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真人道:“禅师这等说法,教贫道更添愧对之意,此事发生在敝山之内,但敝派毫不知情,若不是禅师神勇,以寡敌众犹能脱身,贫道日后不知如何向白云大师交代……”

永行和尚豪情顿发,朗声道:“当时小僧虽是以寡敌众,但一百招之内,那三个绿衣人右手的钢拐,好几次险险被小僧的方便铲震出手去……”

他顿一下,豪气渐敛,缓缓道:“不过剧斗了百招之后,小僧方便铲的厉害家数已被绿衣人摸熟,是以形势渐变,到最后小僧已堪堪招架不住,心中正想今日小僧丧命并不打紧,但敝派威名因而折堕,才是莫大罪过……”

殿中诸人以及殿外的石轩中,莫不心急等着听他到底如何脱身的经过。照这情形推想,永行和尚如能冲出重围,他该早就这么办了。既然不能冲出,后来又几乎无法招架,那么究竟怎样脱身法?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联:想到永行和尚最初碰到的那个白衣女!他们几乎一致肯定除了这白衣女出手解围之外,实在想不出永行和尚有什么其他法子脱身。

永行和尚接着道:“虽然小僧已陷入难以招架的劣势,但我一直仗着师门十方慈悲铲法,严密护身,若然被对方乘隙侵入,至多立时身死当场,决不至于像此时这等狼狈形状……”

他看看自家身上,僧衣破了十处以上,不禁慨叹一声。

殿中的人无一不是玄门高手,对于武功之道,均是大行家,因此都明白那永行和尚话中之意,乃是说他仗着少林心法“十方慈悲铲法”,虽然已呈不支之象,但这路铲法护身严密,因而对方除非找不到空隙侵入,一旦寻出破绽,闯入方便铲威力圈子内发招,则他一定立即丧命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全身僧衣均被对方左手怪剑钩破。

他们虽能明白永行和尚话中之意,但和他方才的话对证一下,便发觉有前后矛盾之处。以前他说那三个绿衣人左手怪剑招数诡奇绝世,故此往往被对方抢近钩破僧衣。而现在又说在十方慈悲铲护身之下,不该至于如此地步,岂不是前后矛盾。

可是殿中诸人没有一个出言询问,都凝目瞧着那大和尚。

永行和尚接着说道:“当时小僧处境虽危,但心神宁静,生死之事,已拨开一边。可是山坡上忽然有人走下来,小僧百忙中投以一瞥,那人竟是一位身穿白衣,面笼轻纱的姑娘……”

此言一出,连金府真人、太清真人这两位掌门都暗暗透口大气,心想果然猜得不错,是那白衣女现身出手解他的围。

永行和尚道:“小僧一见这白衣姑娘,装束竟与传说中的琼瑶公主一样,心头大震,暗想若然她才是琼瑶公主,则敝寺中那位白衣女施主便是假冒的无疑。心念一动,铲法立被三个绿衣人打乱,此时险象环生,转眼之间,被那三个绿衣人的左手怪剑钩破身上僧衣十余处之多。虽在这等危急之际,小僧仍然想到那三个绿衣人对那白衣姑娘的出现视如无睹,不消说他们乃是同路人了。这个想法当时一闪即逝,但其后却证明丝毫不错”

殿中之人听到这里,不由得都现出讶色。他们本是猜测那白衣女出手解围,可是永行和尚又说他们是同路人,而且还说事后有了证明,这样说来,白衣女不可能出手救他,事属当然。那么究竟是谁把他救了?

石轩中何尝不感到甚是奇怪,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飞入匾后,随手一抓,人手便知是个纸团,忙忙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人已引开,速由观后出,如被困,左二转。”一共十五个字,极是潦草,想是极为匆忙中写的。石轩中聪明过人,一望而之,已知这个纸团必是观中与这白衣女暗通声息的道人所为。前面两句显而易见是说守伺在观后一带的道人均被他引开,要白衣女立即乘机打观后潜出。至第三第四两句,一时不知作何解释,也许是大略告以陷入七煞剑阵后破困脱身的方便法门。

如论石轩中武功,想出此隐仙观,纵令全观之人合力阻拦,再加上武当掌门及左右二老,他也能履险如夷,从容脱身。但是目下情势不同,他决不能教峨嵋之人瞧见他再次潜入观中之举,不然的话,纵用长江黄河之水,也洗不清他与黄衣女的关系。

石轩中深深顾虑到这一点,因此看清纸上写着的意思后,毫不犹疑,施展出绝世轻功,飞出匾外。他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抓住白衣女的腰带,飘落殿后。

大殿内的金府真人和太清真人突然一齐向殿后门口急急纵去,这两位掌门人的是一代高手,身法之快,逾于闪电。

众人方自一怔,那两位掌门已从后门穿出殿后的通天院子中,四下一片寂然,哪有一丝人影。这两位掌门人默契于心,倏然分头飞起,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两个人四道目光,几乎把整座隐仙观都看了一遍。

他们一同飘落院中,太清真人道:“奇怪,分明这门口上发出一点响声”

金府真人低低道:“不错,就算是飞鸟无意中弄出声息,在我们全力追蹑之下,那只飞鸟也飞不出多远!”

太清真人摇摇头,又说道:“奇怪。”金府真人轻轻道:“他们来了,我们以后再查究……”

石轩中这时已几乎奔出隐仙观后门,他也知道峨嵋、武当两位掌门闻声出查之事,那是他提起白衣女身躯时,在匾上弄出的些微声响,因而惊动了两位掌门。但他一来轻功天下无敌,二来他一直从地面上穿殿过院,不由屋上纵越,是以峨嵋、武当两位掌门那等厉害的人物,也查不出一点端倪。片刻工夫,石轩中已处身在万山群峦之中,回头已看不见隐仙观的云甍飞楹。

但石轩中还不放心,一直走到一座山岭内,到处都是障天峭壁,才找到一处平坦地方,把手中的白衣女放下,一掌拍活她的穴道。

她不须调息便立时起身,石轩中暗估她的功力,已足可跻身当今武林高手之列,否则哪能在被闭穴不少时间之后,马上复原。

这时她脸上的轻纱复又把面孔笼住,石轩中眼力迥异常人,在这等空旷及光线充足的地方,当然能够瞧得见她冰冷的脸色。

石轩中缓缓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白衣女的目光移到别处,不答理他。石轩中心想她既然连面貌都蒙住,不肯让人家知道名字,更是当然之理。于是又问道:

“姑娘不想说也无妨,请问你可是琼瑶公主?”

她的目光移回来,盘旋在石轩中的面上,但仍然不答。一个意念忽然闪过石轩中,忍不住突然问道:“哦,难道她才真是琼瑶公主?”

白衣女露出吃惊之色,她一定以为自己有轻纱罩面,所以并不十分掩饰。

“这样看来,就是穿黄衣的才是正主,姑娘你不过是她的姐妹或者……”他一面注视着她的表情,一面推测。看起来这推测大致不错,不过最后的一句“或者”之后,应该是什么,连他也想不起来。

根据峨嵋派的话,那蒙面白衣女子决不止一个,因此石轩中并不惊讶除了黄衣女乃是真正的琼瑶公主外,还有蒙面白衣女子,甚至连刚才听到少林永行和尚所说的一个白衣女,现在一共已有三人之多。

想起永行和尚,思路不觉转到他最后要说而未及听完的话,那就是永行和尚在三个绿衣人围攻之下,已经不支,而白衣女之出现,不但扰乱了他的心神,以致铲法被对方攻乱。而那白衣女却是对方同路之人,决不可能出手相救。然则他如何脱险?

他想得非常入神,以致那白衣女悄悄移开寻丈,仍然好像没有发觉。

白衣女忽然姗姗走回来,并不乘机逃走。

石轩中其实哪里会不知道她悄悄移开,这时反而大感惊奇,不觉问道:“姑娘所作所为,均令人莫测高深,敢问你何故回来?”

她第一次出声,但却极为冰冷:“你虽聪明,我也不笨,谁不知道石轩中轻功天下第一!”

石轩中含笑道:“姑娘过奖了,愧不敢当,我不过是在武林中略负轻功之名而已”他含笑说来,态度温雅谦诚,神采照人。

她好像害怕地从他面上移开眼光,仰视天上,隔了一会,才回复平常姿态。石轩中发现她眼中流露出阴毒光芒,暗暗一怔,便警惕于心。

他想一下,道:“姑娘既不肯赐告芳名,又不肯说出身份……”

那白衣女冷冷道:“我什么都不肯,你待怎样?”

石轩中一愣,忖道:“不错,我怎么办?杀死她么?罪不至此。用毒辣手段迫她么?又非我所屑为……”

念头一转,蓦然想起永行和尚说的那个白衣女,她似乎颇有人情味,不像那黄衣女或面前这个,老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以外……

那白衣女定睛注视这个剑震一代的美剑客好一会,眼中阴毒光芒渐渐收敛,分明从眼神中说出她本有杀害石轩中之意,但多看他一会之后,便被他那种英风神采慑住,不由自主地打消毒念。

她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语气甚是和缓。

“我……我在想永行禅师提及的那回事?”他笼统地回答。

她冷笑一声,道:“白梅暗助那和尚逃生,日后必有她的好看”

石轩中应声道:“我却觉得她很不错,不似你们那么冷酷……等一等,你说她暗助那永行禅师逃生,此话怎说?永行禅师又没说出来……”

白衣女道:“哪用他说,我计算时间,那和尚最危急之时,正是我发出撤退的暗号后不久,一定是她传令撤退,那和尚才逃得一命……”

“哦,原来如此”石轩中说时,心中已记起那黄衣女施展轻功绝技之际,掠过匾下,曾经发出弹甲之声,那么追究起传令撤退之人,乃是那黄衣女而不是这个白衣女,再者可以进一步证实的便是她听到弹甲之后,曾经焦急乞怜地望着自己,直到让她传出暗号之后,她才不再焦急。

现在石轩中已敢断定黄衣女是真正的琼瑶公主,他想了一想,问道:“你们居然已派了人在峨嵋山中卧底,虽然足以令人惊异,但有什么作用?难道峨嵋派中有什么秘密么?”

白衣女冷冷一笑,道:“到了瑶台上,你便晓得了,何须多问!”

石轩中俊目微转,道:“照你的口气,好像不止峨嵋一派有你们的人。如果我猜得不错,则你们此举用意,我倒猜出来了……”

她面色一变,停了片刻,才道:“你猜出什么?”

石轩中微笑道:“第一,你这话已证实不止在峨嵋一派中有人卧底”他瞧见轻纱后面美丽的脸孔上颜色一变,于是又道:“第二,我的猜测是你们虽然邀约武林名家到瑶台去,但其实没有把握取胜……”

说到这里,她的面色变得更厉害,有如死人。石轩中都瞧在眼里,继续道:“因此早作布置,设法探知各派的深奥武功,以便对付”

他忽然发觉自己这一猜必定不对,因为这时那白衣女已如释重负地透口气,面色恢复正常。这一来令他十分惊讶,但他却藏在心里,丝毫不露形色。

白衣女冷冷道:“你猜得对,可惜各派都不知道!”

石轩中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姑娘虽然说得煞有介事,但其实没有什么用处?”

白衣女冲口道:“等瑶台之约届满,哼、哼,那时才知道有没有用处!”

石轩中朗朗笑道:“姑娘何须使出小性子,我们就事论事,试想你们之中已有一位姑娘被少林寺所擒,她还能不供出全盘布置么?”

她冷笑道:“真是活见鬼,穿白衣蒙轻纱的人只有我们五人,哪曾有一个到嵩山去过?”

石轩中心头一震,暗自叹口气,忖道:“事情有多怪都让我石轩中碰上?只怕少林寺这一关,更令人棘手”

他沉思一会,道:“瑶台在哪里?姑娘可否示知?”

白衣女冷冷道:“有何不可?瑶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山之巅,在水之央!”

石轩中暂时抛开心事,微微一笑,道:“这等哑谜式的回答,我石轩中也能随口编出来。……”

白衣女道:“你不相信拉倒,从来未曾有人能够从瑶台生还,你最好还是迟些知道……”

石轩中道:“我石某也在你们邀请之列,但奇怪的是你们既然看得起我,专函邀约,却又不敢说出地点,莫非还要趁期届之前,有所布置?”

她面色微变,歇一会才冷冷道:“你这个想法很奇怪,我倒要请教一下,假如真的腾出时间布置会场的话,将要如何布置?”

石轩中定眼瞧着她,这一刹那间,许多念头闪过脑际。最后他微微一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家公主的武功我见识过,大概不需借重什么机关布置便足以和天下高人会一会”

她露出完全放心的表情,石轩中又道:“姑娘请吧,我们如在一起,实有不便之处!”

白衣女冷冷道:“我当然要走,但却不是奉你之命而为”

石轩中笑道:“请吧,石轩中根本没有此意!”

白衣女冉冉走开,到了两丈许要转弯之处,突然止步回头,望着石轩中,石轩中却俊面一仰,双目望天,不去理她。,白衣女似是心底存有依恋之情,静静注视着这个俊美倜傥的大剑客好一会工夫,然后回身转到石壁后面。

石轩中的面色立刻变得甚为沉重,忽听那白衣女远远道:“下次相逢,莫怪我手底毒辣……”声音冰冷之极,石轩中自个儿点点头,忖道:“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

等她走远之后,石轩中辨别一下方向,开始动身出山。谁知这座广袤的山岭内,处处峭壁遮天,宛如重门叠户,转得几转之后,已认不出道路,但见行经之处,几乎都是一样的峭壁小道。教人难以辨认。

石轩中暗暗一凛,记起峨嵋山中有座出名的仙迷岭,莫非这里就是?

他的脚程何等快速,走了个把时辰,按道理说已有百余里路,可是仍然被困在岭内。在这个时辰中,他有两次碰上那白衣女,不过大家都没有交谈,各走各路。石轩中已知道不能乱闯,便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寻思出岭之法。

转出一座峭壁,忽见那白衣女倚在石壁上,低头向脚下凝望。

那白衣女站在峭壁中的羊肠小径上,那条小径宽仅尺半,外面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壑。

山风甚是劲厉,吹得她的白衣飘飘拂动。石轩中见到这个景象,不由得想起最爱穿着白衣的娇妻白凤朱玲。此念一生,陡然对那白衣女泛起怜惜之心。

他缓缓走过去,道:“姑娘也迷路了……”

白衣女冷冷道:“也许是的……但要是我说我留在岭内陪你,你可相信?”

石轩中笑道:“这一点石轩中从未想到!”

他停一下,皱眉寻思片刻,蓦地朗声笑道:“有了,相信那就是脱困之法……”他一直走过去,又道:“姑娘不妨跟我走!”

白衣女一直俯视着脚底悬崖深壑,动也不动。石轩中走到她身边,见她不动,再看看地势,那条小径被她站去将近一尺的宽度只余下半尺地方可以落脚,若是普通的人,决不敢在这等狭仄的危险小径上闪过。而且峭壁上甚是光滑,无法攀抓,如若失足,下面便是百丈悬崖,非跌个粉身碎骨不可。

石轩中把孩子交到右手,以免擦过她身躯之时阻碍地方。

他微笑道:“姑娘最好跟我走,否则不易走出这座仙迷岭”

说时,已到了她身边,当下右手把孩子抱着移出外面,底下已是深不可测的绝壑。他的身形一偏,面向着白衣女,侧身闪过去。

白衣女突然冷哼一声,左手直向孩子拍去,右手骈指如戟,袭取石轩中胸前大穴。

她出手如电,同时最厉害的是双管齐下,分手袭击孩子。石轩中势非因而分心不可。

果然石轩中一怔,竟不会躲避,她的手指已沾到他胸前衣服时,石轩中这时才发觉孩子被袭,蓦地一抬右臂,把孩子举起,让开对方左掌拍击之势。

白衣女纤纤玉指已点着石轩中,那颗心已放下大半,猛觉对方胸上发出一阵刚猛已极的潜力,一下子把她震得由手指尖一直麻到肩胛上。

石轩中安然无恙地闪过她立足之处,含怒斥道:“你向我下手,情有可原,但孩子何辜,竟然并下毒手,石轩中今日容你不得……”

他虎掌一伸,已搭在白衣女肩上,一下子把她抓起。

白衣女但觉肩上剧痛入骨,双眉紧紧蹙住。石轩中手臂一移,把她带出小径之外,这时她的脚底下就是无底悬崖,一阵劲烈天风沿着崖壁吹上来,把她一身白色罗衣吹得完全飘起。

石轩中乃是一代大侠,胸怀磊落,若然决心要杀一个人,决不会故意拖延,教对方多尝死神临头前那种可怖滋味。

可是这刻他却忽然停住动作,五指没有松开。

白衣女咬牙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突然问道:“你为何还不放手?”

石轩中眼中犹有怒色,冷冷看她一眼,只见她有如一朵舒卷飘飞的白云依在悬崖边缘。这景象的确人寰罕见……

他停了片刻,凛然道:“你的武功虽高,但品格却远比不上武功造诣,你乘危出手袭击于我,倒还罢了,可是同时又向一个毫无反抗力量的孩子下手,心肠之卑劣恶毒,令人齿冷……”

白衣女似是被石轩中这番话骂得十分痛心,面色大变,缓缓道:“你要杀便杀,何必还要侮辱我?”

石轩中收回健臂,把她稳稳放在小径之上,道:“如果我要取你性命,就不会多说话了,你现在逃走吧……”

他抱着爱子掉头而去。走出数丈之后,听到她急急赶来的声音。

当下他放缓脚步,沿着峭壁险径走去,一路经过的岔路甚多,石轩中好像成竹在胸,每逢到了交叉路口,都毫不犹疑地拣定其中之一走去。

白衣女也跟定在他后面两丈之处,不即不离,石轩中乃是有心让她跟得上自己,否则他放开脚程,顷刻间便可把她远远抛下。

他虽然没有放尽脚程,但速度仍然十分惊人,不久工夫,突然转出一道山口,外面豁然开朗,放眼但见云山烟树,宛如图画。

石轩中微微一笑,想起那枚纸团上后面写着“如被困,左二转”的两句话,当初本以为是那峨嵋叛徒指点逃出七煞剑阵的秘诀,所以一直没有把念头转到这上边去,后来偶然触动灵机,不由得恍然大悟,那两句话分明是说如被困于仙迷岭内,则每逢第二个转弯时向左方转去。目下果然脱出困境,心中甚为欣慰。

白衣女默默跟定在后面,走过一道深谷,从峰脚转出去,忽见山腰处有座秃崖,崖边有座破旧的石室,寂然孤立。

石轩中和白衣女都仰头观看那座古旧石室,但见石墙上以及屋顶都现出裂缝,相信遇到风雨时,屋内难有一寸干燥之地。

他们都以为屋中不会有人居住,正要走开,忽然数声木鱼脆响,随风送来。

石轩中为之一怔,心想这木鱼声乃是从那座石屋中传出,虽道在这等深山之中,还有高僧居住在这座石屋里苦行参修不成?

白衣女缓步走到他背后,左手突然极快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弄了一点黑色的粉末在右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内。

她冷酷地注视着石轩中潇洒的背影,口中道:“我好像听到木鱼声,难道真是从那座石屋中发出来的?”

石轩中回头望她一眼,只见她仰起头遥望着秃崖上的石屋,于是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从石屋中传出来…….”

说时已回转头,再次望着那座石屋,心中却忖道:“我分明见她好像等我回头时,才装出遥视石屋的姿势。这个女人心地歹毒,不近人情,恐怕有什么阴毒之计……”

白衣女举手指着那石屋道:“那么破旧了,不会有人在屋内吧?”

一阵山风吹来,她乘势轻轻弹出指甲内的黑粉。那些黑粉为数甚少,弹离指甲之后,化成淡淡的一片细尘,直向石轩中的后脑头发上飘洒落去。

白衣女立刻退后数步,石轩中蓦地回头,莫测高深地微笑一下,道:“我要到石屋那里看看……”

白衣女露出奇异之色,涩声道:“我也觉得很奇怪……”

石轩中虽被她的黑色粉末洒在头发上,但似乎毫无异样感觉,健步如飞直奔上去。

白衣女也跟着他一直走上那座秃崖,石屋中木鱼之声忽又响起来,声音散布在空山中,备添孤寂凄清的意味。

他们走近石屋,更加感觉到这座屋子太过破旧,不应有人居住屋中。石屋门口有两扇朽坏大半的木门,此时已经掩上。

石轩中朗朗咳嗽一声,屋内木鱼声立刻停住,跟着有人问道:“谁呀?”

屋内那人一说话,不但石轩中讶然睁目,连那面目冰冷的白衣女也忍不住流露出惊诧之容。原来屋内之人竟是个女子,从声音推测,可以断定年纪尚轻。.这个女人既然不时敲响木鱼,则可想而知是个年轻女尼。石轩中立刻道:“打扰大师清修,心实不安。且不知大师可否指点迷津,示知出山之路?”

屋中寂然半晌,白衣女冷冷哼一声,走到屋门之前,伸手把门推开。

石轩中真怕这白衣女与屋中的女尼一言不合,便施毒手。连忙纵过去,沉声道:“你想干什么?”眼光瞥处,只见石屋内光线暗淡,向着门口的墙上摆着佛像,底下供着一个铜制香炉,炉中冒出淡淡的香烟。佛像下面有个女尼趺坐蒲团上,因是背着面,所以看不出样貌和年纪。

白衣女似是被石轩中英威所慑,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

那女尼默然不语,也没有回头看他们。石轩中站在门口,心想这女尼独自躲在这等荒僻之地礼佛潜修,必定不喜与外人接谈会晤。因此丝毫不觉得她的举动奇怪。

白衣女突然道:“我进去问问她总可以吧?”

石轩中心想她说的这句话,很可能是她平生之中说得最委婉的一句话,当下侧开身躯,道:“当然可以,不过……”

他稍稍停顿,然后接着道:“不过老实告诉你,假使你敢当我之面,要施毒手,我决不容你再遗害人间!”

白衣女冷冷一笑,道:“不见得吧,说不定你已没有时间再管闲事……”

那女尼听到他们的对答,忽然回转头来,疑惑地打量他们。

白衣女走进石屋,四面察看一眼,然后道:“这座石屋已不能遮蔽风雨,你当真住在这里?已住多久?”

那女尼回转头,道:“不错,我就住在此处,还打算住上一生!”

白衣女嗯一声,向石轩中道:“像她这样的一生,活下去又有什么好处?”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告诉你也不会了解,因为你为人行事,只根据一时喜怒爱恶。……”

白衣女寻思片刻,冷冷道:“晋代张翰思食莼鲈,立刻命驾而返,连官也不做了,他说人生贵适意耳,这句话传诵千古,谁敢说不对……”

女尼诵声佛号,声音娇柔异常。石轩中知道这个女尼一定是不同意白衣女的话,不过不便出言驳她就是。于是微微一笑,道:“张季鹰因起故乡之思,乃有莼鲈之叹,他的适意,只及于自己一身,但你的适意却关系到别人性命,岂可一概而论?”

白衣女冷哼一声,不再和石轩中辩论,向那女尼喂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想出山要如何走法?”

那女尼道:“小尼已没有名字,两位出山的话,可向东南方一直走,及至见到一座屏风似的山峰,便折向西南,不久便可达一座道观,两位只要问问道观中的人,他们自会指点出山之路!”

白衣女冷笑道:“很好,又叫我们走回隐仙观去,你也是峨嵋派的吧?”

女尼道:“小尼所居的苦庵,既在峨嵋山内,自然属于峨嵋一脉!”

石轩中哦了一声道:“原来师傅是苦庵青师太一脉,石某失敬了……”

女尼道:“石大侠名震武林,天下倾心,小尼慢待之处,还请大侠包涵!”

石轩中道:“师傅以前见过石某么?”

那女尼道:“是的,家母就是……”她忽然住嘴不说下去。,石轩中不觉凝眸寻思,白衣女道:“那好极了,你们既是旧时相识,可不必把我们指点回隐仙观了吧?”

女尼缓缓起身,转过来望着他们两人。她身长玉立,站起来比白衣女高出半个头。

石轩中乃是守礼之人,刚才那女尼虽曾回头,但他没有看她的面孔,此时却不得不看,但见那女尼面如凝脂,眉目如画,虽然已剃去青丝,但仍然艳丽照人。

他觉得面貌极为熟悉,想了一下,冲口道:“你是珠姑娘?”

女尼慢慢垂头,轻轻道:“是的,但现在我已是苦庵庵主无缘……”

白衣女冷哂道:“你们能够相逢,还说无缘么?”石轩中含怒瞪她一眼,道:“你别胡说”

珠儿长眉轻蹙,道:“她是谁?”

石轩中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是琼瑶公主的人却无疑问!”

珠儿啊了一声,定睛望着她,白衣女毫不在意,随步走到佛像之前,抬头瞻仰一番,又揭起那个铜香炉瞧看,石轩中已道:“怎的没听说你接掌苦庵之事?”须知石轩中因与火狐崔伟的关系,故此独独和峨嵋阴无垢,即珠儿之母渊源特深。

珠儿轻叹一声,垂首道:“说起来话长,我接掌苦庵之事,也不过几日工夫?”

石轩中冷眼瞧瞧白衣女,只见隐隐露出诡秘笑容,但因屋内光线暗淡,所以石轩中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珠儿又叹口气,正要说下去,忽地一怔,美眸中尽是迷惘之色。

石轩中关心地看着她,柔声道:“你怎么啦?”

白衣女接口道:“我和石轩中曾经大闹隐仙观,你是峨嵋弟子,为何尚不动手?”

珠儿迷惘地嗯一声,倏然欺近石轩中,一掌拍去。

石轩中快逾闪电般退出石屋,珠儿和白衣女也先后出屋。石轩中哈哈大笑,道:“你真要和我动手?”珠儿一言不发,上来又是一掌。

石轩中不闪不避,任她一掌打在胸口,突然骈指点去,点在她眉心之间的“印堂穴”上。珠儿娇躯一震,茫然泛泛眼睛。

石轩中两道目光移到白衣女面上,这时已能看透她面上轻纱,只见她一脸诡秘笑容。当下冷冷道:“以我所知,她的武功比从前减去五成以上。就算她全身武功仍在,比起你恐怕还要逊色一点……”

白衣女诧然望着他,石轩中又道:“试想你刚才暗算我时,已运全力击在我身上,仍然难伤我分毫,由此推想,她无法伤及我,已是十分明显之事……”

白衣女道:“你说这些话有何用意?”

石轩中凛然道:“恕石轩中评论你两句,你当真称得上艳如桃李、毒如蛇蝎八个字……”

白衣女格格而笑,似是对这八个字的评语,感到十分满意。

石轩中不改凛然之色,道:“前此石某在隐仙殿后匾上被你出毒手袭击,不曾杀你,这是一。然后在仙迷岭峭壁险径上,石某又忍了你一掌,仍不曾杀你,这是二。后来你用毒药洒在我头上,我潜运罡气护住全身,诈作不觉,本来可以杀你,但仍没有动手,这是三。石某三番容忍,你仍执迷不悟,再度以药物放在香炉内,以致珠姑娘迷失本性,这种借刀杀人之计,焉能瞒得过我双眼……”

白衣女一听敢情这位俊美剑客机警过人,自己的一切全都被他窥破,怪不得刚才自己用出独步天下的药物“毁形散”,明明已洒在他头上,若在平时,被这“毁形散”洒在头发上,转眼之间,头发脱尽,人也昏迷倒地。

她当真被石轩中的凛凛神色所慑,噤口无言。

石轩中接着道:“石轩中势迫于此,实在无法再忍,你今日能不能逃生,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白衣女缓缓道:“你……你想怎样?”话声中微露怯意。

石轩中不答她的话,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轻轻道:“我叫白桂……”

石轩中迅速地接着问道:“你说你们一共五个人,除了琼瑶公主,你和白梅之外,还有两人叫什么名字?”

白桂道:“我们四人以梅兰桂菊这名,上面都冠以白字……”

他点点头,道:“你们都长得一模一样?”

她道:“很像就是,,有时连我们自己四个人也得细心辨认才分得出来……”

“你们四个人?琼瑶公主不在内?”

“不是这意思,因为她喜欢把一支珠风钗插在头上,故此一眼便看得出是她……”

石轩中心中一动,立刻问道:“她插的那支珠风钗,一定是权力的象征了?”

白衣女似是奇怪他忽然问出这句话,反而怔一怔,才道:“不错,我们见到这支珠凤钗,都要听令行事……”

石轩中深沉地唔一声,又问道:“你们四人算是琼瑶公主的什么人?”

她这时有问必答,应道:“我们都是她的替身,手下的人,要尊称我们做郡主……”

石轩中想了一下,道:“你可是想我饶你一命?”

白桂郡主寻思一会,终于没有回答。

石轩中断然道:“看在你有问必答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抵得住四掌,便放你逃生!这四掌表示暗算我四次的惩罚……”

白桂郡主陡然精神一振,冷笑道:“石轩中你如说四剑,本郡主也许多少要吃亏,但你却自视太高,舍长用短,嘿……嘿……”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你先把珠姑娘救醒,然后接石某四掌看看!”

白桂郡主迟疑一下,终于走过去,取出解药,吹在珠儿鼻孔之内,珠儿啊了一声,登时清醒如故。

石轩中简略地把前事一说,这位苦庵庵主无缘女尼诵声佛号,道:“像她这种蛇蝎心肠的人,石大侠应该为世除害才对!”

白桂郡主冷冷道:“你可知道昆仑派姓金的现下在哪里?”

无缘女尼面色大变,道:“你知道么?”

“当然……”她诡秘地笑了一下,转目望着石轩中,又道,“你可知道史思温在何处?”

石轩中点点头,道:“你家公主已说过了,无须劳烦提醒!”

他口中说得硬,其实却暗暗不安,不过可以安慰的是她没提及朱玲,可见朱玲不曾落在她们手中。

要知目下朱玲一身功力,在武林中已不多见。若然琼瑶公主乃是纯以武功出现于武林,石轩中不会担忧到朱玲。但她擅长用各种药物,此所以连史思温也被她们擒住,可见得这些对头不可纯以武功论事。

无缘女尼抑住心中震动,道:“贫尼替石大侠抱住公子……”

石轩中当真把孩子交给她,白桂郡主冷冷道:“我劝你还是改用剑的好!”

石轩中转身走到她面前寻丈之处站定,虎目中射出慑人心魄的威棱精光,白桂郡主不知不觉退了一步。石轩中道:“你别以为我单用一只手就不能施展,石某居心可表天日,无妨告诉你,那就是你纵然打中石某一拳二掌,石轩中只怪自己艺业不精,甚至即使你是使用暗算手段,石某也可以忍下这口气,可是你若伤害孩子,不论有意或无意,势必激起石某怒火,那时,你死无葬身之地!是以我把孩子交给她,你可明白了?”

他说话时那种坦诚磊落的神情,令人无法不信。

无缘女尼心折之极,轻轻感叹一声。

白桂郡主愣一下,道:“闲话少说,本郡主等你的四掌!”

石轩中点点头,也不运功作势,肃然道:“你当真准备好了?”

任她白桂郡主一生心高气傲,但石轩中肃然一问,却也不敢不信,当下运足玄阴真气,散布全身,然后颔首示意。

石轩中凝立原地,缓缓举起右掌,遥向白桂郡主天灵盖击去。但觉一阵柔和风力,从他掌上发出。白桂郡主双掌一推,抢先发出玄阴真气抵挡,突然间身形大震,连退七八步远。

石轩中虽举手之间,把那白桂郡主击退七八步之多,但没有丝毫轻敌骄傲之色。朗朗道:“郡主请接我第二掌”

白桂郡主冷冷应一声“好”凝立如山,全身功力俱已运聚双掌之上。

石轩中就在,原地举起右掌,遥遥击去。这时两人相隔一丈五尺以上,但石轩中似乎不把这一段距离放在心上,完全没有移步上前。

这等功力,委实是闻所未闻。白桂郡主玉容失色,微嘿一声,玉掌用尽全力推击出去。

她的玄阴真力非同小可,双掌一推出去,登时阴风振荡,激得地上沙飞石走。

旁边的无缘女尼看了白衣女的功力,不觉暗叫声“罢了”立时打消邀斗报复之心。

石轩中陡然间收回三成功力,先前发出的那股罡气,突然发出轰轰之声,生似能够移山倒海,威势惊人之极。

两股力量一触,白桂郡主身躯大大一震,跟着全身罗衣都飘拂起来,宛如置身在万仞高峰之上。但这一回她的身形竟没有被石轩中震退。

无缘女尼长眉轻蹙,心想那白衣女功力之高,当真是平生罕见。假如她连石轩中的玄门罡气也不畏惧的话,天下间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够制伏她的人……

石轩中再度见到她白衣飘扬的景象,心头突然一软,暗想早先在峭壁险径上几乎把她摔下悬崖的时候,便因见她一身白衣飘飘拂拂,不禁记起爱妻朱玲,当时心中一软,便不忍松手。

而现在又是这幅使石轩中心软的景象,他微微吁口气道:“郡主你逞强硬挡这一掌,已负内伤,即速运气调息,否则纵然不致丧命,全身武功即将要化为乌有……”

白桂郡主本来凝立如故,及至听石轩中这么一说,双膝忽软,跌坐地上。

无缘女尼大大舒口气,道:“小尼还以为她的功力堪以和石大侠匹敌,方自惊凛无已……啊,石公子快要醒来了……”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说起来这孩子倒也可怜,以后还得跟着我备尝奔波之苦……”

无缘女尼星目眨了几下,似是想问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石轩中知她之意,矍然道:“你不是外人,我不妨把内情告诉你……”他停一下,接着道:“不久以前,无情公子张咸突来报讯,说是上官兰有难。但其时略有误会,以致张咸拂袖而去,上官兰如何遭难,内情不明,内子遂追去,但一去三日,音信皆无。我正心焦之际,那琼瑶公主忽然出现,用这孩子要挟我一道同行。到了江湖之上,她知我有事要来峨嵋,便与我一道来此。但这一来却使得贵派掌门人及武当金府真人等都以为她是内子,至今尚无法解释,同时逆徒史思温闯下的大祸,目前也无法解决。还有琼瑶公主因与太清真人及金府真人口角相持,便把孩子还我,我明着离开,其实又潜回殿外,却好碰上好……”他指指正在打坐的白桂郡主。

“这时我认为更不便让贵派之人看见我和她在一起,否则纵以长江之水,也难把误会洗刷干净,是以只好把她一道带出隐仙观,经过仙迷岭而到此地来……”

无缘女尼星目一眨,道:“令徒当真已被……”

石轩中接着道:“不错,听琼瑶公主口气,似乎真的已在她掌握之中。”

白衣女突然冷冷接口道:“我家公主从不说假话,捉住个把小道士有什么了不起,哪值得打诳!”

石轩中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无缘女尼美艳的面上神色一变,缓缓道:“金瑞也和玉亭观主一道?”

白衣女哼一声,道:“你已是个尼姑,问这干什么?”无缘女尼长长叹口气,惘然点头道:“你的话虽然无礼,却有道理!”

石轩中昔年和金瑞相识,甚是敬重他的为人,他虽然不知金瑞和珠儿之间的情事,但此时察言观色,心中已自了然,如今眼见珠儿已经出家,金瑞下落不明,心头不觉一阵恻然。

他忍不住问道:“你突然出家为尼,金瑞兄可知道么?”

无缘女尼黯然道:“我不知道……”她随即把当日史思温大闹峨嵋之事说出来,说到太清真人给她三日之限时,泪珠不觉潜然流满玉颊……

石轩中突然虎目一睁,威光迫人,凛然道:“你说在殿中跪候之时,曾经有入进殿,你以为是金瑞,但忽然被那人一掌按在背上,便昏迷过去。以你猜想,这人是谁?”

无缘女尼立刻猜出这位大剑客的意思,凄然一笑,道:“我不知是谁,全观之人也查不出一点线索。玉亭观主为人忠厚,心地光明,此时若要小尼相信他曾大开杀戒之事,万万不能”

石轩中吁口气,道:“你既如此说法,然则你敢断定不是他把你击昏的了?”

无缘女尼肯定地点头,道:“据一位师兄暗中告我,我的内伤极重,最奇怪的是极似被本门的掌力所伤!”

石轩中哦一声,矍然望白衣女一眼。白桂郡主蓦然睁目,冷冷道:“那时候我们还未到达峨嵋,你别胡猜乱疑”石轩中听了,倒是深信不疑,只因这几个诡秘的白衣女都是心高气傲的性格,一定不会否认曾经做过的事。然则暗中击伤珠儿之人是谁?本来从她所说暗中伤她之人,手法极似峨嵋心法这一点上,怀疑到可能是琼瑶公主混在峨嵋派内的手下所为,可是白桂郡主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使他一时找不到头绪。

他想了一下,慎重地道:“老实说我也不相信史思温会做下如此暴行,因此如能在找到他之前,查清楚内情,便比较好办,我深深相信那个暗算你的人,必与此事有莫大关连,请你再细细追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他忽地住口望着她。

无缘女尼沉思一会,道:“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十分清楚。那时我跪在神像之前,听到步声,以为是金瑞进来,心中正在感谢上天,谁知那人轻轻拍我一掌,我登时一阵昏迷。但其时我尚未完全失去知觉,恍惚见到一个儒生打扮的人掠身走过,啊,我想起来了,儒生的面貌虽然没有瞧见,但他的腰间却似是插着一管青玉箫……”

石轩中道:“我想我已知道那人是谁,只等证实以后便可告诉你……”

无缘女尼讶道:“石大侠已猜出来了?但别误以为是岳小雷才好!”

“不是他,他已被太清真人擒住,但旋即失踪。这一点虽然很.奇怪,但我不是猜的他”

无缘女尼道:“岳小雷失踪之故,小尼倒测度得出来……”

白衣女忽然接口道:“你们打什么哑谜,我说小尼姑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交换一下。你把你知道的内情说出来,我也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石轩中只猜到那个人的名字,我连他的去向都晓得!”

无缘女尼沉吟一下,道:“好罢,那岳小雷是被小尼一位师侄女所救,所以会突然失踪,如果我没猜错,那岳小雷还在本山藏着无疑!”

白桂郡主道:“你倒爽快,很对我的性情。现在你仔细听着,那个暗算你的人,姓宫名天抚,他武功虽高绝一时,但定力却远比不上石轩中,因此一碰上我们的独门妙药凤脑香,立刻迷失了心性,唯命是从,目下已被软囚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石轩中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在峨嵋山所作所为,据他自己说因是凑巧碰上这机会,故此特意把事情弄糟,好逼你出山,然后!你大概也明白。”

石轩中点点头,向无缘女尼怅然一笑,道:“看来我纵有心不理世事,但事实上却万难办到……”

无缘女尼幽幽道:“除非万缘断绝,就像小尼一样……”说到这里,忽然望着白衣女,道:“你们把金瑞怎样处置?”

白桂郡主冷哂一声,道:“小尼姑你这样算得万缘断绝么?他日下安然无恙,就是行动不得自由。哼,哼,若非碰上我家公主,他当时已身负重伤,纵然侥幸不死,但一身武功怕难以保存呢”

石轩中问道:“琼瑶公主为何救他?”白桂郡主道:“就念他一身武功得之不易,别无他故!”石轩中哦一声,道:“她倒是怜才的人,那么你们用各种手段把许多人都捉去,有什么图谋?”

她冷冷道:“到了瑶台之上,你便晓得了……”

石轩中明知再也问不出什么话,暗暗盘算一会,挥手道:“你走吧,剩下的两掌看在琼瑶公主分上,就此作罢!”

她站起身,摇晃了几下,显而易见她的内伤不轻。她定一定神,道:“总有一日本郡主要报这两掌之仇”说罢,姗姗举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