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涛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阮玉娇道:“我说什么你自家心中有数。”

朱一涛移开手,走回书桌的对面坐下,凝视着她道:“你好像已知道很多事呢!”

阮玉娇道:“当然啦,也只有名列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才有本事与我同袋共枕好几度,还能够不动我。”

朱一涛道:“我们谈谈别的,你一定恨我不与你见面,尤其是昨夜的情形。”

阮玉娇耸耸肩道:“那也算不了什么,谁不知道孤剑独行乃是风流不羁之士。”

朱一涛道:“假如你在门口引来那么一大群人,直到见了我面,种种行动为的只是告诉我这句话,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阮玉娇道:“我已告诉过你,我根本没有想到会看见你的。”

朱一涛笑道:“这话你要我相信么?”

“信不信由你!”

朱一涛道:“我坦白告诉你,我一点儿都不相信。”

阮玉娇修眉一皱道:”你以为我有心要见你,口中却不承认,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好啦,你说不是就不算不是吧,争执何益?”

阮玉娇反而不肯罢休道:“这是鬼影子娄东原前辈耍的把戏,他叫我在门口替他把风。”

朱一涛惊异地哦了一声道:“娄前辈竟又复出江湖了?”

阮玉娇道:“不错,你的下落,他早就晓得了。”

朱一涛道:“昨夜也是他指点你去找我的,是不是?”

阮玉娇道:“是的,他的跟踪之术,天下无双。”

朱一涛大舒一口气道,原来我一直被这位字内第一追踪高手所跟踪,无怪经年以来,我老是有一种被跟踪之感,又无法摆脱。”

阮玉娇道:“他是最近才出山的,而且从前也没跟踪你。”

朱一涛怀疑地道:“不会吧,除了是他,还有什么人能这样紧紧跟踪我?”

阮玉娇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现在他正被人跟踪着,明夭早晨,便知胜负了。”

她说到这儿,索性就把了天厚与娄东原打赌之事说出来。

朱一涛听了,沉吟道:“这样说来,智慧门竟有一种极高明厉害的跟踪之法,所以才敢与娄前辈这等人物打赌了。由此推想,我一直被智慧门跟踪,亦不为奇。”

阮玉娇挑起了好奇心.因为她内心中偏袒鬼影子娄东原,当然不想他输,于是探问情形。

朱一涛把从前被监视跟踪之感说了,最后道:“我虽是查不出端倪,然而我知道的的确确在某种监视之下,逃脱不得,这是决不会假的事。”

阮玉娇道:“我家大姐去年告诉过我被人跟踪,她描述的情形,与你差不多。”

朱一涛拍案道:“这就对了,一定是智慧门的把戏。”

阮玉娇游目四顾,但觉这间书房内,除了墙上挂的宝剑外,尚有一张古琴,此外悬在壁间的字画,俱是名家精品。

此外,尚有一些盆景,古雅淳朴,趣味盎然,一望而知俱是出自高手。

她瞧了一阵,目光回到朱一涛面上,只见这个形貌剽悍的男人,一派沉思表情,眼中的神色,一时涩滞,一时烦躁,一时又闪耀出智慧之光。

过了片刻,朱一涛突然开口,间道:“你左瞧右望,可曾有所发现?”

阮玉娇反问道:“我应该有所发现么?”

朱一涛耸耸肩道:“那倒不是这个意思。”

阮玉娇道:“我只知道此室主人乃是雅逸之士,壁上这副对联写的是:此间只可谈凤月,相对何必问主宾。寥寥两语,已道出主人的精神。”

朱一涛道:“对,他实在俊逸不瞩之士。”

阮玉娇又道:“再看这盆景,无不大有山野林泉之趣,蕴涵天籁。这等高妙境界,纵是刻意求工,亦不能至。可见得此人制作之时,心融神会,纯出自然,由此看来,此人大概不是俗世中人,纵然他不曾出家,也一定曾经虔修性命之道,在名山中居住多年。”

朱一涛击节赞赏道:“你观察人微,果然不愧是幻府出类拨萃的人物。”

阮玉娇道:“你与其虚言夸奖于我,毋宁得对待我好一点儿,我更为感激。”

朱一涛还未回答,阮玉娇轻轻摇头,以娇美的动作阻止他发言,又道:“但这种想法已成过去,从现在起,你对我好不好,都不要紧了。”

朱一涛寻味了一阵,才道:“想不到你对我已经如此寒心.但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多活几年。”

阮玉娇不服气的瞪他一眼,问道:“我会使你减短寿命么?”

朱一涛道:“当然啦,兵法有云:失其所强者弱,我的强大难攻之处,便是在于我独来独往,无人能测度我的动向。但有了你跟着我,或者你在某一处定居等我,至少我的动向有线索可循。我的强敌们只要利用这二点,我便难逃覆亡之祸了。”

阮玉娇身子一震道:“唉,我也明白这道理,无奈春蚕自缚,情思交加,奈何奈何?”

朱一涛也沉重地叹息一声道:“你我分开的话,我虽能保持独行之利,但深入再想,则大丈夫空自纵横当世,却不敢与心悦情好之人长相厮守,也未免显得太无能了。”

他那副剽悍的面容上,流露出英雄气短的神情,使人格外感到同情扼腕。

阮玉娇到了这时。忍不住问道:“昨夜那个女的是谁呀?”

朱一涛轻轻叹一口气道:“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

阮玉娇心中火发,狱手一挥,啪一声掴在他面上。这个耳光只打得朱一涛皱眉苦笑。

她温声道:“你太卑鄙了,淫人之妻,在世俗中已为人不齿,何况又是朋友之妻。”

朱一涛摸摸面颊,仍然泛着苦笑道:“我记得没有跟你说过我与她有过不可告人之事呀!”

阮玉娇冷冷道:“我亲眼看见了,用不着你说。”

朱一涛道:“你只看见一个衣衫未整睡眼惺讼的女人,以及一张空的床榻而已,对不对?”

阮玉娇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这等情形还不够证明你的丑行么?”“当然不够啦!”朱一涛大有忍气吞声的样子;慢慢解释道:“我当时挟走我那个朋友,使床上没有男人。”

阮玉娇一怔道:“这话可是当真?”

朱一涛道:“自然是当真的,当时我还发现有夜行人跟上来,当即加快速度,假如找得到这个夜行人,他必能证明我实是携带着一个人离开的。”

阮玉娇对他的话焉有不信之理。因为朱一涛身份不同于一般的武林人物,再者他的性格敢作敢为,决计不肯打班。

还有就是朱一涛提到的夜行人,那一定是鬼影子娄东风此事回头向他一问,便知真伪。

她突然涌起一阵轻松愉快之情,心中恢复了蓬勃的生气,但觉这个世界多彩多姿,令人万分眷恋,何尝是像她寻先所感到那么灰黯悲淡。

事实上她最欣慰的是朱一涛居然自行向她拆穿了昨夜的假局,他的用心,不问可知,这才是她至为兴奋的因素。

朱一涛眼见她摹地变得容光焕发,美艳迫人,心下明白其中之故,当下也歉然一笑道:

“你好像更漂亮了,请你记着,日后我若是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之时,你就来这么一下,我立刻可以分辨得出你不曾被人假冒。”

阮玉娇嫣然一笑道:“只怕到时激发不起这种心情,岂不是反而自证是冒牌货?”

她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笑的成份多,朱一涛转个话题道:“智慧门跟踪之术,别有奥妙,只怕鬼影子类东原也难以摆脱。”

阮玉娇道:“我也这么想。”

朱一涛道:“我仔细想过,从前我还一直怀疑是智慧门利用某种药物或者什么手法,在我身上弄了永不消褪的线索。他们可以循这等特殊的线索,一直跟踪于我,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阮玉娇讶道:“何以现在不作如此想呢?”

朱一涛道;“因为从你口中,得知乔双玉曾受此昔,还有鬼影子娄东原正与之比划,以我们这些人,其中有一个大意被弄了手脚,容或有之,但个个如此,便不合理了。所以智慧门的跟踪之术,一定别有巧妙。”

阮玉娇一方面服气他的推论,另一方面为他们担心起来道:“无怪许士元夸口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你的下落。”

朱一涛道:“你提到许士元,参证以往的情形,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智慧门的跟踪之木,亦有不可克服的弱点。”

他边说边想,接着道:“假如许士元那么有把握,则我这几日藏身在京城内,与他们相隔非遥,何以他们还没有找到我?甚至那丁天厚还须利用娄东原,找出我的下落,这种矛盾现象,一定是我恰好无意中碰上他们的弱点。”

阮玉娇忙道:“是啊,他们何以找不到同在一个城市内的你呢!”

朱一涛道:“假使我测得透这一点,智慧门的跟踪奇功,只好束之高阁啦!”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但到了院门边,便自停往,因此阮玉娇虽然望出院子,仍然看不见来人是谁。

她惕然地伸手推推朱一涛手掌,向外面偏偏头,示意他注意。

朱一涛笑一下,提高声音道:”书房内虽有客人,但吴兄不妨进来谈谈。”

阮玉娇一听,才知道来人是朱一涛的朋友,相信他们之间另有暗号,故此朱一涛不必请问,便知来人是谁。

步声再起,但见一个装束衣着俱与时下商贾无异之人行人来,不过他面上却用一条黑中蒙往,只露出两只眼睛占

朱一涛介绍道:“阮玉娇,这一位就是本室主人吴兄,他一定是不愿惹上麻烦,才将真面目遮盖起来。”

姓吴的蒙面人向她拱拱手,便道:“朱大侠想知道的事,恕我未能探查出来。”

他声音沙哑,显然特地变了嗓音。

阮玉娇冷冷地凝视着他,没有开口。

朱一涛道:“玉娇你想不想知道我托吴兄去查探何事?”

阮玉娇摇摇头,憎憎地托住香腮,神态极是娇柔动人。

朱一涛道:“咦,你何以忽然失去了好奇之心?”

阮玉娇目注吴兄蒙面人道:”我的心不够大,容纳不了太多的好奇,这位姓吴之人瞧着就很有问题,正考详他的隐秘。”

朱一涛道:“你瞧出了一些什么呢?”

阮玉娇道:“我没有瞧出任何线索,但我却有一个感觉,认为他是某一个人。”

姓吴的蒙面人哑声道:“在下从未见过阮姑娘,请阮姑娘不要多疑。”

阮玉娇道:“好吧,反正你不能干涉我的想法。”

朱一涛接口道:“我请吴兄查探之人,正是你也很熟的陈仰自。”

阮玉娇一听,不禁坐直了身子,问道:”他怎么啦?”

朱一涛道:“我正如丁天厚一样,对陈仰白是否身怀上乘武功,感到十分怀疑。甚至可以说,我猜想他多半是个身怀绝技之士。”

阮玉娇道:“你以前不是曾绎试探过他了么?”

朱一涛道:“以前我的查探,着重在他身世的真实性,查探结果,他果是江南人氏,并且曾经应考,这一点已经无疑问,可是他纵然是应考士子,但并没有任何理由就认定一个曾经应考的士子,不许修习上乘武功呀!”

阮玉娇点点头道:“甚是,我倒没有想得很多。”

朱一涛神色肃然,又道:“同理,他虽是曾为了丁天厚所窘,却不一定就不会是智慧门的高手。”

阮玉娇吃惊得站起了身道:“哎,这一猜可怕。”

朱一涛道:“当然反过来说,他也不一定就是智慧门中之人。所以我须得设法查个明白,吴兄这许多天以来,都在替我负责调查。”

姓吴的蒙面人歉然道:“可是在下有辱使命,实在惭愧之至。”

朱一涛道:“吴兄好说了,如果陈仰白乃是智慧门中之人,你几天工夫就查得明白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阮玉娇道:“话虽如此,但查不出底细的话,终究于事无补。”

朱一涛道:“现在陈仰白躲在何处?”

姓吴的蒙面人道:“他就躲在距那客店不远的一处人家内,据我的观察,这一个地方竟早已布置好的,正如这个地方朱大侠你预先布置一般。”

朱一涛道:“阮玉娇的侍婢甄小苹还和他在一起么?”

姓吴的蒙面人道:“在一起,看来缠绵得很。”

瞧了阮玉娇一眼,才又道:“在下说了阮姑娘别生气才好,以我的看法。甄小苹似是已动了真情,但陈仰白却没有入迷。”

阮玉娇明白他为何叫自己别生气,因为她出身幻府,向来以迷惑众生自诩,如今甄小苹情真而陈仰白意假,站在幻府的立场,当然是觉得大失面子。

她不但明白此意,还深入一层想到此人何以能够如此了解她的心情。又显得如此体贴她。

她举步走向姓吴蒙面人,直到堪堪要碰上他,才停下脚步。

她冷冷地仰视着他的眼睛道:“假如换了我阮玉娇,你瞧陈仰白又如何?”

姓吴的蒙面人道:“换了你的话,陈仰白很难不动真情。”

阮玉娇面上透出笑容道:“谢谢你的推许,可是着不是与我极熟,若或改变一个说法,即是未曾亲亩尝过我的手段的人,竟能对我这么有信心?”

朱一涛道:“得啦,你心思又转到吴兄的来历上去了,这真是浪费气力。”

阮玉娇道:“不,我已确知他是谁了,我要他揭开面上黑中,以真面目与我相见。”

朱一涛道:“你何必迫他呢?”

阮玉娇决然道:“他非这样做不可。”

姓吴的蒙面人沉吟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出示真面目便是,只不知朱大侠意下如何?如果你反对,我就转身走开。”

朱一涛耸肩道:“吴兄自有主张,何须小弟多言。”

姓吴的蒙面人不再说话,抬手捏住面上黑巾。

朱一涛又道:“阮玉娇,看来吴兄决定拿掉蒙面黑巾.你何不把心中请测先说出来?”

阮玉娇道:“他是名列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对不对?”姓吴的蒙面人叹一口气,拿掉黑中,果然正是戒刀头陀。

他道:“阮姑娘大概是记恨贫僧冒充过朱大侠之举,所以一直不肯放过我?”

阮玉娇一笑道:“别人都忙碌不堪,你却想独善其身,哪有这等道理。”

戒刀头陀道:“贫僧这一重人江湖,只怕真是劫数已届,故此无法幸免。”

阮玉娇讶道:“你别说得这么严重好不好?凭你戒刀头陀的神通绝艺还有谁能加害于你?”

戒刀头陀道:“当然有啦,而且还不只一个人。”

阮玉娇的确大感惊奇,问道:“这话怎说,作天我见你之时,还好好的。何以今夜就变得遍地都是强仇大敌的样子?”

戒刀头陀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李太白这两句,恰是我的写照。”

阮玉娇道:“你的话非谜非谒,实是叫人无法猜测。”

戒刀头陀望了朱一涛一眼,见他含笑不语,大有在一旁看热闹之意。当下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昨天你走了之后,有人送来一个消息,竟是你幻府的乔双玉所写的,约我在三天之内见面。”

阮玉娇听了这话,面色变得雪白.骇然道:“大姊她在此地么?”戒刀头陀道:“那就不得而知了,她虽是约我见面,却没有讲明地点。”

阮玉娇向朱一涛望去,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朱一涛摇摇头道:“目前还无法打算,因为我首先须得知道她的处境和立场。”

戒刀头陀道:“我本想俏然隐遁,对乔双玉之约不予理会。谁知碰上了你,方知劫数难逃,决不是可以一走了之的。”

阮玉娇茫然不解道:“你隐遁与否,与我有何干系?”

朱一涛接口道:”戒刀大师若是隐遁深藏,也不过能逃避一时而已,因为连你也认得出他,乔双玉就更不用说了。”

阮玉娇恍然而悟,忖道:“是了,乔大姊从前必与戒刀头陀有过交往。当时他们关系之密切,当然不在我与他之下。所以他对乔大姊的魔力十分忌惮,同时亦因我认得出他而推知乔大姊也有此神通。”

她嫣然一笑道:“别人想见大姊都见不到,但头陀反而甚不情愿,叫别的人得知,一定又羡慕又妒恨。”

戒刀头陀道:“得啦,谁见到她,都兔不了一场灾难。定然只有朱大侠例外。因为他如见到乔双玉,反而是她的灾难。”

阮玉娇道:“这便是你来找朱一涛的理由了,是不是?”

戒刀头陀道:“你这种看法便冤枉我了,朱大侠乃是第三拨来找我之人。我本来帮他一直在调查陈仰白的。”

阮玉娇道:“等一会儿再谈陈仰白.我说间一声,有朱一涛在此,你还怕乔大姊作甚?”

戒刀头陀深深注视她一眼道:“有些问题必须自己解决,正如你和朱大侠的事,别人断断不能代为解决。”

阮玉娇露出娇咳之态,轻咋他一口追:“你别扯到我头上,我和朱一涛没有问题。”

戒刀头陀道:“那就最好不过,虽然我万万不能置信。”

他说着说着,态度大见活泼,言语轻松,竟与阮玉娇、朱一涛开起玩笑来。

朱一涛道:“吴兄豪情流露,可以想象昔年的真面目了。”

戒刀头陀奋然道:“我既逃避不了,心中不觉涌起了斗志,是以露出了昔年狂态。”

阮玉娇惊异地望着他道:“你现在一点儿也不似是道行深厚佛法精微的高僧了,倒像是个仗艺邀游江湖的豪侠之士,你自家可知道?”

朱一涛道:“吴兄本来就是一代大侠,三十余年之前,天下有谁不知万里飞虹吴刚吴大侠的英名。”

阮玉娇啊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万里飞虹吴刚.无怪在四佛之中,号称为天下三位刀法大家之一,只不知你出家之故,是忽悟佛理呢?抑是另有原因?”

戒刀头陀皱皱眉头,显然不愿谈到这些旧事隐情。

阮玉娇看出他的心意,便又说道:“我们暂时不谈这些过去之事,陈仰白现在正在什么地方?”

朱一涛道:“他和甄小苹在城外一农家借住。”

阮玉娇道:“你们知不知道丁无厚对付他们之事?”

戒刀头陀道:“当然知道啦,假如不是我暗中捣乱,丁天厚便不会直到现在还找不到他们了。”

阮玉娇这才明白.心想,陈甄二人得到戒刀头陀这等当代高手暗助,怪不得能肌丁天厚手中逃掉。

朱一涛站起身道:“咱们这就去找陈仰白,阮玉娇你去不去?”

阮玉娇道:“在戒刀头陀未与乔大姊会面之前,我打算跟着你行不行?”

朱一涛道:“行,但怕只怕你前来此地之时,已被智慧门之人跟踪。”

阮玉娇道:“这倒是很有可能,我得想个法子摆脱监视才行。”

戒刀头陀道:“外面果然有个汉子监视此地。”

阮玉娇摇头道:“这一个汉子不是智慧门中之人。”

朱一涛讶道:“何以见得不是智慧门中之人?”

阮玉娇道:“因为智慧门之人十分厉害,个个学有专长,如果是他们在监视,实是不易发现。”

戒刀头陀笑道:“阮姑娘未免把我看得太不济了。”

朱一涛沉吟道:“她的话也颇有道理。”

戒刀头陀道:”这个汉子并非形迹可疑,相反的他不论在衣着口音举止上,都没有一点儿破绽。这人现在正在店门外对面售卖零食,看起来确确实实是一名小贩。”

阮玉娇道:“既然此人形迹全无可疑,你何以又认为他是智慧门派来监视之人?”

戒刀头陀道:“因为数日以来,我已看遍附近所有的小贩,记下每一个人的样子,此人却未见过。”

阮玉娇驳道:“难道整个京师的小贩你都认得不成?他可能从别的地方偶然来到这条街上做生意。”

戒刀头陀道:“我当然认不得整个京师内的小贩。”

阮玉娇这一下可抓到理由了,咄咄迫人地道:“你承认这一点就好办啦,既然你不认识圭京师的小贩,侧这一个偶然来到这条街上做生意,又何奇之有?”

她面上含的笑容,眼中的表情,都显出她已以胜利者自居,这些质问,不过是好玩而已,假如能看出戒刀头陀受窘的样子,她将会更开心。

朱一涛也颔首道:“吴兄容或别有道理,但若仅仅就早先所述,则那个小贩的嫌疑,尚不足以使咱们对付他。”

阮玉娇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吴大哥,啊,对了,我叫你吴大哥行不行?因为你现在没有穿着僧服,叫你头陀怪别扭的。”

戒刀头陀道:“无地万物尚且空幻不实,何况于名字。阮姑娘爱怎样称呼都行。”

他言来意气从容,全无一点儿受窘后的形状。

这么一来,朱阮而人都感到这位四佛之一的绝代高手,必定对那小贩另有见地,才指出该人有监视此地的嫌疑。

阮玉娇长长的眉毛皱了一下道:“你究竟还有什么理由还未说出来?”

戒刀头陀笑一笑道:“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小贩所占的位置,所用的家具,都属另一个人的,换言之,他只是代替了原来的小贩,所以我敢确定他并非从别处偶然来此的。”

阮玉娇一怔道:“你为何不早说?”

戒刀头陀道,“你得给我机会开口才行呀!”

阮玉娇道:“好吧,现在我给你机会说出如何对付这个监视者之法。”

戒刀头陀沉吟一下,才道:“这方面朱大侠比我行。”

朱一涛道:“吴兄昔年纵横天下,气吞湖海,什么人物没见过,区区一个智慧门下走卒,岂能难得倒吴兄?”

戒刀头陀还未说话,阮玉娇接口道:“是呀,吴大哥说出一个计较,大家好斟酌斟酌。”

戒刀头陀道:“老实说最佳之法莫过于除去此人,使对方的监视线索暂时中断。但我一个出家人实是不宜出这等杀机森森的主意。”

朱一涛道:“吴兄这番人世,最好暂时恢复昔年行侠江湖时的面目。”

戒刀头陀听了这话,不禁泛起了奋发慷慨之色。

阮玉娇看了,心中若有所悟,忖道:“无怪朱一涛一直称他为吴兄而不称他为大师或头陀,原来是希望他暂时抛下出家人的种种顾忌。”

朱一涛又道:“那个小贩让我去对付,吴兄和玉娇为我掩护,定可不留一点儿痕迹。”

戒刀头陀这刻已经是箭在弦上,处于不得不发的形势之下,只好点点头道:“就这么办,我出去吸引住他的注意,朱兄你见机行事。”

阮玉娇摇手道:“等一等,你们把我放在什么地方?”

朱了涛道:“你用不着怕成这个样子,我们巴去一下,就可以办妥此事。”

阮玉娇摇头道:“不,不,我不跟着你的话,就须得跟着吴大哥,反正我不独自留在任何地方。”

戒刀头陀苦笑一声道:“你最好跟着朱兄,因为你怕的是乔双玉,而我呢,也是因为乔双玉所逼才重入江湖。假如是她出现的话,我可能良身难保,如何谈得到保护你?”

阮玉娇道:“那不管,反正我不是独个儿受苦难担惊的就行啦!”

这话若是出于男人口中,定要叫人身上发麻,可出之一个美艳的女子口中,却好像很应该似的。

朱一涛道:“你一出去,势必使街上人人瞩目.所以万万不能跟我。”

戒刀头陀道:“这样好不好,阮姑娘先出去,引起街上人人日目。这时,我才出去作出溜走之状,此举定可诱使那厮十分注意,甚至会跟踪我。”

他目光转到朱一涛面上,朱一涛点头道:“好,以后归我负责。”

计议既定,阮玉娇便首先出去。

她往街上一站,登时引出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她竟不移动,也不左顾右盼,使人见了,都不知道她有何打算,因此在欣赏她艳色之余,又增添了好奇之意。

戒刀头陀悄然溜出,他已换了装扮,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光是瞧他的身形,与朱一涛全无区别。

对面街上那个卖糖果的小贩,婴然遥视,接着他从萝筐内取出一只黄色小狗,放在地上。

那只黄毛小狗迅快奔过街道,追上戒刀头陀,可是只从他身边经过,便转个弯走向别处。

朱一涛这时已站在卖糖果那人身后,他乃是趁对方眼神转动之际,闪身而出,悄然来到那人身后。

由于那小贩锐利的眼神,以及放狗的动作,已证明他真是监视之人。

但朱一涛却感到难以下手,因为这个小贩没有行开,在他身前身后都有人,若是向他下手,势必惊动了别人。

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真正使朱一涛伤脑筋的,反而是那只黄毛小狗。

假如他出手推下那名监视者,不论带到何处,那只黄毛小狗也会找到他无疑。故此问题的症结便在于那头黄犬现下往何处去?会不会很快就回来,如果它回来时,又带了别的人来,则他们想在无声无息中除掉监视者,不留一点儿痕迹的打算,势必变空。

街上的阮玉娇突然消失无踪,她在无数目光注视下,等到有一辆马车驶过时,趁机使出身法,闪向一边。别人都以为她随车而逝,但像朱一涛这等人物,却看得见她溜进了那间五金店。

自然这个智慧门派来的监视者,亦看得清楚。

朱一涛这时反而移开一点儿,瞧他有何反应。

阮玉娇忽然消失之举,表面上似是与预谋不符,因为她一隐没,这个监视者的注意力便从他那儿收回来,使朱一涛行事之时,平添艰难。

但朱一涛却对她大表激赏,因为她此举正是在他没处下手之时做出来,由此可知阮玉娇已觉察他这边有着困难,因而当机立断,悄然隐退,好使对方收口了目光,但心思仍然集中在她那边,猜想她下一步的行动。

朱一涛小心观察时,只见那小贩没有什么特别动作。相反的他还好像已放松了警戒,径自摇头晃脑地唱起某种小调来。他的脚尖踏地打拍,看起来大有自得其乐之态。

过了一会儿,这个小贩突然走开,朱一涛退得更远些。以便有足够的距离查看这个人的行踪,又能暂时监视到舍下的那副糖果担子。

这个人才走开十多步,便有一个汉子过来,接替了他的位置。

朱一涛一望而知这人接替的汉子多半是个真正的小贩。很可能是预早讲好,叫他在旁边等候,待监视者一走开,这个真小贩就回到原位。

此时朱一涛有两条途径进行他的工作,一是跟随那监视者,瞧他到什么地方去,何以会无任何交待就走了?

第二条途径是过去抓住那个真小贩,洁问受人利用的详情。

他考虑一下,心想:“智慧门之人利用了那个小贩之后,怎会留下任何线索?问他也是多余,倒不如暗暗跟踪那个监视者为上。”

此意一决,当即尾随行去。

走过两条街道,只见那监视者走人一间客栈。

朱一涛脚步一停,忖道:“原来此处没有联络站。”但转念又想:”不对。此人一路行来,既不掩饰,亦未回顾过一眼,可见得其中大有蹊跷!”

所谓蹊跷,意指这名监视者已变成钧饵,引诱朱一涛投罗网。

朱一涛疑心一起,便又迅快行去,经过那间客栈时,瞧都不瞧一眼。

直到走过几个街口,他才停下来,迅快向后面观察情形。

他很快就断定没有人跟踪监视于他,这才折回去到了那座客栈附近、找个有利地形,藏起来查看。

过了一会儿.那间客栈根本无人出入,故此谈不到发现可疑人物。

朱一涛沉不住气了,忖道:“难道我判断错误?”

要知道朱一涛一辈子独来浊往,仇敌遍地,是以对于各式各样的诡计阴谋,都有深刻研究。

以刚才那人的行动看来,他必定是有恃无恐,才会头也不回地走人客栈。否则以他的身份和任务,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如此大意。

朱一涛晓得有一种连环掩护法,例如以这个监视者为例,他行动之时。定是两个人一组,另一个人可能躲在另一条街,对于这个监视者所负的任务金不闻问,却负责检查同伴的行踪,看看有没有被人反跟踪。

如果对方是采用此法,则朱一涛目下应该看见这个人进人客栈,告诉先前扮作小贩的同伴,说外面平静无事。

朱一涛心情大为波荡,忖道:“如果我居然猜错,则智慧门这一批人马。当有深不可测的手段,只怕我也难以抗衡了。”

方在想时,忽见一名汉子匆匆走人客栈。

朱一涛长长叹一口大气,随即举步行去。

他很快闪入客栈,而且不曾惊动任何人便来到后进院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一个房间的窗下。

房内传出说话之声,一个声音尖锐,一个声音粗沉,正在交谈。

声音尖锐之人一听而知是后来才人店的,因为他恰好强调外面无可疑人物,亦无值得注意的情况。

粗沉声音的人道:“如此甚好,快点儿帮我动手收起这些埋伏。”

声音尖锐之人过了一会儿才道:“每一回我收拾这些物事之时,心里都禁不住十分紧张,下次咱们改用别的埋伏不好么?”

粗沉声音之人逍:”不行,咱们此后凡有任务,对付的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若然不是这等厉害埋伏,哪里有用?”

尖锐声音之人道:“话虽是这么说,但万一咱们不小心,无端炸为飞灰,那才冤呢!”

粗沉声音之人道:“得啦,这不是收拾好了么?现在就算把你丢到火堆中烧死,这些火器也不会爆炸。”

朱一涛大步闯入去,那道房门好像是纸糊一般,被他震倒。

房中的两人,都像木头一般,呆呆瞧着突然出现的朱一涛。

他们心中都曾转过夺窗而逃的念头,然而朱一涛那股强大森寒的气势,却使他们如中魔术,动弹不得。

朱一涛一掌劈去,左边的一人惨叫半声,扑开寻丈,倒在地上,动都不动。

剩下未死的那一个,身上仍是小贩装柬,正是早先在五金店对面监视之人。

朱一涛迫前一步,那人只觉魂飞胆裂,全身冷不可当,籁怎发抖。

原来朱一涛乃是当代剑木宗师,目下虽然不曾掣剑在手,但心念神动之际,气势弥漫全室,故此对方如在冰窖之中,寒冷得违血液运行也不畅通了。

朱一涛冷冷道:“你可是智慧门下?”

那人连连颔首道:“小人是。”

朱一涛道:“是许士元抑是丁天厚派你前来的?”

那人道:“是二先生。”

朱一涛道:“你已发现了什么?”

那人道:“小人已报告上去,说是已掌握了您老的行踪。”

朱一涛虎目中射出使人胆战心惊的光芒道:“你已报告上去了?”

那人道:“是,是。”

朱一涛道:“我的行踪如何在你掌握之中?”

那人忙答道:“因为小人放出灵犬,它已嗅过您老的气晚此后凡是在十里之内.都能迅快找到您。”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那人你把灵犬交出,饶你一死。”

“现在不行,要等到晚上。”

朱一涛冷哼一声道:“好,先不管这件事,早先你监视的地方,目前可有人接替?”

那人道:“有一个,就在五金店隔壁的杂货铺里,已买通了掌柜,坐在门内守候,他只负责跟踪阮姑娘。”

朱一涛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人贱姓王,名叫立功。”

朱一涛冷冷道:“姓王大概不假,名字却靠不住。”

王立功讶道:“小人当真名叫立功,您老为何不信?”

朱一“涛道:“因为你显然是负责整个跟踪行动之人,所以你知道的事很多。由此可知你在智慧门中,亦有相当地位。以你的身份来说,纵然从前的名字真是叫做立功,但现在也必定另改一个,决不会继续使用如此粗俗的名字,我凭这一点,便知你没说真话。”

他凌厉地注视着对方,又道:“这一个被我所杀之人,的确是骇得不能行动。但你呢?

我不信已没有抗拒三招两式之能。”

王立功呐呐道:“小人如果能逃跑的话,哪有不走之理?”

朱一涛道:“这正是你才智过人之处,当我一闯入时,你已醒悟我乃是听到火器已收起的话。因而你连带想到我未能从你们对话中.得知你的真正身份,于是你决定冒险不逃,当然你深知我不会杀死你,因为我必须先杀死那个身怀火器之人。”

他分析至此,王立功已耸然变色。

朱一涛又道:“你一开口就自称小人,无非想给我一个错误的印象,以为你是低贱之士,但你有一点犯了大错啦!”

王立功忍不住问道:“我哪一点犯了大错?”

他不再自称小人,已出言相询,已证实他正如朱一涛所猜测,并非真是低贱之辈。

朱一涛道:“你们智慧门虽然很畏惧我,不敢小觑于我。但主要的还是忌惮我的武功,而低估了我的才智,因此你今日犯了大错,种下了杀身之祸。”

玉立功忙道:“朱大侠,咱们谈谈。”

朱一涛冷冷道:“你接得住我五招,咱们再谈不迟。”

王立功面色发白道:“朱大侠的剑术天下无双,在下用不着试了。”

朱一涛道:“你小心了,我说过五招,就是五招。”

他一直等到王立功作势以待,才突然耸身跃起,右手直伸如剑,向王立功刺去。

王立功双拳齐发,砰砰两声,都击中了朱一涛手臂。双方身形乍分,朱一涛飘落数步之外,冷笑道:“好拳法,但还有四招。”

王立功双眉一耸,神情变得十分凶悍,厉声道:“好,我与你拼了。”

喝声中但见玉立功抡拳猛攻,拳风激荡有声,威势惊人。

朱一涛一望而知此人已尽全力,他本是存心要试出主立功的功力,这刻目的已达,便不必客气了。

只见他双臂如剑,忽劈忽刺,砰扑连声,都是王立功的拳头击中他双臂。

那王立功凶威咄迫人,双拳如风一连猛击了十二三记,但突然惨哼一声,踉跄后退。

原来他最后两拳击中敌人双臂之时,忽感剧疼,几乎溅出眼泪。这时一看双拳,发现全部红肿起来,大部分指骨已经碎折。

朱一涛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头小黄犬在什么地方?”

王立功连吸几口大气,才忍住椎心刺骨的疼痛,应道:“在下王良,字吟圃,在智慧门中排列第七,但却与丁天厚二哥属同一集团。”

他虽在剧疼方过之际,但言语清晰,内容简洁,可见得此人头脑甚佳。

“至于那只小黄犬,”他接着说:“目前实是无法找来,据在下了解,此犬现下必在丁二哥手中了。”

朱一涛道:“我朱某人说话向来不打折扣,你可憧我的意思?”

王良略感迷惑,道:“在下不大明白。”

朱一涛道:“我早先说过,除非你弄来那只黄犬,方可活命,就是这么一句话。”

王良面色大变道:“朱大侠若是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必有以报。”

朱一涛摇头道:“你办得到的事,我都不稀罕。”

王良道:“譬喻说在下能带朱大侠去见敝门祖师,朱大侠意下如何?”

朱一涛心中晴暗冷笑,忖道:“这等计谋手法,我也有得出卖。”

口中说道:“你如果能办到这件事,当然又不同说法了。”

王良精神一振道:“敝祖师的阶在,实是仅有数人得知。朱大侠若是有心见他,找别的人还办不到呢!”

朱一涛道:“好,你马上带我去。”

王良道:“白天不行,要等到晚上。”

朱一涛冷笑一声道:“等到晚上,称双手痊愈八九成,便可与我一拼了,对也不对?”

王良面色木挛,显然朱一涛一言击中了要害,而且是他认为绝不可能被测破的玄机。故此他心中震荡极为剧烈,连他这等人物,也不禁变颜变色。

朱一涛又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太高估我的武功,以致低估了我的智力,目下又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了。”

王良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目下须得求缓死之道,只要拖延下去,多拖一会儿.就多一点儿逃生的机会。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道:“在下诚然曾经犯了错估朱大侠的大错,但话说习来,以朱大侠的才智,能不维指出在下曾以何法,把监视所得的资料报了出去?”

朱一涛忖道:“我如果不是测不透这一点,老早就把你给宰啦!”

他并不正面答复,只道:“你报告了一些什么?”

王良忙道:“在下的报告中,指出朱大侠已经溜走,阮玉娇在掩护你之后,回返五金店。但据在下的看法,五金店内还有高手,故此对付阮玉娇之举,不宜鲁莽。”

他要言不烦地把内容说出,真正的用心是使朱一涛加以考虑,杀机自然在无形中减弱许多。

之后,他才又说道:“在下甚至建议,应先收拾了朱大侠你,方可对付阮玉娇。”

他停歇下来,等朱一涛询问。

朱一涛果然问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王良道:“这是因为阮玉娇对朱大侠你,分明已生出真情,在朱大侠这方面,固然能够创舍,不受牵累。但感情还是有的,故此当你一旦得知阮玉娇遇害的话,势必不择手段地报复了。”

朱一涛颔首道:“这话有理。”

王良道:“假如拿下了阮玉娇作为胁追朱大侠的人质,以朱大侠一向的为人手段,只怕难收宏效。”

朱一涛道:“你错了,目下阮玉娇的安危,已足以胁迫我啦!”

玉良一怔道:“朱大侠敢是说笑!”

朱一涛道:“我可以向天发膏,实是如此。”

王良道:“这等秘密,朱大侠何以轻易泄露?”

朱一涛面色一沉,冷若寒霜道:“因为我非杀死你不可。”

王良方自骇然,朱一涛已一掌劈中他前胸,把他劈翻地上。

房间之内,除了朱一涛之外,已没有活人。

他把两具尸体塞在床底下,估计若非仔细搜索、还真不易发现。这才转身走出房外,耸身一跃,从围墙跃了出去。

不久,他已来到五金店隔壁的杂货铺门口,目光一瞥,只见铺内除了一个掌柜,一个伙计之外,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倒有两名是女的,都作主妇打扮,正在选购东西。

另一个则是个十五六岁的男童,看来很聪明秀气,别无异状。

这三个人都不似智慧门中的人,朱一涛留心查看那个掌柜和伙计,都是从前见过的,亦不是生面孔。

他浓眉一皱,忖道:“目前这种情形答案有二,一是王良之言不确。二是这个男童就是智慧门派来的人手。

一时之间.实力不易判断哪一个答案是对的。

朱一涛略一沉吟,便跨人杂货店内。

那掌柜向他颔首为礼,朱一涛走到柜合前,说道:“我是隔壁五金店的人,你认不认得?”

那掌柜连连点头道:“认得,你敢是要拿点儿什么用的?”

朱一涛道:“不拿什么,但劳驾你过去一下。”

那掌柜讶道:“叫我过去?”

朱一涛泛起不悦之色道:“你的耳朵没有毛病吧,难道要我揪你过去不成?”

他相貌凶悍,谈话时自有一股慑人气概。那掌柜的大惊道:“我……我过去……你……

用不着揪扯……”

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苦起面孔,又道:“您等一等行不行,我……我……”

朱一涛一言不发,伸手就把他从柜台内揪了出来。

但他旋即放手,虎躯一动,双目如电,凝视着那个男童,对于那些妇人的惊叫扰攘,全不理会。

那个男童双眉一耸,目光突然变得很锐利,回视朱一涛,毫不相让,亦无一丝惧色。

他点点头,道:“朱大侠如果不曾得到线索便看穿小子我的伪装,小子我马上跪下叩头服输。”

朱一涛没有立刻回答,心想道:“这孩子年纪虽轻,但头脑灵活,胆气过人,将来定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那个男童又道:“是不是王七已落在朱大侠掌中?”

朱一涛冷冷瞧着他,突然迫前两步,气势凌厉,看他退不退开。

那男童上身微微仰退,但脚下不动,朱一涛瞧在眼中,心知自己的气势已足以令对方震惧,但他尚有自制之力,是以不曾真个往后退。

在朱一涛的一生中.凡是与他为敌之人,无不是学有专长的高手,是以经验已丰,气势一发,便可大约测知对方深浅。

这时他凶悍如虎,迫视对方,旁人都被他威猛的神态骇得连声音也发不出.店内登时寂静无声。

朱一涛冷冷道:“你可知我心中有何决定?”

那男童挤出一丝微笑道:”朱大侠杀机四射,谁都能够猜到你心中的决定。但小可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可还有没有生机?”

朱一涛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道:“小可韦通,祖籍大名府。”

朱一涛道:“好,韦通你仔细听着,你若希望有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放弃任何反抗之心,让我拿下。”

韦通眼睛一眨,问道:“是不是要我带你去见祖师爷?”

朱一涛道:“此事谅你也办不到。”

韦通道:“朱大侠说的是,除了这一桩之外,别的事小可都可以想想办法,您老请动手吧!”

朱一涛一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内力从指尖涌出,攻人韦通脉穴,这才说道:“你藏在怀中的左手,拿着什么物事?”

韦通先轻叹一声,感到自己能够开口,便道:“是一个特制的毒气囊。”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我倒是过于大惊小怪啦!”

韦通道:“朱大侠此言差矣,这枚毒气囊非同小可,若是捏彼。纵是以朱大侠这等人物,亦禁受不起。”

朱一涛笑一下道:“这一点等一会儿再说。”

他接着高声道:“你这小孩子太可恶啦,口去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喝骂声中揪着韦通,扬长走出杂货店。对于那些瞪眼讶看着他之人,全不理会。

回到五金店后的书房内,阮玉娇欢然的叫了一声,奔上来勾住他的臂膀道:“谢天谢地,你回来啦,这孩子是谁?”

朱一涛道:“他是智慧门的高手。虽然年轻,但你不至于因此小看他吧?”

阮玉娇一愣,神情变得很严肃,定睛瞧看韦通,看了一阵,才道:“不,我不敢小看他。”

朱一涛道:“智慧门的威名的确了不起,连你这种人物,也深受影响!”

阮玉娇道:“你这话有理,但在另一方面说,任何人受智慧门的威名影响,也不算是丢脸之事,对不对?”

朱一涛道:“不可说任何人,只可说大多数人。因为至少我朱一涛就不承认会受到影响。”

阮玉娇嫣然笑道:“好,好,我收回这句话就是了。你带了这个孩子回来,有什么打算?”

朱一涛道:“我已经答应给他一个逃生的机会,所以只好把他带回来,假如你能替我解决了他,我将感激不尽。”

阮玉娇用心思索起来,朱一涛把韦通点了穴,安置在椅上,接着搜他全身。但除了那个毒气羹之外,没有其他可疑物事。

朱一涛拿着鸡卵般大小的毒气羹,审视了一阵道:“这里面的毒气虽不可见,但一定是麻醉性的毒液,见风即化,对也不对?”

韦通身子虽不能动弹,却能说话,应道:”朱大侠竟是大行家,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不错,这种毒液小可很费了点儿工夫才配装出来,作用只能麻醉人畜,并不致命。”

朱一涛道:“你的意思不外是希望我看在你这枚毒气羹不会致人于死的事情上,感到你还不是恶毒之辈,可能从宽发落地于你,对不对?”

韦通但承道:“正是此意。”

朱一涛道:“我答应加以考虑,只不知阮玉娇待会儿想出什么题目?你最好祈祷神明保佑,别让她想出狠绝的主意。”

韦通道:“只要她不十分痛恨敝门之人,小可便有点希望。”

阮玉娇接口道:“你们说个不停,叫我如何定得下心想主意?”

朱一涛道:“我还以为你想得很人神,不会听见我们的对话呢!”

韦通立刻道:“阮姑娘,请你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给我多点儿机会。我只活了十五年,实是不愿就此死去。”

阮玉娇微微动容道:“才十五岁么?唉,实在年轻得很。”

朱一涛道:”韦通,你智慧门之人,想法和行事与常人不同。只不知你曾经害死过多少人?”

韦通沉默了一阵,才道:“没有,我从未害死过任何人命。”

朱一涛虎目一睁,威势慑人,问道:”既然从未害死过任何人,为何不立刻回答?”

韦通道:“因为小可生怕朱大侠不信,所以考虑是不是从实供出。”

朱一涛哼了一声,冷冷道:“老实说,我不相信。”

他转眼向阮玉娇望去,阮玉娇恰好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欣然道:“刚才你们谈到那个毒气羹,我从这件物事上,想出了一个主意。”

朱一涛道:“什么主意?”

阮玉娇道:“他不是说这枚毒气囊不会致人死命?那就让他试一试,如果他死不了,就让他回去。”

朱一涛道:“这个主意不太妙,他乃是使用此物之人,本身有抗毒之能,亦不为奇。如此岂不是大便宜了他么?”

阮玉娇道:“他才十五岁,就算做过恶孽,谅也不多。我希望你给他这个机会。”

朱一涛道:“照事论事,他所谓毒气囊不能致人于死的话,根本是屁话。因为我如被麻醉了,送到智慧国师那儿,难道还有活路不成?”

阮玉娇道:”你如果不同意,那就另外再想。”

朱一涛道:“不,用不着再想了,就是这个办法。”

阮玉娇讶道:”说了半天,你还是同意了,这究竟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我正在跟这小伙子斗智,他闷声不哼,全无反应,乃是不让我测出这个毒气羹到底能不能致人于死。”

阮玉娇恍然道:“原来如此,现在你已认为这个毒气羹有问题了,是也不是?”

朱一涛莫测高深地笑一下道:“走,我们到一个地方,马上着手试验,便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