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喜道:“人们不会到这儿来的,这事倒不必担心。”时都跨入房内,而这时陈春音已往后移动。但她的移动十分自然,毫无回避他的意思。时都道:“不错,大概只有玉莲可能会来,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法子分身前来了,哈哈……”陈春喜记起早先听到的声音,登时醒悟是怎么回事。忖道:“敢清他们一共是两个人的。”

她马上道:“我也不是提防玉莲,而是谢夫人,她以往也常常会半夜来瞧我的。”

要知人类不分男女,都会说谎话,可是一般的说,男性说谎的本领.远不及女性的圆滑敏捷,态度亦不如女性自然。陈春喜虽然年纪尚轻,可是她基于女性的本能,谎言随口而出,竟是十分的真诚自然。

只见时都面色微变,转头向门外望去。

他忽然回头向陈春喜走近,动作甚快,一把攫抓住她的手腕。

时都冷冷道:“她来我也不管,先与你睡一觉再作打算。”

情势之危急,已经没有法子用言语拖延了。

陈春喜当时都攫抓着自己手腕之际,已曾挣了一下。但觉对方五指坚如钢钩,纹风不动。

因此她知道凭住气力挣扎的话,一定没有用处。

她马上就堆起笑容,驯服地道:“你急什么?先把房门关上,好不好?”

时都心中已有七八成相信她愿意与自己相好了,大为欢喜,连忙松手,回身走去关门。

她还未把门关好,陈春喜突然出声大叫,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一声尖叫,大约可以传出数里之遥。

原来陈春喜的内功虽然未练到足以化生真力的地步,可是丹田之气,却已沉凝充实,是以这刻尽力尖叫,连时都也感到耳鼓鸣响不已。他刷地跃到陈春喜面前,含怒伸手疾点,指尖戳在对方的左肋上。

陈春喜猛地岔了气,声音立歇,人也退了两步。

时都双眉一皱,伸手抓住她胸口的衣服,把她推向里面的床铺。

陈春喜连站也站不住,如何能够抗拒,因此随着对方的手推,倒在床上。

时都迅快跃到桌边,吹熄了灯火,又跃到门口,把未拴好的门关上。

陈春喜发现连爬起身的气力都没有,只好听凭此人摆布了,当下闭上眼睛,心绪紊乱的难以形容。

时都面含邪恶的笑容,举步向床铺走来。

房中虽然黑暗,但陈春喜的形体,以至面貌表情,仍然依稀看得出来。

她那副绝望地放弃抵抗的样子,被时都看在眼中,更增长了他的快意之感。

他来到床边,低低冷笑一声,提脚跨上了床。

可是他还没有躺下去;却突然迅快跃起,一下子扑到门边,侧耳而听。

外面果然有一个女性的声音道:“一定是在这儿,。”

虽然她没有指明是什么物事在这儿担时都却晓得她指的是陈春喜发出的尖叫声。

这个女人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正是本府的谢夫人。

他吃了一惊,凶心顿起,决定从后窗溜走,而顺手把床上的女人劈死,免得她说出自己是谁。

凶毒的念头才掠过心中,房门忽然好地推开了。时都本已下了闩,但这根门闩,已被推门之人以内力震断。

但见一道人影.挟着香风卷入房内,直奔床铺。

时都一瞧去路已断,只好改变心意。趁房内一片黑暗,来人双眼一定不能完全适应之时,迅即从后门绕出,跃到右方的窗下。

此时房门外火光陡起,光线透入房内,同时之间,一个跨刀大汉拿着火炬,踏入房中。

时都一掌拍开窗户,人随拿去,嗖一声穿了出去。

火光下已瞧出先前入室之人,正是婀娜丰满的谢夫人。

她云鬓散乱,衣服不整,可是手中却拿着一把宽而短的金剑,在火炬之下,金光泛射流转。

她面上也含着悍厉的煞气,转眼向窗户这边瞧看,恰好见到时都的背影,迅即没入外面的黑暗中。

那跨刀大汉亦看见了,暴声道:“是时都…,——”

谢夫人哼了一声,道:“我看见了,还有霍虎呢?”

她转头望向床上的少女,只见她眼睛连眨,表示出急于说话的样子。

谢夫人伸手在她身上摸了几下,旋即确定了她是什么穴遭受制,很快的在相应的外陵穴上连拍两掌,接着玉掌落在她的肋下,又稳又快地推拿起来。此是推宜活血的手法,即使刚才拍击的相应穴道,判断有误,但这等推拿手法,亦可奏功。

陈春喜登时呼吸顺畅,气机通调,忙道:“夫人,还有玉莲……”

谢夫人面色一变,回头道:“马充,玉莲的房间,在东首第三座院内,快去。”

马充暴应一声,一手把火炬插在门缝,一手剪出光芒夺目的大刀,转身跃了出去。

他身躯虽是庞伟雄健,可是跃上屋顶奔行之际,却宛如狸猫夜行,迅速而又毫无声息。

转眼间他已抵达东首第三座院落,在此院中,两排房间,一共多达四个。

马充乃是老江湖,在高处一望之下,已晓得是左边第一间。

他飘身落在窗下,侧耳一听,果然听到里面传出来男人低沉的淫邪笑声。

马充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满腔杀机,左手一按窗户,哟的轻响一声,窗户已被震开,他的人也像一阵风般卷了过去。

这个房间比陈春喜那边稍为亮些,因为桌上尚有灯光,但由于玉莲是被扶进来的,没有时间挑亮,是以火光昏暗不明。

马充目光到处,只见床上有两个白色的人形物体。

马充目光如电,锐利得如鹰隼一般,一眼望去,已发现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男一女,身上俱无寸缕,正在做着人类亘古以来,就不断进行的活动。

床上其中一个人仰起半截身体,回头一望,看见了手提长刀,杀气腾腾的马充,大吃一惊。.但他并没有滚落床下,因为马充虽然距床铺尚有五六尺,可是事实上一切通路,都被他封闭了。只见床上这个壮硕的大汉,一个翻身,迅即站在床上。他已将枕边的兵刃握在手中,此外,他另一只手,还扶起了赤裸的玉莲,挡在自己的身前。这一道细皮白肉的盾牌,的确使马充感到投鼠忌器,不敢出刀攻去。霍虎深知马充武功了得,性喜杀戳,每每以性命相搏为乐事。碰到这等比他自己还凶悍的敌手,饶是霍虎这种横暴脚色,也感到胆寒而不敢硬闯。

此时,霍虎是居高临下之势。站在地上的马充,微微仰头,盯住敌人。他不仅可以清楚地看见玉莲白皙丰满的躯体,甚至还是处于最佳的角度,足以欣赏玉莲的美妙曲线,以及她最神秘的部分。

双方对峙了一阵,霍虎心头大为震凛,付道:“马充这厮本是好色之徒,然而这刻他对这个赤裸诱人的肉体,居然看都不看,以致我无隙可乘。”

马充的心中,丝毫不曾压抑对异性的欲望。换言之,他根本没把这一具曲线美妙的胭体,放在心上。

原来此人天性凶悍喜斗,更甚于色欲。因此,当此大敌当前,有一场生死搏斗的场面在眼前,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色欲方面。

他的全副心神,完全用在寻找敌人的空隙和弱点上面,只要有攻击的机会,他万万不会放过。

霍虎沉声道:“马兄,你若是为了此女而来,兄弟拱手相让就是。”

马充哼了一声,道:“我虽是为她而来……”

他的话声忽然中断,刷的攻出一刀,向对方小腹疾砍。

霍虎手中只有一把短刀,已够不上招架,危急之际,身形电转,把玉莲的双足荡过去,挡向敌人刀势。

他晓得马充如果刀势不停的话,则这一刀过处,不但可以削掉玉莲的纤足,同时仍可砍断他的小腿。

马充的刀势会不会煞住呢?霍虎当真没有一点把握。

要知马充这一刀的机会,实是不可多得,如果霍虎不是因为听见对方亲。承认是为了玉莲而来,以致心头一松,则决不会露出了破绽。

当然他万万想不到马充此言,只是开场白而已。马克底下接着就要告诉他,是受谢夫人所造,来此杀他的。

但见电掣的刀光,斗然刹住,只差毫厘,就伤及玉莲白嫩光滑的皮肤了。

霍虎趁机退了半步,道:“马兄何必迫人太甚?”

马充冷冷应适:“你有话向谢夫人去说。”

霍虎一惊,道:“是她差你前来的么?”

马充道:“滁了她之外,有谁还会支使得了我?"霍虎道:“马兄,我们总算是一场朋友,兄弟马上远走高飞,永不在此地露面。你老兄把这女孩子拿去,你道如何?”

马充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次转到玉莲身上,上下济览了一眼,才道:“这妞儿真不错啊!”

霍虎道:“马兄尝一尝就晚担了,真是销魂得很。”

马充忖道:“我若是拒绝,徒然迫得他利用这妞儿,硬闯出去。虽然其时我将不顾一切,定能收拾了他。但那妞儿,也无法幸免了。”

只听霍虎又道:“马尼,你瞧瞧看,这妞一身的皮肉,这脸蛋,这两条长腿……”

他慢慢的说,马克也依他的话,向玉莲县上各部分打量。

霍虎又道:“你试过一次,便知道滋味了……”

话声未毕,突然把怀中的女人,向马充推去。

以马充的身手,当然不会来不及闪避。不过他若是闪开的话,这个白皙丰满的美丽女郎,就得摔在坚硬的地上,当然将会掉得很重。

霍虎把女郎丢掉之时,他的人也向一侧疾跃而去。

他估计只要对方略有迟滞,哪怕只要伸手挡一挡玉莲,不让她摔得太重。这一点点迟滞,虽然马充还来得及出刀攻击自己,可是威力已减去一半以上,必定无法伤得了他。

霍虎的身形在空气中冲刺过去之时,猛可感到锐烈轰寒的刀气,已从侧面袭到,劲急之极。

他心中骂一声狗娘养的,手中短刀迅即划出。

马充的长刀来势虽然猛极,但临到切近,却还能灵活如毒蛇般拐个小弯,刷地翻起滑过,刀锋削中霍虎的手臂。

霍虎惨叫一声,一截手臂已掉在地上,五指还捏着短刀。

马充毫不停歇,刀光圈回去,快得像电光掣动。刀锋一下子已插入霍虎的助下,深达半尺。

此时霍虎因为前冲之势,是以身子马上就离开了敌刀,飞出十多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这个焊恶的黑道人物,一共只惨叫了一声,便连遭两刀而丧命当场。

这边厢也同时发出砰的一声,原来是玉莲重重的掉在地上。

敢请马充胸中充满了杀机,根本没有分毫怜香惜玉之念。刚才的瞧看玉莲躯体,其实是装出来的。

因此玉莲向他飞来之时,他根本不管,一跃闪开,全力挥刀对付霍虎。

玉莲这一下撞得昏了过去,动也不动。

马充的凶性已发泄过了,回身走到玉莲身边,吃惊地瞧着地上的赤裸酮体,忖道:“她敢是摔死了?”

他蹲下去,翻动她的身子,检查伤势。

一查之下,发现玉莲并没有跌死,但同时也发现她充满了诱惑和较力,使得他在抱她起来之时,禁不住在她丰满的胸前毛手毛脚起来。

他将这个课文放在床上,但见她玉体横陈,大是诱人,不由得为之心猿意马起来,征了一阵。

但他迅即想到一个计策,马上动手替她穿上衣服。

这时玉莲已经渐渐苏醒,口中呻吟道:“痛……痛……痛……”

马充等了一下,见她睁眼,便问道:“你哪儿感到疼痛?”

玉莲道:“后面…——屁股……”

马良道:“不妨事,吃上药,我再替你揉一揉,过几天就能恢复。”

他取出刀伤灵药,拣出能够松筋活络的一颗药丸,给她眼下。

之后,他伸手在她臀部推揉,掌心运聚功力,烫热如火。

他只推揉了几下,玉莲已感到疼痛消了一半。

她不安地望着这个身量雄伟,而且凶悍的男人,口中断断续续的向他道谢。

马良停手道:“我得去向谢夫人报告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到了门边,突然回头道:“我会说是及时赶到的,你明白么?”

玉莲感激地望着他,点点头。

马充晓得这个美丽的女郎,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她这份感激之情,就足以使她将来自动献身给自己。

马充顺手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丢在霍虎身上,这才将这具鲜血溅冒的尸体,提出门外。

玉莲眼见他就这样子提着尸体,似乎毫无怜悯,不禁打个哆噱,心中泛起了又奇异又难受的感觉!

这具尸体,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充满了情欲和强暴,然而现在却失去了生命,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玉莲只是直觉地感到,在一刹那之前,这具尸体,还会与她及马充作不同的接触,那是绝对真实之事,可是他现在忽然化为乌有,这是何等奇异和可怕的感觉?而马充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将鲜血流满不已的尸体,就这样子拖了出去。

她所感受的,不止是生命易逝,人事无常的泛泛感触,而是发现人性中的残酷而战栗。

马充在院子中,看见谢夫人恰好跃上院墙,向这边张望。

他道:“在下幸不辱命。”

谢夫人哼了一声,道:“玉莲怎么样啦?”

马充道:“还好,在下及时赶到,她只不过是稍稍受惊而已。”

谢夫人声音中露出冷酷盆恨的意味,道:“这厮竟敢动我儿子的女人,罪该万死。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决计不放过他。”

马充道:“此事由在下动手即可,不须夫人亲自出手。”

谢夫人点点头,道:“那么你难备动身吧。其他一切事情,我自会安排。”

马充躬身道:“若是如此,在下就放心了。”

他提着尸体,迅即越墙而去。

谢夫人飘落院中,珊珊走入房内,剔亮了灯光。但见玉莲在床上半跪半坐的望着她,面上犹有怖色。

她笑一笑,道:“你虽是受了惊吓,但幸好我派人及时赶到,把这厮杀死。你心中已好过了一点儿吧?”

玉莲道:“堤的。”

谢夫人道:“假如以前我要传体武功时,你不拒绝,这次何至于受人欺负?”

玉莲道:“碑子年纪已经不小,等到练成武功之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况且夫人还说过,练功之时,还要吃不少苦头,又不一定成功,是以婢子就不想学了。”

谢夫人道:“现在情况有点儿不同了,只要你想成为武林高手,变成人上之人,我可以帮助你。”

玉莲听得头脑发胀,心乱如麻。

要知她在谢府之内,身份特殊。

谢夫人一向是不管事的,现下已由玉莲全权管理一切。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已属谢辰的诗妾之故。

她的地位,除了美貌与忠心之外,还有一个因素造就了的,那就’是她机敏细密的心思和智慧。

目下她的聪慧,却被连续发生的事情而迷惑,一时之间,无法定下心来好好的想。

谢夫人又笑一笑,道:“要知道,一旦你随我修习武功,你便再也不是谢家的丫头了。

那时候,你要嫁给谢辰也可以,不要嫁给他亦可,反正你有自由选择之权。”

玉莲听了这话,突然兴奋起来。

因为谢夫人的话已暗示说,她的地位已升高到可以与谢辰匹敌,而不是任人玩弄,而得不到名份的可怜女子了。

玉莲睁大双眼,盯住这个艳丽的女人,心想:“天下间果然有这等好事么?纵然有的话,怎会落在我的头上?她要不要询问过少爷呢?”

谢夫人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先前尸体所躺之处,留下一大滩湿淋淋的血迹。

她突然间身子一震,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

原来她忽然感到一种极厉害的刺激,使她全身千万个毛孔,都充满了这阵刺激带来的快感。

这种奇异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尝到。

要知道她此生已不知看过多少次流血事件,但以往看了,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是以这一回生出如此强烈的反应,令她自己也觉得很稀奇。

她的瞳孔放大,面部因充血而显得一片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玉莲惊异地看着她那变化剧烈的表情,不敢作声惊动她。

过了一阵,谢夫人才稍为恢复正常,抬目向玉莲望去,道:“这些血迹,等会儿叫阿成带几个人来赶快冲洗干净。”

玉莲道:“是。”

谢夫人转身行去,直到一脚跨过了门槛,才回头道:“我们以后再谈,但有一件事我不妨告诉你,那就是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招那些男人回家了,因为我已不需要他们了。”

她说完之后,飘然而去。

玉莲心头一笑,忖道:“她若是从今以后,不找男人回家胡闹,少爷就可以安心长居家中,不会再动离家远走的念头啦!”

但她随即敏感地把谢夫人看见血迹的表情,拿来和她宣布不需要男人之事,连接在一起。

这个念头使她很震惊了一阵,因为假如谢夫人的情欲,可以从杀人流血之事上面,获得代替的满足的话,自然是更加可怕之事。

不过这到底只是猜想而已,所以她很快就付诸脑后,起来重新换好衣服,然后出去叫人来清洗地面。

在谢夫人所居的后一进房屋中,大厅中灯火辉煌,马充已收拾了一个包袱,在那儿等着谢夫人。

谢夫人给他一叠银票,道:“这些盘费,足够你访寻一年的花用了。等你大功告成之后,回到这儿,你会发现你的报酬,远超过你想像之外。”

马充道:“在下倒不稀罕什么报酬。”

谢夫人道:“我知道,但你将在我这儿,获得平生渴想的机会。”

马充讶道:“在下还不知什么是我平生渴想之事。”

谢夫人眼中射出凌厉的和兴奋的光芒,道:“你的天性之中,喜欢杀戮甚于色欲,对不对?”

马充回想一下,单单是早先沫杀霍虎的一幕,已经可以证明她的看法。

当下点点头,道:“我想责说得对。”

谢夫人道:“因此,当你回返之时,你将发现那么多要杀的对象。你是下手的人,我在一旁帮助你。”

马充道:“若然单单要杀人,世上多的是,并不稀罕。”

谢夫人道:“这话甚是,所以我们的对象,必定是很难杀的人,我们如果准备不充份,实力不足的话,根本不敢动这些念头。你瞧这些对象如何?”

马充感到她那近似疯狂的兴奋,眼中透出骇人的杀气,道:“那太好了,但咱们能做得不留一点儿痕迹吗?”

谢夫人道:“谁说不留痕迹?当然要留下线索,好让对方派人前来报仇啦!定须如此,我们才不愁没有对象呀!’,马充狂笑一声,道:“好得紧,真够刺激。”

他满腮胡须,根根都倒竖起来。可见谢夫人之言,已给他多么强烈的刺激。

谢夫人道:“你要知道,我们之所以不向那些武林名家下手,有两大原因,一是乐趣方面,二是实力方面,先说乐趣,这等杀人流血之事,我从来不曾觉得有什么乐趣,可是刚才见了霍虎的血迹,突然发现非常美妙,刺激得我差点儿要昏倒了。”

马充讶道:“为什么呢?”

谢夫人道:“我告诉你,我身兼两家之长,这两门功夫,一向都保持平衡。但近两年来,我另一门功夫,突然大大精进。你在外表上也看得出两种迹相,一是我变得更放荡,另一迹相是我更年轻和更有较力。”

马充道:“是的,一点儿不错。”

谢夫人道:“这一门功夫,占了优势,使我的性情为人,大生变化。但最后已到了顶点,是以强烈的欲望改变了方向。”

马充道:“在下明白了。”

谢夫人道:“不,你只明白一部分而已。”

她寻思了一下,又道:“现在再说实力方面,以你的武功造诣,老实说,已经算得是武林高手了。”

马良道:“但还是不能树太多的强敌呀!”

谢夫人道:“当然啦,所以须要我从旁协助。”

马良道:“恐怕有困难呢!”

谢夫人道:“你听我说,以我目前的武功,虽然可以赦过不少高手,可是碰上第一流的人物,还是不行,最多能够自保而已。”

马充道:“若然如此,咱们加起来,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谢夫人道:“为什么?”

马良道:“在下不动手则已,若要从杀人中获得乐趣,对手一定得是高手才行。”

谢夫人道:“这便如何?”

马充道:“一个人能够达到高手的地位,定要经过不少的风浪,因而他既有经验,也有很多朋友,加上他本身师门的渊源,我们杀了一个,至少招来好几个。”

谢夫人道:“不错,假如我能作你的后盾,接下任何一流高手的报复,你认为如何?”

马充道:“这就行啦,问题是你办得到么?”

谢夫人道:“当然办得到,我在你离开这一段时间内,即潜修一种举世无匹的神功。”

马充道:“若是举世无匹的神功,岂是一年半载所能成就的?”

谢夫人道:“我这种神功,称为身外化身,乃是巫山神女秘传心法中,最高的一种,我已找到合适的化身了。”

马充道:“练成了便又如何?”

谢夫人道:“我的化身,与我感觉相通,我的功力,可以完全附在她身上。当化身出手之时,意志受我遥遥控制,永不畏惧。”

马充道:“她如是死了,你也没有伤害,对不对?”

谢夫人道:“不对,我受害甚大,至少功力损失惨重。但你想想看,以我更精进的功力,又没有生死之念影响我的判断,我表现的武功,岂不是可以加倍的厉害了么?”

马充一听,可真有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反正追杀时都之举,最少也须半年时间。”

谢夫人道:“我给你两张图解,那是谢家修罗密手中的两招杀手,你以现有的谢家心法内功,使出这两招杀手,相信一般的名家高手,都将指手不及而死在你掌下。”

马充面上射出兴奋的光彩,心中狂喜之意,表露无遗。可见得谢家修罗密手的绝招,他向往渴求已久。

他接过那两张图解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遍,问道:“只不知在下须得费多少时间,才能练成这两招绝招?”

谢夫人道:“你最好一把一招的来,先把一招练熟,再开始练第二招。因为你纵然很快练熟了这两招手法,但在活用方面,由于头绪纷法,反而容易迷乱,而收不到一点儿效果。”

马充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已是将这两句话牢牢记住,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字了。谢夫人又告诉他一些事情,例如她马上就要着手修练身外化身的功夫,可能暂时隐藏一下,不与外界接触。

因此,他有消息之时,应如何连络接触。还有就是关于时都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底细等等。

这一夜发生之事,谢辰回来后,虽是得知,可是因见母亲行为态度已大大改变,便也不愿深究了。

谢夫人所改变的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便与以前密切来往的面首,完全断绝,日夜只和玉莲在后宅中练功,罕得露面。

谢辰虽然不能深切了解母亲何以有此变化,然而此正是他最渴求的,是以虽然玉莲须得一直陪伴母亲,使他略感不便,可是他却宁可如此。

他的另一个烦恼是,陈春喜变得越来越圣洁庄严,而她的学识,也随着武功一日千里的精进。

她并不是完全不苟言笑,可是在她身上,却不断的发散出圣洁的味道,使他须得不断提醒自己,才得以保持他放肆纵情的态度。只要一不小心,他就会受到感染而跟她正正经经的相处。

这一点虽然是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事实出现时,却令他生出不堪和狼狈之感。

距离这阳谷县数里之遥的成都,是三国时蜀汉的故乡,土臾物单,市面繁盛,乃是川中第一富庶的地方。

在这座人烟稠密的古城,阵阵联鸦噪声,把夜幕渐渐拉下。

商肆中的顾客,街道上的行人,没有一个会向那浑身风尘的黑衣少年投以一瞥。可是由于他佩着一把两尺余长的短刀,却使武林中人,都会向他打量几眼。

要知在那时候,虽然携带凶器,国法不容。但那得看是在什么地方,同时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人。

大凡是练家子,而又行走于江湖上,手边当然带着兵器,此外,例如缥局之人,又或是治安较差的州府,公人们大都默许人家携带兵刃。

这黑衣少年入城之时,就曾被公人盘查过,他回答姓名是沈宇,并且说是本城川中嫖局一位名然师的朋友,所以没有什么罗瞟。

至于武林中人注意他的缘故,却是因为他插在腰间的短刀,柄粉身厚,大异寻常,刀鞘形式古雅,一望而知不是凡品,所以有眼力之人,都会向他腰间的奇形短刀,看上几眼。

沈宇在一家铜器铺门口停下脚步,那是在西御街上,他忽然走了进去。

这时店铺内,只有一个中年人,正在擦拭一些小件的铜器。

沈手一进去,呛一声拔出短刀,像闪电般抵住那个掌柜的喉咙。

这把短刀一出鞘,不但光华耀目,而且寒气弥漫,侵肤刺肌,那掌柜的骇得面色如土,心胆皆裂,只差一点儿没撤出便溺出来。

沈字左手却在掌柜面前一放,啪地响处,一块银锭,落在柜台上。

他冷冷道:“我借个地方躲一躲,你懂不懂?”

那掌柜的不管懂不懂,拼命点头。

沈宇回头一瞥,但见四下的货架上,都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铜器,但在右方角落,有一口三尺高的铜钟,覆盖其上。

他迅即奔去,伸手一提,那口三四百斤重的铜钟,应手而起,似乎不费什么气力。

那个掌柜的见他气力如此之大,心中叫声我的妈呀!冷汗从鬓角流下来。然而却自动自觉地,伸出一只手,向柜面上的银子抓去。

他把铝锭抓住,那颗心却更不安了,忖道:“这个恶浪,岂肯当真把银子给我!”

正当他神魂不定之时,一个白衣文土,无声无息地走入店内。

掌柜失魂落魄地瞅住他,也不晓得招呼了。

原来这个文土装束之人,也带着一把长刀,面貌虽然俊秀,却有一股摄人的凶悍之气。

这个掌柜的直觉地把这个白衣人,和沈宇连在一起,是以大为紧张起来。

那白衣人眼光如电,在店内扫射一匝,最后落在掌柜的脸上。这两道目光,宛如两把利刃一般,插入他的心房。

掌柜打个寒然,面上竭力堆起职业性的笑容,道:“你老要挑选一些什么?”

白衣人冷冷道:“你姓什么?”

掌柜道:“小的姓陈。”

白衣人道:“好,你听着,刚才可有一个黑衣男子走进来?”

陈掌柜连忙摇头,他想起那把精光夺目,冰冷森寒的短刀,双腿就直发软。但这个白衣身上的长刀;也足以使他心跳加速,头皮发扶。

忽见一匹黑马,停在店门。

马上坐的竟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身上穿的是银白色的衣裳,被那匹乌黑发亮的骏马一衬托,显着特别惹眼。

这个美貌少女手中拿着一根金丝鞭子,轻轻摇动,鞭梢垂下一截,在鞍边拂来拂去。

白衣人转头望去,与那美貌少女打个照面。由于双方都互不避让地对觑,霎时间竟然斗上劲了。

双方对视了片刻,那美貌少女撇撇嘴角,露出一股不屑的神态,道:“厉斜,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白衣人大为错愕,道:“你是谁?如何得知本人姓名?”

那美貌少女道:“我姓艾,单名一个琳字,你好好记住,因为我不怕你。”

厉斜狂笑一声,道:“好极了,你可是受聘而追上我,意欲一较高下的?”

艾琳道:“我才没有功夫找你较量,但我一直在跟踪你,却是不错。”

厉斜忍住怒气,道:“你何事跟踪我?”

艾琳道:“你难道猜不出来?”

厉斜虽然杀人不少,心狠手辣。可是他终究是个男人,在美丽的少女面前,总不免有某种自然的反应。

他最先想到的,是这个少女看上自己,虽然她态度不善,但女人善于伪装,是以不能从表面态度下定论。

不过他并不继续自我陶醉,马上就想起自己伙人遍地,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可能就是他曾经杀死的人之中,某一个人的女儿或家属。

如果艾琳是被杀者的家属,那么厉斜就是她的仇人了,这么一来,自然不能牵涉到统念这方面了。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大可能,因为艾琳年纪甚轻,如果是被害者的家属,则她定是晚辈。

既然她的长辈,亦遭败亡的厄运,则她凭什么向他挑战。

厉斜想了一下,越发觉得奇怪,当下道:“我想不出你跟踪我之故。”

艾琳道:“老实说,我已经跟踪你达四个月之久了。”

厉斜道:“哦?这话倒是不易置信。”

艾琳从马上跃下,走入店中。

这时双方相距的更近,因此看得更为清楚。

厉斜足迹遍及各地,见多识广,可是这刻心中也不禁对她的美丽,大大赞叹起来。

不过他表面上,不露一点儿神色。

艾琳道:“信不信由你,其实我大可以仍然暗暗跟踪你,好在你的为人及打扮,十分显著,所以我一点也不费力,就可以长久地掌握你的动向。”

她停歇一下,又道:“以我观察,你一来专心于一件事,一直不曾分心,二来你想不到会有人跟踪你,从不掩饰行合,是以我容容易易,就跟了你四个月之久,从东台县海边开始,直到现在。”

厉斜耸耸肩,道:“就算你说的尽是真话,那又如何?你一直跟着我,有何用意?”

艾琳道:“我已失去耐性;决定不再跟踪你,所以现身出来。”

她直到现在,还未说出原因,使得厉斜泛生出心痒难禁之感。

他道:“假如你只来告诉我这句话,我就不与你搭讪了。”

艾琳手中的金丝软鞭,忽然呼地翻起,宛如一条细长的金蛇一般,横飞扫去,啪的一声,未在柜台上。

陈掌柜哀号一声,显然是中了一鞭。

但见他一只手放在柜台上,手掌已经摊开,现出那锭灿然有光的银子。

艾琳冷冷道:“你的鬼祟动作,焉能瞒过姑娘的眼睛。”

她转回目光,凝住在厉斜面上,又道:“我家传的追踪观测之术,你已略见一斑了吧、’厉斜道:“这算什么一回事呢?”

艾琳道:“我现在告诉你。”

她转向陈掌柜,冷冷道:“你这锭银子,从何而来?快快从实招来,不然的话,就是这样……”话声中,鞭梢如灵蛇倏忽掣动,在陈掌柜身上擦了一下。

陈掌柜顿时失声哀叫,疼得流下冷汗。

艾琳又道:“你一则神色不定,二则打算收起银子之时,动作鬼祟,可见得这一锭银子,必与我们有关。”

厉斜讶道:“我们?”

他忽然恍悟,又道:“原来你认识沈宇。”

艾琳道:“你等一下,我先对付这个好商。”

陈掌柜虽然剧疼未息,但他实在害怕再来一鞭。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因此连忙用手向铜钟那边指去。

艾琳傲然道:“厉斜,你瞧见了,这人不是老老实实把沈宇的下落供出来了么?”

厉斜也不得不佩服了,因为她的威胁手段,虽然普通,可是由于这里面含有正确的判断,形成微妙的攻心力量,才能迅快奏功。

艾琳又遭:你追上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厉斜道:“我也不知道。”

艾琳皱了皱眉头,道:“你也不知道?”

厉斜道:“也许我不愿告诉你。”

艾琳道:“那也没有关系。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也有些事是你想知道的,也不告诉你。”

厉斜道:“若然你敢违我之令,我可不管你是女子之身,照杀不误。”

艾琳道:“笑话,我告诉你,你绝对杀不了我。”

厉斜引起了火气,沉声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既冷酷,又凶悍,骇得陈掌柜身子一震,差点儿站立不住。

艾琳道:“第一点,你的刀法虽然高明,可是我的武功,也许更胜过你一筹。第二点,我有不少秘密,早已引起了你的好奇心。如若不然,你老早就有行动了,因此我只要具有这两点条件之一,你就没有法子杀死我了,何况我两者兼具。”

厉斜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奇纵然十分强烈,但把我惹火了,还是可能抛开的。”

艾琳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比划一场,省得你老是以为可以随便欺负我。”

厉斜突然一怔,因为这欺负二字,居然使他泛起一种亲切的同路人之感。

他的情绪已作了极大的转变,杀机全消。

但他表面上神色不动,冷冷道:“你放是坚信一定可以赢得本人手中之刀?”

艾琳道:“我可没这么想,但你也不一定赢得我手中之鞭。”

厉斜面色登时大为松弛,道:“既然你不认为可赢得本人,则这刻动手与否,便不算最重要的事。”

艾琳怀疑地瞅住他,道:“不动手也行,但我们讲好,你不许老是以吃定的态度,与我说话。”

厉斜第一次被人缠得生出没有办法之感,当下道:“好,我不吃定你就是了。”

艾琳欢然一笑,道:“你的人并不坏,这是我跟踪了几个月后的结论。”

厉斜道;“你也要找沈宇?为什么?”

艾琳道:“我与他有三江四海之仇。”

厉斜道:“他欺负了你?”

艾琳俏眼一睁,道:“他配么?哼,哼,是他的父亲,杀死了我爹。”

厉斜没有说话,只皱起眉头。

艾琳道:“你为何不说话?”

厉斜道:“我说了你一定不高兴。”艾琳道:“我答应不会不高兴就是了。”

厉斜才道:“我刚刚在想,自古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他父亲才是。

艾琳道;“原来你是这句话,告诉你吧,他的父亲刺杀了我爹之后,被另外三个至交好友一路追赶,最后自知无法逃脱,便自刎身亡。”

厉斜道:“他自刎了、’艾琳道:“不自刎行么?他父亲与我爹是结盟兄弟,我爹是大哥,他是老五,居然做出这等绝情无义之事,那三位叔叔岂肯放过他。”

历邪道:“原来如此,他一定以为所犯的罪行,不会被人发掘。谁知秘密泄漏.故此畏罪目杀了,哼,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

艾琳:“是的,莫说我爹为人公正义气,即便不然,是兄弟,也不该行凶,上弑大哥,对也不对?”

厉斜道:“不对,但他为什么要加害令尊呢?”

艾琳道:“这个原因,使他至今还未查出来。他不但弑了我爹,还以凶毒掌力,震伤我哥哥内脏,至今还缠绵床第,不能行动。”

艾琳根得咬牙切齿,又道:“我艾家只有我大哥这一个儿子,而他又是沈木龄的干儿子,一向似乎很受他疼爱,谁知沈木龄这个恶贼,竟打算断绝我艾家香火。”

厉斜同情地点头道:“怪不得你如此怨恨,定要杀死沈字了。”

艾琳突然皱皱眉头,道:“我为什么要把内情都告诉你呢?”

厉斜寻思了一下,道:“我想我猜得出原因。”

艾琳大感兴趣,追问道:“什么原因?”

厉斜道:“因为你艾家与沈宇,结下了深仇大恨,教人听起来由得生出莫名其妙之感。”

艾琳不解道:“这与你有何相干?”

厉斜道:“正因是不相干,你才会告诉我呀,你知道我与沈家甚至与一般武林中人,都没有什么勾搭牵连,所以你才敢告诉我。”

艾琳不大肯定地道:“也许是吧。”

厉斜道:“还有一点,那就是你自家一定也不明白沈木龄为何向你家人下毒手。”

艾琳道:“就算如此,你也没有法子为我解答啊!”

厉斜道:“诚然如此,但你总算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艾琳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刀法大家,正在使双方的区离接近。

她不但一点儿也不讨厌员斜,甚至对他的果断、狠辣的性格,高绝的武功,过人的机智,感到相当钦佩。

可是此刻她不想太快就与他接近,当下岔开话题,问道:“假如你与沈宇面对面的遇上了,你打算怎么样?会不会杀死他?”

厉斜道:“我自家也问过自己许多次了。”

艾琳道:“有了答案没有?"

后斜道:“有。”

艾琳迫切地瞧着他,问道:“你打算怎样?”

厉斜道:“我决定看清形行事。”

艾琳睁大那对美丽的眼睛,道:“这样说来,你可能取他性命?”

厉斜断然道:“是的,这一回我决不失去任何机会。”

艾琳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各走各路,我可不能让你先找到他。”

厉斜道:“你口气之中,似乎有点儿维护他的味道。虽然在事实上,你要表示的是你想手刃仇人,不愿沈字先被我杀死。”

艾琳秀眉一皱,道:“哪有这等事情。”

厉斜耸耸肩,道:“有或没有,都不关我事。”

艾琳点点头,转身走出店外。

厉斜追了出去,眼看地跃上马背,便仰起脸,高声问道:“假如你大仇没报,以后你有何打算?是回到家里?抑是仍然在江湖上走动?”

艾琳凝视着他,美眸中露出迷悯的神色,歇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

那匹乌黑发亮的神驹,似乎极是通灵,只得到了一点点暗示,便撒开四蹄,飞快地驰去。

厉斜望着那一骑渐渐远去,心中犹自浮动着那对充满了迷们神情的美眸。

过了一阵,他也举步行去,修忽已走得无影无踪。

墙角的铜钟掀起,现出沈宇身形。

他把铜钟轻轻放好,又用衣袖,在他指掌碰触过之处,拂拭了几下,看看没留什么痕迹,这才回身向那掌柜望去。

陈掌柜但觉此人目光冰冷,似乎从来没有一点人的感情。他打个寒唤,指指柜台上那锭银子。

沈宇摇摇头,面上陡然升起了浓重的忧郁。

陈掌柜的情绪马上弛松下来,因为这个年轻人虽然是忧郁的表情,可是终究是恢复一个有爱有恨的人,而不似刚才那样,只像是一件没有感情的物体。

他道:“大爷,快点儿走吧,免得他们回转来,看见你。”

沈手点点头,举步行去,经过柜台时,道:“对不起,刚才我对你无礼了。”

陈掌柜摸摸脖子,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早先沈宇锋利的短刀,曾经顶住他脖子当中的要害。

但沈宇的道歉,颇令他十分感动。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的驱使,陈掌柜叫道:“沈大爷,等一等!”

沈宇在门口停步,转头望他,道:“什么事?”

陈掌柜道:“你这一出去,说不定他们就在街上等候着你。”

沈宇点头道:“这真是说不定之事。”

陈掌柜道:“你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我这后面还有一间空的房间,你先躲一躲,等天黑了再走,那就不易被他们碰见了。”

沈宇道;“谢谢你的好意,但躲在后面,更不安全,那个姑娘,不久就会回转来。”

陈掌柜一想起艾琳,登时感到那只右手,热呼呼的疼痛起来。

他低头瞧瞧,敢请手背已完全红肿了。

他道:“你人生路不熟,却到何处躲藏?”

沈宇迟疑一下,道:“不要紧,我有办法。”

陈掌柜活了四十几年,一辈子安份守己,十分伯事。

可是他这刻突然勇敢起来,急急道:“你可以到我的亲戚朋友家中躲起来。”

沈宇惊讶地瞧瞧这个生意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忙我呢?”

陈掌柜征了一下,才道:“我……我觉得你的人很好。”

沈宇忖道:“从这个小人物的身上,我看见了人性中光辉灿烂的一面。无疑的,既然有光辉灿烂,也就有黑暗卑鄙。”

他没有让自己沉溺于玄渺的思潮中,抬起眼睛,向那陈掌柜望去,道:“谢谢你,我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我这就到九龙巷那边。”

陈掌柜道:“那儿很热闹,都是售买蜀锦的店铺,您不怕碰见他们么?”

沈宇道:“不要紧,假如那位姑娘回转来,向你迫问的话,你不妨告诉她说,我到九龙巷去了。你可以说是我问过你哪儿最热闹,而你把九龙巷的走法告诉了我。”

陈掌柜颇表怀疑,道:“那位艾姑娘还回来?告诉了她不要紧么?”

沈字道:“不要紧,她擅长家传追踪之术,我终究会被她追上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她原本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但后来发生之事,使她性情大变,如果她开罪了你,请别见怪。”

沈宇说完之后,立即走出门外。

陈掌柜见他走得很快,方向正确,心知他认得道路,甚感诧异。

他同时又记起这个年轻人一身黑色的满是灰尘的衣服,脏破不堪,显然是因为躲在铜钟内所至。

在角落中的铜钟,面积不大。练掌柜忽然大为迷惑,付道:“那么大的个子,怎能躲在那里面?”

方在想时,通往店后的通道上,悄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她手中提着的金软鞭,鞭稍微微摇拂。

陈掌柜一直没有察觉,犹自盯住那四铜钟发愣。

那个美貌少女走向铜钟,口中发出冷峭的话声,道:“这一口铜钟,果然有点儿古怪。”

陈掌柜大吃一惊,一方面畏惧这个少女的鞭子,另一方面,颇悔恨自己的失态,实是不该盯着那口铜钟。但还好的是沈宇已经走了,而他说得真不错,艾琳果然回转来艾琳走近铜钟,只略一查看,便道:“这厮相当精细,居然拂擦去痕迹,但排探之举的本身,也会留下痕迹的。”

她回过头来,冷冷的向陈掌柜望去,道:“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掌柜大惊,道:“小的…小的——”

他惊慌之下,话也说不上来。

艾琳道:“他还在里面么?”

陈掌柜的脑袋和舌头,总算恢复了功能。他道:“哎呀,姑娘你瞧,这口钟那么小,谁能躲在里面呢?”

他胆敢如此说之故,便因为他晓得沈率已经走了。艾琳如若不信,撇开此钟,必定找不到人。

艾琳冷冷道:“你这个蠢货当然躲不进去,但沈字修习的是上乘神功,身子可以缩小。”

她这刻已认定沈字还在钟内,当下又道:“你这台货竟敢帮着他,我把他找出来之后,再取你性命。”

陈掌柜道:“小的一个人可搬不动这口钟。”

他意思说没有法了搬开给她看,但艾琳却认为他想借此难住自己。

她冷哼一声,软鞭呼地扫去,金色的鞭丝卷住钟顶,五院一甩。

但见那口数百斤的铜钟,猛可飞起来……

陈掌柜脱口叫声我的妈呀!骇得赶紧闭目抱头,等候那四铜钟跃在地上的震耳巨响。

当然这四铜钟,难以保存完整。并且店中许多其它的器物,也得毁损。

但那只铜钟飞起数尺之后,艾琳一瞧底下无人,玉腕一沉,那只铜钟,受时落下。

此钟一上一落之际。速度大有分别。飞起之时,甚是迅猛,但落下之时,缓慢得如同有一只无形之手,提着钟顶似的。

原来此是艾琳施展出内家上乘卸力手法,将那四铜钟飞起的力道,巧妙地变为托住钟,使之不致迅速落下。

要知此钟重达数百斤,如是迅猛落下的话,虽然是武林高手,亦无法突然使之中止。艾琳本身不是长于育力之人,当然更没有法子。

因此她乃是施展至高上乘的内家手法,变换力道使那四铜钟缓缓落下。

陈掌柜一眨眼,恰好看到那口铜钟,轻轻降落在地上原来的位置,铜钟边缘和地面相触之时,只发出轻微的声响,这等奇怪景象,使他又看得呆了。

艾琳谈谈道:“果然不在里面。”

她回转身去,迫近陈掌柜之时,手起一鞭,鞭丝呼一声,把陈掌柜的脖子缠绕两匝。

陈掌柜但觉不能透气,眼前一黑,几乎昏死。

艾琳微微放松,但随即又收紧,如此数次,陈掌柜已面色涨红,眼前金星飞舞,再也支持不住了。

但他想倒下去也办不到,因为脖子上的鞭丝,竟能把他的身体挽着。只是这时。竟松了不少,使他得畅通地连吸好几口气。

艾琳的鞭子,生似有灵性的长统一般,且有种种妙用,惟其如此,陈掌柜才觉得格外恐怖震惧。

他的意志勇气完全崩渍泪失,害怕得哭泣起来。

艾琳冷冷道:“钟内尚有人气汗味,可见得他走了不久,他往国儿走的?”

陈掌柜不由自主地道:“那位大爷,往九龙巷那边去了。”

艾琳点点头,道:“据我所知,那是买卖局锦的街道,相当热闹。他到那边去,倒是合理。”

话声求欧,那条软始像活的物事一般,自动缩回去,卷成许多圈子。这样,鞭梢就不至于垂拂地面了。

她转身行去,到了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往视陈掌柜。

陈掌柜骇得脖子一缩,面色如土。

艾琳道:“你老实告诉我,沈宇这种人,值得你帮忙他么?”

陈掌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却把脖子编得更厉害了。

艾琳又道:“没有关系,我决不会再与你为难,不论你的说话使我高兴或不高兴,我都不再向你动手,你告诉我这个人值得你帮忙么?”

陈掌柜意欲不答,又怕会招惹了她,想想倒不如顺她之言,从实回答的好。

他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艾琳道:“但你后来却在无意之中,流露出偏袒帮助他的态度,你为何要这样做?当然不会仅仅是为了那点银子。”

陈掌柜呐呐道:“小人觉得沈大爷是个好人。”

艾琳秀眉一耸,现出怒气,道:“反过来说,我和厉斜都不是好人了?”

陈掌柜忙道:“不,不,你们也不是坏人。”

艾琳道:“他只是比我们更好,是不?”

陈掌柜不知如何,突然大胆起来,慌忙地道:“沈大爷好像很孤独可怜的样子,所以小人对他很是同情。但姑娘和那一位却不孤独。”

艾琳征了一下,唇角慢慢的泛起了一丝苦笑,道:“我可不大明白,但想来孤独就是寂寞,而我却常常感到非常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