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髯叟卫浩渐渐沉不住气,心想那神秘凶手假使已经离开此林,便无话说。若果他还藏匿在左近,这敌手确实太难缠了。因以他那一身武功,居然能忍住自己的辱骂,此人心胸阴沉凶险,可以称为世上第一。

正在转念之际,右边一丈七、八之处,有人朗声喝道:“记在账上,迟早取你狗命……”话声一歇,跟着传来“飕飕”风响。

转瞬已出去了七八丈以外。

银髯叟卫浩惊得呆了,敢情那神秘凶手的口音,虽是强劲得震人耳膜,但听起来却不苍老,估计那人年纪总是在少壮之龄!

但目下他真不敢多想,生怕那神秘凶手出了林子,无意中闯入王-或罗历的搜索圈中,他们一不小心,可能又遭遇到火判官秦昆山的下场。

于是他立刻施展身法,奔出林外,过去把秦昆山挟起,连看也不看,便疾驰而去。

走了数里,已是他们议定的搜索圈的中心,银髯叟卫浩走上一座丘顶,发出暗号。

不多一会,两条人影先后驰到,正是王-和铁臂熊罗历。

他们纵上丘顶,王硅惊问道:“噫,秦香主他怎么啦?”

银髯叟卫浩道:“他已碰上那神秘凶手,吃了大亏,眼下离死不远!”

罗历和王-都啊了一声,齐齐问道:“副教主可见到那凶手?”

卫浩道:“见是见到了,但惭愧得很,居然摸不出那厮来历……如今烦两位全神警戒四周的动静,本座再仔细检查秦香主的伤势”

罗、王两人听出他居然尚未检查过秦昆山的伤势,可见得早先形势之凶险。这一来两人都对那神秘凶手的功夫高估几分。同时忙忙运足全神警戒四周,以免那凶手猝然乘虚来犯。

黑暗中只听卫浩道:“那凶手剑上的功力看起来几乎不弱于石轩中或于叔初,秦香主先是发出求援啸声,等到本座寻到地方时,大约最多战了十余招。本座一看形势不对,急急驰援,谁知那凶手-然而退,秦香主则倒在草地之上。”

铁臂熊罗历插嘴道:“这样说来,秦香主竞走不上二十招,便败在那厮剑下?”

“正是如此,哼,本座已查出秦香主乃被那凶手以无形剑气震伤三处死穴,目下尚有一息未绝;但就算把他救活,这一身武功势必荡然无存!”

王-道:“救得活就好了,真要命,那凶手究竟是哪一路的人?”

银髯叟卫浩道:“本座身边没有带着这种救命灵丹,你们两位可带得有?”他歇了一下,没等他们答话,又接着道:“其实秦香主落在此等状况,真是生不如死,试想他就算被救活一命,可是一身武功尽失,而且终年要被病魔侵扰,当真是活之何味?”

王-心中大大惊凛,但却装出毫不在意的口吻道:“然则副教主意下如何?”

铁臂熊罗历突然道:“副座所虑极是,反正目下没有灵药可以挽救,应该当机立断!”

银髯叟卫浩默然半响,突然起身道:“请王香主设法把秦香主遗体埋好!”

王-背上沁出一片冷汗,口中应了一声,便过来把秦昆山尸体抱起,纵下丘去。

银髯叟卫浩等王-回来之后,便道:“目下我等实力减弱不少,那神秘凶手只说过一句话,从口音中得知此人年在少壮,但绝非石轩中的口音。”

铁臂熊罗历忽然插嘴道:“副座可能够确定那厮不是碧螺岛主于叔初么?”

卫浩沉吟一下,道:“口音绝对不像,但事情难说得很,放目当今武林之内,只有他有这种功力和为人行事有此可能。”

他歇了一下,又道:“本座与他在漆黑的树林内换了一招,各无所得;其后本座自道姓名来历,那厮听后忽然远飚,可见得他与本教总有点渊源。如果是于叔初的话,甚合情理!”

王-道:“假使凶手是于叔初,敝职自问单独碰上他的话,恐怕也走不上二十招,副教主及罗香主不会耻笑敝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银髯叟卫浩道:“王香主所言均是事实。咱们都是自己人,何须隐讳。那神秘凶手就算不是碧螺岛主于叔初,我等也须万分小心对付,以免再有折损,本座日后哪有面目谒见教主?”

当下三人商议了一阵,首先决定了一点,那便是关于这个神秘凶手,纵然目下无法擒捉住他,但最低限度也得查出此人姓名来历与及此人这次出手击毙九名女尼的用心?

这一点决定以后,便开始商讨如何下手之法。王-力主三人不可分开。

他的意见也得到银髯叟卫浩支持。铁臂熊罗历想了一阵,道:“那神秘凶手如是碧螺岛主于叔初,倒还好办,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还可直赴东海碧螺岛,寻上门去。若然不是于叔初,而是另有其人崛起于江湖,以此人武功之高,手段之辣,不但我等深觉难以应付,更可断言此人行将震惊天下武林,因此,我们确应采取谨慎对策。以敝职推想,那神秘凶手杀死庵中九尼,必有用心。在他目的未达之前,暂时不会离开此庵。我们可以乘夜在菩提庵周围踩查一处合适的隐秘地方,耐心匿伏,总可以见到此人踪迹!”

银髯叟卫浩沉声道:“就是这样决定。走!”三个魔头一齐纵落丘下,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刻在菩提庵北面,突然升起一缕箫声,优美动人。

那一缕箫声虽不高亢,但传得极远。在这寂寞午夜之际,真使人疑是仙家妙韵,从天上宫阙散落凡尘。

箫声起自菩提庵北方数里之处,在一片山坡下,有十户人家,此刻全部紧闭柴门。

在那数十户家屋前有一方平坦的沙坪,坪上站着四人,都是面向那数十座屋子。最前面的一个,正是俊美潇洒的宫天抚,青玉箫按在唇边,奏出沁人心脾的美妙音韵。

在他的后面肃立着一排三个高矮不等的汉子,均是身穿绿衣,头上蒙着黑巾,只露出眼睛。

过了一阵,箫声突变,由平和优美一变而为激昂奋发的音调。

宫天抚身后的三个绿衣人似是受到箫声感染,个个从眼中露出锐利有力的光芒,看起来他们都好像想仰首向天,大声长啸。

突然间一道人影由山坡上一排屋子后面跃升起来,眨眼间已纵落在沙坪上。

宫天抚箫不离口,继续吹奏,但曲调突然又变,竟然由激昂奋发化为忧郁消沉。那支青玉箫奏出的曲调的意思,几乎比言语或文字还要令人容易了解。就算丝毫不懂音之人,听了这抑郁的箫声,也顿时要感到人生竟是如此短促凄凉,没有一点可以留恋,刚才激发的满腔雄心,不但霎时烟消云散,化为乌有,而且眼下就算有人欺负到头上,也不想反击。

那个落在沙坪上的人现出身来,只见他身穿一袭淡青色的长衫,身材中等。面上用一块汗巾包住,只能瞧见那对斜飞的剑眉和饱满的天庭,还有那双神光充足的眼睛,却隐隐流露出凶毒的味道。

此人纵落之势虽快,但斜插肩上的长剑剑柄上的垂穗却纹风不动。

他的眼光流动不定,分明情绪尚未为箫声所控制。

箫声在一派委靡不振中,陡然尖锐一响,瞬即恢复原来的低沉。宛如一个万念俱灰之人,站在万仞悬崖边缘,下了决心,突然跳了下去似的。

那青色长衫的蒙面人,身体随着尖锐箫声震动了一下,但在宫天抚身后的三名绿衣人却齐齐发出“啊”的一声。

蒙面青衣人剑眉一剔,跟着冷冷笑一声,道:“你们能找到此处,总算有点能力,他们是谁?”

宫天抚停止吹奏,道:“你先说说自己是谁,我宫天抚再为你们介绍。”

蒙面青衣人缓步走过来,同时抬手掣出长剑,一直走到宫天抚身边才停步,双目凝视着三个绿衣人,对身边的宫天抚却有如未睹,毫不戒备。

宫天抚为人自傲异常,见那人的举止好像不把他放在心上,更加不肯加以暗算。正在寻思用什么话折辱此人一下,那蒙面青衣人已道:“你们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必有用意。现在都过来,假如你们合力接得住我二十招,那就算是你们有资格蒙住面目!”

宫天抚一听此人的话,当真比他还要骄傲,心中不觉大怒。

但怒极反笑,道:“既是这样说法,你们三位不妨一齐出手,领教领教这个狂徒的剑上绝学。”

那三名绿衣人右手都握着一支钢拐,听了宫天抚的话之后,一齐用左手掣出一柄奇形短剑,剑尖上有个锋利的倒钩。但他们除了这两股兵器之外,背上都还有一样兵器。

蒙面青衣人眼利如刀,早已瞧见,当下冷笑道:“你们带上这么多的兵器,敢是害怕在路上丢失了一两件,因此来个有备无患么?”

三个绿衣人都十分沉着,不发一言。

蒙面青衣人长笑一声,欺身疾进。剑光闪处,化为三道寒芒,-招之中同时分取三人。

那三名绿衣人各各在眼中露出凛骇之色,左剑右拐一齐挥动。

这三人个个功力深厚,威势不同凡响。蒙面青衣人似是大感意外,“嘿嘿……”冷笑连声,剑招疾变,剑上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这一招不但是攻守兼具,分取三人,同时功力大增,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剑光如潮,排空卷到。

三个绿衣人万万想不到对方剑上功力能够陡增数倍之多,都感到对方剑势重如山岳,无法抵御,不禁一齐后退,左剑右拐各各施出神妙护身招数,封得严严密密。可是那蒙面青衣人剑势太强,迫得三个绿衣人脚下连退数步,手上连变五招,方始抵住对方的一招。

那蒙面青衣人厉声道:“你们抵得住这一招,也算得身手不凡,且再接我下面的十八招!”话声中长剑疾施。但见一片剑光汹涌冲去,忽东忽西,乍左便右,招数之快,世上罕见。

转眼间已使了十招之多,宫天抚在一旁虽有看出那蒙面青衣人功力奇高,剑招精奥为自己生平罕见。但像他这等快速打法,一转眼就是二十招,似乎对那三个绿衣人反而有利。

方在转念之时,只见那三个绿衣人衣袂拂拂乱飘,仿佛置身在罡风劲烈的千仞峰顶上,宫天抚突然一凛,心想敢情他这一路快速剑法,虽招数已施展过但威力仍存,看来再来数招,剑气便即布成无法突破的钢墙。

那三个绿衣人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宫天抚,但眼力阅历却都不在他之下,这刻也都发觉了,是时齐齐联手合力要冲出对方剑圈。

蒙面青衣人涩声道:“你们还想突围而逃么?”话声中“刷刷刷”数剑迎面攻去,登时把那三人联手合攻之势击散。

宫天抚也厉声道:“第十九招了!”蒙面青衣人应声道:“不超过二十招就是!”但见他身剑合一,化为一道白虹,电掣一圈,竟把三名绿衣人手中剑拐全部击落尘埃。就在同时之间,那三名绿衣人的蒙面黑巾都被一阵强劲剑气卷飞,露出庐山真面目。

只见那三名绿衣人之中,竟有两个乃是出家人,其一牛山濯濯,是个大和尚,另一个头扎纯阳髻,竟是个玄门羽生。

剩下那个唯一的俗家人年约四旬,相貌堂堂。

蒙面青衣人锐目一扫,不觉大大一愣。

那三名绿衣人趁这空隙,各各取出背上兵器,那名大和尚使的是月牙方便铲,精光闪闪,一看而知那方便铲分量极重。

那个道人亮出的兵器却是松纹古剑,剑身上闪出一泓青光。

那俗家人取出的乃是一柄九环刀,略一移动,刀背上九枚钢环发出一片震耳响声。

蒙面青衣人剑眉一皱,道:“想不到武林中号称名门大派的少林、武当,居然教出这等藏头缩尾的弟子。那一个可是西凉派铁夏辰的弟子薄公典么?”

使九环刀的中年汉子微微一震,却不做声。

宫天抚突然转眼望着沙坪右边的树丛,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给我滚出来。”

蒙面青衣人接声道:“我还以为是你们的狐群狗党。喂,你们两位若然没有隐衷,何妨现身出来?”

他一口道破匿伏在树丛黑影中的人共是两个,显然比宫天抚高上一着。

这时沙坪上一共五人,十只眼睛俱注视着那树丛。隔了一阵,仍然无人现身。大家都开始疑惑那两人是不是已经潜行逃开?

正在转念之际,树丛后面同时发出一声佛号及一句“无量寿佛”。

人随声现,果然两条人影纵了出来。

众人扫目一瞥,只见这两人竟是一僧一道。那三名绿衣人当中的大和尚及玄门羽士,见了这两人之后,身躯斗然一震,凝眸无语。尤其是那个老道士,鼻子霎时间似乎变得更钩和更弯曲了。

那个僧人合十道:“超力拜见慧力师兄。”

他身边的道人也稽首道:“孤木敬谒武当二老左寒子前辈。”

宫天抚剑眉一皱,冷冷道:“想不到碰上少林、武当的弟子,慧力和左寒子两位道兄命他们暂时退开一旁如何?”

少林的超力禅师和武当的孤木道长对他的话,宛如不闻。这两人为了要尽一点心意,设法挽救史思温一命,于是联袂出了菩提庵,向石轩中指点之处赶去。地方虽是找到,但几间屋子里都没有人影。他们不肯死心,四处找寻,兜回来时无意中却窥破了一桩大秘密。

他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慧力禅师及左寒子全是琼瑶公主的手下爪牙。这刻听了宫天抚这么一说,深心里直希望慧力和尚和左寒子不听他的吩咐,这样便可证明他们纵是替琼瑶公主出力,但并不至于达到完全漠视同宗同门这种情谊的地步。

左寒子阴阴一笑,抢先道:“宫公子不须费心,咱们目下先对付那凶手要紧。他们来得正好,总可以帮点忙!”

慧力禅师却轻轻叹口气,不言不语。但双眸转动不停,好像心中在思索一个极难解的问题。

蒙面青衣人斗然仰天冷笑一声,道:“加上他们两个也不济事,都上来吧!”

宫天抚为人虽是骄傲自大,但心性尚算老实,觉得那蒙面青衣人的话并非虚言。事实上这对手太强,加上两人,未必有用处。

因此他坦白承认道:“那凶手虽狂,但他的话也有道理”

左寒子阴侧侧道:“本派之人就算武功不济,攻敌不克,但自保却有余,宫公子毋须过虑!”

慧力禅师眼中突然射出凶光,接口道:“左寒子道兄说得不错,敝派的武功虽不能称尊天下,但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超力师弟你说可对?”

超力禅师恭声道:“师兄之言,自然不错!”

蒙面青衣人在那边接口道:“你们既是自视甚高,那就动手好了。”

左寒子却趁他说话之际,疾跃到宫天抚耳边说了几句话。宫天抚恍然点头,眼光迅速地瞥视超力、孤木两人一眼,随即转面向那蒙面青衣人大声道:“你一定要我们一齐动手,若是战败身亡,可别怪我们仗着人多势众”

“废话,我若把你们放在眼内,日后还能找……”他突然住口不说。可是众人都猜出他下面的话,必是想说找一个什么人较量,只不知他为何突然又不说出来!

左寒子和慧力齐齐向孤木、超力两人招手,道:“亮出兵器过来吧”超力和尚首先取出方便铲,孤木道长则拔出背上的拂尘,缓步走上来。

蒙面青衣人突然大喝道:“你们站住!”他大喝声中同时举剑指住超力和孤木两人。

左寒子似是感到事情不妙,面色一变,口中却阴声笑道:“怎么啦?莫非你忽然感到害怕?若果真是怕我们人多,那就不要他们两人出手便是!”

蒙面青衣人怔一下,嘴唇蠕动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又被左寒子激起傲气,终于冷然道:“没有什么啦,都一齐上来吧!”

超力和孤木走到沙坪中,站定在慧力和左寒子身边,左寒子悄声道:“这敌人剑术高强,你们不可大意,记得先求自保,并且以策应我方之人为先,切勿贪功攻敌,冒失轻进。”孤木道长低低应道:“弟子谨遵法谕!”超力和尚也点头示意。

话声甫歇,突然一阵利剑啸风之声传入众人耳中,跟着剑气分头袭到。这一边连宫天抚在内,一共六人,都疾快各挥兵器攻拒,眨眼间一片刀光剑影,笼罩沙坪之上,劲风激旋中,沙石飞走。

这蒙面青衣人的剑术别辟蹊径,威力之大,前所未见,似乎极适合于冲锋陷阵,在人海中生死肉搏。

宫天抚一支青玉箫功力最强,招数更是精奥,因此遭受的威胁最少。慧力、左寒子两人比较艰难一点,但他们比起西凉派的薄公典及孤木、超力等三人,显然又好得多。

激战了十余招之后,蒙面青衣人冷笑一声,道:“机会快到啦,孤木、超力你们两个傻瓜蛋,马上就得尸横就地。”

孤木怒声道:“贫道如果死在你剑下,只怨自己学艺不精,决不敢怪别人。但你若是继续胡说八道,可别怪贫道要臭骂你一顿。”

他说得义正词严,神情真挚,一看而知出自肺腑。蒙面青衣人不觉为之一怔,随即仰天长笑道:“你破口大骂,我也不在乎,想我此生所忍的耻辱,何止万倍于一场辱骂!哈……哈……”

孤木道长为人甚是正派,见他口气激动真诚;深信不疑,便不做声。

那青衣人奋起神威,连发数招,把对方六个人迫得有如走马灯般疾转。他迥然笑一声,又道:“适才我说你们两个是傻瓜蛋,你们以为我有意侮辱,哼,哼,其实我要取你们性命,当真是易如反掌!”

超力和尚的方便铲陡发威风,硬碰硬接了对方四剑,虽然到底功力不敌,震退数步。但慧力和尚却惊诧顾视着师弟,一似不大愿意他具有这等功力。

蒙面青衣人一面动手,一面说道:“和尚你最好留点气力,提防住背后的偷袭。”

超力和孤木自然不是真傻的人,闻言一惊。齐声道:“你别胡说八道。”

蒙面青衣人道:“假如我是那秃驴或者牛鼻子,自然也不愿你们能够活着返山报告掌门人。”

慧力禅师和左寒子一直都不言语,但却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这个对手剑法太高,每一招都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同时对方剑上功力,几乎十之五六集中对付他们,所以迫得他们只好全力应敌,无暇开口。

宫天抚则全神贯注在对方剑招之上,须知他一身技艺,得自天下武林白道高手,是以胸中所学博杂异常。此刻忽然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希世剑法,不知不觉中便全神着意揣摩其中奥妙。

众人激斗了一阵,宫天抚突然厉声道:“你的剑法功力已足以和玄阴教主鬼母一拼高下,但你尚有何惧,不敢说出姓名?不敢露出面目?”

蒙面青衣人傲气冲天地大笑一声,道:“鬼母何足道哉!”剑法陡然一紧,把六个人全部圈入剑光之内。这一瞬间除了宫天抚一人以外,其余五人都险状百出,五招不到,薄公典首先惨哼一声,手中九环刀飞上半空,划出一道精光,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的人也跟着栽向寻丈以外。众人匆匆一瞥,但见那薄公典后心直冒出鲜血,似是被那人一剑刺透胸膛而死。但那蒙面青衣人的一剑几时刺到薄公典身上,没有一人瞧见。这一来人人都感到一阵心寒。

蒙面青衣人刺死一人之后,剑势忽懈,那五人暗暗松一口气。

宫天抚想来想去,当今之世可以赢得这厮的人,恐怕只有鬼母、石轩中和于叔初等三数人。以今晚的形势看来,自己虽然必可逃走,但慧力禅师和左寒子却不保险,更别说要擒住此人。因此只好希望张咸等人及时驰援,再不然就得想个妙计,激他动心去找鬼母、石轩中较量,以便全部可以脱身。

超力和孤木两人自从被蒙面青衣人的话点破,一路寻思,都感到他的话实在不错。再者对方当真网开一面,好几次都应该杀伤自己,却忽然收回长剑,可见得对方实在不须设计激起这一边的内哄以取利。

宫天抚突然朗声道:“阁下虽然可与鬼母一拼,但以我看来,你的剑法仍在剑神石轩中之下。”

那蒙面青衣人先是冷笑一声,但突然间跃开一边,收住剑势,冷冷道:“你的话有什么根据?”

宫天抚等数人突然解除了压力,都感到一阵轻松。左寒子接口道:“宫公子的话一点不假,就是贫道也曾领教过剑神石轩中的厉害,他真是天下第一位剑客!”

蒙面青衣人阴沉地道:“你们可是认为我不能取你们性命,所以剑法显得比他差?”

左寒子忙道:“不是,不是,施主可知石轩中怎样会享得这等大名的么?”

他话声微软,见对方没有作答之意,便自己接下去道:“他的成名全凭和鬼母大战了两次,最后又和碧螺岛主于叔初干了一场,所以天下震动,无人不知。”

蒙面青衣人道:“听说在襄阳红心铺那场剑会之中,到底还是于叔初赢了。”

慧力禅师接口道:“石轩中虽是在口上认输,但武林中却认为他实在赢了于叔初了!

左寒子接着道:“这都不关重要,石轩中目前比施主你高上一筹的,便是在胆力和名气两点之上。老实说当今武林之人,碰上石轩中而和他交手,鲜有不被他的盛名压弱了几分斗志,大概施主也不易例外。”

这些话说得甚是有理,蒙面青衣人虽知他们有意设法脱身,但他却无法不认真思索这些问题。不知不觉中竟已退到沙坪边缘。

慧力禅师和左寒子两人互施眼色,突然闷声不响一齐出手向孤木和超力突袭。

超力和孤木两人一直小心戒备,可是谁也想不到以慧力禅师和左寒子的身份,竟会不声不响出手偷袭,因此他们虽是闪架得快,但身上都受了伤,孤木道长被左寒子一剑划伤左臂,衣裂血流。超力和尚则在左肩被方便铲的月牙挂了一下,皮开肉绽,鲜血迸涌。两个受伤的人不约而同地分头纵退,打算逃走,但旋即被慧力、左寒子两人追上。

超力和尚宏声大喝道:“小弟一条性命不值什么,但师兄你当真就忍心背弃师门,甘作异派鹰犬么?”

慧力禅师听了这话,迅急凶猛的招数竟为之一缓,超力和尚乘隙跃出圈子,转头疾走。

那边孤木道长吃左寒子拦住,左寒子的松纹古剑宛如急风骤雨,势不可当。孤木道长的佛尘拼命招架,但一则他本门奇奥招数尽为左寒子所深悉,二则功力不敌,是以仅仅数招已是险象环生。

左寒子极为注意慧力和尚的动静,此时忽见他顾念同门之谊,被超力和尚逃走,心中大急。厉声喝道:“慧力道兄莫为一念之仁,以致留下祸根。”

慧力禅师矍然一震,眼中凶光暴射,疾又向超力和尚扑去。

孤木道长恨声骂道:“想不到你贼根难除,不但辜负了本门祖师长老一番爱护心血,残杀同门。还要唆使别人背叛师门。”

左寒子长剑巧妙毒辣地斜挑上去,竟把孤木头上冠髻削掉,只差一点便把他头盖骨劈开,孤木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开口,全神应付。

超力和尚纵到沙坪边缘,忽见暗影中出现两条人影,当先一人身穿华服,手持金龙鞭,面目无情,后侧的一个身穿绿衣,装束与左寒子等人相同,头上也蒙着黑巾。

他哪里知道当先的一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无情公子张咸,心想在张咸后面的绿衣人,说不定又是哪一派中的高手,大约极为难斗。要冲过去,还是攻取张咸为妥。当下抡铲直扫过去。

无情公子张咸冷哼一声,金龙鞭灵巧地迎上来,龙头碰在铲上,发出一声震耳巨响。

超力和尚万万想不到对方使用软兵器也有如此沉劲凶猛的力量,手中方便铲虽然没有震开多少,便也没有迫退敌人。

无情公子张咸这一鞭没有击退对方;心中大感羞恼,厉声道:“咱们再比一比膂力如何?”

超力和尚突然间灵机一动,暗忖此人口气狂妄,竟不知自己在少林全寺之中,膂力仅仅次于勇力师兄。但正因他口气狂妄,可知此人身份甚高。

当下仰天大笑道:“要比就比,你们就算用车轮战法,贫僧也不放在心上!”

无情公子张咸挥手道:“慧力道兄等一等,这个和尚让我对付”

慧力禅师本已追到超力身后,闻言立刻撤退丈许,道:“张公子请吧!”

无情公子张咸道:“和尚你要是接得住本公子硬碰的‘龙飞十八鞭’,就算你能力不错,今晚暂时饶你。”

宫天抚那厢接口道:“张兄有所不知,此僧乃是少林门下,不可任他逃生。”

张咸微微一怔,超力和尚怕他改口,便故意冷哂一声,道:“张公子要是不行之后,可以换敝师兄上来,他深知贫僧武功造诣,必可留下贫僧。”

张咸怒道:“住口,别说你难逃我龙飞十八鞭,就算你招架得住,你以为就能安然返回嵩山?”

他后面的绿衣人道:“张公子所言极是,他决不能平安返山。”

此人话声沉着有力,一听而知必是武林高手之一。

张咸金鞭起处,迎头砸下,口中大喝道:“和尚小心招架这十八鞭。”

霎时间但听“当当”巨响,不绝于耳。原来超力和尚也使出一路硬打铲法,两样兵器每一招都碰上。那无情公子张咸乃是集天下黑道高手绝艺大成的人,这时使出以勇力称霸一代的“金沙勇士邦达”的硬打招数,是以手中虽是一条金龙鞭,可是劲力之雄,出人意外。

这一边当当连声巨响中,那厢的孤木道人已是身中数剑,浴血苦撑。忽然一阵急奔的脚步声传来,左寒子眼视四面,耳听八方。方想奔来之人速度极快,应是轻功不错的人,何以步声如是之重。

转眼间一道人影冲入沙坪之内,离左寒子尚有两丈之遥,已自一拳遥遥击出。

一团强劲绝伦的拳风破空冲到,左寒子心头一凛,左手一招“闭门造车”,化卸敌拳之力。右手古剑急如掣电,直抹孤木咽喉。

那人一拳击出之后,冲了两步,突然又发出另一拳。这后来的一拳因是顺着连环击出之势。力量更见刚猛,拳风过处,当真是砂飞石走,声势惊人。

左寒子左掌的一招勉强卸掉敌人第一拳的力量,这时右手剑已堪堪抹到孤木咽喉,可是只差那么一寸不到的距离,便被逼一个大翻身疾闪开去。

那人冲了过来,突然一掌把孤木迎面卷来的拂尘拍开,健臂一伸,拦腰抱起孤木,转头就走。

左寒子先是被此人绝强的拳力骇了一惊,可是跟着又因孤木被抱走之事骇出一身冷汗。眼角忽然瞥见宫天抚已掠过自己,疾追上去。看他身法,比那人要快得多,定然追上无疑,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当当之声继续传来,震耳欲聋。超力和尚咬牙奋力已招架到第十五招,可是早在第十一招时,他已感到虎口发热,双腕都震得麻了。然而对方往后一招比一招有力,他自家也不知如何会再支持了五招之多。

眼看尚有三招之多,势将无法捱得过去。无情公子张咸冷笑一声,道:“少林寺的金刚大力铲也不过是这样,今晚可把招牌砸啦。”

须知少林寺这一段金刚大力铲,多年来号称是在这二十四路铲法未使完之前,天下无人能破!事实上像他们这种每一招都硬碰的打法在武林中可说是绝无仅有,因此如若据此而说少林的金刚大力铲徒有虚名,却大不公平。

超力和尚突然精神一振,手中方便铲倏然反客为主,连发三招,当真是势凶力猛,所有观战之人无不当场怔住。

这三招如霹雳横飞,雷霆迅击,虽是没有把占得上风的无情公子张咸逼退,可是,张咸的“龙飞十八鞭”也已使完。

无情公子张咸羞愧难当;可是却不得不遵诺言,立时收鞭退开一旁。

超力和尚击退大敌,心力一懈,两手无法持得住那支方便铲,“当啷啷”跌落尘埃之中。

无情公子旁边的绿衣人倏然跃上去,手中钢拐指着超力和尚背心大穴,沉声道:“此僧全仗师门铲法拼过公子最后三招,但他实在已无一点气力,只看他躲不开我的钢拐封住身形,便可证明!”

这绿衣人说话之时,目光一直在无情公子张咸面上打转,只等张咸微一示意,他即出手将超力和尚击毙。

但张咸一世自负,哪肯自食其言,突然挥手道:“今宵且让他逃生,谅他也活不到后日!”

沙坪那边的蒙面青衣人喋喋大笑一声,道:“难道竟无一人瞧出那超力和尚,最后的三招,乃是这身穿绿衣的慧力用手势指点才施展出来的么?”

无情公子张咸为之一怔,两眼射出无情冷酷之光,凝视着慧力和尚,冷冷道:“他这话可当真?”

这时沙坪之上,张咸和那用钢拐封住超力后背的绿衣人,固然都集中精神等着慧力和尚的答复。连那急奔过来的左寒子也紧紧盯住慧力。

慧力禅师轻轻叹口气,蓦地大声道:“不错,贫僧何故如此,连自家也不明其故。超力他得到局外之人指点,侥幸躲过张公子十八招,细论起来,不能算数。”

超力和尚四肢无力,百骸欲散,听了慧力之言,心头一凉,几乎要闭上眼睛等候钢拐临头。

那绿衣人手中钢拐真不容情,倏然向超力和尚背后命门穴点去。忽地钢拐一震,横荡开来。原来那蒙面青衣人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慧力和尚身上之际,已悄声息地纵到超力及那绿衣人之间。

随手一掌,把钢拐推开。

左寒子虽是智谋出众,但也想不出这蒙面青衣人何故出手救助超力和尚?当下仰天冷笑一声,道:“尊驾亦是与少林有什么渊源?”

蒙面人道:“我只想看看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得知门下有人背叛之事后的狼狈样子。”

无情公子张咸面色一沉,金龙鞭抡处,疾扑过去,一言不发,猛攻那蒙面青衣人。左寒子及慧力禅师不敢怠慢,齐齐加入战圈。

蒙面人剑光一展,不但抵住三件兵器,竟连那手持钢拐的绿衣人也卷入剑圈之中。

绿衣人本来急于脱身去取超力性命,谁知拼了数招,这才发觉那蒙面人的剑法天下未见,威力之大,足以令人心寒胆落。是以不敢分神,抽空把钢拐扔掉,亮出背上长剑。

蒙面青衣人功力固然深厚,但最厉害的还是在剑法招数上。

偶尔碰上功力碰不过对方四人合力之际,剑招巧妙一变,立时补助功力不足之处。

无情公子张咸动手之后,竟也像宫天抚一般对此人的希世剑术着了迷,手中金龙鞭的招数守多攻少,全神探究对方剑法的精奥。

那蒙面人又战了数招,冷冷笑道:“既然武当、少林两派中高手也甘为人鹰犬,目下加上峨嵋派的,我倒不觉得诧异了!”他乃是从后来出现的绿衣人手中剑招,认出了门户来历。

左寒子突然纵声急呼道:“宫公子快来,这厮太辣手!”

宫天抚疾奔入坪中,举起青玉箫。正要加入战圈。蒙面青衣人情知宫天抚武功极高,眼下这四个已不易对付,再加上他,可能便有失手之虞。正在转念之际,却见宫天抚突然中止了进攻之势,站在战圈外面,俊眉皱蹙,如有所思。

左寒子深感奇怪,抽空急问道:“宫公子可曾追上孤木?”

宫天抚嗯一声,道:“追是追上了,但又有别人出头!”

左寒子失声道:“可是朱玲么?”

无情公子张咸听到朱玲名字,心头一震,陡然悟出宫天抚没有出手助攻之故,敢情是因为朱玲在暗处瞧看,所以不肯贬低身份,出手围攻那蒙面人。他一想起朱玲,登时心乱如麻。

蒙面人剑光陡然大盛,把对方四人迫得险象环生。宫天抚一看不对,哼一声举起青玉箫。蒙面人倏然化为一道白光,疾射出去,转眼间已没人黑暗中。

慧力禅师怔一下,道:“这厮怎么啦?噫,超力已乘机逃掉!”

左寒子凝眸苦思一阵,苦恼地叹口气,道:“现在形势已变,就算能够把孤木、超力两人杀死,已不中用。”他停歇了一下,又接着道:“以前只有石轩中一人知道,但目下除了他之外,尚有孤木、超力和朱玲等人知悉我等秘密。而那个蒙面的神秘凶手最为可虑,怎样也想不出此人来历!看来此人将是来日瑶台之会上一大强敌,当不在鬼母、石轩中等人之下!”

慧力禅师低声道:“左寒子道兄之言有理,那神秘凶手的武功已可与鬼母、石轩中两人鼎足而三,同时此人手段狡谲毒辣,刚才一见宫公子想出手合攻,便飘然远。换了鬼母或石轩中,决不肯作此打算。因此这厮几乎比石轩中、鬼母更难对付!”

宫天抚、张咸两人均有同感,齐齐颔首。左寒子低声道:“贫道愚见,认为目下须分出一人速与公主联络上,向她禀告今晚发生一切详情。并请求公主亲自出马,布下天罗地网,务必在瑶台大会期前,将那神秘凶手除去。”

宫天抚和张咸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由左寒子去谒禀琼瑶公主,他们则另作布置,监视住那蒙面人的行动。

这刻在菩提庵内,那清音大师正含悲忍痛殓葬庵中九名女尼的尸体。

全庵几乎都灯烛通明,剩下连清音大师及慧根女尼一共尚有八人,都忙于诵经做法事。

清音大师一直忙到天色大亮,这才回到自己静室之中,白凤朱玲却已在房中等候,见大师进来,立刻禀道:“师父,徒儿已发现那凶手踪迹了!”

清音大师肃然道:“好极了,凶手的姓名是……”

朱玲道:“徒儿尚未查出!”

“他是那一派的?武功如何?”

“武功高强极了,徒儿从未见过这一路剑法,每一招都是险奇之极,往往败中取胜,死里逃生,真是再奇也没有了。”

“哦,连你的眼力也会看不出他的来路,那么此人目下在什么地方?为师要请出‘白龙令符’,找这万恶凶手周旋……”

“惭愧得很,徒儿也不知凶手下落。他蒙住面部,所以连他的样子也认不出来。据徒儿所知,这神秘凶手出庵之后,又杀死两人。一是玄阴教的火判官秦昆山,一是已投效琼瑶公主的西凉派好手薄公典!目下玄阴教及琼瑶公主等两批人,都跟这神秘凶手结下血仇。但是他们尚未敢轻举妄动,看他们的布置,好像要等鬼母及琼瑶公主两人亲自来此。徒儿因急于掩护超力禅师及孤木道长两位安全撤回本庵,因此当时虽见神秘凶手离开那处沙坪,却无法追踪下去……”

她歇一下,然后深思地接着道:“那神秘凶手虽然没有露出本来面目,可是……”她突然又停口不说,清音大师等了一阵,便道:“如你未能确定,还是别乱猜!”

朱玲道:“徒儿不是猜测,只是刚才忽然想起别的事。”

她微微一笑,清音大师也感到这个女徒弟娇美无伦,艳比春花。心中不禁微生感慨,觉得像朱玲这等美丽的人,又嫁得天下英雄都倾心折服的石轩中,可说是得天独厚。可是正因这样,冥冥数中注定要不断遭受种种磨难。

朱玲道:“师父,你干吗这样瞧我,难道忽然间认不得徒儿么?”

清音大师叹口气道:“没有什么,你把要告诉为师的话,都详细说出来吧!”

朱玲道:“先说那神秘凶手好了,徒儿只见到他鼻子以上的眼睛眉毛及额头,但觉得非常眼熟,我知道以前一定见过此人,可是又觉得和他顶多见过一两次面,所以无法想得起来。徒儿推测那凶手必是个相貌美俊的年青男人,从他阴险森杀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为人心胸狭窄,冷酷无情,行事出手十分毒辣!”

清音大师道:“你如果不是受他行凶之事影响了观察力,则此人势必早已是个血腥满身之人!”

朱玲道:“师父说得不错,徒儿自信观察那神秘凶手之时,尚不至于被其他因素所影响!”

她停了一下,又道:“现在要说到刚才我忽然想起之事,那就是孤木道长、超力禅师的事!他们两位被宫天抚及张咸手下的绿衣人追击,看来那些绿衣人都大有来历,甚且可能就是与孤木道长及超力禅师同门同户,所以他们急于要诛杀孤木道长和超力禅师……”

清音大师微讶道:“这不会是真的吧?想那少林、武当两派门规何等严厉,谁敢作出背叛师门之事?更何况还要追杀同门之人?孤木道长和超力禅师两位怎样解释?”

“他们还没有说过什么话,当时孤木道长被一个身材矮瘦的绿衣人追击之下,身负数剑,我远远见到后即请胡猛大叔疾奔上去把孤木道长救出。宫天抚疾追上来,徒儿出面拦阻,本待询问他一两句话,可是宫天抚一语不发,立刻退回。这时超力禅师正和无情公子张咸打得激烈,打完约定的十八招以后,那神秘凶手在一旁以言语相激,另一个绿衣人突然用钢拐威胁住超力禅师。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那绿衣人正要下手,神秘凶手却又突然出手救了超力禅师,并且与张咸等激战起来。超力禅师乘机脱身。

其后宫天抚也要出手联攻,那神秘凶手忽然远-,而徒儿为了超力禅师等安危,不敢跟踪,便回到尊庵。徒儿是想等和师父商讨过此事之后,才设法探一探孤木道长及超力禅师两位的口气……”

清音大师沉思一阵,颔首道:“照你所述,那些绿衣人之中,必有与孤木他们渊源极深之人无疑!不然的话,就算你不去探听口气,他们也会找你详论昨夜得失!为师另外尚听出一点,就是那神秘凶手的剑法武功,既能力敌张咸等数人,恐怕已可与石轩中大侠相提并论!”

朱玲道:“玄阴教三人尚在本庵左近埋伏窥伺那神秘凶手,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情形,相信在秦昆山被杀之时,都吃过大亏。由此推论,再加上师父适才想到的一点,这神秘凶手碰上轩中的话,定是震惊天下的一场龙争虎斗!因此……”

她沉吟一下,接着道:“因此徒儿打算暂时不理那神秘凶手,等玄阴教及宫、张他们和他真正大大拼上一次之后,我们才出手不迟!”

清音大师想了一阵,缓缓道:“为师不信天下间除了你丈夫之外,还有人接得住本门的‘符风珠雨’绝艺,不过话说回来,为师多年来托庇佛门,已无嗜杀之心,假如那神秘凶手作孽太多,自取灭亡,则由谁把他除去也是一样。……”

朱玲松一口气,道:“那么师父你是决定暂时忍耐,看看情势如何再说了,是不是?最好能等到轩中回来。那时候就算玄阴教主鬼母,琼瑶公主,加上那神秘凶手等都到此地,也不须畏惧了!”

清音大师听了朱玲的话,微微摇头,但口中并不说什么。朱玲乃是冰雪玲珑,聪明绝顶之人,眼珠一转,粲然笑道:“师父虽不拒绝徒儿建议,但也不十分赞成,为什么呢?”

她停一下嘴,略一思忖,又接着道:“师父不拒绝的是徒儿的万全之策,假如轩中能够在后日子时以前回到本庵,则不但他是助战的主力,其余像郑敖兄等人都已恢复功力,我们更加声势浩大,足以与天下任何帮派抗衡。而师父不大同意的,徒儿猜是……可是为了本庵九位同门惨遭毒手,但凶手动机不明么?”

清音大师眼中微露悲悼之色,缓缓道:“你猜得对,我们目前不仅要对付那神秘凶手与及宫、张、卫浩等两派之人。还须事先知道那凶手的动机。再者,本庵藏宝之事,若然传扬出江湖,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

朱玲道:“昨晚师父刚刚说到藏宝之事,就被那班人打断了话题。”

“为师在本庵隐修数十年以来,从未亲自去探过那藏宝,不过听你师祖昔年说,藏宝地点事实上不在本庵中,而在庵南数里外的山腹之中。不过入口处却在你见过的那座茅屋之内,从那入口进去,有条地底通道长达十里以上,弯弯曲曲的直达山腹……”

朱玲细长的眉毛轻轻皱一下,道:“究竟那山腹中藏有什么宝物呢?师父可知道?”

清音大师摇摇头,道:“你师祖和我都是方外之人,就算那山腹中藏有富可敌国的宝物,我们也不会动心。不过据你师祖侠尼檀月大师说,当年黑道中比鬼母师父木灵子名头还要高的天玄叟庞极,曾经按照着一块玉笏上面刻着的地图,寻到本庵。据天玄叟庞极说,那支玉笏是他在一只野鸟爪上取得,特意按图索骥,寻到此地,瞧瞧有什么东西,你祖师因藏宝一事,乃是本庵世代相传的一大秘密,心中自然知道。当时天玄叟搜集了天下罕见奇珍多种,任何宝藏也比他的不上,所以绝无攫夺之心,只想看上一眼就走,并且答应保守秘密。”

朱玲低哎一声,道:“祖师一定被他花言巧语所动,让他探究宝藏了?”

清音大师笑一笑,道:“你得知道那天玄叟庞极虽是黑道中鼎鼎大名之人,但他平生酷嗜武功和希世奇珍,所以极少有为恶之事,同时他一身功夫,几乎已集当时武林中各派绝艺之长,你师祖就算和他动手,也未必赶得出庵,不过正因此故,你师祖才拒绝他探究藏宝。”

朱玲大奇道:“师父这话,徒儿可就听糊涂啦!”

“那也没有什么可出奇的,因为你师祖知道在那山腹宝藏之处,危机重重,本庵以往所出高手不少,几乎都完全毁在那处山腹之内,所以她不想这个没有恶迹的武林奇人也葬身其内。”

朱玲大喜道:“可是真的么?这样说来,昨晚那些人想抢夺宝藏,以后就由得他们进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