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在荒旷田野中奔行,避开大路上来往之人。中午时分,也不休息打尖,继续很快地奔行。
他们皆是身怀绝艺之土,虽说已经折腾了一昼夜,但仍然支持得住。到了下午申时,赵羽飞向她笑一笑,道:“你累不累?”
于娉婷点头道:“累呀,但如果要继续赶路,却也可支持得住。”
赵羽飞道:“咱们走了这一天,已经超过两百里路了,你瞧瞧那边的山脚,有一座寺庙,就在树荫中。”
于娉婷喜道:“是我们的目的地么?”
赵羽飞摇摇头,道:“不,那是咱们靠得住可以歇脚之所,那儿山上的风景真不错呢。”
于娉婷道:“风景不错有何用,我们又不停留。”
赵羽飞只笑一笑,又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不一会儿,已抵达山脚。只见绿荫中露出了一角红墙,钟鼓梵慧之声,隐隐随风传来,使人尘虑尽消。
赵羽飞似是很熟悉,从一道侧门绕去,一路都碰不到人,直到一座禅院门外才停下来,高声向门内说道:“弟子赵羽飞,请求谒见师叔祖大师。”
过了一会儿,禅院内传出一响磬声,赵羽飞放下两箱,回顾于娉婷道:“依等一下,我进去禀明了,便让你入内休息。”
于娉婷点点头,心想道:“他这位师叔祖,不知是什么样子的?恐怕是个面目慈祥,眉长而白的老和尚吧!”
她可不敢有所怠慢,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等了一阵,赵羽飞笑嘻嘻出来,道:“行啦,他老人家召见你呢!”
言下大有这是无上光荣之意。
入得禅院,但见庭院间花卉树竹,以及一些假山盆景,布置得极是幽雅。
石阶上站着一个人,于娉婷不暇观赏景致,赶快向那人望去,但见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人,身穿一袭宝蓝缎面的长衫,头戴方巾,竟是个中年文士。
虽然仅仅是一瞥之间的印象,却已觉得他非常的风流儒雅,风度翩翩。
当她看清楚他的面貌,可就更加肯定他是个饱学通儒。而当他年轻之时,大概是个风流才子。目下则有一股盎然的书卷气,以及葛然可亲的态度。
只听赵羽飞道:“娉婷,这一位就是我的师叔祖智药大师了,快上前拜见。”
于娉婷感到难以置信地盈盈下拜,智药大师笑道:“孩子,起来吧!”
她如言起身,智药大师又道:“你们就住在这儿,这边有两个空房间。”
赵、于二人洗盥过,吃了一顿精美的斋食,便上床休息。
第二天,赵羽飞根本不提测音仪之事,带她到寺后的山上,寻幽深胜,赏览风景。
于娉婷这一天过得十分欢愉,把水仙宫之事完全抛在脑后。
接连过了三日,都是游山玩水,或是到附近城镇找点可口的菜饭等,于娉婷但觉有如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内心既平静,又快乐。
第五日早上,智药大师在禅堂中,和他们一起吃早点。
之后,他对于娉婷道:“你这几天心情很愉快,你可知道原因么?”
于娉婷坦白地道:“有羽飞陪着我的关系。”
智药大师摇摇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而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有一种可以欣赏人生的心境。你在此间,全然不须提防任何人,不必勾心斗角,这使你的精神松弛,得到宁静。在这等情况中,你方能欣赏人生中可欣可喜的现象。”
于娉婷心灵中光芒一闪,如有所悟地不禁连连点头。
智药大师又道:“现在羽飞要出去办事,作则暂留此间。我将为你解佛典,让你多了解一点儿,同时你更要虔心修持,消解杀孽。这样,将来才能得到善果。只不知你可肯与羽飞暂时分别?”
于娉婷心中大喜,忖道:“师叔祖这等口气,无疑已把我当作羽飞的人了,我如何不肯暂留此地?”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赵羽飞当日就去了。
于娉婷不久才知道那测音仪已由别人送到另一个地方,请一位此道中的宗匠研究。目前还得等他研究过之后,方知有没有破法。
且说赵羽飞一路赶往黄山,沿途他都获得江湖上最新动态消息,得知水仙舫仍然在三江五湖中行走。
据他目下所知,这一艘水仙防,必是他尚未碰到过的水仙二号,乃是由于娉婷的师妹凌春风主持。
只是经过一号、三号两舫被毁之役以后,赵羽飞敢打赌这水仙二号目下是由水仙宫主人亲自主持无疑。
他赶了两天的路,这天中午,抵达龙泉,随便吃一点儿东西。然后也不须问路,径自转弯抹角,到了一座宅门前,叩了叩门。
那道木门好像不大情愿地打开,露出一个老妇人的头。但当她见到赵羽飞,马上就绽出笑容,拉开一点儿,让他进去,并且道:“老爷在地下室,忙极了。”
赵羽飞给她一个盒子,道:“这是给你买的几件用物,我可没空陪你说话啦!”
说罢,匆匆奔入宅内。
他冲入书房,但见窗明几净,空无一人。
他大声叫道:“大伯父,侄儿来啦!”
话声刚歇,贴墙的大书橱突然移开,墙上露出一扇门户。里面是一道石梯,尽头处灯光通明,他一跃而入,脚不沾梯,就飘落地上。
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道:“别性急,小心捧着了。”
说话的人,站在一个架子旁边,而这个架子上,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及钳锤等工具。
他一头白发,面庞圆胖,血色充足。双白露出智慧的光芒,令人感到他既可亲,又可敬。
赵羽飞急速地走过去,一面笑道:“侄儿如果还会摔着,这些年的功夫算是白用了啦!”
胖老人眯起眼睛直笑,又伸出肥厚的手掌,在他面颊拍了两下,慈蔼地道:“好吧,我恐怕是太老了,所以罗嗦得很,你派人送来的东西,真是妙极了,难为你怎么找得到的,大伯这几天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赵羽飞道:“你老人家喜欢这些玩意儿,我自然留心啦。不过这一趟关系重大,须得找出对付这些玩意儿之法才好,我这就赶去黄山的锁魔崖看一个人。”
胖老人道:“胡说,黄山哪有什么锁魔崖?除非是你杜撰的。”
赵羽飞连忙道:“侄儿岂敢杜撰?”
他连忙把范南龙告诉过他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最后才道:“大伯父,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定不同意我去冒这个险,您会说,先集中力量,把水仙宫毁掉,再管这个闲事。可是侄儿当日在那等情势之下,已经答应范南龙了。”
胖老人忧虑的神色,使赵羽飞闭起嘴巴。
过了一阵,这个胖老人才开口道:“孩子,我的确要那样说。而且我还可以对你讲一句真话,那就是你虽然有许多名家高手,以及各种行道中的专家在背后支持。但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赵羽飞迷惑地摇摇头,胖老人道:“结果是你果然如愿以偿地毁去水仙宫,把仅余的一艘水仙舫也毁掉。然而,对付那个为害人间的罪首祸魁,也就是那个可怕的,恶毒的女人,仍然逃出你的手掌。”
赵羽飞松一口气,微笑道:“那也不要紧,我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追杀她,是不是?”
胖老人眼睛闪亮了一下,道:“这话倒是不错,我忘记你是多么年轻啦!好,你到黄山去吧,但给我几天时间,以便我准备一些东西,对付那地火和黑风。不过,你此行却是充满了危险,你得记着我这句话。”
赵羽飞恭谨地道:“小侄记住了。”
过了三天,赵羽飞又在这间地下室见到了胖老人。他已准备妥当,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胖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呵呵笑道:“以我看来,你比你爸爸年轻之时还要英俊些,虽然事实上,他那时已有了美男子的美誉。”
他接着从架上拿了一件灰黑色的背心,前后都有些小袋或带子等。他举起来给赵羽飞看,一面命他把全身衣服统统脱掉。
之后,要他穿上这件紧身背心,刚好合适,这时他对赵羽飞说道:“在前面上下左右各有一个口袋,有两种是对付地火黑风之用的。一是一些幼细的锡管,盛装着我特制的灭火剂,只要丢一根在火里,锡管受热熔化,里面的药剂就发生极大的效用,眨眼之间,就可以把极猛烈的火势弄熄。如果火势过大,一支不够,可以再用一支,直到你认为满意为止。”
赵羽飞道:“有了这种灭火剂,当真是火里也去得了。”
胖老人道:“那也不行,这灭火剂只是治标之物,须得火势已起,始能烧熔锡管。而等到锡管熔化时,你已烧成焦炭了。所以假如世上真有避火珠这等宝物,自然还是进火珠好得多。”
赵羽飞道:“您老认为世间有没有这种宝物?”
胖老人道:“我不知道,所以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
赵羽飞向来最佩服胖老人这种态度,他事事都须有证据,方肯相信。从来不作无根据的推测。这也许是治学应具有的特别态度。
胖老人又道:“第二种是用来对付黑风的。据我所知,中原有几处地方,都有黑风洞,吹刮之时,风色暗黑,在巨大的石头洞窟内,形成无数风柱,旋卷决荡。普通的人,被风柱一挤,登时七窍流血而死。又或是被风柱卷动,撞上石壁而粉身碎骨。这都是由于风力在那个洞窟之内,因地势所限,排泄不得。前推后拥,便形成了可怕的风柱。其中夹杂着不少地底泄出来的烟气,使风色黯黑,亦足以使人窒息。”
赵羽飞道:“大伯父真是渊知博闻,您老这一解释了,小侄顿时安心不少。”
胖老人道:“但我没有必破风力的把握。”
赵羽飞道:“那么您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呢?”
胖老人道:“只是一种能爆炸的火弹而已,在理论上,这些风柱是由于四面的压力而形成,因此,你只要利用爆炸的力量,就可以把压力的均势震破,风柱顿时消灭,至于是不是如此,还须试过才知。”
他停歇一下,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三种玩意,第一种便是抗磁的小设备,形状像是极小的罗盘,里面有一支小针,会转动的,我称为抗音器,先做一个给你,以后再做几个,给你同去破那水仙宫时之用。”
赵羽飞大喜道:“您老终于把测音仪的妙用给破啦!”
胖老人道:“这也不算得很难之事,因为你也知道,世上之事,总是建设难于破坏,比方想建一间房子,就远比拆毁它困难得多了,那测音仪最主要的部份,就是接收声波的装置,那是利用磁力的原理,因此,我只要使得磁力失效,它就探测不到你的声音了,到时你只要把这抗音器扣在头顶,潜泅上前,绝无问题。”
赵羽飞道:“这就行啦,还有两样是什么?”
胖老人道:“这两样也许没有什么用处,其一是火镖,体积比飞镖小得多,中心是空的,贮满了一种火药,而尾部另涂以磷质化合物,使用之时,将尾部在坚硬的物体上磨擦一下,便会着火,这时你以暗器手法,击中欲烧之物,这支火镖,便插在对象上面,发出极强烈的火焰,就算跳落水中,不会熄灭。”
赵羽飞口中连连称妙,心中却忖道:“这火镖果然没有大用,因为若用来对付高手,绝难打中,何况还要先磨擦一下才可以发出,这时已失去发射的机会了。”
只听胖老人又道:“最后的一宗,是一种毒气,贮放在你背后臂胛骨部份,你只要利用突出的骨头,在硬物如墙壁等上面用力捺压,毒气便发散出来,足可把三十尺以内的人兽,完全毒昏过去,如果没有冰水浇面,就得过个时辰之后,才会回醒,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平日穿着这件背心时,只要不扯掉底下的两根带子,这些毒气便不会压上来。”
赵羽飞想了一下,笑道:“等到小侄双手被绑,被人审讯之时,就可以暗暗抽掉底下的带子,然后用力压出毒气了,对不对?”
胖老人道:“聪明得很,这本是为你一旦被人擒住之时,还有逃生希望而设计的。”
赵羽飞道:“谢谢您啦,假如是以前,小侄认为它不很重要,可是现下又不同了,往往有些形势,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只好束手就缚,所以这种设备,非常宝贵有用。”
胖老人开心地拍拍他的肩头,道:“现在你可以动身啦,但别忘了这些玩意儿的数目,如果计算错误,一下子用完了,可就惨啦!”
赵羽飞在笑声中,辞别了他,也不带什么包袱等物,一径出门,即向太平进发。
他虽然屡有耽搁,但还是在约期前赶到了,这一夜,他歇宿在一间寺庙中,打听到一些消息。
翌日早晨,他出了西门,站外动等候,不久只见一骑加飞驰到,马上骑士一身白衣,马却是黑的,因此分外显眼。
这一骑霎时已到了附近,果然是英俊倜傥的范南龙。
范南龙猛一勒马,人似飞燕,已掠下地,挺立在赵羽飞面前。由于他的动作快得出奇,赵羽飞正在叹气的表情被他看见。
他讶然道:“赵兄何以见了兄弟就郁郁不乐,是不是感到此行太危险,所是迁怒到兄弟身上?”
赵羽飞摇头道:“不是。”
他歇了一下,又道:“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不说也罢。”
范南龙笑一笑,道:“赵兄何妨说出来听听?”
这时已有七、八个行人,以及四、五辆车子,停下来围看他们,要知这两人俱是一表人才,意气轩昂,非常的惹眼,更兼他们都带着兵器。而范南龙下马的一手功夫,既高妙又急猛,好像要打架似的。
因此,这些好奇过客,都不觉停步伫足,围观他们的动静。
范南龙眉头微微一皱,接着眼中的光四射,在赵羽飞未及出声之前,他已向四下一挥手,登时发出六、七声惨叫,以及好些人跌倒的声音。
赵羽飞勃然大怒,正要斥责,但范南龙已笑吟吟道:“赵兄别火,我有权不高兴这些蠢才的打扰,对不对?”
他先发制人,使赵羽飞不得不想一下,经过这么一援,火气就略略平息,当下只好又叹一口气,道:“邪人总有歪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是,看你一表人才,艺业超凡,将来叫我如何下得手杀死你?然而……唉!”
范南龙笑道:“想不到竟蒙赵兄错爱至此,真是荣幸不过,你末后这一声叹息,想是表示已经推翻了前说,要不就下手杀死我了,是不是?”
赵羽飞道:“你自己想想吧!”
说时,大步走向最近的一个受伤倒地之人,此人并没有死,但满面鲜血,一下子真不知伤势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旁的人不知他想干什么,都骇得发抖后退,赵羽飞蹲下去,用汗巾拭去鲜血,只见他面上一共有三个洞,泊泊流血。
他一望而知这是皮肉之伤,虽不致死,但终身留下三点疤痕,而目前亦痛苦难当。范南龙使的钢砂类的暗器,数目甚多,本难一一取准,何况他随手洒出,更是说不定打中脸上哪一处,所以如若此人运气稍差,可能发生双目皆瞎的惨剧。
因此赵羽飞心中更加忿怒,深信这范南龙当真是个冷酷残忍而又时时为恶之辈,这等人多活在世上一天,就只有多害几个人而且,决计没有什么益处,现在,他可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决心,在可能之时,杀死这个年轻黑道高手。
他一言不发,摸出一包药,交给一个面有惧色的车把式,并且又塞给他一点银子,诚恳地道:“请替受伤之人敷上此药,这是少林寺秘制金创药,功效卓著,那个伤人的家伙,虽然与我说话,但我们是对头而不是朋友。”
那车把式怔怔地接过药和银子,半晌才回味他所说之言的内容,而此时,赵羽飞已大步行去,范南龙则骑马跟在后面,意气飞扬,傲然自得。
他们进入黄山山区之后,范南龙在一处农家寄养了马,带领着赵羽飞翻山越岭,行得甚快。
以他们的脚程,尚且走了两个时辰,看看无色已晚,范南龙突然停步回身,满面堆笑,说道:“赵兄,再越过前面的峰岭,就可以降落在锁魔崖上了。”
赵羽飞四下一望,但觉身在群山万壑之中,峦岫奇秀,松涛卷耳,景色之清幽,真似是已入仙境。
他还第一次注意到山中的景色,不过此刻仍然无心欣赏,问道:“范兄的开场白之后,还有什么见教?”
范南龙忽然笑容尽敛,狠狠地道:“你用不着装出这副瞧不起人的神情,要知我未必就瞧得起你。”
赵羽飞耸耸肩,道:“你已失去自信心,所以才会情绪不稳定,忽喜忽怒。”
范市龙一怔,然后恢复了常态,道:“咱们不谈这个,我且问你,假如你到了目的地一看,竟是落在我的陷饼之中,你有什么感想?”
赵羽飞摇摇头,道:“你想否认世上有一个像尤丽君那么使你神魂颠倒的女孩子,是不是?然则你却办不到,因为她一定存在。”
范南龙道:“如果她根本不存在呢?”
赵羽飞道:“这个假定太难想像了,如果她不存在,我猜我早就应晓得你的姓名了。”
范南龙一时还不悟此意,赵羽飞解释道:“是她让你把全到心思放在她身上,因此,你作恶的时间不多,所以你的恶名还不昭著,这是我敢肯定的一件事。”
范南龙耸耸肩道:“那也说不定,或者你到那边一瞧,后悔莫及。”
赵羽飞坦然道:“有这个可能,且看结果如何,现下不必知晓。”
但范南龙还不走,深思地道:“你从来都不觉得烦恼或心绪不宁么?一个人像你那样,受到无数的束缚,活着有何意义?”
赵羽飞笑一笑,道:“我很富足的话,就不必向别人炫耀财富,学问很好,就对人特别谦虚,不必卖弄,同样的,我力量比常人大,所以我自己约束自己,绝不侵犯别人应有的权利,但你却视为束缚,定要恣意行事,无奈世间上总是有许多东西无法强求,同时强中自有强中手,所以你越想恣意横行,就越是办不到。”
范南龙睁大眼,很用心思考着,面上掠过奇怪的表情,似乎这区区几句话,不但是他闻所未闻的道理,同时又值得他专心去深思。
赵羽飞认为这是他抉择善恶。正邪的最后机会,所以非常耐心地等候,要知虽说他该杀,可是假如能够度化这种人才,劝他改过从善,这等功德,比之杀了一百个范南龙还大得多。
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范南龙从沉思中回醒,冷笑一声,道:“不行,要我向那些愚蠢得像猪牛一般的人低头,我宁可立刻死掉。”
赵羽飞平静地道:“这只是你没有想清楚而已。”
范南龙转身行去,一面大声道:“我想得再清楚没有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你除非杀死我,否则休想阻止我以这种方式生活。”
赵羽飞口中应道:“你还是多想想,这又不会使你疼痛的。”
心中却忖道:“我自然要诛除你,不但是你,凡是专门逞凶横行,积恶无数的人,我都尽力戮除。”
他们穿行于荆棘崎岖危险的山间,不一会儿,已越过山岭,举目望去,但见好一个宽广巨大的山谷,四面皆是危崖峭壁,无路可下,只要失足滚跌,任是铜铸铁浇之身,亦将粉碎无遗。
范南龙伸手指点,道:“赵兄,那儿下去就是锁魔崖了,要降落崖上,可不是易事呢!”
赵羽飞道:“范兄能够落得,兄弟大概也勉强跟得上。”
范南龙只笑一笑,当先行去,到了一块突出的巨石上面,打囊中取出一捆索,一些铁抓和长针等物,只见他手法熟练,亦不必慢慢找寻位置,一下子就弄妥了,把长而细的索垂下去。
他回头道:“纵然是你我武功不错的人,也须得借助这些物事。”
赵羽飞道:“此索是什么质料所制?”
范南龙道:“总之足够承担你我的重量就是了,如是普通人,自然还须另加安全设备,但我们可以一径垂下去。”
他又笑一笑,道:“我先下去如何?”
赵羽飞道:“请吧。”
范南龙立刻沿索垂下去,赵羽飞伸出半个身子,向底下张望,但见身在万仞高处,下面不知是何情状,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摔落下去,任何人也休想生还。这时范南龙已滑落了两文许,忽然停住,仰头观看。
两人目光相触,范南龙哈哈一笑,道:“赵兄,你万万不可施算啊!”
赵羽飞看看上面钢抓,心想只要将钢抓拔起来,一松手,这个恶魔就从此不能为患江湖了。
但他动也没动,应道:“你认为我会不会这样做?”
范南龙道:“难说得很,人心本来就很难测的。”
赵羽飞道:“你到底要垂到何处才停止?”
范南龙道:“快了,你瞧着吧!””。
但见他身子又滑下两丈多,然后腰上加劲,在半空中摇晃起来。
只那么两三下,他就陷入凹陷的岩下,接着长索一松,显然他已经放手了。
赵羽飞忖道:“原来这锁魔崖是底下凹陷处,假如我也学他,势必要荡下去才行,而这时他出手暗算,我便无法抵御了。”
他深信范南龙这种人,极有可能出手偷袭,不过他还是垂索而下,并不退缩,到了下面,只见范南龙在凹处一片平坦宽阔的崖上,正瞪眼等他荡过来,那片平崖,上有崖石覆盖,风雨不侵,极为隐秘险恶。
赵羽飞依样葫芦地也使劲摇荡起来,第三下就使足了劲道,直向平崖上飞去。
范南龙反而退开一点,让出地方,赵羽飞安然落地,仍然拿着长索不放,他把长索另一端用石块压住,这样回去之时,就可以很容易地取过长索攀援上去了,范南龙面色有点儿不悦,道:“你一点儿都不怕我暗算么?你自以为足以抗御么?”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你如果有心施以暗算,那就不会放掉长索,任我自己荡过来了。”
平常之人,也许不明白这一点有何区别?但在他们这等行家听来,登时了然其中的形势。
范南龙颔首道:“这话倒是不错。”
他回头向平崖的尽头望去,道:“那边有一个洞门,你看见了没有?那就是囚香洞府了。”
赵羽飞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杀气腾腾的,使人感到未来危机,处处凶险的感觉。”
范南龙道:“唉,你真是猜对了,要知该锁魔崖本来伸出去几十丈的,但时时崩坍,现下已凹入许多啦,如果你脚下突然崩裂,就会把你摔落无底的深壑中。”
赵羽飞大生戒心,随他走去,到了囚香洞府门外,范南龙道:“我们还有一段要走呢!”
范南龙果然没有讲假话,因为入得洞府之后,他们沿着一条甫道行去,盘旋下降,最少也有数里之遥,四下漆黑得不见五指,然后,突然脱出黑暗,抵达一间宽大的石室。
室内有石床五椅等物,事实上也不光亮,只不过比起黑暗的甫道,就仿佛很明亮一般,范南龙回头道:“我们已下降了百丈,不过仍然在锁魔崖下面。”
他又笑一笑,道:“这囚香洞府内,利用地火的光线;白天黑夜,都没有分别,那边比这儿稍微光亮些,其中有两间石室,开得有窗门,可以眺望外面,只是由于地势太低,壑内阴暗,虽然有有,也没有什么光线可言。”
他在室角扯动一条丝带,过了一阵声隆隆的响了几声,丝带旁边出现一道门户,范南龙道:“你马上就见到这位天下无双的美人了,我希望你到时不要失魂落魄,连口诞也垂下来了。”
赵羽飞斥道:“胡说,我怎会垂涎至此?”
范南龙道:“假如你看了,就算是垂涎三尺,亦不是希奇之事,走吧!”
门后是一条宽大的甫道,走进去,便感到温度很高,偶然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
这条甬道也是曲曲折折,不过,当赵羽飞进入一间光亮得多的石室,看见了靠在窗边的一个女子身影之时,几乎完全忘记了路径方向了。
那个女孩子长身玉立,不瘦不胖,长长的头发,披垂到双肩,身上衣着很朴素,长裙曳地,但看起来真是再顺眼不过,不仅仅是合身二字可以形容。
她没有正面向着进来的人,但单单是那侧面,就足以令人感到她具有一种销魂蚀骨,超凡绝俗的风姿。
范南龙道:“尤丽君,我带了一个人进来,你不瞧瞧么?”
尤丽君保持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道:“你的眼光一定错不了。”
声音娇软悦耳无比,简直比出谷黄营还要动人得多。
范南龙笑道:“你的夸奖使我很欣慰,但问题是你从未见识过我的眼光,如何得知一定不错?”
尤丽君道:“正因你这许久都无法找到合适人选,可见得你当真是挑剔甚严,如今既敢带来,还会有问题么?”
范、赵两人都一齐服气她的推论,而此时,尤丽君方始转过头来,正面向着赵羽飞,两道目光,宛中澄澈的秋水反映出的星光一般,照到赵羽飞身上。
赵羽飞痴痴地瞧着这个女孩子,心想:“她的容貌,真是美丽二字难以形容的,唉,她简直是天上的仙女使人怀着崇拜的心情去爱慕她,无怪范南龙会为她奔走多年,找寻可以救她之人了。”
他的失态并不长久,因为范南龙已经揶揄他道:“赵兄,嘴巴可要闭紧一点儿啊!”
赵羽飞笑一笑,摊开手作个无可奈何之状,道:“老实说,我何尝不知自己失态,但是我却感到值得如此,也不把你的取笑放在心上,这是老实话,尤姑娘,在下赵羽飞,今日真是幸会了。”
尤丽君微微一笑,顿时令人感到有如春茶滟滟,百花齐放一般,她道:“不客气,赵先生夸奖了。”
赵羽飞道:“尤姑娘独自居住此地么?”
尤丽君道:“妾身承蒙范公子垂注,派了两名小婢,给我使唤。”
赵羽飞道:“这样说来,你们的粮食也是范兄源源不断地运来的了?”
尤丽君道:“是的,除了粮食,尚有所有应用之物。”
赵羽飞目光一转,这时方发现这间石室,布置得十分堂皇富丽,非常舒适,世间可得而见的闺阁用物,真是应有尽有。
尤丽君甜蜜悦耳的声音升起来,道:“除了这间卧室之外,还有客厅、书房,甚至一个精致的花房,种植着不少珍贵美丽的花卉。”
赵羽飞忖道:“她不但美绝人寰,并且冰雪聪明,好像看得见我心中正在转些什么念头,所以不待我问,就先行说出来了。”
尤丽君接下去的话,又使他再一次感到惊讶,因为她居然是针对他心中所想的话而说的,她道:“其实这不是奇怪的事,因为我长日无事,所以时时推测第一次到此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再相处下去,赵先生你就会知道我是很平凡的人了。”
赵羽飞道:“你永远不会平凡的。”
范南花接口道:“你们的对话,使人十分妒忌,这是因为尤丽君提到长久相处这句话,不过,我又很矛盾,如果你们能长久相处,必定是赵兄已经达成任务,这样尤丽君就不会夭亡了,这是我深切盼望的事,所以我非常矛盾不安。”
赵羽飞道:“换作是我,只怕亦如是。”
范南龙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垫褥很厚的椅子上,道:“尤丽君,他能不能通过你这一关。”
尤丽君点头道:“我早就说过,你的眼光必定可靠。”
范南龙道:“那么我们可以出发了。”
他教尤、赵二人都坐下来,然后又道:“赵兄,我把你的任务告诉你,你也知道这囚香洞府之内,有地火和黑风两大天险,在这两处地方,却生长有两种药物,你如能采得来,尤丽君可以活下去了。”
赵羽飞问道:“你从前失败过,原因何在?”
范南龙道:“先说地火这一关,距此不远,有一块平地,当中有个洞府,终年冒出火技,高达五、六丈,火烬散布四周地面,积为一片火场,好像铺着一层烧红的煤似的,假如不是有黑风每天刮那么两次,只怕早就积得满满了,要等黑风过后,地面已经干净,而且地火威力略低之时,前往火口旁边,采摘一株火莲回来,但我告诉你,虽然地上已无火烬,可是热度仍然足以烧融钢铁,任何衣物,都将烧毁。”
赵羽飞皱起眉头,道:“你早点儿说,我就用不着来了。”
范南龙道:“别急,要知我已制成一件外衣,连头带脚包住,足以抗御高热,使衣物不会着火焚毁,不过常人仍然忍受不住,五脏六腑均得受伤,就算是咱们,也一样不能坚持,只有极短促的时间可以利用。”
赵羽飞道:“既是如此,你何以采摘不到?”
范南龙道:“这两大天险,好像具有灵性一般,只要有人冲入火场,迫近火口,顿时发作,火柱仍然喷起,这时,我只有逃走的时间,全然无法下手采摘火莲。”
赵羽飞忖想一下,道:“还有别的困难么?”
范南龙道:“如果我不顾一切地冲入去,当然有足够的时间,但问题却是无法估测热度是否已降至可以接近火口的程度,因此,我必须一步步地向前试探,要知一旦热毒攻心,那是绝对没有救的。”
赵羽飞想道:“原来如此,假如我冒失猛冲,只怕虽然火莲到手,亦难免一死了。”
尤丽君忽然接口道:“赵先生,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其实我也劝范公子放弃此想,实在是太危险啦!”
她的声音和表情都是那么恳切和诚挚,使人一听而知乃是发自衷心。
赵羽飞道:“在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放了,因为我已答应过范兄这么做。”
尤丽君叹一口气,不再做声。
范南龙道:“如果成功,就可以把你娶到手,尤丽君,这是任何男人都愿意付出代价的赌注,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停歇一下,又道:“黑风洞距此稍远,咱们须得从另一条通路走过去,打开秘门,里面是一座不知多大面积的石窟,在风口分队长着一种名叫黑风草的灵药,你只要慢慢移过去,抵受得住压力而达风口附近,就成功了。”
他略一停歇,又道:“风窟中的危险,除了重得出奇的压力之外,就是黑风爆发,每逢有人入窟,黑风登时爆发,就连神仙,也难活命,照我的估计,采摘黑风草不难,但黑风草到手之后,却不易活着出来。”
赵羽飞点点头道:“你可曾亲自试过?”
范南龙笑笑道:“这已是必然之事,所以我无须亲自去试,但倒是有过不少人丢了性命,证实了我的想法。”
赵羽飞脑海中马上闪过无数武林高手,消失在水仙舫之事,当下道:“这就是水仙舫规矩有去无还的理由了。”
范南龙道:“你别冤枉人,最近登舫之中,虽然是送到这儿来牺牲了,但以前的却不是。”
赵羽飞向尤丽君望去,道:“尤姑娘,你说过我是第一个人,入此洞府?”
尤丽君道:“赵先生的确是第一位。”
范南龙道:“待我来解释吧!这地火黑风两大天险,每逢有人触动,就有一阵子不正常,尤丽君必须服一丸灵药,才熬得过去,当时她一共有二十丸,我得到十八丸,前后作了十八次的试验,都没有成功,假如成功,她仍然嫁给我,不是嫁给采药之人,但她剩下的两九,则是咱们前次说过的情形,如果她看过认为合格,才让你试验,此是她亲自参与的第一亦是仅有的一次,所以你也是第一个人了。”
赵羽飞突然如有所悟,忖道:“范南龙在短短数年之中,焉能训练出十八名高手,为他办这件事。我猜想这些已经失败的高手们,定是水仙舫所擒下的人,这就可以解释出为何所有高手们一入水仙舫,就注定无影无踪了。甚至连尸首亦从无发现过。”
“在时间的因素上,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即是在很多年前,其时尤丽君尚未长大,水仙舫就曾经一度横行江湖,这又如何解释呢?”
不过赵羽飞倒没有困这一点而推翻了他的推测,关于从前的问题,他留待进一步再加以研究。
他的目光,再度移到尤丽君面上,但见她丰神绝世,丽质天生,的确具有一种超凡绝俗之美,能够令看她之人,感到光芒眩目。
这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赵羽飞顿时感到这与世隔绝的洞府,当真是天造地设,特地为她而存的一般,只因以她这种超凡的美丽,绝无可在世间存在之理,唯有与人间隔绝,她方能生活下去。
换言之,她如果移到人间去,她定要死亡不可,因此,赵羽飞隐隐感觉到,不论这范南龙用多么大的努力,这个努力亦将徒劳无功,这等如说要把浓艳的牡丹,移植在大沙漠中,要保持娇美一般不可能。
他心中虽是有了失败的预感,但口中并没有讲出来,因为他不忍当着这个天花般的美女面前,说出足以使她沮丧恐惧的话。
他转得话题,道:“范兄有什么法子使很多人都愿意舍生冒这大险呢?他们不见得与兄弟一般,愿意打赌啊!”
范南龙笑一笑,道:“简单得很,我把他们带来,让他们暗中看见尤丽君。她的姿色,足以使任何铁石心肠之人为之融化,从而生出怜悯之心,而我又许以重利,或者针对他们的目的嗜好弱点,用点儿手段,哈哈,没有一个人能跳得出我的手掌。”
他斜眼赵羽飞一眼,虽没说出什么意思,好像是讥笑他亦与众人一样,绝对逃不出他的圈套。
赵羽飞心中生出反抗的意思,真想大声告诉他,取消这一个允诺。
可是一则尤丽君的绝世容光,使他硬不起心肠。二则他这个允诺,并非基于一般买卖交易许下的,乃是以于娉婷及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条件,假如他反悔毁约,范南龙不一定能奈何他,可是他从今却终身变成轻诺寡信的小人,这是任何努力,任何财富都没有法子改变的事。
赵羽飞心中叹一口气,想道:“究竟是尤丽君的姿色,抑是我的做人准则,使我不肯反悔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范南龙又仰天一笑,道:“赵羽飞,你不要忘记,假如你成功了,尤丽君就属于你啦!”
他笑容突敛,换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又道:“此刻我已有着心碎肠断的感觉了。”
赵羽飞道:“我知道你这话是出自真心,然而你的表情变换得太快了,可见得你乃是冷酷善变之人,等到你得到了尤姑娘,当你不高兴之时,也能把她当场处死,这真是太可怕了。”
范市龙表情软化下来,看看这个敌人,摇头透一口大气,道:“我真是这种人,你没有讲错,不过如果是我被我真心敬重爱慕之人,如赵羽飞你,以及尤丽君也是,我绝不肯做出如此无情之事,这点不知你信不信?”
赵羽飞笑一下,道:“但愿如此,现在再请问一声,最后一个进入黑风地火两处天险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范南龙道:“大约是十多天以前吧,你问这干什么?”
赵羽飞道:“我想研究一下,是不是刚才有人去过,则发作之时威力较弱?抑是反而更强而已,亦即是想看看我此行是处于一种比较有利,抑是无利的情况之下,这一点当然很重要。”
其实他心中却已想到那个曲山老魅邬庸,他乃是在十一天以前被水仙三号所擒,以邬庸的声望和武功道行,的确有资格来此一试,要知他虽是失陷在水仙舫中,听起来似乎有限得很,但事实上不这样推论,因为水仙舫上机关精妙绝伦,兼之她们修习的七音魔功,乃是宇内九大奇功之一,她们毕生之中,只能施展三回而且,是以威力特别厉害,不是一般武功可以应付得的。
而曲山老魁邬庸,修习的旁门左道的邪功,对付这等黑风地火之类的天险,实在比旁人强胜得多。
因此,假如他猜得不错,曲山老魅邬庸的尸体,必定在那黑风地火两处地方。
他念头一转,突然想到尤丽君身上,他迅快地想道:“尤丽君知不知道每个冒险之人,一旦失败,都得丧命,如果她知道,则她竟不反对这种安排,可就显示出她是个绝顶自私,心肠冷酷之人,这等女子,虽是天下无双的绝色,我也不要。”
理智固然如此想,但感情上却实在舍不得这个仙女,因此他几乎放弃了探测之举,免得查出她果然是非常冷酷自私之人时,难以决断。
只听范南龙道:“根据我观察所知,这两处天险的威力,不会有任何变化。”
赵羽飞道:“如此甚好,只不知这囚香洞府一共有几处出口?”
赵羽飞的话题忽然转到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去,实在令人既惊奇,而又甚感有趣,尤丽君嫣然莞尔,顿时增添了无限妩媚,一室皆春。
范南龙道:“你问这干什么?”
赵羽飞道:“我自有道理,你必须讲实话,以免影响我的判断。”
范南龙道:“据我所知,囚香洞府只有一条出入之道你大可以相信我。”
赵羽飞颔首道:“若然如此这黑风地火的威力一定有限度,不然的话,前人开辟这座洞府之时,决计不会只开一条通路的。”
范南龙一怔,道:“高明之至,我从未想到这一点。”
赵羽飞笑一笑,道:“当然啦,你有很多人为你出力送死,有很多问题,你都无须过于操心。”
范南龙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赵羽飞忖道:“以尤丽君如此丽质聪明之人,自是听得出以前曾有许多人死亡的暗示,现在看她反应如何,就知道她的为人和心性了。”
尤丽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使人猜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听懂这言外之意。
范南龙站起身子,道:“我们可以动身了吧?”
赵羽飞道:“很好,但假如忽然有你的对头来犯,而我恰在那天险之内,我岂不是遭受到池鱼之殃?”
范南龙道:“你放心吧,外面洞门一闭,天下任何高手都进不来。”
赵羽飞道:“他也许能找到开启的机关呢?”
范南龙道:“外面开不了的。”
赵羽飞道:“听起来似是真话,那么我可以屈你的大驾,暂时到洞外等候,我行事之时,不喜欢有可怕的人在旁边。”
范南龙睁大双眼,道:“这话怎说?哼,原来你先诈出我的真话,最初是弄清楚出入之道只有一条,接着就问洞门外面能不能开启,真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很有心机,诡计多端的人。”
赵羽飞道:“那你以为我是个脑筋不会转弯的傻子么?”
范南龙耸耸肩,道:“我怎么会那样想呢?”
赵羽飞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可以反悔的,那两处天险,明明是有死无生之地,我反悔的话,合算得很。”
范南龙一跺脚,道:“我听你的。”
赵羽飞颇感意外,因为他答应得太容易了,但他也不说出这个疑惑,转眼向尤丽君望去,说道:“尤姑娘,他的答允你也听见了?”
尤丽君茫然点点头,赵羽飞接着道:“那么你及侍婢们,只许在两种情形之下,放他进来,一是我死在天险之内。二是我得手安然出来之时,你可答应?”
她毫不犹豫,点了一点头。
范南龙催道:“走吧,你真有点婆妈气。”
赵羽飞道:“我先送你出去。”
当下一人,循来路行去,不久,已抵洞门,范南龙回过身子,伸手出来握别,赵羽飞与他握了一下手,笑道:“范兄,你希望我成功呢?抑或不成功?”
范南龙凝眸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这个答话,岂不可笑?”
赵羽飞道:“恰恰相反,一点儿也不可笑,这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往往许多事情,咱们既欲其成,而又是不十分愿意,同时不管愿不愿意,咱们都非做不可,你想想看,岂不可悲么?”
范南龙道:“你不但武功卓绝,人品超世,而一肚子的学问,亦足以令人倾倒佩服。”
赵羽飞笑道:“这算得什么学问?只不过是人生中一点儿小小矛盾现象而且。”
范南龙道:“但已经不简单了,好,再会吧!”
他向尤丽君盯了一眼,回身大步出去。
尤丽君玉手伸出,在壁上按了一下,顿时一扇石板门,从上面缓缓落下,最后,砰的一响,把通路封得密密的,全无缝隙。
通路上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并肩慢慢地走。
尤丽君低着头,一直不做声,走了一段,赵羽飞首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尤姑娘,你见识过黑风地火的威力么?”
她点点头,道:“我现在每日就靠这两种天然力量,压制体内的绝症,得以苟活至今。”
赵羽飞道:“那么麻烦你带着我前去吧!”
尤丽君道:“赵先生打算先到哪一处?”
“如果没有什么讲究,那么随便先到哪一处都是一样。”
尤丽君轻轻道:“本来都是一样,但据说被地火烤死之时,比黑风闷死痛苦得多。”
赵羽飞顿时心中冒火,冲口道:“那么就到地火这一关吧!”
尤丽君道:“唉,何不先闯黑风关呢?”
赵羽飞断然道:“不。”
她只好当先带路,在那宽大的甫道中,行了二十余丈,转了好几个弯,她推门进入一个石室中。
这个石室装饰得很精致,一切设备应有尽有,尤丽君随手关上房门,赵羽飞暗暗惊奇,因为那道房门,显然是石板制成的。
以常情而论,她深藏在洞府之中,已经十分安全,无须在石室内另加一道如此厚重的石门。
此外,这间石室内布置得如此精美,但尤丽君又另有卧室,似乎不可能是她第二间卧室了,然则这间石室是作什么用的。
他正在转念之际,尤丽君说道:“赵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冒险,行不行?”
赵羽飞讶道:“为什么?”
尤丽君道:“因为我不愿意有人因我而送了性命。”
赵羽飞顿时又气愤起来,沉声道:“在下倒没想到尤姑娘是如此慈悲心肠的人。”
尤丽君幽幽道:“赵先生你以为我是很残酷的人么?”
赵羽飞道:“我没有这样说啊!”
他本来很是气愤,但尤丽君的幽声细语,顿时使他心软如绵,气恼全消,因此讲不出激烈的话。
尤丽君道:“以前有过十八个人冒险,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一直以为他们最后仅能无恙,全然不知他们都已死亡,这话只不知先生信不信?”
赵羽飞沉吟一下,才道:“我心里虽然很想相信,但事实上又不能轻信。”
尤丽君愉悦地笑一下,道:“我能博得先生如此重视错爱,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赵羽飞道:“无论如何,我仍须一试,否则以范南龙这种厉害人物,决计不会让我活着逃出此地的。”
尤丽君压低声音,道:“那也不一定,我可以指出另一条出路,他根本不知道。”
赵羽飞吃一惊,道:“还有一条出路?他怎会不知道?”
尤丽君道:“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他。”
赵羽飞沉吟一下,才道:“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知道么?”
尤丽君微观迟疑之态,但终于说道:“还有一个人晓得,不过赵先生尽管放心,他绝不会告诉范南龙得知的。”
赵羽飞道:“既然蒙你不瞒骗我,我也不妨相信你,不过,就算另有出路,我也不准备毁诺背信,否则我这一生都会感到痛苦后侮。”
尤丽君轻叹一声,道:“我竟没有法子可以阻止你么?”
赵羽飞笑一笑,道:“你说错了,我如果不想治好你的病,也许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尤丽君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道:“啊,你当真如此的关心我么?”
赵羽飞道:“是的,我虽然也曾为了别的女孩子而冒生命之险,然而只有你,才使我深心中有着死而不悔之感。”
他的嘴被一只纤美的白皙的玉掌掩住,她连连摇头道:“不,不,你别说出不吉利的话,我深信你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赵羽飞但觉她的纤手,有一种使他心跳的力量,突然忘了一切,伸手勾住她的腰肢,往怀里轻拉,登时已把这个美如仙子的少女抱个满怀。
然后,他向尤丽君仰起来的红唇吻下去,但觉怀中的少女,娇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似是受到非常的震惊。
过了一会儿,她已平复如常,也紧紧地搂住他,如痴如醉,那神情的确可使任何男人见而销魂。
两人久久始分,但对观片刻,又拥抱热吻,如此分而复合,足足有四、五次之多,才当真分开了。
尤丽君美眸闭起,仰面向天,露出一种满足的快乐的神情,赵羽飞道:“你在想什么呢?”
尤丽君轻轻道:“我忽然想到,以后我的生活很充实了,我可以回想到刚才的亲蜜的感觉,一辈子也不厌倦。”
赵羽飞鼓起勇气,问道:“范南龙从来不碰你一下么?”
尤丽君摇摇头,道:“他不敢,因为他以为我一碰就会死掉,那是我骗他的。”
赵羽飞缓缓道:“以他那等人才,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尤丽君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赵羽飞忙道:“你说,你说,我绝不会生气。”
尤丽君道:“我未见到你以前,很想念他。”
赵羽飞道:“他实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尤丽君道:“但他远比不上你……唉,也许我不该说这种话,我这岂不是变成朝秦暮楚,杨花水性之人么?”
赵羽飞道:“那也不然,人的感情往往难以预料。”
他可想起了自己,何尝不是善变呢?所以这句话,无形中似是替自己辩护。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瞥一圈,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尤丽君道:“这儿就是入口了,我每日放入地火热力,修炼那养生活命的功夫,然后又到黑风关那边去。”
赵羽飞道:“我打算进去啦!”
尤丽君道:“我打开入口以前,极希望晓得你的身份来历,只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
赵羽飞笑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心中早已有失败的预感,所以他认为人都死了,何须保持秘密。
当下又说道:“我原名赵羽飞,家祖父是本朝名将,数十年来威震宇内,天下皆知。”
尤丽君啊了一声,表示她已知道是谁了。赵羽飞接着道:“他老人家是功业彪炳,名垂青史,但平生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俱全,因此,先父曾经受一位前辈异人传授武功,行走过一阵江湖,而我也拜在家祖一位好友门下练成武功。”
尤丽君道:“令祖乃是本朝功爵,位比王侯,但却让你投身武林之中,真是一大奇闻。”赵羽飞道:“家祖为人豁达洒脱,事实上他乃是把我这个小孩子赠给家师祖木隐大师的。”
尤丽君摇头道:“要是我的话,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孩子送给别人。”
赵羽飞笑一笑,道:“他们的交情,不比泛泛,再说家师祖肯收录我,也是提携造就之意而已,师祖在少林寺中,早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我的武功,都是由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的。”。
尤丽君又问道:“那么你何以和范南龙相识呢?”
赵羽飞道:“他是水仙宫主人的亲生儿子,我攻打水仙舫,毁了两艘,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尤丽君似是大感兴趣,问道:“你为什么要攻打水仙舫?”
赵羽飞道:“一来水仙舫恶孽如山,指不胜数,我辈行侠江湖,不找水仙宫找谁。”。
他停歇一下,又道:“其次水仙宫与我师门有一段过节,十年前先师曾经出手,逼使水仙舫从此销声匿迹,这一次水仙舫再度出现,一定是认为先师已经圆寂了,从此无人可以制止她们。”
尤丽君道:“听起来好像很复杂,是不?”
赵羽飞点点头,道:“是的,相当复杂,知道内情之人,更是觉得不易置信。”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要知当今的少林方丈大师,乃是在下的师伯,先师则是家师祖座下最小的徒弟,最得师门父兄钟爱,尤其是师伯方丈大师,十年前更是倚仗先师,迫使水仙舫销声匿迹,这件事,对师伯方丈大师的危害,谁也猜不到。”
尤丽君道:“莫非令师伯与水仙舫有什么关系?”
赵羽飞道:“正是如此,师伯方丈大师年少之时,与水仙宫主人原是一对情侣。”
尤丽君娇躯一震,道:“啊,有这等事?”
赵羽飞道:“每个人的遇合不同,本来并不希奇,师怕他老人家其后悟道出家,与水仙宫主人,仍通音闻,这是因为水仙宫主人文武全才,超凡绝俗,并不以儿女私家等俗事为念,仍然与我师伯相敬相爱。”
尤丽君道:“若是如此,何以水仙宫后来又为非作恶,结怨于天下呢?”
赵羽飞道:“这就是连家师伯也为之大惑不解之事,二十年前,水仙宫主人,即华水仙灵均,遣人到少林寺来,请家师伯写字勒碑,以便见信于天下,这块碑目下已沉没在大江中了,碑上的内容是保证水仙舫能公平较技,绝不以暗算手段害人,因此,不久这件事就传遍了天下。”
尤丽君接口道:“假如水仙舫借此作恶,令师伯自应立刻追究才是。”
赵羽飞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水仙舫初入江湖,并没有登舫者死这一禁条,而且据一些前辈高人,登航较技之后,都对华水仙十分倾佩折服,因为她风度清绝,谈吐高雅,武功之高,当世无两,虽然谁也未见过她的真面目,但仅仅是上述的种种,已足以使天下英雄为之倾心神往了。”
尤丽君哦了一声,道:“她不肯以真面目承人,想必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此外,当然她心中是希望令师伯来看看她的。”
赵羽飞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家师伯持成精严,从未下山。而且在水仙舫出现江湖的第七年时,便当上了方丈之位,更是永无下山见她的可能了,只是这么一来,水仙舫上那一方石碑,份量更增加了无数倍。”
尤丽君轻轻道:“你以为令师伯一定没有下过山么?”
赵羽飞道:“假如他老人家曾经下山,在下亦无法得悉,总之,当家师伯成为方丈大师之后,三年左右,水仙舫突然改变了作风,订下登舫者死这一禁条。”
尤丽君道:“这样说来,令师伯必定要出马了?”
赵羽飞笑一下,道:“你不知道本门的情形,无怪有此一问,要知本门可算是天下武林第一大门派,人才鼎盛,遍及字内各处,寺内僧侣亦有数千之众,身为方丈大师的,任何举动,皆足以影响天下,因此之故,他岂能轻易下山出手?”
他叹一口气,道:“于是,在水仙舫作恶了五年之后,也就是在十年前,方丈大师便派家师代他前往,兴问罪之师,当然这件事非常秘密,举世无有知者,这正是家师何以一直都在俗家,而又不让别人晓得他出身于少林之故了。”
尤丽君点点头道:“这道理我也懂得。”
赵羽飞道:“先师虽是不负师伯所托,完成使命,可是他自此一役之后,常有郁郁之态,两年前就病逝了,不过,他可留下了不少事要我去做呢!”
尤丽君忖想一下,问道:“他病逝之故,你猜和水仙宫有没有关系?”
赵羽飞道:“就算有关系吧,为何如此厉害?此是家师祖及师伯都想不透之事。”
尤丽君垂下眼皮,道:“我说出来你会不会生气呢?”
赵羽飞讶道:“你怎会知道?说吧,告诉我,那是什么缘故?”
尤丽君道:“你师父一定是非常恪遵礼教,重义轻生之人,对也不对?”
赵羽飞道:“是的,他真是这样一个人。”
尤丽君又道:“他的相貌外表,恐怕还比不上普通之人,对不对?”
赵羽飞讶道:“奇怪,你又猜对啦!”
尤丽君道:“正因此故,华水仙以绝世丰姿去迷惑他,使他失足,虽然他没有深陷下去,但在他来说,这已经是大逆不道之事了。”
赵现飞惊得面色全变,张口结舌做声不得。
尤丽君仍然垂着眼皮,微带含羞之容,因为这等话从她口中说出,总是不大好意思,不过她又接着说道:“一来华水仙必是极美之人,二来你师父从来没有受女子垂青,所以他无法自持,铸成大错。这一错谁也无法挽回,因此,他自怨自恨,懊悔交集,终于病殁了,而他的心事,即使是亲如父子兄弟,也无法启齿的。”
赵羽飞举手拍着脑袋,道:“哎呀,我们何以从来想不到这一点,我想不到,不算希奇,但我师祖师伯,乃是什么人物,何以从没想到过。”
尤丽君道:“这就是我猜你师父一定很丑陋的缘故了,假如他长得帅些,别人既想得到这一方面,而你师父也不致这般容易被迷惑了。”
她的分析,深入芒微,使人不得不服气,赵羽飞回想到自己,果然因为一向得女子垂青,所以在这一方面,心理上准备充份,并不十分重视,自然这么一来,也就不易受迷惑而铸成大错了。
他叹一口气,道:“当然水仙宫很不好对付,敝寺人才虽多,但碍于人事上的缘故,使师伯也感到无人可派,水仙宫必是有鉴于此,查明先师病殁,几年后又重现于江湖上。”
他言下之意,已明白表示出自己有负师门所托,无法制裁水仙宫,十分遗憾,亦等于暗示他此行必定失败命丧天险之中。
尤丽君盈盈眼波,落在地面上,轻轻道:“所以我才求你不要冒险啊!”
赵羽飞摇摇头,道:“范南龙的圈套,已经成功了,我若是无法打破此一圈套,焉能去对付水仙宫?唉,我的生死不足情,只是奇怪那华水仙既然昔年能使家师伯这般敬重,可见得她的修养风标,必定超凡绝俗,但何以后来竟变成如此邪恶?”
尤丽君道:“这一点要我答复么?”
她的神情和口气,都显得有点儿奇异。
赵羽飞却因陷入沉思之中,所以没有觉察,过了一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决地道:
“尤姑娘,请你打开入口,在下唯一的要求,请你务必对我们所谈,保守秘密。”
这话说得如临死诀别之言,尤丽君突然倒在他怀中,道:“啊,你别进去,我求求你,别进去。”
可是她却感到对方有如木人一般,态度坚决,不问而知她绝不能改变他的决心。
尤丽君黯然叹息一声,道:“好吧,但你千万不要逞强,一旦发觉不妥,便赶快退出来,这一点,你想必能够答应我。”
赵羽飞点头道:“一言为定,请把门户打开。”
尤丽君嫣然一笑,道:“你如此着急,可见得必是恐怕再耽误下去,会被我软化了,但你不要怕,我绝对不肯以柔情削弱了你的侠慨豪气。”
她走到墙边,伸手按住墙壁,又道:“我一板动机关,便有一个三尺高的洞门出现,那地火的热力也跟着侵人,如若是普通之人,单是这一阵热浪,便将活活烤死,你虽然不会怎样,可是你大可以利用这阵热浪,测验你的耐力,再冒险不迟。”
赵羽飞身形一晃,已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玉手,柔声道:“既然热浪可畏,你何不先行离开,莫要因而受伤,我心如何能安。”
尤丽君甜甜一笑,雪白的牙齿,衬托出鲜艳的红唇,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要紧,我每日都须受这风火两劫,早已习惯得很了。”
赵羽飞这才放心,只听一阵隆隆响声过处,墙上出现一个洞口,当这个洞口还未完全开启,阵阵热浪,已使人生出了昏眩之感。
赵羽飞急忙调匀真气,运功抗热,霎时间已能适应,转眼看时,但见尤丽君玉面已沁出了点点汗珠。
他怜惜地说道:“你每日都要尝一次风火之劫,真是莫大的折磨,待我采得灵药,你就可以永远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尤丽君姿势优美地摇摇道:“不,赵郎你弄错了,人生唯有一死,可以永远解脱痛苦,若是留在人世,此苦方灭,彼苦旋生,总是没有法子可免的。”
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赵羽飞却觉得不服,忖思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含笑执住她软绵绵的纤手,诚恳地道:“我虽错了,但你也没对,人间诚然永远免不了有痛苦,然而说到一死,便变成不苦不乐,不比留在人间,努力获得成功之时,还有快乐可言。因此,人间自是足恋,并非只因有快乐,亦因有痛苦之故。”
尤丽君怔一下,道:“这话很耐人深思,我得好好地想一下。”
赵羽飞畅快地大笑一声,道:“譬如今日,我如果冒险犯难,忍受地火烤炙之苦,为你求得灵药,试问我心何等快乐。一切痛苦已变得微不足道了。”
尤丽君又是一怔,道:“你对我如此深情厚意,我可就感到很值得活下去了,可是……
唉……”
赵羽飞突然问道:“你直到咱们处身此宣,方始说了很多话,例如劝我别冒险等等,是不是因为在这儿讲话很安全之故?”
尤丽君点点头道:“是的。”
赵羽飞问道:“你怕谁窃听了去?敢是另有一个比范南龙更足以使你忌惮之人在此?”
尤丽君点点头,清澄漆黑的眸子,笔直望向他眼中,轻轻道:“就是水仙宫主人。”
赵羽飞毫无惊疑之色,颔首道:“我也猜是她。”
尤丽君微微观出着急之色,望着对方。
赵羽飞笑一下,转身钻入洞内,但马上就探头出来,道:“你放心,我不会问及你与她的关系的。”
尤丽君讶道:“为什么?我正要告诉你呀!”
赵羽飞道:“不必了,因为我怕我失去冒险的机会。”
尤丽君啊了一声,感动地热泪盈眸,轻轻道:“想不到蒙你这般错爱,定要为我解除痛苦,唉,叫我以后如何能报答你呢?”,
赵羽飞伸手捏捏她的面颊,道:“假如我此行成功,你报答我的法子多着呢。”
他决然掉转头,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