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笑和尚乃是使出五台绝艺“弹云腿法”中“颠公踢键”的绝妙招数。故此才有这等的威势。
诸葛元一击不中,急怒交集。大声道:“笑和尚要架这梁子吗?”
笑和尚嘻嘻而笑,四顾一眼,觉得附近毫无异状,刚才他一路上山之时,已曾细察南江所在,却找不出丝毫迹相!
因此这位大和尚认为南江可能离阵后下山地去。
只因南江并没有找寻天狼龚其里的理由,这样或许是暗中上山一探敌阵的威力而已!
书中交代,这位笑和尚和九指神丐渊源极深,因此九指神丐把自己许下的诺言遗下由他代为清理。
其后笑和尚更被困阵中的大慧和尚成为神交好友,是以大慧自知圆寂之期已届,使首先命神鹰大黑报讯与他。
笑和尚闻讯立即赶来,带了一个黑桶,准备将大意遗体就地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五台。
他早由大慧书札中得悉此阵的奥妙与及那些木牌妙用。是以入阵时的一见木牌俱毁,便知南江已曾来过。
以他推想南江身为武林四绝之冠,当有出类拔萃的能为,龚其里虽然计出连环,阴毒无比,但南江不一定会被害。
当时想起九指神丐的重托,便赶快来寻龚其里。
这位笑和尚天性爱和笑,已成为习惯,故此他即使在寻思之时,依然嘻嘻而笑,一似世间什么事情在他的眼中,都毫不严重。
诸葛元怒极反而冷笑一声,转身便待走过去对付笑和尚。
然而那天狼龚里一生高傲,哪里需要五台山法雷寺来为他架梁,只听他大声道:“诸葛元休走,这是老夫自家之事……”
诸葛元立即停止动作,脾脱作态道:“废话,人家硬要架啊……”
笑和尚呵呵一笑,道:“贫僧本来绝无理由可以插手多事,可是昔年贫憎又允诺过九指神丐,为了他了结对龚老主施主的诺言……”
说到这里,龚其里诸葛元同时怒哼一声,只因这笑和尚主来说去,倒底还是不肯放手。
笑和尚道:“……贫僧想来龚施主豪雄如昔,当然不肯让我和尚多事。”
他稍为停顿了一下,再抬眼去看那天狼龚其里,只见他郑重地颔首,因此,他便继续道:
“诸葛施主当然更不喜欢贫僧横生枝节……”
诸葛元也由衷地点头。
笑和尚道:“那么除了贫僧离开这儿,别无他法!”
那两人又一齐点头。
笑和尚道:“可是贫僧也有本身的困难,正如刚才听说过的,总不能让地和指神丐失信于人啊……”
龚其里不悦的道:“大和尚你虽是玩亦不恭,游戏人间,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对本身之事十分看重。谁你立刻作个决定,老夫实在不愿对大和尚你说出难听的话……”
笑和尚仍是嘻嘻而笑,丝毫不见紧,把两人激得怒火熊熊,快要发作,却听他道:“龚施主说得是,贫僧也不愿耽误两位,目下只有一法,可以三全其美,只不知两位高见如何?”
两人登时同声催他,笑和尚道:“贫僧怀情两位赐个薄面,暂时停的和,诸葛元施主为贫僧之故,且下山去,以后的事贫僧自然不敢还问……”
诸葛元一想,这倒是唯一解决方法。
自己暂时罢手下山,那笑和尚便可当知为九指神丐履行了诺言。而自己方面也不必多树一个莫名其妙的强敌。
他回眸看看下山之路,忽然想起那峡谷的轮回阵何等难闯,而且爱妻等了十年,想必也十分心急自己到冥府去陪她……
天狼龚其里先开口道:“大和尚你何必要苦苦地插一手,须知你这样做了,老夫也决对不会领你的情……”
笑和尚仍未回答,那诸葛元已冷冷道:“对不起,区区决意驳回大和尚的面子!”
语声极是斩截坚决。
笑和尚闻言一愣.但嘴巴上带出嘻嘻笑声。
“那怎么成?诸葛施主你……”
诸葛元道:“你别再说了。”
一叱后,又道:“大和尚你高兴如今出手拦阻,或是俟诸异日待区区亲上五台山了结这桩公案都可以。”
天狼龚其里却说道:“你敢自信异日尚有性命到五台山去?”
笑在和尚心中一急,张开双手作个无可奈问的姿势,手中的那个黑木桶忽然掉到地上去。
笑和尚用脚趾一挑,便定在脚趾尖上。
微风飒然过处,三人中间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但见那人须发俱白,身上一件灰白色的绸大褂,左手持着一根盘龙钢拐,右肩露出一把剑柄,一条银白色的丝穗垂将下来,这时还在微微的摇晃。
这人一现身,三人之中,倒有两个婴然动容!
天狼龚其里厉声道:“久违了,南江!”
笑和尚瞪圆眼睛,口中念声阿弥陀佛,心时却在忖道:“此人一出现,只怕我和尚数十年威名不容易保全了!”
原来这位老人正是以剑拐驰名天下的南江江老爹。
笑和尚若是仍然坚执要替九指神丐履行诺言,江老爹这一出现,无疑最后他得替龚其里顶缸了。
是故笑和尚会这样想法。
江老爹呵呵笑道:“龚兄别来无恙?今日老朽造访宝山,幸晤仙颜,虽然鬓发已皤,但面目神情依然一以当年,故此一眼便认出是龚兄……”
他在说话时,潇洒中自然流露出威猛气氛,可以想见年轻时的风度该是何等令人迷慑。
他转眼一瞧笑和尚,又道:“那位诸葛兄老朽已识,敢问这位大和尚法号……”
天狼龚其里趁这时收摄住心审,仰天长笑道:“南江你早就来了,何必装着刚到的神气!”
江老爹一拂颔下白须,笑道:“龚兄有所不知,老朽虽然上山不在此时,但因老朽有一桩事,故此等于现在才赶到……”
其实江老爹虽是绕了个大圈子,到狼龚其里的茅屋里搜查过,但因他功力已到了超凡入圣之境,施展出内家千里视听之术,身虽在远处,其实这边一言一动,他老人家无有不知!
笑和尚嘻嘻笑声,依然不绝,江老爹故作恍然道:“这位大师原来便是五台挂月峰法雷寺高僧笑和尚,怪不得慈悲笑容中,另有一种庄严法相,老朽失敬了!”
笑和尚道:“江老施主谬誉贫僧,愧不敢当,我沸门虽有慈悲宝筏,奈问世不愿渡登彼岸。贫僧亦只有待呼荷荷……”
江老爹心中一笑,想道:“大和尚居然用话试我,窥察我是否已知这里的事,今日我江峰青说不得的拼着多结一段隙嫌,也得助那诸葛元于臂之力……”
当下朗声笑道:“老朽八旬有余,已是行将就本之躯,大和尚毋对我说法。”
他转面瞧瞧诸葛元,问道:“诸葛兄的事已告一段落吗?若然如此,则老朽要向龚兄陪罪了。”
诸葛元忿忿道:“原本区区已和龚其里说定,我们拼斗之后,他如不死,便下山寻你,可是平空钻出这位大和尚,硬是说昔年九指神丐遗言,要他替龚其里效一次力,故此大和尚非架梁不可,江老先生你来评评这理!”
江老爹勃然作色,白须无风自动,神态极为威猛,他道:“哼,这样说来,倒是你这个大和尚不对了。大和尚你一定要插手管这件事情吗?”
笑和尚道:“这件事始末是这样的,只缘当年九指神丐……”江老爹道:“别说了,老朽只请问一句,大和尚你是否一定要管?”
笑和尚哪能示弱再作解释,口中朗喧一声佛号,应道:“正是如此。”
江老爹道:“呵,呵,那好极了,横竖老朽得等龚兄了结诸葛兄之事后,才作计较,既然如此,老朽也插上一手,大和尚你冲着老朽来吧……”
此言一出,喜坏了两个人。
一个是诸葛元,他心中有数,明知江老爹乃是见他处境窘困,故此仗义挺身相助,以南江的剑拐绝技,当然可以抵挡住五台山法雷寺的独门兵器“降魔念珠”。这时真是又欢喜,又感激。
自忖这番誓必要和龚其里偕亡,一方面为爱妻报仇,一方面也可以报答江老爹的恩德。
还有一个人欢喜的,便是天狼龚其里,在他想来,诸葛元功力尚逊他一筹,那是十分明显之事,这样子拼斗之后,他必就尚有余勇。
而那南江和笑和尚可能势均力敌,结局如非两败俱伤,便是筋疲力尽,不堪再战。
那时节,他只须用那举手之劳,便足可制仇人于死命,这叫他如何不喜,如何不乐呢?
笑和尚在心中叫声苦也,忖道:“和这等绝世高人相争,必须尽出全力,但贫僧皈依我佛已数十年,如今功德将满,岂能再开杀孽?这还是从好的一面着想,假定想得糟些,贫僧数十年威名,可能要毁于一旦……”不过情势已经摆明,笑和尚任是佛法精深,能够吞气忍辱,不想和江老爹动手,却也办不到了!
只听江老爹抖丹田长笑一声,只闻四山响应,余音未歇,他已自持剑拐指点道:“大和尚,咱们往哪里儿!”
笑和尚脚趾一掀,便见那个黑木桶呼地飞起半空,在它掉下来时,笑和尚欲伸手去接。
而江老爹却是有心挑衅,只见他身形微晃,已到了笑和尚前半丈之处,倏然伸指一弹。
一缕冷风,电射而出。
笑和尚蓦觉手中黑木桶震动,赶快运力护持。
却听“彭”地一响,那只用老楠木制的木桶半边已炸裂了。
江老爹的这一手直把那天狼龚其里看得心中一凛,随即暗自庆幸有个笑和尚先打头阵。
原来江老爹乃是使出南江驰名天下武林的剑拐指掌四种绝学之一的“金刚弹指”奇功,要炸碎笑和尚手中的黑木桶。
笑和尚若非运力护持,准保整个木桶得被江老爹完全炸裂。
话说回来,因是江老爹先出手,笑和尚敢到对方指风乃物时才发觉,迟了一步,故此虽然只能保全一边未毁,却仍是个平手之局!
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这木桶分明准备用以装盛骨灰。正展下人携枢上阵的意思,老朽窃以为大和尚此举太过泄气,故此斗胆代你毁掉。”
笑和尚摇摇头,和婉质问道:“江老施主此举过份了一点吧?”
却见江老爹手中盘龙钢拐一拄地,身形直拔上半空,有如一头大鸟,横空飞去,口中大声招呼道:“大和尚咱们那边去。”
笑和尚如响斯应,呼地掠空飞去。跟踪飞去。
江老爹身在半空,去势本来极快,但忽然停滞一下。眼见后面的笑和尚已赶将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江老爹大喝道:“大和尚小心……”
喝声中一拐横扫而出。
笑和尚胖胖的胸膛一挺,那串长垂及腹的白念珠飞荡护住上身,同时之间,双手一推,那哪边木桶直撞出来。
“克以”大响一声,拐杖击在木桶上。只见笑和尚在半边木桶离开之际,兀自双手作出前堆姿势。
江老爹喝声“好”,身形人借力飞回去。
那半边木桶被他一拐击中,并没有碎裂,但等到笑和尚如春絮般飘飞开去。那半边木桶忽然全部化为碎桶,洒下地来。
原来这是因为笑和尚运内力迫住那半边木桶,故此虽然已碎裂为碎屑,但一时尚未散开。
直至笑和尚飘飞开,撤回力量,这才散洒下地。
天狼龚其里见江老爹飞回,不觉横剑作态,恨声道:“你待怎样?”
江老爹微笑道:“没有什么,老朽忽然想起一件事故此特地回来问问你龚兄!”
龚其里不禁白眉一皱,想不出南江到底会有什么事能和五十年没下山的自己有牵连。
江老爹道:“老朽久仰龚兄学究天人,擅长天下各种阵法,方今东海金钟岛迷宫,据传说宫中道路迂回往复,平常人能人不能出,识得迷宫出入之法,唯有龚兄一人,此中是事实?”
天狼龚其里傲然应道:“不错.天下唯有老夫能够出入自如。”
江老爹道:“那么龚兄可否指出出入之法?”
龚其里倏然目射奇光,凝视着这位须发皤然的老人家,也就是他平生唯一强仇大敌。
在这刹那间,他的心打了千百转,反复思考南江问以忽然会问他此事,与及自己该不该告诉他。
只因金钟岛迷宫虽然单凭那繁要错综,迂回往复的路径,已足以困在天下武林高手。
但最厉害的还是迷宫主人,武学自成一派,声望之高,宇内第一。
数百年队没有人敢动念到东海金钟岛迷宫去闹事的。
如今这位被称为武林四绝之首的南江,居然有此一间,大概除了像他这等人物,再没有别的人有资格到金钟岛迷宫去的了!
因此龚其里登时沉吟不决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天池五十年来,不肯下山一步,虽说是为了败于江老爹剑下,人此埋头苦练。其实举动心底尚有一件秘密,一个和东海金钟岛迷宫有关的秘密。
原来龚其里一平自负极高,除了在五十年前,被南海一剑刺工腿之外,其后会过不少高人,都未尝败过,这是关于他成功方面的自负。
另一方面,他又自知道普天之下,除了他天狼龚其里之外,再没有人得知迷宫出入路径。
那迷宫占地极大,重门叠户,数之不尽,而且因此宫建于金钟岛岛腹之中,纵然没有迷魂之术,也无法像对付其他阵法般跃上树梢或屋面以了望方向。
还有一桩特别厉害的,便是这座迷宫经过数百年刻意经营,其中主要门户,随时可以变移,因此错非他龚其里本人亲自前往,任何天下高手,也非迷于宫中终于饿死不可。
即是说,任你的武功是如何高强,根本就无法得见迷宫主人之面,是以毫无比划的机会。
他极渴望到迷宫走一遭,会见宫中极端神秘的主人,尤其是武林传说迷宫上五六代的主人至今未死,那么计算起来,最老的一位已有三四百岁的高龄,岂不是陆地神仙。
一百年之前屡屡听说一些武林高手到东海金钟岛迷宫去窥探秘密。
然而这些知名之士,此后便永远绝迹于世间。
故此武林又有“擅入迷宫必死”的传说。
试想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能懂迷宫路径秘奥,那是说,只有他能够在窥探迷宫秘密之后,全身而返。
假如他果真这样做了,回到中原,必将震动天下,这个诱惑,把天狼龚其里得梦魂不安,终日思量。
可是迷宫主人的武学别有源流,龚其里自忖多半不能匹敌,即使勉强能打个平手,但自己孤身一人,深入敌人禁地,无论如何也是太过凶险。
故此五十年来,他故意强迫自己不下山半步,必须等到报却南江一剑之仇再想别的。
现在南江出其不意的一问,可就挑起他的心事,不觉凝目寻思。
诸葛元在一旁奇怪起来,想道:“肯说便说,不说便罢,哪须这样犹疑不决?哎,闻说百年来已无人敢犯及东海金钟岛迷宫禁地,江老先生一代高人,忽然有此一问,而且今得龚其里这么为难,莫非有什么重要之事?最少江老先生也会有探宫之念……”
笑和尚虽在七八丈外,却仍然听得明白,这时朗诵一声佛号,道:“金钟岛迷宫主人百余年都没有涉足江湖,江老施主何必惹他,致使替中原武林留下祸患?”
天狼龚其里呼一口气,大声道:“大和尚一副悲天悯人的一菩萨心肠在我等俗人看来,却未免流于怯懦,南江你即有此一间。不瞒你说天下间只有老夫敢夸口识得迷宫出入之法,可是法不传六耳,你过来这边……”
江老爹心中大喜,想道:“当真料不到此人肯将迷宫主人秘法告诉我,眼前当着笑和尚和诸葛元两人面前料他一定不会使计是愚弄我。否则日一我若不是能够从金钟岛生还,他将会受尽武林的唾骂……”
当下两人走开一旁,龚其里卿卿咕咕,口讲手划,良久良久,总算把出入道路讲明白。
这时已是申末时分,天气倍觉炎热,四山如死,甚至乎那边的潭水冒出淡淡白烟。
江老爹说声:“多蒙指教。”
便一径走向笑和尚那边。
诸葛元目送他们两位高人走远,然后惨笑一声,道:“有怨报怨,有化报仇,龚其里准备好了吗?”
龚其里凝神定虑,暗中运功力求气蓄势以待,口中应道:“且慢,老夫尚有一事不能明白。想当日尊夫人被困阵中,行将饿毙之时,老夫曾经现身,着尊夫人随我出阵,在老夫山中居住十年,等候来报仇之日,才放他下山,可是尊夫人竟然闷气不响,最后见老夫实是诚意,才答了句她若不能自待破阵出去。但当死于阵中之语,然后把自己捆于石笋根,背面向外而卧,她不肯随我出阵而宁愿饿死,老夫还能理解是她性格倔强之故。可是她可以要那样卧法?老夫每及,便为之困惑不已……”
诸葛元面色煞白,身躯颤抖不已,在他眼前,甚至现出爱妻行将饿毙时的那种惨状。
世上有什么更惨酷的事有如龚其里这样,再三在一个丈夫之前,提及人爱妻濒死时的情形。
龚其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为一支利箭在诸葛元心上。使得他那颗本已碎碎的心。化为尘埃……
龚其里想道:“老夫若趁这时下手,十招人,必能将他杀死……”
可是他大方地傲然微笑,并没有动手。
诸葛元因为悲伤到极点,此时他的心中反而空空洞洞,生像司掌感情的神经已经麻木。
诸葛元道:“你当然不懂她的意思,今日承你告诉我她死前的详情,实在衷心感激,因此也不妨替你解去疑团……”
说到这里,龚其里已禁不住直着脖子,仔细倾听。
事实上他一向自负智虑如海,但十年来却出其中道理,因此在他精神上这个疑团已成为一个负担。
他曾经拟想了许多种答案,可是他非从诸葛元的口中却无法确定那个答案才是对的。
诸葛元道:“你所部的固然难猜其意,即使是起初她拒绝出阵的用意,你也没有料对!”
龚其里非常不服气地“哦”了一声。
诸葛无道:“拙荆与区区曾有片刻也不分离之誓,若然分离,除非是阎王有命,可是纵然如此,我和她也必定立刻相随于地下,故此仍不分离……”
龚其里听了这等至情之语,不觉为之动容,即插口道:“那么尊夫人这番在冥府中等你十年,倒不如居留于荒山之中,还不是同样等你十年?”
这一问直击要害,诸葛元眼中露出骄傲之色,道:“这个你当然就不会明白了。她忆能离开区区而与另外的男人同居住于荒山之中。”
龚其里登时睑色大变,须知此言侮辱之极,无异是说龚其里人格有问题!但奇怪的是龚其里并没有发作出来。
可是诸葛元没有注意这一点,继续道:“虽说你声名满天下,决无别事,但她知区区心中定然不能容忍这等事,故此决意要在冥府等我十年……”
龚其里一阵惊然,想道:“此人用情之深,的确令人钦佩,但妒嫉之性,也实在令人害怕,亏得他们夫妇能够忍受得住,听他口口声声等候十年,这样一来纵然是他赢了,他也活不到明天啦……”
诸葛元道:“拙荆这等死法当然含有深意,第一,我们鼎湖山初阳洞秘传连环索打的结合是有暗记,旁人动过,我们一望便知,她这样子捆住自己,为的是教我知道她死后有没有移动过的她身体!”
他露出庆幸的神色追问:“第二点呢?”
只因他后来的确没有稍为动过她的尸体,否则他们的这一场恩怨,性质便又大不相同。
诸葛元道:“第二,拙荆自姿容绝世,虽然已届中年,但望之仍如二十许人……”
龚其世道:“此言不假,老夫亲眼见过。”
诸葛元听了龚其里的附和以后,不觉傲然一笑,但随便又露出衷掉的容包,继续道:
“她背面向外而死,乃是想在我的心中永远留下娇艳美丽的容颜,故此藏起死后难看的笑容……”
天狼龚其里怔了一怔。道:“老夫想了十年,结果没有一个答案是对的!”
诸葛元闭上眼睛,仰头向天,面色惨淡地暗中祷祝。
龚其里四顾一眼,江老爹和笑和尚已不知走到哪儿去。
他的面色变换个不停,倏阴倏睛,稍有世故的人,只须一眼便可以明曰他心中正有善恶两个念头在交战。
现在事实已经摆明,诸葛元和他是誓不两立,而且话中已隐隐透露出同归于尽的意思。
故此天狼龚其里虽然自负,却也不得不另行考虑目前的情势,像诸葛元这种武林高手拼起命来,的确危险异常。
于是他暗中考虑到底要不要趁他心神病乱之时,突施暗袭?横竖现在没有别人在场。
片刻工夫,诸葛元睁开眼睛,龚其里神色已恢复一贯的阴骛样子。
诸葛元道:“我真奇怪你刚才为什么不突施暗算?”
稍一顿,又道:“换了是我了,也许会忍不住忽然出手!”
龚其里怫然道:“老夫岂是那样的人!”
诸葛元道:“好吧,区区最后也反问你一件事,不知你是否肯坦诚相告?”
龚其里道:“你说来听听。”
诸葛元道:“区区想知道你刚才对南江老先生说的迷宫途径,是否已全盘说出?以区区想来,江老先生若能从笑和尚念珠下脱身,定必直奔钟岛去!”
龚其里道:“你问得好,老夫的确已将迷宫出入之法告知南江。只除了一点,便是迷宫内门万千,其中主要的门户,却都可以移动变换。因此假如已曾变换,已摆特别妙的阵法,则非我本人亲自到那里看看不可,试想阵图变化,这一门学问深奥无比,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明白的?”
诸葛元道:“这样说来,江老先生岂不是危于累卵,凶多吉少。”
龚其里道:“大慨会是这样,人家迷宫主人步履不出迷宫一步,镇日默思静坐以炼功,相信那迷宫必有惊人的变化”。
诸葛无非常生气地瞪着他,怒声道:“除非不告诉人家,否则便应该说个详细。”
龚其里阴笑道:“嘿嘿,老夫着完全说出,他岂敢到迷宫去?日后老夫定会到迷宫去救他出来,因为我和他一段梁子还没有清结呢!”
诸葛元骂道:“你这老不死用心诡毒,我今日该把你宰了……”
骂声中双手飞出两段红白相间的连环索,有如长蛇出洞猛噬龚其里。
乌光划天而起,风声呼呼,已抵挡住这一击,眨眼间,两位武林高手又已战作一团。
如今龚其里绝学尽施,那只天狼箭点、戮、刺、划、招招神奇无比,世间未曾见过。
尤其是那“划”字诀,威力奇妙,时常虚虚划出,但对方漫天飞舞的连环索最凌厉的攻势,便因他一划而消解。
但是那诸葛元的奇兵兵器,亦是世间所无,故此招式的古剑神妙,也令人无法揣测。
两人拼命争锋,杀气冲天,鸟兽为之匿伏。
一百招过后,诸葛元出现出暴怒躁急之相,脚上也逐寸后退。
原来龚其里是内力造诣较他高出一筹,而天狼箭法又是霸道的招数,经迫得诸葛元逐寸后退。
日后逐渐西移,两人已拆了将近一千招,诸葛元手中的连环索。只能发出一丈长,忽地感到退无可退。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退到一堵岩石峭壁之下。
正是前有追兵,后无退路,诸葛元大喝一声,运索如风,强攻三招,把龚其里反而迫一步。
龚其里忖道:“他正作困兽之斗,我不宜迫得太紧……”
正想之间,忽觉对方招数已稍见凌乱,心中大喜,倏然一式“君临万方”,滑步欺身迫近敌人,天狼箭照头压下。
这一式取相日运中天,阳光四射。
威势猛烈无比,箭头发出的内家潜力,有如一座山般压将下去。
诸葛元惨笑一声,忽地又索缩得只剩下三尺。在头顶交互一击,那两枚金钢环发出龙吟虎啸之声,顿时震荡起一股风力,硬挡上去。
说得迟。那时快,龚其里这一招乃是生平绝学精革,那支天狼箭仅仅缓得一缓,仍然压将下去。
诸葛元可撒手,突然手掉连环索,接着双臂大张,使出独步天下的“九天罗”奇功。
只见在那一方丈圆之内。潜力暗涌旋卷激荡,那情景有如水势极急的大江暗礁间的漩涡。
龚其里这一箭压下去,敌人当然脑袋尽裂而死,可是他自家也得肉碎骨拆,立刻倒毙当场。
在这电光石火间,他弃掉一击毙敌的主意,双肘一掀,两掌也同时推去。
前天说过,诸葛元的九天罗奇功擅能借敌之力,增长自己威势。
龚其里目下以双肘挡住诸葛元左右两方袭来的力量,又复以双掌前推之势,抵住前力。
这来后背变成门户大张,正好教诸葛元将三面力量滑到后面,化成一点凌厉攻入。
谁知龚其里使的乃是极阴柔的力量,因此使诸葛元发动得较为迟缓。
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龚其里那颗白缺皑皑的头颅往后面一仰。
只见龚其里那雪白发根根倒竖直指后方,一股阴柔之力,已先发制人地封住后门。
诸葛元又惨笑一声,双臂缓缓合拢,浑身骨节连珠般响个不住。
现在只要他咬破舌,喷出一口鲜血,对方全身发出的最上乘内家真力也因之而人倚轻情量,于是他全力运九天罗奇功内一合,便收与敌偕亡之效。
他忽然想起鬓发俱白的江老爹。想着他老人家大概已下山直赴金钟岛迷宫去办一件重大之事。
然而这位四绝之首的南江决不会成功的。
因为那迷宫道路迂回往复,奥秘无伦,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一位声言探岛的高人能够生还。
他暗道:“我已曾苦练了十年,而卿妹也曾等候十年之久,我们总还要中以再等候一些日子再见面!”
他极快地又想道:“因此我不能现大立下毒手,把这头老狼弄死。因为那样一来江老先生决不能活着返回中土……”
在他的脑海中,,此时忽然现出江老爹持拐现身于他们和笑和尚正在僵持时的现场中。
他明白江老爹乃是为了他当时被笑和尚插手进退两难、故此不借树立强敌,突然出现,硬把笑和尚弄过去,以便自己放手报仇。
那时节的人最讲究恩怨分明,他受了这位义气的老人家之恩,而只有他才知南江有险,也只有他能够使江老爹幸免于难。
那么他该怎样做呢;
龚其里被四面旋激的潜力压得心惊胆跳,这时尽运全力抗拒住。变成僵持之同。
诸葛元心意一决,倏然运足全力,登时把龚其里追得将防守圈子缩个许多。于是他冷笑一声。忽然撤回力量。
天狼龚其里机警狡黠无比,趁这空隙,不进反退,一掌迎胸推到。诸葛元大叫一声,全身骨节一起爆响,双臂抱去。地上飞沙石走,势猛烈惊人,天狼龚其里左肘稍稍一软,腰肋间立刻如被大铁锤打了一下重白勺。
这时拼命一挣,蓦觉已挣出圈子,目光一扫,只见诸葛元面色煞白,靠着石臂喘气,双目圆睁,凶光四射,一时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样。
同时自家也感到胸口作闷,喉头一甜,差点就吐出鲜血,赶忙努力忍住,转身便走。
走出老远,回头一瞥,诸葛元没有追来,当下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一面抚胸喘气,一面想道:“九天罗功果真惊人,奉而那厮被我一掌打伤,不敢逞强追赶,否则我自下真气不调,腑脏已伤,决禁不住他再来一下……”
那边的诸葛元靠壁站了一会,自知胸骨尽碎,内伤甚重,稍稍歇息了一会,便踉跄下山。
管岑山上的一场血战,至此已告结束。
但在湘南衡州府一场天下武林群英大会,正告开始。
这时刚刚黄昏,六月的风,夹带着想着一股暖流,吹掠过衡州城外众山群峦。
那雁回峰本是衡山七十二峰之始,相传雁群南飞,至此而回。在雁回峰的南面,荒山野岭,连绵不绝。
乱山中一座石山之阴,地势斜斜伸展,成为一个极大的盆地,可是遍地仅是乱石,故此除了偶尔有一两丛灌木之外,便没有其他植物。
石山之巅两块大石并排屹立,因是长形,故此远远骤眼一看,倒真像有两个仍并肩侧立,眺望无方。
在两块石的下半截。有个文许方圆的大洞,却因山高石大,看起来就仅仅像那两人的脚没有挨住,故此现出空隙。
猿啼之声,隐隐随风吹送过来,在这荒山日暮之际,的确令人觉得有点肠断的味道。
龙碧玉把玉面贴在孙伯南壮健的臂膀上,幽幽道:“南哥,我不要听那猿啼的声音,啊,我一听了便想起家……”
孙伯南轻轻呵慰道:“你别管那声音,你叔叔婶婶都在那边呢,见人出人意料,不要思家吗?”
他们仆俯在一块大石后面,在他们周围都有低矮而浓密的灌木丛树遮掩着。故此即使有人从后面来,也看不见他们。
旁边数尺之远传来低低的嘘声,孙伯南微笑一下,低声道:“忠伯要我们别做声哩!”
那边发出的嘘声人,果然是随江老爹多年的老家人江忠。
这刻他也像孙伯南般,浑身束扎得十分利落,背剑持拐,面色凝重地把耳朵贴伏在地面,留神细听。
但他发出警告似地嘘声之后,一丝微笑爬上那张皱纹纵横的面上。
他想:“年轻人总是这个样子的,换了云少年恐怕还要更加捣蛋些哩。那位龙姑娘虽然也是国色天香,但我总奇怪南少爷为什么不要更温柔的华姑娘而却要看上她……”
他以内家视听之术,早已发觉乱石贫地周围都伏有人。只因地功夫未够精纯。故此必贴耳地上来听。
这位老人家开始不安地想:“大家都在等候月出的一刹那,南少爷这一趟须得到那柄宝剑才行,可是天下高手也尽皆虎视耽耽地伺候那宝物出世,咳,老爷又不在这里,真是叫我担心极了。今天是六月十三,月出应在酉戌之交,实在真要命,要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帮助南少爷……”
他越想越是担心,面色更是阴晴不定,眼光认树缝石隙间投出去,落在那乱石盆地上。
那广阔的盆地宛如一张其大无比的血口,正在等个着吞噬一些武林高的的性命的尸体。
他暗道:“照道理说,我们应该些到这里来搜寻宝物才对。可是事实上这么一大片乱石山地,的确无从找寻起。我想该有不少人事前来找寻过的,这些人无一庸手,至今仍然没有什么消息,可以想知藏宝之处,是十二万分隐秘!”
远处传来一阵步履之声,纷纷沓沓,大约来人总有七六个以上。
江忠稍稍抬头张望,眨眼间那群人身形已经出现,却是分作两群,前头的共有四人。
江忠只因曾经承江老爹之命窥探南来衡州的武林人物动静,故此马上认出一个双铜将秦秀良,一个是使黑色按铁所制的旱烟袋索亦夫。这两人合称为山左双豪,武功甚高另外两人一是阴阳笔诸兆,一是昔年威燕云三太保老大贺仁星之子贺迎祥。
这四人走在一道,看起来神情微带紧张。
后面那一群人数更多,当先一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原来便是武林敬仰的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宗。
跟着便是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九头狮子李公明、八封刀楚天雄、子母梭际君业等,一共六人。
两群人各自分开,就大石上坐下,但隔得不,可知他们不虽不同路,但也无怨嫌。
这里因为是山阴,阳光很少照到,故此大石均不觉得热,他门坐得挺舒服地等候时候来临。
龙碧玉的樱桃个嘴贴在孙伯财耳边道:“南哥,那姓贺的最可恨……”
这一声南哥叫得亲热无比,加之射熏微度,登是把那个铁汉也似的孙伯南叫得浑身软了。
他们已是未婚夫妇,这是当日江老爹走时,写了一封信给碧玉仙子冷如霜,函中除了一些别的事外,还提及这门亲事。
碧玉仙子冷如霜见孙伯南,觉得他端厚凝重,正好配合龙碧玉稍见娇纵的性情,便作主将龙碧玉许配给孙泊南。
孙伯南本来没有想及婚嫁之事,但即是江老爹作主,他自然不敢异议,而且事实上他也极爱龙碧玉。
如今名份一定,眼夺剑之事便平空多了两个有力帮手。
那便是西域龙家的第一好手龙乾和碧玉仙子冷如霜这对夫妇。
忽听一声怪叫,两道人影从十大外直扑过来。
众人都惊愕而顾,只见一人,长得瘦瘦削削,手中持着一条蛇头软鞭,后面的一个一身白衣,右手持创,左手挂着一面小钢盾。
子母梭孟君业尖声叫道:“是蜘蛛党仅余的两个来了……”
当先那人正是六恶中的老二苗村,后面那个乃是老四伍仲公。
伍仲公又叫一声,道:“孟君业、楚天材滚出来,咱们再决个生死!”
梦孟两人倏然起立,愤声道:“淫贼,你们待要怎样?”
苗村用阴警的眼光,溜过滇边大侠熊应宗身上。冷冷道:“我蜘蛛党六义和这姓孟两人仇深似海,目下武林朋友在座的有不少人,假如心中有与我海南黎母岭赤兄仙门下过不去的,尚请务必趁早说明白,别要抽冷子暗算……”
将句话就激怒滇边在侠熊应宗,只听他仰天大笑一声,笑声拓难壮宏亮地比,跟着他霍然站起,道:“熊某人不自量力,一向看不惯你们的行径,早就有意找你们碰碰,如今可以算上熊某一份!”
余下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与及九头狮子李公明三人,心中明知蜘蛛党两恶即敢骄狂自大出现,定必有了身后的靠山,大约是黎母岭赤足仙已经到了。
可是目下的情势使得他们无法考虑别的,齐齐挺身而出。
苗村似乎对熊应宗甚觉忌惮道:“原来尊驾果然是滇边熊大侠。那几位又是哪一路英雄?”
李延之等通了姓名。
突闻在二十余外之处有人轻轻地咳嗽一串,那咳嗽有宛如有形的实物般打入了众人耳中。
除了熊应宗一人之外,其余五人,全部微微变色。
只见一个身躯颀长的人,一身白衣,长仅过膝腰间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带上挂着好些东西。
只见那白衣老人这时缓步走来,可是每一举步。便远达大半,乍眼间生像那人乃是步云而来。
这位身量颀长的白衣面目清秀,年纪约在四五旬之间,一双俊眼中射出阴森的光芒。
滇边在侠铁牌手熊应完成名多年,见多识广,宏声询问:“来者莫非海南黎母岭赤足仙吗?”
白衣人眨眼间便已在众人面前两丈余处停步。苗村和伍仲公赶紧后退,侍立他身后。
苗村正待禀告这数人来历,白衣人一挥手,雪白长袖飘拂一下,道:“我听到了、”
声音十分铿锵。
只听他道:“熊大使眼力实在不凡,我多年来未曾涉足中士。但居然还未武林朋友忘记……”
众人全都但闻其名,未曾见过赤足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不过,他的名号以毒物驰名天下这一点来,必定是个厥状丑陋的野人,谁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似闻名,想不到他竟是个品貌清俊的人,而且出言雅,真出乎这几人意料之外,不觉都有点呆了。
赤足仙雪日的长袖又拂一下,笑道:“各位朋友想是为了我的人和名号不符性格而感到惊讶吧?其实我僻居海外,逍遥自在,称之为仙。并不大过份,对吗?只不过性格有点儿和常人不同,因此不免会多杀几个人……”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就越叫人觉得毛骨惊然,几乎可以从他那温雅的笑容举止中,看到淋漓斑驳的血迹。
熊应宗抱拳为礼道:“熊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何幸竟然拜识仙颜。熊某虽由武林明友推爱,赐以大侠之名,实村野鄙夫而已!”
赤足他又一拂袖,道:“熊大侠你也不必大客气,便是后面那几位尽皆是武林知名的人物,我也钦佩得很!”
熊应宗道:“恕熊某不识进退,斗胆请问尊驾,令徒们组织蜘蛛党,所作所为,是否已有所耳闻?”
这一问表面客气尊重,其实锐利无比,赤足仙要是答不知道,那么情势便大不相同。
他必须了解了蜘蛛党六恶的罪行,才能有所行动。
若果他说知道而尚要为他们撑腰,那就不啻要和天下武林作对,因为蜘蛛党那等下三门的手段行径,边江湖上所谓黑道也不齿和他们为伍!
赤足仙却毫不迟疑雪白的长袖飘飘拂动,应道:
“熊大侠果然不愧有侠客之称,武功我尚未知,光是这等胆色,真教我既诧且佩”
熊应宗勃然作色道:“你莫扯别的,究竟你知不知植他们的滔天罪行?”
声音变得十分严厉,正气迫人,言语中也不大客气。
赤足仙厉声道:“我先要知道另外四个徒儿被谁杀死?可是被你们暗算?”
他戟手指着楚孟两人,只见他那雪白的长袖忽然褪垂下来,露出乌黑的手掌和五指。
站在滇边大侠熊应宗后面的五人,俱是江湖知名之士,虽然那赤足仙名震天下,但那肯由他侮辱,不禁全都勃然变色。
熊应宗的面色也为之一寒,忽然扭额低声道:“请大家屏注呼吸,抢上风位置──”
说完猛然一跃,斜斜飞开三丈,众人也纷纷跟过去。
赤足仙大声笑道:“你们别忙,我若放出毒气你们早就倒下了!不过我的动作已成习惯,故此反使大侠疑心起来!”
一听此言,滇边大侠熊应宗心中怒极,只因近三十年来,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须知熊应宗除了义薄云天,侠名满天下之外,手中那面大铁牌也是武学一绝,外家硬功举世无双,故此久为武林尊仰。
赤足仙这几句话嘲嘲讽讽,的确不堪入耳。
熊应宗道:“住口,想我熊某向来光明磊落,平生行事无愧于心,任何人与我熊某作对为敌,都不会恐怕熊某会施以暗算。可是尊驾却以阴毒擅名于世,熊某焉能不防?尊驾难道可以因此点责怪熊某不是?哈,哈”
笑声宏亮震耳,一直在山谷中回响。
赤足仙果然吃不住这几句话,阴恻恻冷笑一声,迈步上前。
他走得异常缓慢,长袖不时飘拂起来。有如两朵白云,浮飘在他面前。
众人不知他如何出手,都凝目瞪住他缓缓走过来的倩形,全神贯注。
原本在那边大石上坐着的山左双豪等四人,这时都赶快向后撤,直后退到十丈以外。
他们虽然都是武林高手,但在黎母岭赤足仙与及滇边大侠熊应宗这两位高人之前,可就显得矮了一级,便白龙李延之等人也正如是。
此刻只因黎母岭赤足仙毒名显赫,他们唯恐无辜波及,故此赶快退开。
众人正在聚精会神,注视着赤足仙蹑虚而来的身形,等候他出手。
忽然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十余丈的高空处飞坠下来,一时风声呼呼,直砸向赤足仙和众人站处中间。
赤足仙忽然其快如电,闪身已到了大石欲坠之处,双袖一拂,那块大石应袖重又飞起数丈之高,砰彭大响连声,掉向三丈之外。
那块大石小说也有百斤以上,从那么高飞坠下来,速度增加,重量也成正比例增加,已不止千斤之重。
赤足仙端的武功骛人,只见他仅凭双袖一拂,便把那块大石硬生生地拂起,飞开数丈。
众人俱不知赤足仙露的这一手是何用意,至于此石忽然从天而降,更加令人煞费思量。
空中风击又响,众人抬头一望,只见又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打十余丈高处疾坠下来。
不过这次掉下来的位置,却在熊应宗这一干人身后大半丈地方。
滇边大侠熊应宗不甘示弱,快得异乎寻常地飞起丈许,在空中正正地迎着那块大石。
说时迟,那时怏,熊大侠刚刚想伸手去接,忽地大吼一声,闪电般撤下在背上那面铁牌,悠悠荡起来,由上而下,迎着那块大石硬碰硬撞。
众人都吃一惊,齐齐准备闪避纷飞的碎石。
只因为滇边大侠熊应宗外家硬功举世无双,神力无穷,这一下准能将那块大石砸成粉碎。
也正因这样,那碎石定然会四下激射,谁要是挨上了一下,担保会在身上开个窟窿。
“当”地一声震耳巨响过处,牌石相触,激起无数火花。
就在同一刹那,只见熊应宗身形略略一沉之后,忽然上升,那面铁牌呼地一响,忽然一兜一压。
那块大石本已砸得粉碎,然而因滇边大侠熊应宗有所图谋,力量先刚后柔,故此砸碎大石之后,竟没有碎石飞溅出来。
大铁牌向地面一压,登时射出大片碎石,急疾无比地射向地上。
白龙李延之等五人忽然齐齐失声而叫,猛可都飞纵起来,身形乍落,脚尖所点之处,正是熊应宗用碎石打过地面。
跟着又飞腾而起,刹时已退开七八丈远。在那片碎石铺满的地面,其间金光闪闪,原来有好几条金黄的娱蚣。
这几条蜈蚣已被熊应宗用外家登峰造极的碎石箭功夫尽行打死。
然而在白龙李延之等人站处的前后左右四方,忽然一片金光闪动,现出许多金蜈蚣来。
原来这许多金蜈蚣乃是黎母岭赤足仙诸般毒物中的一种,刚才他故意诡异地缓缓走过来,使得众人全部凝目瞧他,不敢稍瞬,那时他已在暗中放出这些金蜈蚣,分开四面包围。
这些金蜈蚣久经训练,除了行动之时,不免会被人察觉之外,等到那“金蜈阵”一布好,它们都钻入石下或泥土中,谁也没法发觉。
那时赤足仙便开始动手,敌人拆招之时,践踏在金蜈阵内的地上,下面的金蜈便忽然钻出来咬一口,即使是再高明的名家,也无法防范这一着。端的歹毒无伦,而且操必胜之券。
可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两块巨石,却把赤足仙的阴谋挑破。
同时也亏得熊应宗不愧为武林景仰的大侠,应变神速,机智无比。
他立刻依仗着自己炼过的“乱石箭”功夫,把一边的金蜈完全打死,好教他们能够落脚逃出此阵。
这时他也退开六七丈,细察附近地面并无异状,而又站在上风位置,便仰天大笑一声,回头向众人吁嗟道:“咱们幸而不被毒计害死,总算侥幸!不知是那一位高人仗义出手示警,咱们得好好拜谢!”
他竟没有提到赤足仙一句,显然心中对这位也是一派宗师的人鄙视已极。
那边苗村已纵落在金蜈阵中,放下一个红色大葫芦,只见金光闪闪,都向那个红色的葫芦游走去,眨眼间都钻入葫芦中。
赤足仙此时游目四顾,显然他恨那个暗中破坏他计划之人,比恨熊应宗等人还要甚。
秀美的面庞上,流露出恨毒的光芒,教人一看便知这个人属于那种心偏量狭,毗捱必报的一类人。
只听滇边大侠熊应宗又对众人道:
“从今以后,对于这等下三门的万恶东西,根本不必和他们讲究什么规矩,务必想法子赶绝杀尽就是。熊某此言,相这天下武林同道都不会反对”
说时声如洪钟,四山俱震。
如今那山主双豪等四人反而离赤足仙近些。
阴阳笔褚兆忽然大叫一声,倏然掣出双笔。
同时之间,两点金光从地上跳射起来,褚兆双笔齐出,一扫一点。只见一点金光应笔而飞,原来被他一笔横扫个正着。
但另外那条金蜈却翻个身,因此阴阳笔褚兆的一点着力不上,让它重又掉在地上。这是因为阴阳笔褚兆心慌之故。
另外三人吼叫连声,几股兵器齐齐打在地上,把尺许方圆的石地砸得火星四溅,碎了一片,那条金蜈不消说已化为肉酱。
白龙李延之大怒道:
“熊大侠,你看,那边几位朋友和他黎母岭无恩无怨!却也不免遭他暗算,那厮果然阴毒凶残之极!咱们对付这等人决不能守着江湖规矩,干脆一拥而上,这是除恶务尽的意思——”
那边山左双豪已戟指怒声地质问起来,赤足仙自负之极,理也不理他们,却阴声叫道:
“熊应宗不敢过来动手吗?”
熊应宗洪声一笑,手持大铁牌,缓缓走出,后面五人也跟着走去。
原来他们几人心中意思相同,都想趁赤足仙和熊大侠动手之时,赶紧设法将蜘蛛党仅余的两恶除掉。
赤足仙对着这位熊大侠,任他再自负些,也不敢大意。
尤其方才熊应宗表演了一手,可以窥见除了他夙负盛名的硬功之外,轻力软功也都到了颠峰境地。
当下撤下兵器,原来是支微微弯曲蜘蛛爪。
熊应宗也是十二分戒备,情知此人一身是毒,必须以急攻硬拒的战略应付,更不多言,大喝一声,倏然挥挥进击。
这一击显出滇边大伙的名确不虚传,铁牌上卷起的风力,换了个武功较弱的,简直可以就此压死或是整个人卷起。
他刚一动手,山左双豪和阴阳笔褚兆,贺迎祥等四人也一齐动作,疾然抄兵刃直扑苗村和伍仲公两人。
他们四人动作竟比李延之等五人还要快了一步,可见得蜘蛛党的确恶名四播,为江湖所不容。
赤足仙不敢分心,蜘蛛爪一挥,忽从牌风中抢攻进去,以攻代守。
熊应宗当然不肯一上手便同归于尽,倏然一滑步,铁牌化为横扫之势,跟着“拦江截斗”,“横扫千军”,“玄符急掷”一连三招.凌厉猛攻。
登时涌起牌影如山,如巨涛排空,崩山裂石,潮卷而去。
赤足仙无法硬挡,连连倒退,转眼间已退了四五丈。
暮色笼罩下的盆谷边缘,忽然传来数声采声。声声中气充沛,震人耳膜,显然又有些高人潜伺四周。
赤足仙那两道长长的秀眉一皱,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原来赤足仙一向骄狂自大,自恃除了浑身是毒之外,武功诡奇莫测,自成一派。平生仅仅遇过一个强敌,便是南疆石龙婆。
但以石龙婆的威名,仍然得让他一头,故此他自来便目无余子,视天下武林高手如同无物。
其实石龙婆与他另有瓜葛,作不得例子。
他本身虽然不喜女色,但杀孽颇深,而善恶之念,也不大分明,故此纵容门下有所谓蜘蛛党荼毒江湖。
不过这刻和熊应宗一交上手,立刻估量出对方功力之强,竟然更在石龙婆之上,因此暗中大惊。
他知道自己以往估量天下士的想法敢情完全错误。这还罢了,忽又听到数声喝采,声音中显示出内功造诣之深也迥出自己意料之外。
于是他立刻联想到,假定这些高手完全不齿自己的行为,群起为难,岂不是凶险无比?
因此眉头大皱,暗中盘算对策。
滇边大侠熊应宗是何许人也,登时发现对方怀有心事,时机稍从即逝,手中铁牌潜力陡增,猛可一招“石破天惊”,迎头拍下。
这一招如非滇边大侠熊应宗施展出来,换了别人,因招式和兵器俱极霸道,决计无法变化招式。
于是在外表看来十分猛烈凌厉,其实却毫无用处。
但滇边大侠熊应宗昔年崛起江湖,只在一夕之间,威名便遍播武林,可见得在武功造诣上实有出类拔萃的能为.
这时赤足仙又是不敢硬挡,暴然后退半丈,忽觉潜力如山迎面涌到,内心不禁大吃一惊,身形有如落絮飞花般飘摇乱转,一幌眼又斜闪开半丈,这才勉强避开敌人这一着。
原来熊大侠一牌全力砸下时,见敌人一退,立刻抖腕硬生生定住铁牌下砸之势,改为“金钢献宝”之式,“呼”地一响,那面铁牌手平推而去。
刚才砸下来那般大力,完全化作前推之势,故此威力奇大,把个名震天下的赤足仙打个立足不牢,后退不迭。
光是开头这几下,赤足仙已大大丢尽面子。
赤足仙面色一变,忽地斜斜攻到,蜘蛛爪发出劲烈嘶风之声,尖顶处那丛钢丝小球摇幌不定,宛如化成六七支蜘蛛爪,分袭熊应宗上下两盘。
须知赤足仙占到一样莫大的便宜,便是他那支颜色黝黑的蜘蛛爪沾附剧毒,只要擦破敌人一块油皮,也能取人性命。
这一来他便不须像别的高手般专取敌人全身穴道了!武功练到他们这等境界,虽说攻取穴道时已不必忖想和代寻部位,但到底总不及他那么便利。
滇边大侠熊应宗可真不敢让人家蜘蛛爪沾上身。
他一身硬功,已达刀枪不损的地步,对付别种兵器,还可以硬格一两下,但对方这支奇形怪状的兵器,却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吐气开声,嘿然一声,运牌来封,眨眼间反将赤足仙迫得走了一个圈子。他的喝声如同春雷乍响,四山震动,平添许多威势。
这两位不可一世的高手比起真功夫来,引得潜伺四下的人都露了形迹,不肯失去这场眼福。
赤足仙白衣飘飘,在牌影如山中倏忽往来,那支蜘蛛爪已使出独门“五阴毒爪”,阴损狠辣兼而有之,渐渐取得均势。
另外的一仗是那边的厢苗村和伍仲公两人已被山左双豪和阴阳笔褚兆、贺迎祥等四人围住。
楚天材一压八卦刀,疾扑过去,口中大呼道:“这等淫贼人人得而诛之,朋友们莫放过他们逃生──”
刀光一起,参加围攻战团,子母棱孟君业却摸出仗以成名的子母金棱,合在掌中,瞪眼凝神熊大侠这边的恶斗。
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九头狮子李公明等三人迟疑片刻,也去夹攻苗村和伍仲公两人。
想那蜘蛛党虽然恶名远播,武林为之侧目,但一来苗村和伍仲公俱不是六恶中武功最强的人,二来围攻他们的,无一不是知名之土。
那山左双豪两人三般兵器,威力无伦。阴阳笔褚兆和贺迎祥却阴毒地寻隙蹈虚。八卦刀楚天材曾经被六恶所辱,出刀均是最致命的部位。
加上白龙李延之等三人一赶到,苗村和伍仲公以背相靠之势立刻瓦解。
首先是伍件公大叫一声左手钢盾被双(金间)将秦季良施展连环绝招,如疾风骤雨般硬砸下去。
眨眼间钢盾相触了七八下,有如打铁一般,“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下伍仲公被震得左臂完全酸麻,忙忙身形一侧,立刻被另外几般兵器逼得跨开几步。
他本仰赖苗村挡住背面空隙,苗村也正如此,两人这一分开,立刻觉得压力大增,不出五招,定须溅血当场。
苗村一急之下,蛇头钢鞭一按几括,喷出七八点毒液!只听高剑平大叫一声,踉跄而退。
八卦刀楚天材已知是什么一同事,也自托地跳出圈子,问道:“高兄伤了那儿?”
高剑平指指左腿,楚天材闪目一看,只见在左腿前侧,裤子已穿了一个四指大的破洞,露出焦黑肉色。
高剑平仅仅指点一下,便疼得冷汗直冒,满口牙齿咬得山响。
楚天材猛一挥刀,闪电地削在他的腿上,把一大片腿肉削将下来,登时,血流如往,高剑平大叫一声,差点昏倒。
楚天材忙忙检查一下,然后撕破自己的上衣.替他扎裹伤口。
这时候只剩下白龙李延之和贺迎祥缠住苗村,只听那苗村在手忙脚乱中,忽然叫道:
“着!”
贺迎祥骇得一闪,白龙李延之到底是水道上第一位人物,并没有被他诡计所愚,反而猛然攻入。
明晃晃的峨嵋分水刺过处,苗村痛嗥一声,左肩已被分水刺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迸涌!
贺迎祥暗中为之脸一热,施展出十二追魂厥,抢攻进去。
苗村疯了似的,猛然一口唾-向李延之迎面吐去。李延之这明明知可以一刺分心刺入,但无法不闪。
苗村乘机取下那个红葫芦,猛然向地上一摔。
红葫芦中所装的乃是赤足仙的金蜈蚣,每只都是其毒无比,而且为数又多,端的防不胜防。
尤其是若果葫芦破碎,赤足仙没有装盛之器,那些金蜈蚣四散窜走,匿伏在这盆地中各处。
等会儿月亮升起,可以探取宝物时,不知将要有多少人会无意中死在金蜈蚣毒钳之下。
是以这一着的确阴毒无比。
十余丈外有人宏亮地-声“打”。
忽的一声,三道蓝光电射而至,距离虽远,但眨眼即至,显见发暗器之人,手劲奇大。
这三道蓝光一出现,众人俱大为惊愕,忙忙撤身跳开圈子。
只见那三道蓝光其一直射那红色的大葫芦,另外两道一迳射在地上。“轰”然一响,火光冲天而起,方圆三丈之地顿成火海。
火光中但见金光闪闪,原来那红葫芦已被蓝光炸碎,里面的金蜈蚣大半已被这一下炸死。
其余的一部分跌出来时,遍地俱是烈火。虽然勉力奋爬,但那片火海有三丈方圆之大,故此未曾爬离烈火圈子,已自烧焦。
苗村因最近,努力一跳,身上已溅着数点火星,登时燃着衣服。赶快在地上乱滚,想把烈火压熄。
那知那些火古怪之极,熄熄随着,苗村滚得几滚,却变成痛得乱滚起来,口中哀叫不已!
伍仲公左手刚刚折断,恰好有人解围,敌人都跳出圈子,立刻一掸手,右手短剑力扔而出,直取砸折他手腕的双(金间)将秦季良。
秦季良全然不知,剑风及体之时,才大大凛骇。
旁边的索亦夫乃是他生死百友,恰在他左边,奋臂一架,“吓”一声短剑贯臂剌穿,余势犹劲,竟又剌入秦季良肩上。
索亦夫左臂一抖,那支锋利无匹的短剑弹跌在尘埃。他哈哈大笑道:“咱们老兄弟有难同当,倒也痛快……”
说得豪气冷跨古今。
伍仲公掉头便走,阴阳笔褚兆和九头狮子李公明大喝连声,齐齐拦击。只见他一翻身,右手扬处,撒出一股黑烟。
忽的一声,一道红光划空而至,其快如电,闪眼已射着黑烟,“篷”的一声,那股黑烟忽然烧着,化作一股暗红色的气流。
只听有人大喝道:“烈火星君这样不成──”
喝声自远而近,一条人影,凌空飞堕而至,其快无比,幌眼已到了那股暗红色气流旁边。
此人来势神速无比,直到现身之时,才看得出这人五短身材,矮矮胖胖,面如满月,面色红润如婴儿,可是须眉俱白,显然年逾古稀。
同时之间,一道红光飞坠下来,站在那人旁边,原来是个年纪极老的道士,一身火红色的八卦道袍,纵跃时宛如一道火光。
红袍老道人呵呵笑道:“查老儿居然来了,山人想得好苦──”
姓查的矮胖老人倏然钻进那股暗红色的气流下面。众人看清楚时,原来那位老人家身材短小,故此蹲下来不及三尺,竞没有挨到那股气流。
他大喝一声,双掌往上缓缓托起。他的人虽是矮短,但声音极大,把所有的人都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那股暗红色的气流忽然缓缓升起。
姓查的老人家道:“烈火星君你助我一掌之力!”
烈火星君一幌身,和他站个并肩。
查老头儿道:“不是现在啊!”
烈火星君道:“不妨事,咱们顺便可以斗一斗。”
那股气流宽约两尺,长则寻丈,经底下两人四掌齐齐向上一托,便疾然飞上天空去。
转转眼间那股气流飞起十余丈高,却没有丝毫散开的迹象,到了二十丈高之时,已经渐渐停住。
但有一端余力未尽,升高起来,变成一条长形气流挂在半空。
那一端仍然升高的,却是那矮矮胖胖的红面老人所托的一边,于此可以比较出他的功力较之红袍老道烈火星君高出些少。
众人见他们露了这一手,惊奇之中夹着狐疑,不知他们闹什么玄虚。
那伍仲公逃出两丈并,便停步观看。
原来他最后撒出的那股黑烟,乃是赤足仙一宗秘宝,称为“玄武砂”,乃是一宗专用来对付本门死对头克星烈火星君的秘宝。
那烈火星君数十年前称霸南七省,脾气暴烈如火,手底也毒辣异常。所用火器,天下无出其右,连北方也唯恐这位不黑不白的杀星会降临!
这位烈火星君隐迹已久,全身火器皆是黎母岭赤足仙的克星,须知天下间第一等毒虫蛇豕,也架不住火烧。
尤其像烈火星君的独门秘传火武器,种类繁多,威力各有不同。有种火药沾在物件之上,会自行燃烧,连石头也能够燃熔-
才最先发的三位蓝色火弹,便是这种火药制成。
另外还有见风即燃,或者能够爆炸的火药或火器。
赤足仙枞然放出量厉害的毒气,但浑身上下是火的烈火星君,准保一把火烧得无影无踪。
故此赤足仙特别制炼这种玄武砂,以海南岛黎母岭上堆积了不知多少千年的鸟粪为主,辅以其他毒药,炼成幼砂状的粉末,用一个特制的竹筒盛着,用时板开竹盖,暗用内力甩将出去,化为一般黑色烟雾。
只要沾上皮肤,立刻痕痒入骨,非搔得肚破肠穿而死不可。
被烈火星君以秘传火药燃着,毒性仍然存在,而且凝聚不散。
赤足仙自忖内力造诣会比烈火星君高出一筹,故此打算一旦碰上,最好引他用火烧着,然后以内力迫这团有毒的火云攻袭对方。
只要烈火星君不服,也以内力来拚,那时节定然大限难逃!
这条计定得的确够毒,就可惜他们一直没有碰过头,故此不知到底谁会死于火云之下。
这次苗村和伍仲公都得到一筒玄武砂护身,而伍仲公是听过师父讲究这玄武砂用以对付烈火星君。
于是当毒砂烧着后,他便忘了逃走,定睛去看那团火云有什么妙用。
他原也是个阅历丰富之人,这时一见这种情形,立刻明白这团毒火云原来本身不会发生什么妙用,还须比较功力,赶快回身而逃。
苗村身上几处着火,上文说过烈火星君的霹雳弹火药霸道异常,故此一任苗村在地上翻滚不休,但依然烈焰直吐,烧得他身上好几个火窟窿。惨叫之声,震人心弦,为状的确十分凄惨!
但蜘蛛党六恶久已为江湖所愤恨,故此一众人都袖手不管,正有恶有恶报,以往许多无辜被害的人们,若能亲眼目睹这场火烧罪魁,定必能够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