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南威提一口气,想要站起身来,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已是使不出气力,胸口觉得有点作闷。巫秀花见他说话还像平时一样,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道:“你是中了三枚毒针,我都用磁石替你吸出来了。你吸进一点毒烟,料想亦无大碍。不过,你亦已昏迷了大半天了。”

葛南威道:“多谢姑娘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巫秀花道:“这都是多亏你的内功深厚,我有什么功劳,说起来我还要向你道歉呢,我放了一枚烟雾弹,累你毒上加毒。”

原来巫家有一种独门暗器,名为“毒雾金钉烈焰弹”,巫秀花为了掩护葛南威逃跳,虽然不敢把喂毒的梅花针混在烟雾之中打她继母,但那弥漫的烟雾却还是有毒的。在她放出烟雾弹之时,巫三娘子也发出毒针伤了他们。

葛南威道:“你的继母呢?”

巫秀花道:“我背了你拼命逃跑,她没追来,料想也是受了一点伤了。真是好险,要不是你那枚石子刚好在那紧要关头打着了她,只怕咱们二人都难逃命。”

葛南威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巫秀花道,“是无平山上的一个石窟,日前我在山上游玩,无意之中发现的。洞口满是荆棘,或许他们不会发现。”

葛南威默不作声,试试默运玄功,可是怎也没法凝聚真气了。原来他在自解穴道之后所恢复的那几分功力,由于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那枚石子一弹出去,他的真力亦已消耗净尽,就得从头做起了。

巫秀花苦笑道:“你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不肯把我的姓名来历告诉你的原因了吧?你恨我不恨?”葛南威道:“莲出污泥而不染,何况你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怎会恨你?”

巫秀花听他说得十分诚恳,脸上绽出笑容,但片刻之后,却不禁又幽幽叹了口气。

巫秀花叹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情,你还未曾知道,知道之后,只怕你就要恨我了。”

葛南威心中一凛,说道:“对啦,有件事情,我正要问你。杜素素是否已经落在你的继母手中,他们把她怎么样了?这件事情,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吧?”

巫秀花道:“我要和你说的,也就正是这事件事情。”葛南威不觉忐忑不安,心想素素莫非已遭不幸,否则巫秀花为什么担心说了出来,我就会恨她?

巫秀花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葛七侠,你别担心,你的杜姑娘并没落在我的继母手中,他们是骗你的!”

葛南威喜出望外,“真的?那么她现在何处?”巫秀花道:“前三天她还在扬州,不过现今她在何处,我可就不知道了。”其实她是知道的,不过她却不愿这样快告诉葛南威,葛南威放下了心上的一声石头,问道:“那么素素那支玉簪怎的会由殷纪派人送来给我,而且是和你的继母的独门暗器蝴蝶镖一同送来的。他们言之凿凿,不由我不相信,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巫秀花道:“这支玉簪是我偷来的。是我帮忙他们骗你上当的。你明白了吧。”她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葛南威之后,说道:“不错,他们在知道杜姑娘回到家乡之后,殷纪本来是要我去害她的。他叫淮阳帮的人帮我设下骗局,诱杜姑娘上当。殷纪说杜姑娘是他的一个对头之女,要我用毒药将她绑架回来,最不济也必须取得一件信物为凭,否则他们就不会相信我。”

葛南威道:“那你为什么不依从他们的主意?是否在你见到了素素之后,你便知道了她的来历?”

巫秀花道。”这倒不是。杜姑娘武功高强,我当然早已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但却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她和你是八仙中的一对爱侣的。”

葛南威心里想道:“如此说来,她倒并不是因为害怕得罪‘八仙’中人,方始不敢害素妹的。虽然做错了事,总算良知未泯。”

巫秀花继续说道:“你们八仙刚在京城里做了一件大案,杜姑娘当然不会把她的身份告诉我的。不过她虽然没有把来历告诉我,对我却是情如姐妹。和她相处了几天,我实在不忍下手害她,是以偷了她这支玉簪,回来向殷纪交差。

“他们相信了我。这才让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昨晚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觉得不应该害你,也希望由这件事情而因祸得福,使得我的继母和巫山帮都能够从此改邪归正,这才下走决心救你。”

葛南威道:“你刚才和你继母所说的那些话,我躲在草难里都听见了,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不怪你。”

巫秀花忽地幽幽说道:“你不怪我,我已感激不尽,要是你再说客气的话,我更加不安了。不过,难道你的心上就没别的牵挂了么?”

葛南威给她勾起心事,黯然说道:“我放心不下的只是素素,她找不见我,不知如何着急了。我死不打紧,但见不着她,唉——。”原来他亦已隐约猜想得到,杜素素这次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他,其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的了,要是他见不着素素,误会就始终会留在她的心中,岂非遗憾终生?不过巫秀花于他虽有救命之恩,毕竟还是初相识的朋友,他的心事,可不方便对巫秀花倾吐无遗。

他虽然没有吐露心事,但巫秀花七巧玲珑,用不着他说,亦已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她勉强一笑,道。”吉人天相,葛七侠,我相信你会见得着你的杜姑娘的。”

葛南威也勉强笑道。”但愿如你所言。”他说了之后,巫秀花长长叹了一口气。患难之中,原需彼此安慰。葛南威不住问她道:“巫姑娘,你又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么。”巫秀花道:“没什么,我只是羡慕杜姐姐。”

葛南威怔了一怔,蓦地想起巫三娘子嘲讽女儿的说话:“难道她真的是对我。对我——”心念未已,只听得巫秀花已在继续说道:“我是羡慕杜姐姐的福气,有人这样的关心她。我可是无依无靠,没人关心我的。”

葛南威道:“谁说没人关心你呢,最少我现在就关心你!而且你失去了过去的朋友,会得到更多新的朋友的。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巫秀花眉毛一扬,问道:“怎么样?”

葛南威道:“我比你年长几岁,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咱们结为兄妹如何?”

巫秀花呆了一呆,蓦地纵声笑了起来,说道:“好啊,好啊!你不嫌我高攀,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是一个被人当作‘妖女’的人,今日能够得有如此一位英雄兄长,纵然我不幸身亡,死了也可瞑目。”笑声中似乎颇有几分凄凉意味。葛南威见她似失常态,忙道:“别说不吉利的话,正如你刚才所说,吉人天相,咱们都会脱险的。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我有两位本领高强的朋友——”巫秀花道:“你说的是陈石星和云瑚吗?”

葛南威道:“正是他们,原来你也知道了。”巫秀花道:“我听殷纪说过,东门壮就是为了追踪他们,来到苏州的。”葛南威道:“昨日他们本来是和我约好了来接应我的,他们在殷纪的老屋找不着我,一定会继续寻找我的!巫秀花笑道:“那咱们就碰碰运气吧。但不管运气如何,我现在也不担心了。得你认我为妹子,老天爷赐给我的已是大多!”当下两人就在山洞里撮土为香,八拜结为兄妹。

陈石星和云瑚已经回到寒山寺。

单拔群和杜素素一踏进寺门,就看见他们奔上前来迎接。

陈石星又惊又喜,“单大侠,我正想去殷纪那座别墅找你,你已经回来了。但葛大哥呢?”

云瑚则是抢着去接杜素素,她喜出望外的拉着杜素素的手,也在同时说道:“杜姐姐,终于盼到你了。你看着了葛大哥没有?葛大哥为了你被殷纪骗去赶约,这些事情,你知道了吧。”

杜素素道:“我都己知道了。但我可还未曾见着他。他给一个妖女骗走了。”说至此处,回头向单拔群苦笑道:“单叔叔想不到这个打赌是我赢了。”

陈云二人大为惊异,不约而同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杜素素道:“说来话长,咱们进里面说吧。”

此时刚是天明时分,杜素素待要拜见皎然大师,陈石星道:“皎然大师正在做晨课。”单拔群道:“他是个有道高僧,不拘世俗之礼,咱们不必打扰他了。”

杜素素把自身的遭遇和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陈云二人之后,云瑚笑道。”单叔叔,你和杜姐姐的打赌,依我看来,只能说是输了一半。”

杠素素怔了怔说道:“此话怎讲?”

云瑚说道,“那位巫小姐虽然没有把葛大哥送来寒山寺,对他却是并无恶意。”杜素素道:“这点我也相信。她虽然偷了我的玉簪,设下陷阱,帮殷纪那一班人骗南威上当,但她没有乘机害我,也还不能算是太坏。”

云瑚说道:“而且依照你所说的情形看来,这次她把葛大哥救出殷家,看来也不像是和殷纪那班人串通了来做戏的。只要她是真心救人,并无阴谋在内,葛大哥迟早都会回来找你的。”杜素素道:“我想不通的正是她为何要如此?虽说巫三娘子不是她的生身之母,但她们总是一伙的。怎的竟会为了南威的缘故,她宁愿背叛他们呢?”云瑚噗嗤一笑,说道:“杜姐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不放心吗?其实你和葛大哥是青梅竹马之交,应该相信得过他不会移情别恋。”

杜素素面上一红,“我才不稀罕他呢,要是我不放心的话,这次我也不会离开他了。”

云瑚说道:“人与人之间,总是难免有误会的。即使是至亲至近的人,有时也难免如此。对啦,有个好消息我还未曾告诉你呢,段剑平大哥和韩芷姐姐已经订了亲了,在你离开北京之后不久,他们也一同回转大理了。”

云瑚突然提起段韩二人之事,两段话似乎并无关联,但杜素素是听得懂她的意思的。不禁又是面上一红,说道:“昨日我已经见过郭英扬大哥和钟貌秀姐姐,知道这件事情了。”心里想道:“我对韩芷的误会,固然是我的鲁莽,但只怕巫三娘子的女儿,却怎能和出身名门正派的韩芷相比。”

单拔群道:“南威暂时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倒是担心另外一桩事情。”陈石星道:“什么事情?”

单拔群道:“东门壮和濮阳昆吾来到苏州,刚才他们分明是在殷家,却不露面。咱们虽然不知他们图谋什么,但总得设法通知王寨主。”杜素素道:“单叔叔,你不是要去西洞庭山给王寨主拜寿的么?”陈石星道:“我们和葛大哥本来也都是要去给王寨主拜寿的,不过王寨主的寿辰是本月廿二,还有十来天呢。”

杜素素道:“那你们早去几天,也是无妨。让我留在这里寻找南威,你们不必担心。”陈石星道:“单大侠另有一个约会。日期已经定了八月十八,地点是在海宁。”

单拔群道:“我就是为了此事有点放心不下,约会我的人是一柱擎天雷震岳,我是非去不可的。还有,派谁去向王寨主报讯,人选也须慎重考虑。”

刚说到这里,有个小沙弥进来报道:靖南镖局的总镖头成大全和一个老叫化前来求见单大侠。

单拔群道:“和成大全同来的,想必是丐帮朋友了。”连忙叫小沙弥请客人进来。

单拔群所料不差,和成大全一起进来的那个客人,不但是丐帮中人,而且是苏州丐帮分舵的舵主焦仲。

成大全已经得到狮子林那个小厮送来的消息,急不及待地先问陈石星道:“听说葛七侠昨日去赴殷纪的约会,他回来没有?”

陈石星道:“单大侠和杜姑娘就正是刚刚从殷纪那座别墅回来的。”成大全情知不妙,连忙问道:“那你们敢清是还未曾找着葛七侠么?”

杜素素苦笑道:“人没找着,东西也没找着。”

成焦二人听罢他们讲述经过,焦仲说道:“杜女侠不必担心,只要葛七侠还在苏州,我们丐帮弟子一定能够替你找得着他。单大侠,给王寨主送信的事情,你也交给我办好了。”单拔群笑道。”这样最好不过。彼此老朋友,我也不称你客气了。”

焦仲又道:“云女侠、杜女侠住在寒山寺可不方便,不如你们都搬到我那里如何?”

单拔群道:“我有另一个约会,待会儿就要动身前往海宁。”陈石星、云瑚和杜素素则接受了他的邀请。于是众人便即分道扬镳。

丐帮消息最为灵通,杜素素得到焦仲答允帮忙,自是宽心不少。但是否能找到葛南威,终究还是事属渺茫,一日未曾见着葛南威,她还是放心不下的。

葛南威怎么样了呢?

他睡了一大觉,一觉醒来,又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了。他揉揉眼睛,叫道:“巫姑娘。”

听不见巫秀花的回答,不禁吃了一惊。

他定了走神,借着从石碑透进来的微弱光亮,留心察看,发现巫秀花果然是不见了。有个木瓢放在他的身旁,瓢中盛满清水,这木瓢比普通的木瓢大得多)手工却甚简陋,看得出来,是匆匆忙忙用刀剜木而成,说是木瓢,其实不过是一件匆匆制作的盛水容器。

一直等到天黑,山洞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却还未见巫秀花回来。

葛南威不觉暗自踌躇,不知是出去找寻她的好,还是继续留在山洞之中,等待她回来的好?

此际巫秀花也正是踌躇难决。

“葛大哥迟早是要和杜素素重新团圆的,我老是跟着他,插在他们中间,这算什么?葛大哥即使不讨厌我,杜素素也会讨厌我的。

“嗯,我已经给他把过脉,明天他的功力料想也可以恢复一半了。我给他找了食物回去,但愿他还未醒来。”

她不敢下山,只盼在山中能找着茶农,讨一点食物。

天平山是否有安家立户的茶农她不知道。天平山虽然不是高山峻岭,但要寻找人家也不容易。

忽地发现了有人迹了。

那人说道:“大哥,你看见这叫化子没有?”

声音极其熟悉,是殷纪的管家王宗允。

巫秀花听出了是他的声音,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躲在乱草丛中。王宗允说话的地方就在附近;幸好中间隔着形似屏风的石块,巫秀花躲藏得快,未给他们发现。

只听得那“大哥”已在说道:“看见了,怎么样?”

王宗允道。”荒山野岭中,有个叫化子跑来乞食,这事情不是有点奇怪么?”

那“大哥”淡淡说道:“咱们办咱们的事,别理会他。”王宗允和另外一个人同声问道:“为什么?我瞧这叫化子一定不是普通乞丐。”另外那个人的声音也是巫秀花熟识的,是狮子林的掌柜官宗耀。

那“大哥”说道:“倘若是普通的乞丐,咱们值不得去理会他。倘若是丐帮的弟子,丐帮与咱们阎王帮河水不犯井水,咱们又何必去招惹事端?”

听到此处,巫秀花蓦然一省,知道了他们这个“大哥”是谁了。”原来这个人竟是阎王帮的首领阎宗保,怪不得他们叫做“大哥”。我早就应该想到了。”阎宗保是在二十年前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的。

阎宗保道:“说回正经事吧,你们还未说完呢,准备作什么打算?”官宗耀叹了口气,说道:“巫秀花这丫头真是害人不浅,这回我和二哥都给她连累了!”

不出巫秀花所料,果然就说到了她头上。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了。阎宗保道:“巫三娘子就不管她这个女儿么?”

王宗允道。”巫三娘子虽然是生气得不得了,但她如今已是一走了之了。这笔烂帐,莫奈何只好由我们替她料理了。”官宗耀接着说道。”这笔烂帐可是很难料理,她虽然有言任由我们处置这个丫头,我们却是不能无所顾忌。”

“顾忌什么?”

“殷纪已给单拔群吓破了胆,葛海威又是八仙中人,如今这丫头和葛南威做了一路,找着他们,也不知怎样才好,软的硬的恐怕都是不行。”

阎宗保道:“贤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此次出山,就是想要重振阎王帮的。我倒想把这丫头拿来交给巫三娘子。”

王宗允道:“那也好,让巫三娘子自行处置,咱们可以不必接这烫手的热山芋。”

阎宗保道:“我并不是怕热山芋烫手,我是要合并巫山帮。巫三娘子目前失了靠山,这正是合并巫山帮的好时机。你们说对不对?”

官宗耀道:“对,东门壮和濮阳昆吾到别处去了,殷纪又对单拔群和八仙中人是颇为忌惮,如今她的女儿和葛南威做了一路,她当然也会怕殷纪保护不了她。”

阎宗保哈哈笑道:“殷纪害怕单拔群;我不害怕,殷纪保护不了她,我可以保护她,要是给我拿着了葛南威,我还可以直接和东门壮做这宗买卖!”

王宗允心中小以为然,婉转说道:“大哥说得是,巫三娘子目前走投无路,自是希望得有力者相助,不过咱们阎王帮如今只剩下一块招牌……”阎宗保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笑道。”你以为我的算盘打得太过如意吗?我还未曾告诉你们呢,这二十年来,我并不是吃饱饭就睡觉的,我早已把散在四方的帮众,重新聚拢来了,目的就是等待这个时机,东山再起!”

王官二人喜出望外,说道:“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阎宗保淡淡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依附了江南首富,舍不得离开现有的安乐窝呢。”王宗允忙道。”大哥哪里话来,任凭怎样锦衣玉食,总是寄人篱下。我只怕大哥不要小弟。”官宗耀也道:“大哥东山再起,小弟自当执鞭随鞍。”

阎宗保哈哈笑道。”除了时机有利之外,我还有绝对把握。可以逼使巫三娘子就范!”

官宗耀好奇心起,问道:“是什么法子,大哥可以告诉我们吗?”

阎宗保道:“咱们自己兄弟,告诉你们也不打紧,但你们可得千万守秘。”王官二人齐道:“这个当然。难道大哥还信不过我们?”

阎宗保道:“你们知道巫山云是怎么死的吗?”巫山云是巫山帮的前任帮主,也就是巫秀花的父亲。巫秀花躲在乱草之中,听到此处,不觉吃了一惊,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王官二人也是吃了一惊,王宗允道:“不知。”官宗耀则道:“难道是巫三娘子害死他的?”

阎宗保道:“一点不错,是她和外人串谋害死亲夫的!”

巫秀花吓出了一身冷汗,外面忽然静了下来。

只听得山坳那边,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你说的那个山洞怎的寻不着,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记得是那个地方的,决计不会弄错。”

“但那地方只见乱石磷峋,连一个小小的洞穴都没发现!”

“你别催我,让我想想。啊,我发现可疑之处了!”

“你发现什么了?”

“那块大石头!那块大石头有点古怪。”

“那块石头是比附近的石头大得多,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呀?”

“那块石头,形似屏风。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是曾经见过的,我还坐在石上歇过一会呢。”

“既然本来就有,那就更没什么友怪了。”

“你不知道,我记得那块石头上次并不是在这个地方的。”

“啊,如此说来,那定是人力所为,是有人将它搬来的了!”

“是呀,那个人为什么要无端把这么一块大石头移动?倘若不是意图遮掩什么,他怎肯白耗气力。”

巫秀花正自惊疑,是谁发现了自己封洞的石头?心念未已,便听得阎宗保低声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且待这两个化子把葛南威和那丫头找出来,咱们乐得捡个现成。”巫秀花心头卜卜的跳,有什么办法保护葛南威不给他们发现呢?

那叫化子似乎碰到为难之事,歇了一歇,方始说道:“不过,那块大石头,合咱们二人之力,只怕也未必搬得它动。”另一个小化子哈哈笑起来。

“大哥,你笑什么?”那小化子笑道:“你怕搬不动石头,咱们不会回去搬救兵吗?”

官宗耀低声问道。”咱们怎办?”

阎宗保道。”二弟,你去干掉那个回去搬兵的叫化子,我和三弟跟踪这叫化子去葛南威栖身的山洞。”

听至此处,巫秀花又惊又急,如何才能够保护葛南威,已是到了必须当机立断的时候了。

她身形一动,阎宗保立即察觉。双指一弹,“呼”的一枚钱镖飞了过来,幸亏她闪得快,钱镖打着她身旁的石头,擦得火星迸发。

不过巫秀花本来就是要自己出来的,她一声咳嗽,已是从乱草丛中钻了出来了。

王官二人看见是她,不禁为之一愕。

“王伯怕、官伯伯,你们好!这位老伯伯是——”巫秀花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气,和王宗允、官宗耀二人打招呼。

阎宗保哼了一声,说道:“这丫头和你们这样熟络,敢情她就是——”官宗耀躬腰答道:“禀大哥,这丫头正是巫三娘子女儿。”巫秀花装作吃了一惊的神气,说道:“哦,原来你是他们的‘大哥’,那么你一定是阎王帮的阎帮主了,失敬,失敬。”她故意提高声音说话,好让山坳那边的两个小化子听见,赶快逃跑。

阎宗保是老江湖,当然懂得巫秀花大声说话的用心。不过,既然发现了巫秀花,那两个叫化子自是可以无须理会了。“有了这个丫头,还怕抓不到葛南威吗?”阎宗保暗自思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不招惹丐帮更好。不错,他们是要回去找人帮忙,但丐帮总舵是在城中,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几个时辰,我早已把葛南威带走了!”

“废话少说,葛南威在哪里?”

巫秀花道:“他早已跟单拔群走啦!”

阎宗保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这丫头倒是很会说谎,可惜你这个谎话造得不够高明,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巫秀花怔了一怔,硬着头皮说道:“我说的是真话呀,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阎宗保冷笑道:“还说没有骗我!哼,不过谅你也未曾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单拔群昨天已经离开苏州,他是一个人走的。”

巫秀花暗暗叫苦,“单拔群一走,杜素素和葛大哥的其他朋友,恐怕是对付不了阎宗保他们的。葛大哥更加危险了。当前之计,拖得一时就是一时,千万不能让葛大哥给他们发现。”

阎宗保也怕时间一长,说不定丐帮的人就会来到。他不想多添麻烦,喝道:“我们已经知道你是把他藏在一个山洞之中,快领我们去把他揪出来!”

巫秀花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情,你一定要我带领你们去找,我只能乱指一通!”

阎宗保大怒喝道:“臭丫头,你不乖乖听话,我先打断你的两条腿!”巫秀花笑道:“你打断我的腿,我更不能带你们去找葛南威了!”

阎宗保冷笑道。”那你就试试吧,我有十八种酷刑,一件件让你尝尝滋味!”冷笑声中,一跃而起,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朝着巫秀花就抓下来。

巫秀花叫道:“我愿意带你们去了,但你可不能吓我呀,我一害怕,就走不动了。”

阎宗保缩回手掌,喝道:“快走!”巫秀花忽地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出数丈开外,反手一扬。

只听得“蓬”的一声,一团浓烟冒起,浓烟中闪烁着无数细如牛毛的光芒。

这是她家传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夹在烟雾之中飞出去的是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阎宗保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大袖一扬,烟雾四散,一团烈焰,反卷回来。幸亏巫秀花跑得快,没给烧着。

阎宗保振袖一弹,一片嗤嗤声响,把插在他袖上的梅花针都抖落了。

这手功夫,当真可以说业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阎宗保身为阎王帮头子,本领了得,早在巫秀花意料之中,却还想不到他如此厉害!

烟消雾散,暗器无功,阎宗保如影随形的紧追不舍。“嗤”的一声又撕破了巫秀花一幅衣裳。

眼看巫秀花已是难逃魔爪,忽闻得“呼”的一声,突然有个人从他头顶上的一个悬崖扑下来。

“大哥小心,这小子是陈石星!”从后面飞跑上来的王宗允大声叫道。陈石星凌空跃下,来势迅猛之极,饶是阎宗保早有准备,他不禁吃了一惊。陈石星一招“鹰击长空”凌空刺下。阎宗保挥袖一拂,想要把他的剑卷出手去,但听得“嗤”的一声轻响,陈石星已是一个“鹞子二翻身”,脚踏实地,阎宗保低头一看,衣袖被划开了一道裂缝。

这一下双方都是吃惊不小。说时迟,那时快,云瑚亦已从悬誊上跳了下来,冷笑道:“我们正是要把地上的活阎王送到地府去见真阎王!”

双剑合壁,威力陡增。阎宗保双袖齐摔,“铁袖神功”已是加强一倍,但见剑光过处,声如裂帛,他的两边衣袖都被削去,在剑光中绞碎,化成片片蝴蝶。要不是他缩手得快,险些手臂也要和身体分家。如今只剩下两条光秃秃的臂膊,“铁袖神功”是不能再施展了。巫秀花想不到他们的双剑合壁如此了得,在旁边看得心花怒放。

陈云二人双剑合壁,应付阎王帮三个头子联手猛攻,不知不觉已是过了一支香时刻,斗至百招开外,兀是奈何不了他们。阎宗保也不由得心中有点烦躁了。

忽地隐隐听得对面的一座山头有人叫道:“马舵主、焦舵主,你们快来呀!”不是别人,正是巫秀花的声音。

刚才双方在恶战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巫秀花是什么时候走的,此时方始知道她早已离开。

阎宗保吃一惊,暗自思量:“原来这丫头是跑去讨救兵,她说的马舵主和焦舵主自必是扬州、苏州两地的丐帮分舵舵主马大酞和焦仲了。这两人的本领虽不怎么高明,但如今敌我双方势均力敌,对方若然添了两名帮手,只怕我们就难免要吃亏了。何况丐帮并非好惹,我本来就是打算非不得已就不招惹他们的。不如还是走吧。”当下向两个把弟打了个眼色,以退为进的猛发三掌,回身便走。喝道:“臭小子,野丫头,让你们二人多活几天,慢慢再找你们算帐。”

云瑚本来也想骂他们几句的,剧斗之余,气促心跳,竟是想骂也骂不出来。转眼间,阎王帮三个头子已是去得远了,云瑚歇了一会,方始嘘了口气,“好厉害!”

等了一会,云瑚说道。”奇怪,怎的还不见他们来到?”陈石星此际已经调匀气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声音远远送出去,叫道:“马舵主,焦舵主!巫姑娘!”叫了三次,依然没听见任何一人的回答。

陈石星心念一动,“嗯,此事恐怕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咱们是在山腰碰见那两个丐帮弟子的,他们焉能这样快就请得马焦两位舵主到来。”

云瑚道:“我想那位巫姑娘不会把葛大哥抛下不理的,咱们还是去找找她吧。”

两人向巫秀花刚才所在的那座山头走去,不过走了数十步之遥,云瑚已是有所发现。

“大哥,你快来看,我猜得不错吧!”

那是在山勒当眼处的一棵大树上,向着他们这面的树干正中剥去了一大片树皮,虽然暮霭苍茫,但上面刻着的字迹入木三分,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看就知是用利剑刻出来的。那两行字是:“葛七侠任离此处南面约二三里地的一个山洞之中,洞口有一块形似屏风的石头。”

不过二三里路,陈云二人施展轻功,片刻即到,果然发现了那块石头。云瑚性子较急,一发现那块石头,未曾跑到洞前,就先叫道:“葛大哥!”

葛南威正自等得心焦,云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隔着封洞的石块,他听得不很清楚,只道是巫秀花回来。

“秀妹,你回来了么?我只道你不再——”话犹未了,陈石星已把那块巨石推开。以陈石星的功力,推动这块石头自是不难,但还是感觉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轻易。原来葛南威在洞里面也在同时推动那块巨石,助了他一臂之力。

移开了封洞的石头,葛南威见是陈云二人,不觉又惊又喜,登时呆了。

云瑚笑道:“葛大哥,你想不到是我们吧?令你失望了?”

葛南威定了定神,说道:“我正是盼望你们来呢,但你们怎能找到这个地方来的?”陈石星道:“说来话长,待会儿慢慢告诉你。你的伤怎么样?”

葛南威道:“余毒早已拔清,如今我的功力大约亦已恢复了四五分了。

陈石星道:“好,你先别说话。”紧握葛南威双手,葛南威只觉一股热气,从他掌心透入,循着手少阳经眯,缓缓上升。知道陈石星是以本身真气,替他推血过宫,恢复功力。于是便即运功与他配合。两人练的都是正宗的内功,有如水乳交融,没多久已是功行百穴,气透重夫。葛南威微笑说道:“行了。陈大哥,恭喜,恭喜!”云瑚道:“咦,你恭喜他什么?”

葛南威道:“陈大哥的内功造诣更胜从前,迸境如此神速!岂非可喜可贺。如今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了。”陈石星笑道:“你的进步比我更快啊!好,那咱们赶快回去吧,免得焦舵尘和杜姑娘担心。”葛南威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功力,施展轻功自是不成问题。

三人边走边说,云瑚知道他此际最挂念的必然是巫秀花的安危,便道:“葛大哥,我先替你打开一个闷葫芦吧。我们之所以能够找到你,正是那位巫姑娘指点我们的。”

葛南威道:“啊,你们已经见着她了。那,她、她呢?”云瑚说道:“她已经走了。恐怕她也不想回来再见你了。”

此时她方有余暇,把刚才是怎样见着巫秀花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葛南威知道。

葛南威听说他们打败了阎王帮三个头子,自是欢喜。但想到巫秀花为自己牺牲不少,自己未能报答她的半点恩情,却是不禁为之黯然了。

云瑚说道:“葛大哥,你饱读诗书,自必知道苏东坡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巫姑娘走了也就算了,还有一个人更盼望你呢!”在她心里倒是觉得巫秀花一走了之,于己于人可能是更有好处的。葛南威喟然轻叹,重念“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两句诗,说道:“你说得不错,人生本来应该这样洒脱的。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未曾知道。”

他把巫秀花怎样为了他的缘故而和母亲闹翻的种种事情说了出来,说道。”我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决无别的心肠。但她这么一走,却是冒着给她继母捉回去的危险。我未能报答她的恩惠,自是不忍见她在江湖上独自飘零。”

云瑚这才改变了对巫秀花的观感,起了同情之心,说道:“如此说来,这位巫姑娘倒也算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女子了。我想杜姐姐要是知道这些事情,她也一定会像妹妹一样爱护她的。不过要找寻她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咱们还是拜托丐帮替你找寻她吧。纵然她不肯回来和你见面,丐帮也可以暗中照料她的。”

葛南威问道:“素素也是和你们一起,住在丐帮分舵么?”

云瑚说道:“不错,她虽然在苏仲城内有个亲戚,但焦舵主觉得还是让她住在分舵安全一些。”葛南威大为兴奋,“那么我一回去就可以看见她了!”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云瑚赴上前去,忽地笑道:“葛大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葛南威怔了一怔,一时还未懂得云瑚的意思,茫然问道。“今天有什么特别?”

云瑚笑道:“你在山洞困了两天。连日子都忘记了么?待会儿月亮升起,你就知道了。”

葛南威登时醒悟,说道:“我真糊涂,原来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五了。”云瑚笑道。”对啦,今天正是中秋佳节,人间天上,同庆团圆,你和杜姐姐今晚重逢,这可正是喜上加喜啊!”

谁知回到苏州的丐帮分舵,却没见着杜素素。

焦仲说道:“我正要告诉你们,杜女侠午间出城去了,尚未回来。”

葛南威只好再到杜素素那个亲戚家中查探,赶至时已是月亮初升的时分了。杜素素的表姨出来开门,见是葛南威,不觉呆了一呆,随即喜极忘形的嚷道。”葛相公,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素素找得你正苦呢,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葛南威听得她这么说,便知所料不差,连忙叫道:“素素、素素!”但却听不见屋内有人回答。那妇人说道:“葛相公,你要是来早两个时辰,就可以在我这里见着她的。你现在赶快去丐帮分舵找她吧。那个地址是、是——”葛南威吃了一惊,“我正是从丐帮分舵来的。素素临走之时,有没有和你说她可能去别的地方?”

那妇人想了一想,说道。”她没有告诉我要去什么地方,不过她曾谈及丐帮这两天派了许多人出去都找不到你,她很是不安。我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不用你们找他,他就会自己回来的。’她闻言如有所思,半晌说道:‘我也相信他不会有危险的,他已经逃出殷家,迟早会来找我。但无论如何,我总是早一刻见他,早一刻心安。’听她的口气,的确像是要亲自去找你。可惜当时我未曾想到这点没有向她问个清楚。葛相公,你想想看,除了丐帮分舵之外,素素可能到什么地方找你?”

葛南威瞿然一省,“对了,我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找她了!”

他一口气跑到江边,寒山寺对面的枫桥已然在望。

中秋夜的明月又大又圆,宛似玉盘高挂。“枫桥夜月”本是姑苏八景之一,中秋之夜,显得更加美了。

月光下佩叶的色泽虽然不及日间的鲜明,却也另有一番景致。桥边栽有几枝杨柳,风过处柳絮轻拂,柳枝摇曳且是别有风韵。葛南威不觉想起故里风光,想起了和杜素素同在故乡,同作少年游的那段美好的日子。心中念着杜牧的诗句:“青山隐隐水道道,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诗中情景,不啻是他这段时光的写照。不同的只是,并非“玉人”教他吹萧,而是他教“玉人”吹萧。

“这枫桥月色,绝不逊于扬州二十四桥。只可惜在这里听不见有玉人吹萧。”

哪知心念未已,晚风竟然带来了一缕萧声。

萧声如怨如恨,如泣如诉。葛南威是音乐的大行家,一听就知吹的是怀人的曲调。

这还不奇,奇怪的是,从这洞萧发出的清音,葛南威可以断定那人吹的萧就是他的传家之宝的那支玉萧。

葛南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刹那间不觉呆了,“难道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吹萧的玉人就是她?就是她!”

一曲既罢,那人曼声吟唱: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竟处,不与者番同。”

可不正是杜素素的歌声!

她唱的是来代词人晏几道作的《少年游》。杜素素刚才吹的曲子,正是葛南威将这首词谱曲的。葛南威情怀激动,心中叫道:“不错,不错,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但我可不是浅情终似,行云无定,只能犹到梦魂中啊!”他呆了一呆,立即拔足飞奔,奔向枫桥。

陈石星听到了杜素素的歌声,不禁也是又惊又喜,几乎要叫出声来。他正想跟着葛南威跑上前去,云瑚一把将他拉着,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傻哥哥,他们情人相会,你跟去做什么?别打扰他们!”葛南威悄悄跑到那棵柳树后面,只听得杜素素喟然轻叹,念两句词:“换你心,为我心,始知想忆深。”

葛南威“噗嗤”一笑,现出身形,“素素,你说错了,不用换心,我也知道你对我想忆之深。”

杜素素呆了片刻,“葛大哥,当真是你?这,这不是我在做梦吧?”葛南威笑道:“当然不是,你咬咬指头、痛不痛?素素,你不用慨叹: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到寒山寺找我,我是特地赶来和你相会的。”

杜素素喜出望外,眼角不觉沁出泪珠:“大哥,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但我却想不到你这样快就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刚才我在寒山寺找不见你,真是失望,想起扬州二十四桥边你教我吹萧的往事,我不觉就在这里自己吹萧了。”

葛南威笑道:“你吹得很不错啊,比以前大有进步了。不过你不应该把我想像得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的。”

杜素素粉脸抹上一片轻红,低下头道。”大哥,我以前是曾犯过多疑的毛病,但到了苏州,我已知道你是决计不会负我的了。我刚才唱这一首词,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尚未找到你,不知何日重逢,故而借这首词拧发胸中的郁闷。”葛南威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素素,你能够相信我就好。”

杜素素笑靥如花,却忽地问道:“那位巫姑娘呢?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来,她不愿意和我见面么?”

葛南威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正要告诉你呢,她、她——”

杜素素轻轻一笑,打断他的说话,笑道:“你不用表明心迹、我也知道你不会见异思迁的,那位巫姑娘对你很好吧?她现在何处,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她把我救出殷家,又替我医好了伤。但她已经走了,我也不知她现在何处。”

“啊,她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挽留她?”

“她是瞒着我走的。我已和她结拜为异姓兄妹,素素,你不会多心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感激她都来不及呢。有一件事情,也许你未知道,我是早已在你之前,和她相识,虽然未曾结拜,但我们亦已是如同姐妹一般了。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有这样一个妹妹,我是求之不得呢。”

说至此处,杜素素这才蓦地想起了大哥,你不是说和陈大哥云妹子一起来找我的么,怎的还不见他们来到?”

云瑚一笑现身,说道:“恭喜,恭喜。你们今晚是人间天上,同庆团圆。杜姐姐,你别多疑,我可并没有偷听你们的说话。”陈石星跟着来到。

杜素素杏脸泛红,说道,“别开玩笑,我们有正经事和你们说呢。”云瑚说道:“什么正经事呀?我说的难道不是正经事吗?”葛南威道:“陈大哥,那天约你到寒山寺相会的人想必就是单大侠了?”

陈石星道:“不错。但他如今已经不在寒山寺,到海宁去了。”葛南威道:“我要问你的正是这个,单大侠到海宁去,料想不会只是为了观潮吧?”

陈石星道:“是一个老朋友约会他的,不过他们约会的日期八月十八,可正是‘潮神生日’倒是可以顺便观潮的。”

杜素素道:“八月十八的海宁潮是天下壮观之一,可惜我们不能去了。”

葛南威道:“那位和单大侠约会的老前辈是谁,我可以知道吗?”

陈石道:“这位老前辈你也曾见过的,他就是威震南疆的‘一柱擎天’雷震岳大侠。”

葛南威是知道陈石星一家和雷震岳的渊源的,闻言不禁颇有歉意,说道:“雷大侠到了海宁,陈大哥,你本来也应该和单大侠一起去见他的。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你的正经事了。”

陈石星道:“葛大哥,你别这么说,雷大侠既然到了海宁,迟早我都可以见着他的。能够见到你平安归来,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葛南威心念一动,笑道:“那么我现在已经平安归来,你和云姑娘可以放心去了。你们明天动身,正好可以赶得上八月十八到海宁观潮。”

云瑚怦然心动,说道:“但却恐怕赶不及再上太湖西洞庭山去给王元振拜寿了。”

葛南威道:“我替你们想过了,赶得上的。王元振的寿辰是八月廿二,你们在海宁观潮之后,还有四天功夫,要是没有碰上太大风浪的话,刚好可以赶得上。中秋过后,正是天高气爽的时节,在太湖行舟,顺风顺水,说不定八月廿一日的晚上就可以到了。

回到丐帮分舵,已是三更时分。焦仲等人虽然知道有陈云二人陪同葛南威,料不至于出事,也等得有点心急了,此时见他们陪着葛南威、杜素素一同回来,皆大欢喜。仲仲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呢,阎王帮的三个头子和殷纪父子都已给你们吓得不敢在苏州立足,逃之夭夭了。不过他们是分路逃走,我们只知道殷家父子是由淮阳帮的麦武威保护,要逃往京城托庇官府。阎王帮的三个头子,则不知逃往何方。”。葛南威笑道:“这窝牛鬼蛇神都已逃离苏州,陈大哥,那你更可以放心去了。”当下将他们的计划告诉焦仲,焦仲立表同意。正是:

莫道太湖风浪静,观潮更见浪湖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