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们的想法,普化禅师,才是涉嫌与那卜窥宇勾结之人,因为,他那种神态,和急欲“小还丹”的时候,一口猜出艾老人就是卜窥宇之事,正隐隐露出他极为可能是知道艾老人底细之徒!
而晓梅姑娘与史太君,却说普净方丈才是那位与卜窥宇有什么勾结之人,岂非使人如坠五里雾中么?
普净大师此时却合十闭目道:“老菩萨,你是在冤屈老衲了!”
史太君微微一笑:“冤屈你了?”
普净口念佛号道:“我佛慈悲,恕女菩萨妄言之罪!”
史太君冷冷一笑道:“大和尚,有一件事你做得委实不太聪明,就是这点滴之失,令老身看出了破绽之处了!”
普净大师笑道:“女菩萨真是难为了老衲了!”
史太君道:“大和尚,老身还要向你请教一件事,你敢不敢回答?”
普净笑道:“老衲心中坦然,自是可以回答老菩萨任何询问!”
史太君大笑道:“你倒真是大方得很!”
普净合十道:“老衲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史太君笑道:“大和尚,如果老身迟来数日,你能再支持多久?”
普净大师道:“十日左右尚不致要命!”
史太君笑道:“大和尚不嫌太以谦虚么?”
普净道:“老菩萨此话何指?”
史太君笑道:“以老身适才切脉所知,大师纵然十年,谅也不致残废,十日之期,岂非是大师太过谦虚?”
普净长叹道:“老菩萨太瞧得起老衲了!”
史太君道:“不错,老身确是很瞧得起尊驾!”
口气有些不对!“大师”,“大和尚”到“尊驾”,这等一连串的改变称谓,颇令普净方丈心中忐忑!
普净白眉扬了一扬道:“老菩萨,老衲身受老菩萨救命之德,老菩萨纵然对老衲有任何不快之处,老衲亦不会心中存有芥蒂!”
史太君笑道:“尊驾忒也客气了!老衲不敢承当救命之德!”
话音一顿,转头向史平笑道:“平儿,换取三粒‘小还丹’给普化大师!”
史平应声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轻轻地倾出三颗淡虹颜色,宛如绿豆般的药丸,送到普化大师手中!
普化大师愣愣地道:“老菩萨,你已经送给贫僧三粒‘小还丹’了!”
史太君笑道:“那是假的!”
普化大师道:“假的?老菩萨,这……这三粒呢?”
史太君道:“这是真的,大师不妨放心服用!”
微微一笑,又道:“至于适才那三颗灵丹,亦非一般凡品,乃是本宫精炼焙制的培元固本神药‘养心培气丹’!大师莫要糟蹋了!”
普化大师连忙合十谢道:“贫僧敬谢老菩萨赠药之德……”
此时,那位普净大师可是愣了!
“小还丹”是假的,在他而言简直太以出于意外!
这个当,他可上得真不小!
但他却说不出口来!
史太君这时忽然掉头向普净道:“方丈,你装得蛮像啊!”
普净方丈白眉连连扬动,终于,长叹一声道:“老菩萨,你对老衲用了好深的心机啊!”
这不啻是自认了!
史太君笑道:“方丈,老身如果不用上心机,不知你会不会说出你与那卜窥宇安排的这档苦肉之计?”
普净合十道:“老衲不敢说假,老菩萨如是不用心机,老衲是不会对你说出的!”
史太君大笑道:“这正要怪老身么?”
普净低声道:“老衲岂敢怪及老菩萨!”
史太君道:“好说!你老弟,大方丈,该说了吧!”
普净方丈环顾室内诸人一眼,长叹道:“老菩萨,这事果真是老衲做错了么?”
史太君笑道:“你才明白么?”
普净大师摇头道:“老菩萨,其实老衲一点儿也不明白!”
史太君笑道:“白飞虹,你还敢在老身面前装蒜?”
普净苦笑道:“老菩萨,白飞虹三字,在人世之间早已除名,老菩萨,请称呼贫僧一声‘普净’足矣!”
史太君道:“白飞虹,如果你是佛门弟子普净,就不会干下这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害及武林之事了!”
普净闻言呆了半晌道:“老菩萨,老衲作了什么害人的事么?”
瞧他正在鼻孔里插葱装象呢!
史太君可真的动怒了!
慈目寒光乍现,大喝道:“你还在装什么羊?那卜窥宇的为人,你不知道么?那‘黑石船’乃是何等重要的事物,你怎可容他驶走?”
普净皱眉道:“老菩萨,你冤枉了老衲了!”
史太君道:“老身冤了你么?”
普净大师道:“闻总监来此之时,只说要老衲看守那‘黑石船’,非有他来,决不许任何人走近此船……”
史太君冷笑道:“这道理你听不懂?任何人均不许接近那‘黑石船’,你为什么竟然准许那卜窥宇走近‘黑石船’?”
普净道:“老菩萨,闻大侠只不过是‘天下一家店’的一位总监,而艾老人则是店东,老衲以为那闻大侠乃是奉了艾老人之命而来,如今店东亲自赶来,又怎能说是在闻大侠交代的限制之外?”
史太君冷笑道:“你倒是蛮有道理!”
普净道:“老衲确是这么想的!否则,老衲又怎会……”
他忽然摇头一叹道:“老菩萨,那艾老人……不对,老菩萨说他乃是十君子之中的‘九魂魔铃’卜窥宇,为何他并未向老衲说出?”
史太君冷笑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普净大师皱眉道:“他又有什么缘故不肯告知老衲呢?何况,他如果表明身份,老衲也不必受这几天活罪的了!”
史太君道:“怎么,如果他说出是十君子之一,你将怎么办?任他随意驾走那艘‘黑石船’去干尽坏事么?”
普净道:“老衲可能这么做了!”
史太君道:“你倒也坦白!”
普净大师道:“老衲向来是实话实说!”
史太君道:“你如是真的实话实说,为什么又跟那卜窥宇弄出这一手‘苦肉之计’?”
普净大师道:“老菩萨,这事老衲说出来,只怕你也不一定相信!”
史太君道:“如是你想编一套故事骗人,老身当然不信!”
普净大师道:“老衲怎会编出什么故事来?老菩萨,老衲与那艾老人其实并未订下什么‘苦肉之计’,只是老衲上了当而已!”
这话叫史太君不能相信!因为以“千里独行客”白飞虹昔日在武林之中的名号,他怎会上当?
史太君冷哼道:“大和尚,你会上当么?谁信?”
普净大师道:“老菩萨,你如是不信,老衲不说也罢!”
史太君嘿嘿一笑道:“怎么,你想拿跷么?”
普净大师道:“老衲怎敢?”
史太君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普净低声道:“老菩萨如果相信,老衲当然要说!”
史太君道:“你权当老身相信不行么?”
普净大师笑了!
“老衲也只有如此了!”
史太君笑道:“大师到底是怎么上的当?你真的上当了?”
普净大师长长一叹道:“老菩萨,老衲在闻施主离去以后,就与普化师弟轮流在那‘潮音洞’的石崖之上,看守着那条船!”
史太君道:“大和尚说得倒真是挺尽责的!”
普净应声道:“老纳知道,闻施主此举必有深意,是以特别小心!”
史太君笑道:“船还是丢了!这就是大师小心的后果!”
普净大师道:“老菩萨,这事老衲真是始料不及!”
史太君道:“随你怎么说,你把卜窥宇怎么弄走‘黑石船’的事说出来吧!”
普净大师点头道:“那是闻施主离去的第三天深夜……”
晓梅姑娘忽然道:“你不是说闻大侠走后三天才丢的船么?”
普净道:“老衲被击,乃是第三天!”
晓梅笑道:“那是艾老人先已获得大师同意驾走那黑石船了?”
普净大师道:“这……”
史太君道:“怎么?大师可是又再想故事了?”
普净大师连忙应声道:“不敢!这事果真先经老衲同意的!”
史太君笑道:“大师承认了。”
普净道:“老衲只是照实说话,老菩萨千万不要把老衲当作存心欺骗!”
史太君道:“好吧,你慢慢地说!”
普净大师长叹道:“那天卜窥宇突然在剑老大的陪同之下,叫拐老三把老衲请到紫竹林中,问及闻文来此经过!”
史太君道:“你怎么说的?”
普净大师道:“老衲自然是照话实说的了!”
晓梅姑娘道:“大师,你老怎地不想想,他乃是店东,闻文来此的事,如果他派来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普净道:“女施主,这事老衲当时确是未曾想及……”
史太君道:“大师,你真是聪明得很!这种事你居然会想不到?莫非当年那位‘千里独行客’乃是白活了么?”
普净大师道:“老衲真是白活了这么大了!不过,老菩萨,在当时那等情况之下,老衲实在是没有疑虑艾老人的理由!”
史太君笑道:“大师,你这可是说了一句真心话了!”
普净大师道:“老菩萨,只怕换了任何人,在当时也无法想到那位‘天下第一家店’的店东艾老善人别有用心的!”
史太君冷笑道:“大师,天下假貌伪善之人,你可是见识到了吧!”
普净大师道:“老菩萨,老衲到此刻为止,还有一点不明白!”
老和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倒是大出史太君意料!
普净大师嘿嘿一笑道:“老菩萨,老衲也只有这一件事不明白了!”
史太君道:“什么事,说出来!”
普净禅师道:“老菩萨,那卜窥宇既然改邪归正,列名十君子之内,他要借用‘黑石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史太君冷笑道:“大和尚,你不明白那卜窥宇借船的用意么?”
普净大师道:“老衲实在不知道!”
史太君道:“那你怎么肯把船交给他了?”
普净大师道:“老衲因为他是闻施主的主人!”
史太君道:“道理倒是讲得通!”
普净大师道:“当时艾老人向老衲所说的道理,令老衲相信,他们此举用意,与闻施主来此的用心,并无不同!”
“哦?”
史太君笑道:“卜窥宇怎么说的?”
普净大师道:“闻施主要老朽看守‘黑石船’之时,乃是讲及武林之中的某些居心叵测之人,要来普陀盗船!”
闻文笑道:“区区当时果是这等说法!”
史太君道:“仅仅是这点理由,你就放心把船儿交给卜窥宇了?”
普净大师道:“老衲当时曾经问及卜老人,他说,‘黑石船’千万不可落入对方手中,否则必将造成武林浩劫!”
史太君冷笑道:“他只怕说的正是自己!”
普净大师道:“老衲在听得卜老人的话后,顿感责任重大,免不了就向他请教,应该如何防止凶徒们来此盗船!结果,卜老人就向老衲提出借船……”
史太君道:“他说过借了作什么用途没有?”
普净大师道:“说过!卜老人是说暂将此船驶往海外,避避风头,也替这普陀山的佛门净土,免去一番杀劫!”
史太君道:“这话大概是真的打动了你和尚的心坎了!”
普净大师道:“老衲果真十分同意!当即决定次日午夜,由卜老人前来将‘黑石船’驶出普陀潮音洞!”
史太君道:“既然你已经把船借给了卜窥宇,他又为什么要同你订下这条苦肉计?这中间只怕还有什么道理吧!”
“这……是老衲的一片私心!”
史太君道:“佛门弟子,也有私心么?”
普净大师长长一叹道:“老菩萨,老衲只是为了不让这普陀净土,变成了人间屠场而已!”
史太君大笑道:“大和尚,你不知道这么做根本无用么?”
普净大师道:“老衲倒是未曾顾念及此!同时,老衲相信,如是老衲乃是被人击伤而失去了‘黑石船’,则那位要想夺去此船的魔头,顶多只会对老衲一人不利而已!”
史太君冷笑道:“你这种舍身啖虎的慈悲心肠,到是叫人肃然起敬。”
普净大师道:“不敢!”
史太君嘿嘿一笑道:“大师,如此说来你是算不得共谋了!”
普净大师道:“老衲如是共谋,那也是出于善意!”
史太君皱了皱白眉大声道:“那卜窥宇可曾告诉你要把‘黑石船’弄往何处?”
普净大师道:“没有!”
史太君怔得一怔道:“可是连一点口风都没有露么?”
普净大师长叹道:“卜老人只是说要将此船驾驶出海,并未说出驶往何处?”
史太君向闻文笑道:“闻贤契,你可曾想过,卜窥宇会把此船驶往何方?”
闻文略一沉吟道:“这个……晚辈还想不出来!”
史太君道:“贤契在这东海一带,可有可供差遣之人?”
闻文笑道:“老前辈是要派人打探‘黑石船’驶往之处?”
史太君道:“如今之计,只有派人前去打探了……”
伍仇此时忽然笑道:“娘,孩儿也可以找人帮忙!”
史太君道:“可用之人,不妨全部调动,一月之内,定要查出‘黑石船’的下落!你们尽可分头行事,老身就在这普陀山等候消息……”
晓梅姑娘忽然笑道:“娘,你老何必在这儿等呢?”
史太君笑道:“乖女儿,你要为娘到哪儿去等?”
晓梅姑娘道:“金陵总店!”
史太君笑道:“金陵与这儿不是一样么?”
晓梅姑娘道:“那可不一样!雷大哥他们都想拜望你老人家,十天之内,他们都会赶至金陵相聚,你老人家顺便可以见见他们,岂非一举两得么?”
史太君道:“也好!那我们就去金陵吧!”
※※※※※※
十天后,十君子的后人齐集金陵!
他们拜见了伍夫人史太君!
史太君对他们也十分喜爱,一个一个的问得十分仔细!尤其是对于雷啸天,更是极为器重,喜爱!
可是,令史太君着急的,却是半个月已过,“黑石船”
的下落,依然是渺茫得丝毫没有踪影!
晓梅姑娘知道老太太心中着急,但她也不敢提起这件事,她唯一的办法,是想尽了一切可笑的话,来逗老太太的欢心!
伍仇、史平和萧梦梅等一干小侠,天天都在外间等!
闻文、金成也同样的在等!
可是,没有结果没有讯息!
终于,二十天过去了!
“天下一家店”的各处分店,都没有任何可喜的消息传来!
但是,相反的却传来了一件震惊了萧梦梅的噩耗!
泰山“狄家庄”,在三天前被人夷为了平地!
狄慕青的下落不明!
而“东山藏宝”,也被人开启了库门,连夜运走!
当晚,在史太君所住的那栋楼上,萧梦梅、伍仇、雷啸天、过晓梅和闻金二侠等六人,静静地等着老太太的反应和指示!
史太君的白眉紧锁,此事似乎使老太太觉得很头疼!
晓梅姑娘究竟智慧过人,她对于史太君的心理也十分了解,因此,当大家都默然无语之际,她首先笑起来!
史太君对于晓梅姑娘忽然发笑,不禁大为诧异地笑道:“乖女儿,你为何发笑?”
晓梅姑娘道:“女儿想起那贾似道一辈子贪赃枉法,卖国求荣,不仅贻害了当朝,余祸所及,还弄得几百年后的武林人物都跟着倒霉,岂不是可笑么。”
史太君闻言失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其实这话也不假,若无贾似道那批‘东山藏宝’,武林中果然要少去一桩麻烦!”
话音一顿,又道:“老身忽然想起来了,这事会不会是‘长山七魔’干的呢?”
晓梅姑娘笑道:“八成就是!”
但是,金成陡地摇头道:“属下认为可能不是!”
晓梅姑娘一怔道:“金大侠根据什么理由?那‘长山七魔’不是重返中原,第一个就找上了那泰山的狄家庄么?”
金成笑道:“那‘长山七魔’中的‘黄泉醉道’,‘三化魔僧’和‘东城魔丐’均已住在狄家庄中,他们非独本是‘金星玉钥’的主人,要收回玉钥十分容易,而且他们的武功比狄氏叔侄等强过多多,如是既由他们下手,于理未免不合!”
晓梅姑娘道:“这……金大侠是否接过山东方面传来的消息?”
金成道:“接到过!”
史太君道:“金大侠接到何人的消息?”
金成道:“狄慕青总管的手书!”
史太君道:“可有线索可寻?”
金成道:“有!”
史太君道:“快讲!”
金成大声道:“狄总管的手书是前日送到总店,当时晚辈拆阅以后,因为信内只说‘长山七魔’中的三位魔头已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同往狄家庄盘桓,准备等到开启东山宝藏,运出狄总管的兄弟尸体以后,再作今后行止!”
史太君道:“金大侠昨日为何未曾提及此事?”
金成道:“晚辈因为觉得此事并不重要,加以苏州分店有人来此,述及抓五爷突然遭人暗算,伤及内腑,急需派人前去迎接,故而就未曾向盟主提及,不料今日就接到泰山狄家庄的变故……”
史太君道:“如依金大侠所说,这事倒真的不可能是那‘长山七魔’所干的了!”
金成道:“晚辈正是这么想!”
史太君点点头道:“如果不是‘长山七魔’,又会是谁呢?”
伍仇笑道:“娘,会不会是艾天齐?”
史太君道:“不可能,艾天齐无此能耐!”
伍仇道:“那该是卜窥宇了!”
史太君道:“这……”
忽然间白眉一扬道:“对啊!那老贼干得出来的!”
萧梦梅笑道:“师母,如果此事是那卜老人所为,‘黑石船’不也驶去了山东了么?”
史太君道:“贤侄,咱们好像得去一趟泰山了!”
这时,雷啸天忽然朗声道:“伯母,此事不必劳动伯母,有小侄与盟主前往即可!”
史太君笑道:“雷贤侄,这事如是那卜老贼所为,老身焉有不去之理?仇儿,快快打点车马,咱们即刻登程……”
泰安城中的“天下一家店”分店,这几天显得有些儿气氛不同!因为那“威”、“武”两级的客房,竟住满了人!
这是少有的事!
试想“威”级客房乃是接待各派掌门或是天下公认无敌的奇客,“武”级客房,也是招待武林中身怀绝技之人的客房,一时之间,竟告客满,这岂不是大大的不同寻常么?
泰安城怎地来了这么多具有掌门身份之人?
而且,又有那么多身怀绝技之人?
住在店内的一般人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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