碰上居士,托他代为致意的。”

    大浮法师说得出这桩事情,孟华对他的身份,自是相信不疑了。天竺两神僧,优昙与奢罗。优昙精研佛法,戒律深严,孟华对他当然极之尊敬。但奢罗嗜武成迷,性情真朴,孟华和他是不打不相识的,意气方面,却是更为相投。此时孟华听得大浮法师是奢罗的弟子,喜其师而及其徒,感觉上也似乎亲近许多了。

    由于有了对他师父的好感,孟华不觉暗自想道:“有其师必有其徙,奢罗法师行事怪僻,但却是个最不懂作伪的人。这个大浮法师假装不懂汉语,想必是有他的道理,并非存心作伪。”

    “佛家讲缘法”孟华笑道:“小别不过半年,今日就能碰上,我和法师也算得是有缘法了。但不知法师既已回到那烂陀寺,何故再又重来,可能见告?”要知孟华虽然并不怀疑大浮法师会做坏事,但对他在半年之中,匆匆来去,却也不免有点觉得奇怪。

    那老叫化道:“居士此问,我可以替他回答。他因喜爱中华的奇山异水,风土人情,是以来作云游。这次他是希望我陪他走更多的地方,广结善缘。”

    孟华本来想问他们是不是要到哈萨克族的鲁特安旗去的,但转念一想,假如这样一问,那就等于是向他们暗示,他已经偷听了他们刚才的说话了。如此一想,便即转过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更是他希望能够得到答案的。

    “我有个朋友,叫做段剑青,那日从天山下来之时,我曾见到他跟着你们的人一起下山,不知法师可知道他后来的去向么?”

    大浮法师假装不懂汉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避免孟华多所盘问,而孟华这个问题,正是他不愿意回答的!

    他装模作样的听了老叫化的翻译,又装模作样地搔搔光头,说道:“晤,好像我是曾经见过这个人,但他并不是跟我们下山的,未到半山,就不知他是何处去了。”

    孟华只是想打听一点有关段剑青的消息,并没疑心他有可能求这些天竺僧人庇护。这个大浮法师既是一问三不知,他自也不便再问了。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清脆的啸声,从喷泉那边传过来。这是金碧漪的啸声,孟华知道她已经出浴,于是放心和他们向喷泉走去,果然未到泉边,便看见金碧漪迎上前来。

    那老叫化和天竺僧人听见金碧漪的啸声,却是不禁又吃一惊。

    金碧漪自小就跟父亲练正宗内功,功力虽不及孟华深厚,但却更纯,一听就知是出自名门正派的上乘内功。

    老叫化和大浮法师俱是心里想道:“怎的一日之间,接连碰着两个高手。此人虽然不及孟华,也可算得是武林中一流人物了。”他们只道世间决难再有第二个孟华,此人料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武林前辈了。

    哪知他们心念未已,便看见了金碧漪。金碧漪可比孟华还更年轻,而且是个女子。他们更吃惊了。

    孟华替他们介绍过后,那老叫化问道:“金姑娘,请问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金大侠和姑娘是怎么个称呼?”

    “正是家父。”金碧漪答道。

    老叫化哈哈笑道:“我的所料果然不差。虎父无犬女,怪不得金姑娘有这样好的本领。”

    金碧漪道:“钟老前辈认识家父?”老叫化道:“仰慕已久,可惜尚无缘相见。不过令祖金世遗、金老前辈,我们是曾经见过一面的。”

    金碧漪没有再说话,低头如有所思。

    老叫化闻到雪鸡香味,啧啧赞道:“好香好香!”

    孟华说道:“这是我们刚在喷泉浸熟的雪鸡,滋味倒还不错。只不知大浮法帅可戒荤腥?”

    老叫化道:“他是有道高僧,早已破了法执、我执,既无执著,何忌荤腥?”

    孟华说道:“这就最好不过了,否则两位远来,我可要惭愧无物奉客呢。”当下把那只又肥又大的雪鸡给老叫化和大浮法师分食。

    老叫化打了个饱嗝,伸了伸懒腰,说道:“又暖又饱,好舒服,好舒服!真是难得有这喷泉。”

    金碧漪忽道:“听说西藏喷泉最多,钟老前辈,你是司空见惯了吧?”

    那老叫化好像没料到她突然有此一问,不觉变了面色,怔了一怔,好半晌方始说道:“不错,西藏地方,喷泉很多。但我虽然去过西藏,两次都是路过。只是路上偶然发现过几个小喷泉,‘司空见惯’还是说不上的。”

    孟华不禁也是有点觉得奇怪,奇怪金碧漪何以突如其来有此一问,好像早已知道这老叫化曾经到过西藏,甚至曾经在西藏住过一段很长日子似的?

    孟华是到过西藏的,于是他顺着话题谈他的见闻:“我只去过西藏一次,却有幸曾经见到西藏一个出名的喷泉,名叫‘白鹰泉’,喷射的时候,一团团蒸气冲上天空,形成白色的好像是兀鹰在摆动着翅膀。比这个喷泉的景象还要壮观。”

    金碧漪道:“记得你似乎和我说过,那次你就是在白鹰泉碰上两个清廷鹰爪的,我没记错吧?”孟华说道:“没错,这两个鹰爪,一个是清廷大内总管萨福鼎的得力手下,名叫丁兆栋,一个是原在小金川的军官调到西藏来的邓中艾。”那老叫化道:“我也曾听过邓中艾这个名字,听说他是武林有数的点穴高手,曾得连家双笔点四脉的真传,在小金川号称‘五官之首’。孟少侠说的就是他吧?”

    孟华说道:“不错,就是此人。”金碧漪忽地问道:“这两个鹰爪后来是怎么个下场?”

    孟华不觉又是一怔,想道:“我不是早已告诉了漪妹的么,怎的她还要问我?”但想金碧漪或许是想他说给这老叫化知道,于是说道:“丁兆栋后来是死在西藏一个恶霸场主江布的家里,是中了千手观音祈圣因的毒针打进心窝死的;邓中艾则最后来在天山碰上了我,被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点了他的伤残穴。当时有人将他救了去,如今生死如何,我则不知了。”

    金碧漪笑道:“不论生死如何,总之这两个鹰爪是没有好下场!”她说这话的时候,那老叫化的面色不觉又是微微一变,孟华虽没留意,金碧漪却已瞧在眼内。

    老叫化好像不想再提清廷的鹰爪,也没兴趣再讲西藏的喷泉。他吃了最后一块雪鸡,抹了抹嘴,说道:“孟少侠,金姑娘,多谢你们的招待,如今我们吃也吃饱,歇也歇过了,该向你们告辞了。”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怎么你们就要走了?”正是:

    作贼心虚难掩饰,匆匆来去为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