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艾琳、厉斜两人,还是不明白。

厉斜道:“拆散了此经,并不能帮助记忆,有何用处可言?”沈宇道:“对记忆虽是没有帮助,但抄写描画,却可以把数日之功,成于一旦。”

厉艾二人都恍然大悟,艾琳道:“唉,这真是唯一的办法了,董华郎找几十个人一齐动手抄描,不出一个时辰,大功就可告成。”沈宇道:“顺便奉告一句,错非是董华郎这等土生土长之人,谁也无法在这些小城僻邑中,一下子找到许多人帮忙。”

厉斜摆摆手,道:“沈兄无须再加解释,刚才你所说的,已经足够啦。兄弟先前错怪了你,实是考虑欠周。”

沈宇道:“厉兄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只不知董华郎已抄措了一份刀经之举,对你有什么影响没有?”

厉斜阴沉地笑一笑,道:“此人迟早死在兄弟刀下,殆无疑义。”艾琳道:“你可是等这边事毕,就访寻他?”

厉斜摇摇头,道:“他若是刀法无成,便不足为患。如果有了成就,则他最后势必要找上我,与我争一日之长短。”

沈宇道:“不错,如果他不找上厉兄试招,便永远也不知道他自己已修到什么地步。”

他们之间的谈话,至此暂告段落。经过这个波折,厉斜与沈宇之间的关系,大见好转。

船到了巫山县,他们弃舟登岸。

那神女峰即朝云峰,在长江的北岸,纤丽秀拔,在十二峰中,最为著名,峰下建有一座神女庙。

这神女庙相传是赤帝之女,名叫瑶姬,死后葬于巫山之阳,故此称之为巫山之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梦见与神女相会。这件事经宋玉为之作了一篇神女赋,便流传千古。而楚王更在巫山南麓建置庙观,号为朝云。

到了唐朝,初设神女词,宋代改为凝真观,后来又改为神女庙。

厉斜等三人在城里略事休息,午膳之时,沈宇见他没有作各种准备的动静,当下忍不住问道:“厉兄,咱们就这样子人山么?”

厉斜道:“在沈兄眼中,这巫山十二峰想必还不算险峻吧?”

沈宇道:“奇丽有之,险峻可就算不上啦!”

厉斜道:“咱们如此前往,有何不妥?”

沈宇道:“咱们的牲口呢?”

厉斜道:“自然是一块儿走,兄弟不认为艾琳舍得不带着乌烟豹。”

艾琳马上道:“我当然要带着它。”

沈宇笑笑,道:“厉兄想来亦不愿放下朱龙,对也不对?”

厉斜道:“不错,咱们此去为时不久,沈兄无须多虑。”

沈宇摇摇头,道:“厉兄如果能够放弃此行,有益无害。”

厉斜道:“沈兄直到现在,还劝我们改变计划么?”

沈宇耸耸肩,道:“小弟晓得厉兄不会接受的,只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

他站起身,又道:“小弟出去办点儿事,很快就回来。”

厉斜道:“沈兄请吧,你若想留下,亦无不可。”

沈宇道:“既然厉兄坚持人山,小弟说什么也得跟去,瞧瞧徐前辈留下一个怎么样的闷葫芦。”

他举步出了饭店,厉斜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向艾琳道:“他的话中,乃是暗示此行会有危险。”

艾琳道:“我知道。”

厉斜道:“想那神机子徐通,受天下武林推重了一辈子,就算是身故物化,亦不肯受到任何侮辱。”

艾琳道:“你也想到这一点了?”

厉斜道:“当然啦,他既然不是等闲人物,我岂敢稍存轻视。”

艾琳道:“那么你何不改变主意?”

她接着又摇摇头,道:“我知道这话说了等如没说,你岂肯改变主意?”

厉斜道:“但我也希望你留在此地等候,万一我们出了事,这世上还有知道的人,沈宇和你不同,因为他要亲眼看我如何获得至高无上的刀法。”

艾琳泛起勉强的笑容,道:“不错,料想沈宇一定跟你前去无疑。”

厉斜道:“你瞧,既然有沈宇与我同行,表面上我与他还谈不到朋友的地步。可是一旦遭遇危机,我们都有唇亡齿寒之感,便不得不同舟共济,合力应付。有他这么一个帮手,你大可以放心。”

艾琳道:“你别劝我,容我想想。”

她很快就陷人沉思中,把这两个青年高手,以及一切的经过,从头到尾回忆一遍。接着她便恍然发觉,自己敢情已像是自缚的春蚕一般,陷于无所适从的困惑当中。

原先她还以为不论沈宇也好,厉斜也好,都终于不能得到她的真感情。因为沈宇与她文家的血海之仇,这一辈子,根本没有可能结合。至于厉斜,则是杀孽满身的魔头,迟早还会拼上一场,逞论托以终身。

这等情势如今已有了急剧的变化,而且两方面均是如此。

在沈宇方面,他可能发掘出一个目前无法猜测的原因,使两家的血海之仇,有了另一个对象。换言之,沈宇可能变成与她同仇敌汽之人,而不是切齿难忘的冤家。

至于厉斜,由于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已深知他的抱负,也知道了他的天性为人并非残酷恶毒之士。也就是说,厉斜仅仅是为了追求武道至高境界,所以发生杀人流血之事。

在沈宇这一边,仍然有未知数,说不定他侦查的结果,艾家的冤恨,应该由沈家后代负起。

在厉斜这方面,虽然他为了追求武功至高无上的大道,但他激烈的手段,亦有不可原谅之处。

因是之故,这两个各有千秋的青年高手,在她心中居然能割据对峙,都获得了她深切的关怀了。

厉斜微微一笑,起身行出店外。他知道自己已获得第一个回合的胜利了,因为沈宇与她本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所以他能使艾琳把他与沈宇等量齐观,当然是初步的胜利。

他轻松地信步行去,念头转到沈宇身上,暗暗怀疑这个家伙吃完饭之后,到底独自出去干什么事?街上的人大都向他投以惊异的注视,因为他面貌既英俊,又是一身白衣,腰佩宝刀,浦洒中含蕴着英气。这等仪表人才,实是少见。厉斜毫不在意,悠然自得地走到另一条街上。

横巷中走出一个穿灰布大褂的瞎子,左手拿着竹枝,右手提着一面报君知。出得巷口,便当当敲了数响。

厉斜先是不经意地望了那著者一眼,随即比较注意地打量了片刻,才移开目光,心想:

这瞎子于净得异乎寻常,连小指寸许长的指甲,也剔洗得晶莹发亮。年纪四旬不到,这等天生残疾,却也可怜。念头方自转过,感觉中已得知那个瞎子,竟是迅速向他迎上来。

厉斜盾尖轻轻挑动一下,意会到这名瞎子,好像是冲着他来似的。

他当然毫不惧怕,亦不奇怪。因为他在这数年中,已杀了不少名家高手,其中大半是江湖上的高手。虽说他每次手脚都做得很周密,不留线索。但最近他这么一公开露面,从前那些被杀之人的亲朋戚友,自是很快就勘破了个中秘密,不用说也会纷纷查证和准备报仇。那算命者到了他面前,正如他所料般停下脚步。

厉斜一面打量他,一面道:“好得很,本人就是还未碰到过失明的高手,但望你手底的功夫,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那立者于咬一声,道:“不才范铁口,先生贵姓大名?”

厉斜冷冷道:“你如果不知我的姓名,那就让开。”

范铁口点头道:“不才仅如遵命就是。”

他一转身,当真毫不迟疑的行去。

厉斜全身纹风不动,屹立如山,静静地凝视着此人的背影,直到他已走出十多步,这才耸身一跃,凌空飞去,无声无息地落在他前面数尺之处。

范铁口忽然停步,侧耳听了一下。

此时厉斜已闭住了呼吸,假如此人真的瞎了眼睛,当然听不到任何声响。

厉斜料他一定继续行过来,因为假如此人真的瞎了,既看不见又听不到,当然要继续前进。如果他是假瞎,更要装模作样行去,直到碰上了他为止。故此他便不迟疑,一伸手就拔刀出鞘,精芒闪射的刀尖,悄然指向对方心窝部位。

他这口刀锋快无比,普通的兵刃都能削断,血肉之躯只要挨一下,必受重伤。

这时厉斜的面色,有如宝刀一般冰冷。他已下了决心,此人如果不顾一切的行来,不管他是真瞎假瞎,也让他撞上刀尖。

当然这一碰之下,非刺人心脏致死不可。若是一个真的瞎子,说起来就未免太残忍了。

那瞎子跨前一步,便出乎他意料之外停住了。面上还微微泛起了笑容。

厉斜双眉一拢,涌起了森森杀机。

却听那瞎子以冷静逾恒的声音道:“不才只不过是土鸡木犬而已,岂足以污了先生的宝刀?”

厉斜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此人。

瞎子又道:“先生你身上透出的杀气,感觉灵敏之人,十丈以外都感觉得到。”

这话大有意思,厉斜微微动容。

“还有就是先生身上的森冷气味,不才十步之内,便能感到,只不知先生信是不信?”

厉斜全无声息地滑前数尺,刀尖已堪堪刺到瞎子心窝。但见那瞎子身躯震动一下,道:

“哎,好冷。”

厉斜已把他双眼看得更清楚,但见他两点瞳仁,都有一层白濮。

这等眼珠,一望而知,决对无法视物。

他以全无声响的动作,收起宝刀。

瞎子透一口大气,问道:“先生已收起宝刀了么?”

厉斜冷冷道:“你再说一句话,便割掉你的舌头。但你如不把来意说出,我也割掉你的舌头。”

那曾者听了这等难题,居然面不改色。微微含笑想了一下,随即仰天连笑三声,接着便拱手作揖。之后,停顿一下,才又顿足号哭了三声。

厉斜道:“这意思是先贺后吊,可惜你交待得不清楚,无法得知何事可贺,何事可吊?

因此不能作数。”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没有以狠狠的口气说出。然而声音中自然而然有一股萧杀之气。

教人一听而知,他乃是说得出办得到的人。厉斜平生还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对付一个毫不相识之人。以他想来,这个瞎子今日休想躲得过割舌之厄无疑。

但见那范铁口淡淡一笑,左手提处,那面报君知当地一响。

厉斜方想这厮如是发出暗号,找人帮忙的话,那叫做自寻死路。

却听范铁口开口唱道:“造化牢笼困我徒,不如意事数偏多。坚心降得魔千丈,毕竟今吾胜故吾。”

他唱来抑扬有致,倒也悦耳。

厉斜忖道:“这四句已唱出我先忧后喜之意,但终嫌笼统,不能解释明白。”

范铁口又唱道:“是前缘墓地里狭路相逢,范铁口乍胆子判君窍通。想受折磨贱如蚁虫,看今日佩宝刀心壮气豪。”

他唱的是流水快板,字字清晰,比之言语倾述,动听得多了。

厉斜至此也不禁佩服这个瞎子的急智,他既不准对方开口说话,又要他立作解释,除了用唱工之外,恐怕已别无他途了。

范铁口又唱道:“有一言君且听记取心中,此去也乱山里魔难重重。”

这一段流水快板嘎然而止,范铁口侧着头,神色庄肃,似有所待。

果然厉斜道:“范先生请了。”

范铁口耸耸肩,没有回答。

厉斜道:“范先生若是有听指点,但说无妨。”

范铁口才开口道:“先生不是凡俗之士,不才岂敢有违严令,所以先生未收回成命以前,不才是万万不敢开口的。”

厉斜道:“鄙人厉斜,适才多有冒犯范先生之处,还望不要记怪心上。”

范铁口道:“厉先生好说了,不才流浪江湖,半身贫贱,不敢当得厉先生折节之言。”

厉斜道:“范先生如果有所赐教,厉某这就洗耳恭聆,若是没有的话了,咱们就此别过。”

范铁口道:“不才冒犯厉先生虎威,当然还有话说。”

厉斜道:“只不知范先生指点过之后,要厉某如何报答?”

范铁口道:“厉先生说哪里话来,这根本谈不上报答之言。”

厉斜道:“那范先生找上了厉某,为了什么、’范铁口道:“不才平生研究心命相之学,是以每逢遇见了奇人异士,总要设法认识。”

厉斜对他此言,倒是相信不疑。而且他自问也称得上奇人异士之称。至于对方说到不要酬报,便不足为奇了。

他考虑了一下,才道:“那么敢问范先生有何指教?”

范铁口道:“此处谈话不便,何不寻间茶馆,坐着慢慢的说?”

厉斜道:“厉某有事在身,只怕不能多谈。”

范铁口道:“谈的时间长短,悉听尊便。”

厉斜同意道:“好,咱们且找一家茶馆坐谈。”

两人一同行去,就在附近,找了一间小茶馆,却也幽静整洁。

他们泡了香茗,舒舒服服地坐好,范铁口才道:“厉先生见不才过来搭讪,一定觉得奇怪,其实不才纯粹是想交攀一番。”

厉斜打定主意,如果这个瞽目之人,说不出有份量的话,他拍拍屁股就走,绝不多留。

当下接道:“范先生就算识得天下间有一技之长的人物,亦有何用?”

范铁口道:“说出来只怕先生见笑,不才精研命理之学,自问颇有所得。是以颇有野心,希望上窥至精致妙之境。”

这话一出,厉斜顿时泛起了知己之感,因为它对武功之道,心情正复与范铁口相同。不然的话,他打可以满足于目前的成就了。

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厉某失敬了。”

范铁口道:“假如厉先生没有什么不便,可不可以把生辰八字赐告?”

厉斜道:“范先生在未知厉某姓名以前,如何得知我是你心目中的人物选之一?”

范铁口道:“说来不免涉及玄妙了,此是厉先生的龙行虎步中,自然而然发出一股坚强气势。不才虽是远在数丈以外,亦可感知。”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厉先生如果不见怪的话,不才方敢直说。”

厉斜道:“范先生即管请说。”

范铁口道:“当不才行近厉先生时,马上感到一股森冷杀气侵到,心中便知不妙,故此真想临时撤退,不敢招惹于你。”

厉斜道:“厉某就算杀气腾腾,与范先生又有何于?”

范铁口道:“不才也识得许多在武林中知名之士,但不论是正是邪,都没有像厉先生这般冷酷的味道。”

厉斜道:“这话也许不假。”

范铁口道:“不才再听了厉先生的声音,便知你这种冷酷的味道,敢情是把世间之人,视如物件,故此不生悲悯之念。只不知不才有没有说错了?”

厉斜道:“不错,厉某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

范铁口道:“不才还感到成先生心事重重,以你的为人,为了解决心事,定然不顾一切的排除障碍,当下袖占一课,得知你将有入山之行。依此卦相。预断凶吉,大体上先是平平,中间其凶,最后则是中上之运。所谓盈虚消息在机先,理数原从一昼天。故龙自分泥涂死,顿有风雷直上天,这就是卦象的大概情形了。”

厉斜微微一笑,心想一个人的运道遭遇,不是凶就是吉。这范铁口甚至连凶吉之间的不凶不吉也带上了,当然猜得中。

唯一使人觉得范铁口有点儿道理的,便是他说中了厉斜有入山之行。若然他连这一点也没有提到,则厉斜一定不肯与他再多费唇舌了。

要知厉斜也是江湖经验丰富之人,深知一般的命相之士,多有一套诱取对方口风的言词和方法,所以最佳之法,莫如闷声不哼,静静的听他说。

范铁口得不到对方反应,大概已晓得厉斜不是易与之辈,当下说道:“厉先生的左掌,可不可让不才摸一摸?”

这个要求很合理,因为范铁口既是瞎子,总不能单单听声音就算出了他的命运遭遇。厉斜伸出左掌,让对方触摸。

范铁口摸了一阵,最后还查听过他的脉息,才道:“厉先生乃是至为清贵之格,天下之大,竟不作第二人想,此是不才平生所遇的第一个人。”

厉斜心中大为受用,但口中却道:“范先生只怕看错啦!”

范铁口道:“不才之言,一个字也改不得。厉先生目前已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不出半年,过了最后一劫以后,便成为宇内第一清贵之人。”

厉斜道:“除此之外,范先生还有什么可以赐教的?”

范铁口道:“厉先生此生事事皆能成功,无人可以匹敌。但有一宗例外。”

厉斜道:“那是什么事?”

范铁口道:“就是男女之情方面,你命中注定要备尝反复变化之苦,结局亦不能称心如意。”

厉斜哦了一声,道:“这一点厉某倒是不大相信了。”

范铁口道:“不才之言,一字也不能改的。”

厉斜双眉一皱,心中不悦。暗想这个瞽者.到平直有占儿满现_但这话听了之后.却叫人很不舒服。

范铁口又道:“命运虽是早已注定,但趋吉避凶,或是釜底抽薪,或是未雨绸缪,多少有点儿帮助,只不知厉先生信不信?”

厉斜道:“如果能够使命运发生变化,范先生的断言,岂不是要更改了么?”

范铁口道:“怕只怕不才虽是贡献了良策.用未蒙采纳实际上亦是徒然。”

厉斜道:“范先生有何指点?”

范铁口道:“据不才的看法,厉先生日下已处身于情海之中。若是当真要不才进一步沦断,便请厉先生把生辰八字赐告。”厉斜暗念把生辰告诉他,也没有害处,于是说了出来。

范铁口念念有词,似是在推算他的命运。厉斜看看天色,发觉自己离开饭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只不知艾琳会不会感到不耐烦。

范铁口叨念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道:“奇怪,奇怪?”

厉斜不觉大感兴趣,问道:“什么事奇怪了?”

范铁口道:“不才从各方面推算,在情场这方面,竟有云龙风虎,逐鹿中原之相,这岂不大奇特奇么?”

厉斜道:“纵是当真如此,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范铁口道:“不然,以厉先生的卓越条件,世上还有什么人,堪作你情场敌手呢?”

厉斜道:“说不定其中另有因缘之故。”

范铁口道:“只好作如是解释了,但不才却敢断言的是,厉先生虽是一代英才,文武双全,但这个敌手,却是你心腹大患。”

厉斜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对不对?”

范铁口迟疑了一下,才道:“古语有云:当断不断,自食其乱。

唉,不才这样说法,不免罪过。”

厉斜暗然忖道:“照他的口气,分明要我早早杀死沈宇,可免后患。”此念一生,顿时满面泛起了骇人的杀气。

范铁口道:“不才还要奉劝厉先生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万万不可行向东南方,如若不听忠言,不出两个时辰,必遭非常之祸。”

他从开始说到现在,只有这几句话最具体,时限也很短,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得见分晓。”

厉斜念头一转,道:“如果厉某马上向别的方向,便可无事,是也不是?”

范铁口肯定地道:“是的,在命相之学中,小论时地,首词人m和小限之分。厉先生立刻向别的方向行去。只要行出六六三十六里,就可应过此劫,祸事自然消失。可是厉先生恐怕不肯采信不才之言。厉斜道:“那也不一定,容我考虑考虑。”

两人的谈话,暂时中断。

厉斜想了一阵,突然暗暗失笑,忖道:“真是见他的鬼,我怎的当真相信这等古怪之言起来?莫说我不怕亦不信有任何祸事,就算真有奇祸,我能不向东南方行去么?艾琳正是在东南方,巫山亦在东南方,我除非决定不再见到艾琳,亦不能赴巫山。不然的话,我还是要向东南方走的。”

他笑了笑,道:“范先生可知道那是什么祸事?”

范铁口道:“是一种不测的奇祸,有刀兵,有血光,有泪水。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恕不才无法奉告了。”

厉斜道:“厉某可会丧命?”

范铁口摇摇头,道:“丧命不至于,但也相差无几。”

厉斜豪情大发,仰天长笑一声,声震屋瓦。使得别的座位上的茶客。都向他投以诧异的目光,但这位白衣刀客毫不在乎别人的注目,站了起身,拱手道:“承蒙范先生指教,是非真假,厉某瞧瞧便知。”他接着道:“厉某倒要瞧瞧,还有谁能降祸于我身?”

他井不向范铁口言谢,强烈地暗示出他对范铁口之言,并不相信。

范铁口也站起身道:“厉先生如果有意再找不才谈谈,可到此处相寻。不才如是出去,这里面的人,亦可以代为传讯。”

厉斜转身行出茶馆,对于范铁口的危言,他虽是不相信。但心里却多少受点影响。是以快行回艾琳正在等待他们的饭店。

他还未走人这间饭店,心中已知道不妙。因为饭店内不少人正在哇嘈说话。他一踏人店内,所有声音冥然静息。

但见饭店的掌柜跑堂和厨日下的师傅,都聚集一起,另外还有几个相熟的客人,不知谈论什么。

厉斜目光一转,看不见艾琳踪影,但他们早先所坐的座位上,却大包小包地堆放着一些物事,其中包括有他们三个人的简单行李。

掌柜的堆笑过来,道:“厉大爷,你老别发脾气,待小人把洋情奉禀。”

厉斜冷冷的瞧着他,两道目光,森冷如刀。

那掌柜的虽是见惯了各式各样之人,可是厉斜的目光,却使得他心胆皆寒,全身发冷,生似骤然间跌落冰害中一般。

只听厉斜问道:“你怎知我姓厉?”

掌柜忙道:“起初是另一个人说的,后来是姓沈的大爷说的。”

厉斜道:“这样说来,一共有两个人告诉过你了?”

掌柜的道:“是的,那沈大爷临走时吩咐小的告诉您两句话。”

厉斜冷冷道:“是哪两句话?快说!”

掌柜的忙道:“沈大爷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是这么两句话,小的可不敢多问了。”

厉斜哼了一声,道:“那位姑娘呢?”

掌柜的定一定神,道:“这话便要从头说起啦,那位沈大爷不是先出去的么?后来您老也行了出去,片刻之后,艾姑娘的桌前不知怎的多了一个人,我们全都不知道他几时进来的。当时我们就觉得透着古怪了。”

厉斜道:“闲话少说,先把紧要的说出来。”

掌柜的忙道:“艾姑娘当时竟不理睬这个人,后来那人说,厉大爷你和沈大爷已闹得不可开交,艾姑娘才向他望去。”

厉斜道:“艾姑娘随即跟那人走了,是也不是?”

掌柜的答道:“正是如此,不过艾姑娘好像想了一下,还冷笑了一声,才跟他行去的。”

厉斜道:“那么沈大爷回来时,又怎么样?”

掌柜的道:“沈大爷一听您老先走开,然后有人如此这般领走了艾姑娘,他马上急得变了颜色,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把小店那张挺结实的桌子给打碎了。”

厉斜登时明白这饭店之人,如此的畏惧他们,敢情是因为沈宇露了这一手。他这时反而变得和气起来,道:“以后还有什么事没有?”掌柜道:“以后沈大爷把刚买来的东西,都堆在座位上,除了吩咐小的转告那两句话外,又说厉大爷您老脾气不大好,叫小的小心说话,把情形完全告诉您……”

厉斜道:“我的脾气有点儿急躁就是了,沈大爷向哪一方走的?艾姑娘离开时,曾说过什么话没有?”

掌柜道:“您老这么一提,小的才记起来。艾姑娘临走时,吩咐小的好生照管行李,还有就是不准小的收拾你们的座位。”

厉斜走到座上,锐利的目光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匝,没有发现什么。当下想道:“艾琳交待这一句,必有深意。”

他随口问道:“沈大爷也知道她临走时的吩咐么?”

掌柜道:“不,沈大爷走得匆忙,小的还来不及告诉他。”

厉斜寻思道:“既然沈宇不曾听到艾琳此一吩咐,则他自无消灭了痕迹线索之理。”

他想到这里,灵机一动,坐落艾琳的位子上,先查看一下桌面,仍然没有发现,这才把面前的茶杯拿起来。

目光到处,但见木桌上有两个字,一望而知是用指甲刻出来的,那是九一两个数字。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痕迹。但厉斜认为已足够了,只要参详得出这两个数字的意义,便可以知道一切了。

那掌柜见他陷入沉思之中,虽然不知何故,却不敢作声,静静地站在一边。

厉斜左思右想,对于这两个数目字,由年月日想起,直到道路里数,或者是在附近几家的意思,钻研了一遍,都-一予以否定。

他脑筋灵活,并不是钻牛角之人,是以一旦在有关数字方面想不通,马上从头想起,从别的范围着手。

掌柜还站在一旁,厉斜问道:“那个来把艾姑娘叫走之人,怎生模样?”

掌柜道:“那人大概有四十岁,衣服相貌都没有特别之处,可是小的却瞧不出他是干哪一行业的。”

厉斜道:“他讲话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掌柜泛起笑容,道:“沈大爷也问过这一句,那人的口音,虽是本省腔调。可是小的一听就知他是外地人。至于是哪一省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厉斜面上第一次现出了笑容,挥手道:“好,你休息去吧!”

原来他听到外地人三个字,马上记起在成都一家酒楼,与沈宇发生事故的经过,其时除了有两个本省的黑道人物拼斗之外,其中的一方,还请了外地的武林高手帮忙。

那一路人马,正是武林中少数几家拥有最上乘武功心法的门派之一,就是衡山的九黎派。

艾琳所留下的九一二字,字音虽与九黎不尽相同,却也相差不远。况且黎字笔划太多,不便书写,所以她以九一两字代替,实是不难猜出。厉斜心头一宽,暗想这一条线索,已经很够了。

在饭店众人注视之下,厉斜站起身,大有出去之意。那些人个个都暗地松一口气,巴望他赶快离开。

却见他忽又坐下,若有所思地瞧着桌上的大包小包东西。

厉斜本拟赶快出去访查,好在这巫山县不大,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马上传到全城每个角落。但心念一转,认为还是先瞧瞧沈宇购买了一些什么东西回来,这样就可以判断那沈宇在九黎派这一场阴谋中,是否有份。

他动手拆开那些大包小包东西,细细看过,觉得很有趣。

首先是一些药物,厉斜研究了一下,心中茫然,忖道:“我亦粗识医道,但这些药物配搭在一起,显然有千变万化之妙,使我测不透用处,由此可见得沈宇在药物之上,胜我甚多。”

接着就是数捆柔韧的上佳麻绳,粗细皆备,还有铁钩,铁撬等零星工具,他还发现有一包已配好的火药,打火用的镰石、蜡烛、针线,数幅粗布,笔墨砚纸,几本书。

此外还有很多干粮,一小布袋的盐,两个新的小锅。

厉斜讶然忖道:“看他的准备,好像要在山中住上很久。虽然神机子徐通的本事,不可小觑,但沈宇作此安排,却像是得知若干底蕴似的,只不知他知道多少?”

现在他疑心尽释,因为购买这些种类繁多的零星用品,以及食物等,实在要费上不少时间才能购办得齐全。故此沈宇去了很久,可说是正常现象。

他站起身,走出店外。心中记起那个瞽者范铁口,便不迟疑,快步奔去。

早先那范铁口诸多做作,说了许多不着边际之言,理由已很明显,敢情是设法拖延他,以免他回去时,恰好碰见诓走艾琳的行动。

他很快就来到那间茶馆,范铁口正如他所预料一般,已不见踪影。但厉斜仍然向茶馆的伙计打听。

伙计道:“那位瞎爷从未来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厉斜点点头,在椅上坐下来,打囊中取出一锭银子,大约有四五两之重。

他把银子放在桌上,态度慎重而又森冷地道:“这块银子,你可以很容易赚到了。”

伙计忙道:“小的不是贪心之人,大爷别弄错了。”

话虽如此,他那对眼睛,一个劲儿瞅着那块发出灿烂光芒的银子。

厉斜道:“我只要你去打听一点儿消息,你是本地人,很容易就办到。”

伙计面上泛起喜容,道:“打听消息是小的最拿手本领,小的这就打听去。”

他匆匆转身奔出店外,厉斜不觉微笑起来,心想这厮也够粗心的了,还未问明打听什么消息,就跑出去。

眨眼间,那伙计又奔回来,尴尬地道:“您老要打听的事,还没告诉小的呀!”

厉斜道:“你一下子就跑了,我哪来得及说呢,现在你听着,你去打听一伙外地来的人,都带着兵器,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相信那个瞎子,亦是其中之一。这一伙人,现在已诱拐了一个美貌姑娘,说不定这个姑娘,会跟他们打上一架。”

他不但形容了艾琳的外型,还把沈宇的样子说出,并且说明他与艾琳是一路的,亦是外地前来之人,所以不可误会而打听错了。

对于九黎派之人,厉斜说不上什么特征,只能告诉伙计说,这帮人个个都有一股骄横阴森之气,与常人不大相同。

那伙计这口出门而去,只隔了半个时辰,就奔回来。

厉斜一瞧他的神色,便知必有所获。

果然那伙计道:“大爷要打听的事,小的已探听出来啦!”

厉斜为了免得他多说废话,马上道:“他们有几个人?”

伙计道:“一共有五个,那位瞎爷亦是其中之一。”

厉斜道:“他们现下在哪里?”

伙计一怔,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啦。”

厉斜不悦道:“你究竟打听到什么消息?”

伙计忙道:“这伙人原本在一处人家歇脚,等到其中一个人把那姑娘带出城外,其他的人都走啦广厉斜道:“他们走的方向,你问过没有?”

伙计连忙道:“有,有,他们向西北走的。”

厉斜道:“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伙计道:“还有就是那处人家,大爷你猜是谁?”

厉斜皱眉道:“我付银子不是来猜的。”

伙计一听真有道理,陪笑道:“大爷说得是,这处人家,正是本城无人敢惹的刘三爷,他家里经常有各式各样的人走动来往。”

厉斜站起身,一直行出去,抛下那伙计身后,望着桌上的银子发愣。

九黎派取道的西北方,正是他们三人来路,所以厉斜不用询问,迅快行去。心中记起范铁口的言语,曾经警告他不可向东南方行,现在回想起,竟是史人误人歧途之计。

假如他得不到茶馆伙计的消息,则根据范铁口的言语,一定疑惑对方已通向东南方,因而往这方向追赶。

等到发现不对,才回转头时已来不及了。

他已奔出城外,突然又折转身,返回饭铺子。

一瞧之下,沈艾二人仍无踪影,当下吩咐店中之人,好生守着行李,然后牵了艾琳的乌烟豹出来,一跃而上,随即驰出城外。

这匹名驹脚程极快,霎时已驰出十余里外。

厉斜猛勒纪绳,四顾忖道:“我追到此处,尚无线索可寻,莫非已过了头?”

当下放松了组绳,伸手拍拍马颈,说道:“小黑,走吧,找你家主人去。”

他连说数遍,不知是放松了马络的关系?抑是此驹居然值得他的意思?忽然掉回身子,迅速驰去。

往回走了数里,乌烟豹略一停顿,接着向左方的一条岔道行去。

穿过一片树林,便绕上险狭的山径。

厉斜坐在马上,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不一会儿,已绕到一片平坦宽阔的山坡,可是仍不见人影。

这匹乌烟豹向上坡的一条小径冲去,厉斜连忙勒住,跃落地上,向它低低道:“走开,等我叫你才回来。”

他拍拍马屁股,那匹通灵名驹,果然悄悄行人另一片树林中。

原来厉斜从乌烟豹表示兴奋的小动作中,得知它的主人已离此不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弃马步行。

他步上山径,心知情势一定十分严重。因为九黎派之人若是在这上面,则山径开始之处,应当派得有人把哨,因为这是最佳的放哨地点。目下居然没有发现人影,可见得上面定是战况激烈无比,以致敌方之人,通通都参战去了。

那九黎派擅长联手之阵,独步武林,人越多越强。所以在情况吃紧之时,人人都派得上用场。

厉斜提一口真气,迅速跃跳上山。那条山径转了两个弯,便听到上面隐隐传来厮杀叱喝之声。

此时厉斜更加确信了自己料想得不错,定是对方吃紧而把人手都抽调上去了。当下更不作隐蔽身形的打算,刷刷刷几个起落,已跃出七八丈之远。

但觉眼前视界陡宽,原来已登上一座平崖,大概有数亩大小,在左前方靠崖边处,刀光剑影,此起彼落,人数还真不少。

厉斜一眼望去,不禁一愣,敢情敌方之人,共有七名,都挤在一起,形成一个阵势,尖端突出,攻击着一名敌人。

这个备受猛烈攻击之人,不是艾琳,而是沈宇。

厉斜发得之故,原因在此。

但见沈宇站在崖边,长剑旋飞刺劈,硬是抵住了敌人的三角阵势。

可是他显然相当不利,受到极强大的压力,却又不能再退。

厉斜最先闪过心中的念头是:“我且不出手救他,等他被迫坠悬崖下,才出刀杀死这些家伙。”

但第二念接着掠过心头:“沈宇不是执拗顽固之人,明明可以侧闪,以躲过敌阵最强的威力,何以牢牢站在当地,不肯移动?”

他马上想到其中必有溪跷,要不是双脚已经匍在地上,那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作间让之计。

自然他双足不可能载牢在地面上,厉斜仔细一瞧,不禁骇然,原来沈宇一只脚下,踏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通出悬崖外。

厉斜虽是看不见这根绳子吊挂着什么物事。但看沈宇拼命维持这等局面的情形推想,十之八九是艾琳已掉在危崖外面,靠这根绳子吊着。假如沈宇一移动脚步,艾琳首先跌个粉身碎骨。

他不但没有时间找出艾琳何以跌落崖外的原故,事实上纵有时间,也很难想得出一个道理。

但听沈宇痛得哼了一声,敢情被一名敌人的刀尖,划破了左袖,血光冒现。

厉斜振吭道:“沈宇,再撑一下。等我宰了这一群工八蛋。”

他的声音,与杀气一齐送出。

敌方的三角阵,马上微微一乱。

沈宇趁这机会,力劈三剑,竟将敌阵震退了两步。

厉斜见他如此悍勇,不禁皱一皱眉,但已不暇多说,迈开大步,挺刀迫去。他每一步踏在地面,都发出喷的一声,虽是在刀剑交鸣声中,仍然听得分明。说出稀奇,他的脚步声连续响了六七下之后,便变成一种强有力的节奏,使他的气势平添了无限威力。

这时他距敌阵尚有十五六步之遥,厉斜但觉这一股气势,顺畅异常,大有一气呵成之感。

若是让他继续走完这十五六步,那时就可达到身刀合一的境界,发挥无坚不摧的威力,定可一举击溃了敌阵。

他心心念念,从未忘记魔刀的最上乘境界,目下在有意无意之中,看看已可达到愿望,心中涌起欢快之情,难以言宣。

敌阵中一个黄衣青年,突然大喝一声杀呀!接着其余的六人,也先后喝喊出杀声。

这一群人,个个中气充足,声音强劲震耳,这一阵喊杀之声,直是群山响应,威势如山洪暴声,十分惊人。

厉斜的脚步声马上就被淹没了,他惊讶而又愤怒地向那个黄衣青年望去,但见他个子修长,面色有点苍白,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一般,但却英气勃发,双目精光如电,一望而知是内外兼修之士。

此外,他还认得其中三个人,那是在成都曾被他魔刀所伤的老六刘崎,老七田丕、老八宣大红。

那个黄衣青年,不但瞧来年纪最轻,同时也似是武功最高明的一个。根据刘崎他们以前泄漏,老九桑湛乃是衡山九黎派中的一流高手。则这个青年,一定就是老九桑湛无疑。

沈宇趁对方分出精神力量对付厉斜时,迅速拗腰探头到崖外瞧了一下,接着高声叫道:

“厉兄,艾琳还吊在底下。”

厉斜脚步已停,闻言应道:“很好,但你小心些,桑湛如果换到尖端的位置,形势就大不相同啦!”

黄衣青年一怔,道:“厉大侠如何识得贱名?”

厉斜道:“桑兄乃是衡山九黎派独一无二的高手,已可以与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物相比拟了,你的大名,如何能不知道?”

这时九黎派的三角阵虽是已停止向沈宇攻击,但压力仍然存在,使沈宇不能弯腰抓起绳子,这一来自然也无法移开寸步了。

桑湛说道:“厉大侠好说了,在下才疏艺浅,在敝派之中,只是第二流脚角。厉大侠听到的消息,并不正确。”

厉斜道:“桑兄无须过谦,刚才一声喊杀,有撼山震岳之感,本人决不会走眼的。”

他的目光溜到其他人身上,但见与桑湛并排而立的,是个黑瘦女子,粗粗的眉毛下面,有一对三角眼,闪射出阴毒的光芒。

他立刻问道:“贵派中想不到还有女性高手,只不知她排行第几,芳名如何称呼?”

那黑瘦女子冷冷道:“老娘袁继男,排行老四。”

厉斜今日脾气奇佳,居然毫不动火,道:“原来是袁四姐,久仰得很。”

他继续瞧住三角阵尖端的那个矮壮汉子,道:“这位仁兄领先攻坚,可见神勇过人,还未请教贵姓大名、’那矮壮汉子道:“在下排行老五,姓祖名横。”

厉斜点点头,道:“祖五兄使的是四尺钢矛,大有张翼德长板坡之威,在现下的七位同门之中,想必是仅次于桑湛的高手了,还有就是袁四姐,亦有惊人绝艺。其他的余子碌碌,恕我不请教I。”

桑湛等人闻言,都神色耸动,可见得厉斜过人的眼力,已使他们折服。

沈宇插口道:“厉兄,你已驾临了好一会儿工夫,还不动手,难道想让艾琳跌个粉身碎骨么?”

厉斜道:“沈兄你身负绝世武功,既然能够早我一步,赶到此处,艾琳的安危,便是你的事了。”

沈宇道:“厉兄此言从何说起,难道你不关心艾琳么?”

厉斜道:“我当然关心她的安危,可是你既然有把握帮助她,我似是不便插手了。”

沈宇道:“小弟几时说过有把握的话?”

厉斜淡淡一笑,道:“你在行动中,已经这样表示过。当然并不须每一件事都说出来的,对也不对?”

九黎派之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发现这两个青年高手当中,存有极大的矛盾,看来不易消除。是以不但不插嘴打扰,同时亦暂时不发动攻势,以免在压力之下,沈宇呈现危殆时,厉斜突然出手助他。

沈宇道:“小弟急急赶来,及时抓住这根绳子,使艾琳逃过了粉身碎骨之厄,这其间简直没有喘息的机会,是以厉兄的指责,小弟绝难承认。”

厉斜冷冷道:“你发现艾琳被人骗走在我之先,为何不留下线索或口讯,让我得知?”

沈宇道:“小弟离开饭馆,准备追查之时,对于艾琳究竟遭遇了什么事,被什么人骗走等等,根本全无所知,只不知厉兄信是不信?”厉斜不答话,径自说道:“以我看来,九黎派这个联手阵势,人数似是太多了,他们开始之时,用多少人对付你?”

沈宇道:“起初是四个人。”

厉斜目光转到桑湛面上,道:“桑兄是最后才参加的么?”

桑湛耸耸肩道:“厉大侠问起这一点,有何用意?”

厉斜道:“我想知道哪一位最后才加人助战?”

桑湛道:“莫非厉大侠凭这句话,就可以求得击破敝派阵势的答案么/厉斜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桑湛道:“使得,最后加人助击的是家师兄戴子平,他在我们九兄弟中,排行第二。”

厉斜一下子就盯住了这个戴子平,因为对方一共七个人,三个是在成都见过的老六老七老八。余下的除了老九桑湛,一是四姐袁继男,一是老五祖横。因此只有这一个人,他未曾识得。

但见此人面色焦黄,表情呆板,身穿短打衣服,手中拿着一支五尺长的杆子,不知是什么质料制成。

这个老二戴子平位于三角阵的底部左角,距离厉斜最近。两人目光相遇,厉斜微微一晒,道“戴二哥虽是双目如电,神光外露,可是本人却还认得你。”

戴子平道:“厉大侠几时见过兄弟的?”

他一口湘音,语调低沉,一听而知大约有四十余岁。

厉斜道:“你乔装之术虽然佳妙,但由于种种形势,故此被我看穿。”

截子平道:“厉大侠这话缺乏证据,不易令人心服。”

厉斜道:“假如戴兄把早先着过的长衫披上,将面上的人皮面具拿掉,左手提着那面报君知,右手的杆子,把植下的套子套上去,那时出现的就是与我谈了不少时候的范铁口了。”

虽然他说的仍是假设之言,事实上并没有长衫,没有报君知等物作为证据。可是在他推论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共同点,便是这一连串的假设,都十分便利。也就是说把长衫除掉,戴上人皮面具,把杆子的套衣拿掉,以及丢弃那面报君知等等,都可以在眨眼间完成。

这等情形在戴子平全都具备了,别人没有一个能完全有这等条件的。所以厉斜这么一说,行家听了,已算得上证据确凿。

戴子平于笑一声,道:“厉大侠的才智眼力,实是当世罕有,在下甚感佩服。”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揭下人皮面具。

果然出现的是范铁口的形貌,唯一的不同,就是范铁口的眼珠上有一层白自,毫无光彩可言。

“戴兄最后出手助战,方始合理。兄弟虽是猜中了,却不算是奇怪之事。”

袁四姐冷冷道:“我们就算没有二哥参加,也不难收拾沈宇。”

厉斜道:“那可不见得了,假如你们对付沈兄,绰绰有余的话,定必在山径上留下一个人守望,以防万一。但我一路来时,不见有人放哨,可知你们若不集中全力,实是难以收拾沈宇兄。”

沈宇眼见那个位居三角阵尖端的老五祖横,虎视眈眈的监视着自己。他领教过此人强攻硬拼的威力,是以实在抽不出手,把吊在崖边的艾琳拉上来。心下暗暗焦躁,但觉这等形势,实在十分不利。

他臂上的伤势,虽无大碍,但阵阵疼痛,到底大有影响。

只听厉斜又道:“桑兄不远千里而来,而且先发制人,下手对付艾姑娘,可见得目地还在厉某身上,对也不对?”

桑湛道:“厉大侠说得很对,但在下补充一点,那就是我们不只是冲着你而来,像沈兄和艾姑娘,我等也未敢小觑。”

厉斜道:“这样说来,如果我们三人在一起之时,你们是断断不会动手的啦!”

桑湛道:“正是如此。”

厉斜道:“兄弟倒是有个意见,只不知桑湛兄肯不肯接纳?”

桑湛道:“厉大侠的高见,定然不同凡响,在下恭听就是。”

厉斜道:“兄弟实是不想与沈宇联手对付你们,并且很希望假借诸位的力量,考验一下我与他孰强孰弱。假如桑兄对我有兴趣,不妨过来印证一下。反正你们的阵势,虽是少了你一个,亦足可维持现状,使沈宇不能脱身。”

桑湛颔首道:“厉大侠这个办法,值得考虑。”

袁四姐厉声道:“他想诱你离阵,九弟不可中他之计。”

桑湛道:“四姐说得甚是。”

厉斜冷笑道:“原来你们如果少了桑湛,就无法制止沈宇反击。

既然如此,咱们另外想办法也行。”

桑湛毫不动火,道:“厉大侠还有什么高见?”

厉斜忖道:“此人修养的工夫很好,真是一个劲敌,我万万不可小觑了他。”

当下说道:“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我放在沈宇现在的位置上,瞧瞧诸位的联手阵势,能不能把本人迫出崖外。”

他说得豪气飞扬,口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傲气,大有不把他们放在心中之概。

九黎派之人,还未开口,沈宇已道:“厉兄还是收回成命的好,须知这绳子吊着的是艾琳,此崖高达二三百尺,人摔下去,必死无疑。你还是改个办法考验的好。”

厉斜道:“沈兄有一件事还不知道。”

沈宇讶道:“是哪一件事?”

厉斜道:“那就是兄弟对艾姑娘的关心,纵然不超过你,至少亦不比你差。因此兄弟决计不至于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沈宇一愣,道:“当然……当然,我相信厉兄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但这几位的联手阵势,实是威力强大无比。只怕厉兄难以置信呢?”

厉斜道:“假如艾姑娘不幸摔了下去,本人答应赔她一命便是。”

沈宇道:“但这又何苦呢?”

厉斜道:“那么沈兄倒是说说看,如果不让兄弟代替你的位置,你另有法子脱身不成?”

沈宇道:“小弟如有法子脱身,决计不愿还站在这里的。”

“那就对啦!”

厉斜冷笑一声,道:“你反正别无良策,不如让兄弟来试一试。”必多谈啦,但魔刀一脉,还有那董华郎,你可记得?”事到如今,沈宇本来没有隐瞒必要,但亦没有坦白的必要了,故此他没有把真话告诉她,说道:“董华郎不足为虑,都包在我身上就是了,不过我还是先查探我们家门的不幸,揭开这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