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甬道这儿的气温已显著减低,若是常人,总得加上棉袍才禁受得住。

万家愁稳定地向前沿行,但身子不时摇摆扭动,好像躲避某些无形的袭击。

这一点只有他自家知道,原来他现下全靠极敏锐的感觉行动,故此甬道中偶有回旋冲击的气流袭到,他都自然而然地挤闪而过。

甬道深处的凄厉异声越来越接近,现在可以听得出另有一种空空洞洞之感。

相信那是一处宽广的地洞,故此声音回荡之际,含有空洞之感。突然间甫道来路传来步履奔跑之声,万家愁讶然直听一下,随即闪隐在壁间一道凹缝内。

过了一阵工夫,首先是微弱的光线透过来。

这少许的微光,已足以使万家愁双眼发挥最大的功能,在霎时之间,把甬道上下四周瞧得清清楚楚。

连甫道的岩壁颜色和岩质,都瞧出来了。

那一道微光旋即较为明亮了一点,并且现出来人身形。

那是个相当高大的男人,手中提着一盏特制风灯。

由于洞内过于阴冷,所以那盏风灯光线甚是黯淡。

这个高大男人一身白色紧身衫裤,却不知是什么质料,闪闪反光。

虽说是紧身衫裤,但一望而知相当的厚。

故此微有臃肿之感。

此外头上有皮帽,双手戴着手套。

以他这一身装束看来,就是冰天雪地的东北也可以去得了。

这人的面也总算没有遮蔽起来,只见他年约三十岁,面色白皙,眉目如鱼,看来有如姣美的少年一般。

但眼神锐利,流转不定,露出阴狡的本性。

他那么高大的身体,却有一副校美白皙的脸孔,两者看来不大相衬,教人心中感到别扭。

万家愁等他走过,便悄然跟随。

只见大步而行,毫无顾忌,顿时得知这条甬道之内别无其他机关埋伏。

再转了七八个弯,眼前陡然开阔。

那盏风灯的微光已像是茫茫黑夜中的一点萤光,根本照不见四下景物。

不过在万家愁来说,这一点萤光已经大有帮助,隐隐约约查看得出这儿是一个极为宽广的岩洞,洞内被很多岩拉分隔,生像一进一进的屋宇,阵阵更强的冷风,在无数石柱间旋排,发出或高或低,或尖锐或粗涩的种种声音,汇合起来,便变成凄厉刺耳的啸声了。

洞内除了刺耳惊心的阴风呼啸之外,寒意也增强不知多少倍,森冷刺骨。

万家愁估计这儿的气温,纵是练武之人,穿了皮衣也不容易禁受。

忽看那白衣男人时,发现他也现出了咬牙煞忍的神情。

那白衣男人提灯行去,在一根石柱后停了一阵,又奔前丈许,躲到另一根石柱后面。

这样大约奔前了七八根石柱,便凝身不动。

万家愁在他后面的一根石柱边,密切注视他的动作。

由于每奔前一点,冷度和风力便增加,所以万家愁可以想像得到白衣男人的处境越来越艰困了。

那白衣男人站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出去,不停摇动那盏风灯。过了一阵,黑暗中不知哪一根石柱下,传来女子口音,道:“是小朱么?你走近一点,让我瞧瞧。”

这个女子口音万家愁认得出下是五毒魔女邝真真,登时感到宽慰,付道:“她还未遇害,我总算没有白走这一趟。”

白衣男子应道:“是我,师妹,你现下觉得怎样?”

他一出声,把万家愁骇了一跳,原来他的嗓音娇软悦耳,比许许多多的女子还好听。

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却长了那副女人面孔和声音,实在使人觉得很不相配。

邝真真道:“哎,果然是小朱。”

她不叫她师兄,直呼小朱,这也是可怪之处。

“我说你走过来一点,让我瞧清楚一点。”

小朱娇声应道:“我才不呢,师妹你好狠的心,想诓我掉在风河中,登时冻僵永世不得超生。唉,你好狠的心肠啊……”

邝真真冷笑一声,道:“如果作陷落风河中,活活冻僵了,那真是我平生最快意之事,死也可以瞑目了。”

小朱道:“可惜我不中计,但你别难过,我带来了好消息给你。”邝真真道:“你是有名的九头鸟,啊,不,你定要人家叫做九头莺,我也只好改口了。我说你九头营朱客向来是所至之处,灾祸随之,死得少一点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好消息?”

小朱道:“师妹别挖苦我好不好?我冒险进入这明风洞,为的是要救你出去,这还不算是好消息?”

邝真真道:“你冒险?你肯为别人冒险?不,纵然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也不肯为他们掉一根汗毛。”

小朱道:“但你瞧,我不是在这儿了么?”

邝真真道:“对,你人是在这里,冒了什么险呢?”

小朱道:“这阴风洞别人不知,咱们毒门却很清楚,百余年来,咱们毒门中人,千方百计的想采得那根负心竹,因此这明风洞的厉害,只有咱们毒门之人才知道呀。”

邝真真道:“那么你这回进来这阴风洞,究竟是为了咱们毒教视为至宝的负心竹呢?抑是别有图谋?”

小朱道:“若是机缘凑巧,咱们能把负心竹取到手,自然更妙。但老实告诉你,我此来并不是为了负心竹。”

邝真真道:“我也觉得不像,你到底有何图谋,要不要告诉我?”小朱格格而笑,声音娇媚,简直和女孩子一样。

“师妹啊,我冒九死一生之险,人此洞来,我图谋不跟你说,跟谁说去!”

隐身在小朱后面的万家愁对这话大感兴趣,心想:假如小朱为的是来拯救邝真真,那我便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于是我可以不露面但邝真真的话却使万家愁感到很失望。

只听她道:“你别对我说这回冒险入洞是为了救我。老实说你即使真有此心,我未必肯让你救出去。”

小朱道:“哟,师妹,火气别那么大行不行?咱们系属同门,情如兄妹,为什么我就不能救你呢?”

万家愁心中也道:是啊,你端什么脾气呢?快点动手脱险才是正理。

邝真真道:“得啦,得啦。如果你真有同门兄妹之情,我就不会叫你小朱,自应尊称你一声师兄才是。废话少说,你且把来意说来听听。”

小朱叹一口气,道:“师妹,你总是把人性看得那么丑恶,想我朱容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也不准别人欺负你,自从师父去世之后,你孤身闯荡江湖,我哪一天不惦挂着你,咱们总是一家人啊,对不对?”

邝真真声音中透出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你到底要什么?”小朱像长舌妇般咦叨,道:“我心意若不起这机会说个清楚,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所以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啊……”

这回邝真真那边寂然无声,想是心中烦厌,做得答腔了。

小朱又道:“师妹,咱们好久不见了,你可知我这些日子在于什么?”

邝真真不理不睬,小米等了一会儿,才又道:“好,你不信的话,我告诉你。这些日子来,我走遍天下,访寻那暗中杀死咱们师父的凶手。”

过了一会儿,邝真真慢慢道:“找到了没有?”

小朱道:“找不到,你知不知道是何原因?”

邝真真道:“我当然知道啦,因为你就是杀师的凶手。哼,你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假装要捉凶手,真是天大笑话。”

小朱道:“你老是爱冤枉我,唉,不跟你讲这事了。师妹你深知道明风洞中的黑煞阴风对咱们毒门中大大不利,你多困一天,毒功便减弱一分,何不赶紧想脱身之计?”

邝真真道:“这不是废话么?我若能逃走,你还在这儿找得到人么?”

小朱道:“但据我所知,你是自愿被囚此地,现下你身既无铐锁,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只不知你为何不赶快逃出此地?”

邝真真冷哼一声,道:“你想知道我怕的是谁,嘿,嘿,我绝不会告诉你的。”

小朱道:一这一层你放心,其实我早已得知,只不过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而已。”

邝真真冷淡地道:“反正我不会说的,作休想骗我讲出来。”

小朱道:“你直到此刻,还是那么倔强,怪不得你要吃亏了。咱们言归正传,那个人命我来问问你,为何杀死他几个得力手下?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邝真真道:“要我回答不难,但你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小朱道:“算你精明厉害,那个人就是银老狼银帮主。”

邝真真道:“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小朱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就在咱们旁边,听咱们说话。但昨天他老人家环在去河口。”

万家愁忽然听到仇人消息,耳朵都竖起细心聆听。

对于小朱所说那银老狼可能已在洞内一说,他也不敢疏忽大意,认为无稽。

因为这阴风洞地方党大得令人难以置信,洞内又到处都是石柱,阴风啸号,就算有千儿八百人隐藏在此,亦不易察觉。

当然以万家愁的武功而言,一般的武林高手极难躲得他的耳目。但如果是银老狼,又熟知地势,情况自是两样了。

邝真真道:“你们在老河口?在那儿干什么?难道武当派的人都死光了?”

小朱发出得意的笑声,道:“武当派有什么了不起?遇到银帮主的话,算他时运转。

喂,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邝真真道:“你分明胡说八道,如果真是银帮主差你来的,他绝不会叫你问这一宗。”

小朱讶道:“为什么?明明是他交待的呀!”

邝真真道:“胡说,胡说,别人不知内情,但他却清清楚楚,哪须差你来问?”

小朱道:“他真的晓得么?”

邝真真道:“自然是真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得知内情。”

小朱沉吟一下,道:“这就怪了,莫非是尤胖子这位老兄假传圣旨。”

邝真真道:“说不定,你自己琢磨吧!”

小朱喃喃道:“假传圣旨亦大有可能,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说他另外传达的命令,显然是银帮主的意思呀……”

邝真真问道:“还有什么命令?”

小朱道:“银帮主对你很有意思,假如你不反对的话,他打算娶你为妻。是正正式式的妻子,不是小妾偏房,你听见没有?”

邝真真哼了~声,道:“听你口气,好像能做他妻子很光荣似的,嘿,嘿,你别让人家笑掉了大牙,亏你还是毒门长老,也不怕失了身份。”

“失了身份?”小朱声音提高,尖锐刺耳。“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以残花败柳之身,能嫁给银帮主为妻这将是轰动天下的大事邝真真怒叱道:“放屁,谁是残花败柳?嫁给了他又算得什么轰动天下的大事?”

小朱叹了一声道:“师妹,你这一生已经阅人无数,难道还不是败柳残花?”

邝真真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万家愁心中讶然想道:她曾亲口透露说,她虽是外表放荡,但其实守身如玉,还没有男人碰过她。

此事关乎名节,非同小可,她为何不为自己辩护?黑暗中只听小朱又道:“你虽然花容月貌,美艳如仙,而且肌肤似雪,蜂腰袅臀,真是我见犹怜。但是银帮主身份何等尊崇,将来就算不是君!伤天下的皇上,最少也是裂主分茅的开国功臣。你能嫁与他为妻,岂不是轰动天下的大事?”

邝真真又哼,声,道:“谁希罕,银老狼样子难看死了。如果换了是你,情形或者不同。”

她忽然格格而笑,声音中含有荡意,又道:“你不是也认为我够漂亮么?你要不要我?”

小朱道:“你名列武林三艳之中,这漂亮二字是不消说得的了。但我一向对女人没有兴趣,你不知道么?”

邝真真道:“什么?你对女人没有兴趣?我实在想不到你对武功专心致志到这等地步,失敬,失敬……”

小朱笑了几声,黑暗中听来宛如十八九岁女孩子的娇笑。

“师妹呀,我可不是对武功着迷,我本就不喜欢女人,只喜欢和男人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提什么武功不武功,嘻-…-嘻万家愁恍然想道:“原来此人喜男色而不喜女色,无怪声音言语都与常人不同,呸……”

他心中大觉鄙视,因而对那玉洁冰清的邝真真暗增好感。

邝真真冷冷道:“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觉得恶心,长得那么大个儿,偏偏设一点男人气概。”

她停了一下,又道:“我有时会奇怪师父为什么收录你,他讲过几次,说你不配承他的衣钵,但却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小朱默然半响,突然尖声恨恨地道:“那个该死的老狗,许多本门心法不传我而传你,真该死……”

邝真真谈谈道:“他人都死了而且又是被你所杀,何必还在背后骂他。”

小朱厉声道:“老鬼偏心,你又越长大越漂亮,我不杀死他怎么行。哼,我当然要杀死他……”

邝真真道:“好,你总算亲口承认了。从前我问你时,你都不肯认帐。”

小朱歇了一阵,才开口说话,语声已恢复常态。

“你那时有意替那偏心老鬼报仇,我当然不肯承认。现在情势不同,我认了,谅你也不会怎样对我。”

邝真真道:“你错了,我除非出不了这阳风洞,否则我绝不放过你杀师之罪。”

小朱纵声笑道:“你算了吧,自从你出道以来,我一直很注意你所作所为,你跟我是同一类的人,是一丘之貉,杀师之事在你眼中并不是滔天大罪……”

邝真真道:“这话怎讲?”

小朱道:‘称自从踏入江湖,所作所为与你从前的为人完全相反。从前你对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更不轻易限男人讲话来往。对什么人恩怨分明,极是死心眼。但在江湖上,你艳名四播,而且很多跟你有过一手的,后来反而死在你手下。你变得没有一点感情,男人是你的玩物或在需要时利用而已。”

万家愁听得毛骨惊然,心想:那邝真真若是这等样的女子,实是可怕之极。

邝真真应道:“不错,我瞧了师父被杀的榜样之后,对人都失去信心。那些臭男人我只是利用他们而已。我顺便告诉你一声,凡是自称与我有一手,后来又被我杀死的臭男人,其实碰都没碰到我一下,你信不信?”

小朱沉吟一下道:“很可能,男人们总是喜欢吹牛,自诩艳遇,其实往往连边都沾不上。”

邝真真道:“看得上的男人太少了,哼,那些又蠢又臭的男人,我哪里看得上眼。喂,小朱,你今晚特意来陪我聊聊?抑是有别的事情?”

小朱道:“刚才我已告诉了你,银帮主看上了你,想娶你为妻,你愿不愿意?”

邝真真道:“愿又如何?不愿又如何?”

小朱道:“你不愿意的话,自然是永远幽禁在此地,日日受那阴风刺骨之苦。直到你熬受不住,毒功消散之时,你就活活痛死。”

邝真真道:“我自小吓大,用不着讲那些废话。”

小朱道:“我不是存心吓你,但这儿的黑煞明风对咱们毒门中人正是对头克星,你自然知道,再过几天,你便会感到一身毒功大为减弱,真元也损耗了很多……”

邝真真道:“快说正事吧,我若愿嫁与银老狼,便又如何?”

小朱道:“你若肯嫁与他,日后的荣华富贵,说也说不尽,银帮主观下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你是他的妻子自然威风无比,如果他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那时候天下都等于是你的,那种威风就更不用说啦!”

邝真真道:“我见过银老狼见面,他也曾对我说了一些机密话,可是却没有想做皇帝之意,这等话乱说不得,你万万不可信口胡吹。”

小朱道:“他就算不是自己做皇帝,但若是大事成功,篡夺了大明江山。他至少也是开国功臣,封个什么王是少不了的。”

邝真真遵:“我若是肯嫁给他,你如此对我无礼,不怕我将来报复么?”

小朱洋洋得意道:“这话正好说到节骨眼上面去了,我正是来跟你谈条件,如果你答应了,我才提合你们这段姻缘。”

邝真真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段姻缘是捏在你手上,如果我不答应你开出的条件,你就不让我成功。是也不……”

未后那个“是”字还未出口,忽然中断,小朱亦没有做声,但一点也不寂寞,因为在这宽广无比的山洞内,不知哪一处传来一阵接~阵的异声,乍声好像是几百几十个女人尖声呼救,其中还夹杂着号哭悲吟。

细声时又似是万木摇撼,山魅厉啸,猿啼果鸣。

真是说不尽的凄厉悲惨,回荡在绵延千里的穷壑大谷间。

这些可怕的怪异声音只是隐隐约约传来,一时说不出是在何处发出。

邝真真道:“小朱,你听见了没有?”

小朱道:“听见啦,这就是黑煞阴风在风河中流动的声音。”

邝真真冷笑一声,道:“小朱呀,你怎知你自家现下藏身之处,不是在风河之中?”

小朱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不过话说回来,我若是陷入风河中,被黑煞阴风卷吞,化做劫发。于你并无一点好处,反而有坏处,对不对?”

邝真真道:“或者你说得对,但坦白告诉你,如果我确知你那儿正是风河河道,我绝不告诉你。”

小朱道:“只要你不知道风河河道的位置,我就不会有事情。”邝真真道:“这怎说?

我一点也不明白。”

小朱道:“我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如果这个人把风河河道位置告诉我,又告诉你,这个就靠不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邝真真道:“我还是不明白。”

小朱格格笑道:“笨丫头,那人如果不可靠,我自是处境危险非常。反过来说,如果可靠,便没有危险了。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他根本不等邝真真回答,接着叹一口气,道:“人与人之间,看来只有互相利用,除非你有被利用的价值,否则休要相信对方的一切承诺。”

邝真真道:“啊呀,照你这样说来,这世上岂不是没有一个可托腹心的好人了么?”

小朱道:“管他有没有,你通通当作坏人看待,总不会吃亏的。”他们暂时沉默无言,生似是各自思索这些人生哲理,万家愁也暗自寻思,匆促间所得到的结论是:小朱把世上之人全都当作坏人看,这个办法的确有点道理,起码可以少吃亏。

不过万家愁心中又隐隐觉得这个理论行不通,为什么行不通倒是不暇深究了。

邝真真道:“你真会扯,讲了半天还说不到主题上,你究竟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小朱道:“说来简单之至。第一条我要你保证嫁与银帮主之后,不得明里暗里害我。”

邝真真道:“第一条果然很容易,我本来就没打算害你。”

小朱道:“不行,你得给我保证我才信得过。”

邝真真讶道:“保证?你要我怎样保证呢?”

小朱道:“你发个大誓,自然是按照咱们毒门规矩。”

邝真真哼了一声,道:“咱们毒门大誓规矩是服食对方的特制药物,以及献出一件宝物。只不知你已配制了什么样的药物?”

小朱道:“你别小觑了我,虽然那偏心的老鬼没有把五毒内经下卷传给我,但我在毒门二十年的时间可不是白过的,我自然能配一种可克制你的药物。”

邝真真道:“那么你要我献给你什么宝物呢?”

小朱发出狡诈的笑声,道:“哟,师妹呀,现下还装蒜么?当然是五毒内经下卷啊,别的东西我哪儿会希罕呢!”

邝真真吁一口气,道:“还好,如果你要的是负心竹,那就麻烦了。”

小朱讶道:“负心竹?你已取到手了?”

邝真真道:“还没有,一个时辰以前,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竹身,但后来又随风流走了。”

小朱道:“这负心竹当真是在风河河中漂流、’邝真真道:“一点不错,我亲手碰到过。”

小朱道:“但咱们手上的毒功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咱们最忌的就是风河中的黑煞阴风。”

邝真真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拼着功力受损,伸入黑煞明风中,可惜拿捏不准,还是被它流走了。你何不试一下?”

小朱嗯了一声,寻思片刻,才道:“咱们毒门中人谁不想得到这宗至宝?别的不说,单是能够使咱们毒功立时精进好几倍这一桩好处,就使咱们乐死了。不过……”

邝真真道:“不过怎样?你敢情是怀疑我的话么?我告诉你,我指尖真的碰到了负心竹。虽是只是碰触了那么一下,但缩手回来,指尖上仍然存留着极寒热的圆融感觉,我一运功,登时吸入融汇在真气中,但觉先前被黑煞阴风损失了的功力,立刻弥补回来。”

小朱喷喷有声,道:“这宗至宝当真如此神奇,真是不得了。唉,咱们若是取得此宝,五毒门登时天下无敌,哪须投靠借重别人之力!”

对于邝真真的话,万家愁是半信半疑。

疑的是他们所谈论的毒门至宝“负心竹”,世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件物事,而且听来既古怪又直异,那负心竹怎会在这洞内的风流中漂流?至于觉得可信的则是部真真形容指尖的感觉。

那是极为深奥的一种现象,当世之间有几种移功大法,即是把本身功力传输给别人,其中有一种果然具有这等奇妙现象。

如果邝真真不是亲自试过,也必然是从前有毒门中人试过,才说得出这种移功大法的奇妙现象,因此她的话似乎又不是虚构。

万家愁不觉对那黑煞阴风形成的风河大感兴趣,心中也有了主意。

只听邝真真道:“你到底想不想得到负心竹至宝?”

小朱沉吟一下,才道:“算啦,咱们五毒门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前辈高手为了此宝丧生,连尸骨也找不到。我是什么东西,还是不要垂涎妄想的好。”

邝真真道:“奇怪!你从前不是这种人呀!”

小朱道:“那是从前,自从偏心老鬼被我杀死,我知道你和本门其他的人都不会放过我,所以我隐姓埋名,变成最普通的渔民,住在那荒僻无比的海边,过着极贫困的生活,那段日子实在苦不堪言……”

邝真真道:“这与你的野心和妄自尊大的性格有什么关联呢?”小朱道:“我日日对着茫茫大海胡思乱想,当然想出了很多道理。”

邝真真道:“原来如此……”

她停歇了一下,忽然又道:“不对,我且问你,你既是在极荒僻的海边过日子,怎会认识银老狼的?他们行踪隐秘无比,若不是他们找我,我也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她话声忽然中断,沉寂了片刻,先哼一声,才接着说道:“是了,是你叫银老狼找我的,我明白了。”

小朱笑道:“你聪明得很,果然被你猜对了。告诉你也不妨,银帮主等人为了修习至高无上的魔教奇功,全帮隐遁。他们早有布置,其中有一个人安排在海边,恰好是我住的那条小村内。由于这个缘故,后来我便谒见了银帮主。直到如今他功成出山,我才请他帮忙找到你。”

邝真真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他把我安排在铁镜寺,你明知我必定对阴风洞很感兴趣,但又故意教他封闭此洞,使我可望而不可即……”

小朱道:“那倒不是,这阴风洞老早就封闭了,我用心查探过,听说此洞是银邦主他们练功之所,故此布防严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明白。”

邝真真道:“如果我不是有心入洞瞧瞧,哼,谭明查胜他们哪有这么容易就把我囚禁得住。”

小朱道:“得啦,得啦,都是过去事,咱们别提啦,你若是按照本门规矩,发了大誓。

我立刻禀明银帮主,要他把这件喜讯,遍告天下,还要遍请天下各门派有名人物前来喝盅喜酒。”

邝真真道:“这等事何必弄得这么大的阵仗?”

小朱道:“不,定要风风光光,天下无人不知才行。”

邝真真冷冷道:“不行,我不能嫁给他。”

小朱突然格格娇笑:“什么?他哪一点配不上你?”

邝真真等他笑声停了,才恼声道:“怎么啦?我不喜欢跟他结婚也不行么?”

小宋道:“行,行,其实银帮主也只有意思做个挂名夫妻而已!”这番话固然把万家愁听得增值糊涂,不明所以。就连那在人生旅游江湖险道走了多时的五毒魔女邝真真也如堕五里雾中,讶道:“他也不要与我成亲?你没说错?”

小朱道:“没错,银帮主虽是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相迎,喜讯逼告天下周知,便知是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不过问你过去之事,将来也不管,只要你替他做面子,他可以让你和别的男人……”

邝真真发出又好气又好笑的哼哈声,道:“这样的怪人天下少有,竟声明愿意戴绿帽子。那么他有没有说,关于他的行为我也不得干涉这一点呢、’小朱道:“那倒没有,他想是要修练某种奇功,所以对男女之事有所忌讳。”

邝真真想了一下,道:“不谈啦,反正我不会嫁他。”

小朱冷冷应道:“你再想想,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极是冷酷阴森,使人能够想象得出他的表情该是何等可怕。

似他这等邪派人物,向来是翻脸无情,手段毒辣。

邝真真当然晓得,当下说道:“好,我想想看。”

小朱道:“你是很聪明的人,何必跟自己性命过不会。”

邝真真道:“一来我觉得不容易忘杀师之罪。二来我是想你没有杀死我的能力。所以……”

小朱道:“现在还是这样想么?”

邝真真道:“不,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例如本门大誓若是免了的话,问题就容易解决些。”

小朱道:“根本没有问题存在,你答应的话,荣华富贵迫人而来。你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邝真真寻思半晌,仍不死心,试探问道:“你有什么把握杀得死我?”

小朱道:“你被规定在四根石柱当中的地方活动,对不对?”

邝真真道:“对呀。”

小朱道:“如果这四根石柱暗中改变了位置,你猜后果怎样?”邝真真道:“我猜不到,你说来听听。”

小来冷笑一声,道:“你会在走动时,忽然发觉走入风河河道中,被那黑煞明风卷走,化为劫灰,你信不信?”

万家愁开始行动,一步步向小朱行去。

他现在已明白这阴风洞内最厉害的就是黑煞明风,而这黑煞阴风乃是循着河道卷吹,只要是不走入河道内,就可以没事。

要知万家愁虽是武功强绝当世,但对这种大自然的奇异力量一点也不敢小觑。

只不过一来听这黑煞阴风似乎对毒门中人才特别可怕。

二来银老狼等人可以借这黑煞阴风之力练功,可见得还有趋避化解的可能性。

那小朱所站之处,灯光如豆,虽不明亮,但对万家愁来说已足够了。

万家愁走了五六步,身子渐渐飘移不定,有时不进反退,绕个小圈才往前挤了数尺。

总之,他目标是九丈外的小朱,但行走时却不是直线。

原来他已施展最上乘的轻功,蹈虚而行。

四下涌上身来的彻骨寒风使得他身形飘摇不定,却总是顺着寒风势道极自然地借力向前滑移。

这时万家愁全县灵敏的感觉都警醒活跃地接触寒风的压力。

已经知道的是每一种阴寒的风每每是由几股强弱不同的气流形成,因此不但压力大有区别,每股阴风的寒冷程度也有分别。

万家愁向前滑移了寻丈,身子的飘摇扭摆缓和了许多,乍看似是走出那一阵阵连续不断的风力范围。

但其实万家愁全身上下各部位的肌肉以及肩膊四肢等,正在作不同程度的收缩和鼓突。

如果脱去衣服,又有足够的光线,就可以看得出他有时是左胸鼓得高高,而右胸则塌陷下去,另外腹部大腿等也是如此。

原来他正是在极灵敏的感觉控制下,利用身体上各部位的鼓起或塌陷,巧妙无比地消卸了许多股同时袭上身的寒风。

他全身每个部位好像都能独立作战,消卸化解了数十名高手击到的内力。

因此事实上他正是施展至精至奥的武功,对抗强敌一般。

袭到万家愁身上的寒风已变成连续不断,以及由更多股的风力组成,压力和冷度更为复杂。

所以万家愁才须得动员全身上下各部位千变万化地应付。

全身内力也须得作阳刚阴柔忽强忽弱等种种变化。

他晓得现在处身的所在,一定是“风河”河道。

那黑煞阴风必是其中特别寒冷又像刀子那么锐利的几股风力。

若是换了别人,断无可能发觉那几股黑煞阴风除了特别锐利和寒冷之外,还有什么问题。

万家愁却感觉得出那黑煞阴风蕴蓄着惊天动地的潜力,极是可怕。

若是将之触发,就算是坚硬的大石头,也轻易地被绞碎成粉末。他可不想和这种奇异的自然力量对抗,所以小心翼翼地缓缓向前沿移,大约一丈左右,身上压力一轻,晓得已脱出风河河道中心的急流。

此时那小朱在他右前方丈许远的石柱边,手中的风灯一晃一晃的。

万家愁目光扫过,顺便瞧瞧有没有别人躲藏在侧。

那风灯在阵阵明风中虽然显得微弱黯淡。

但万家愁只须借这一点点光线,便将他前后左右数丈方圆之地都看个清楚,清晰一如白昼。

在小朱正对面三丈左右,石柱后露出一个长发技垂的人头和半边身子。

万家愁认得正是被囚于此的五毒魔女邝真真,只见她眼睛睁得好大,却有茫然的神情。

想是睁大双眼直看那小朱,但目力及得不远,是以露出茫然之色。

她半边身子在往外,万家愁见她手足都没有镣铐或铁练绳索等物,心想邝真真若不是畏惧那黑煞阴风,则手足仅无束缚,自可轻易逃走。

由此可见得那黑煞明风果然是毒门中的对头克星。

他刚才横过风河,也感到那无数股风力之中,有些特别锐利寒冷。

如果不是有军茶利神功护体,果然甚是难当。

再者那些黑煞阴风隐隐蕴含着无穷威力,这一点才最可怕。

那微弱的灯光对万家愁实是大有帮助,因为当他瞧完了邝真真之后,游目四顾之时,忽见数十缕黑气在小朱和邝真真之间缓缓飘过。

这些黑气如丝如缕,似断还经。

因是细得像丝线一般,故此谈得肉眼难以分辨。

万家愁凝神瞧了一阵,但见这数十缕黑气飘过之后。眨眼间又有数十线飘流而来。

心想那一定是黑煞阴风了,原来本是有形质的,但在黑暗中无法看见而且。

当下收回目光,低头一看,只见身上衣服外面,隐隐布着一层黑气。

他身上穿的本来就是黑色衣服,如果不是先行察觉黑煞阴风有形有质,心有疑虑,则断断难以瞧出衣服上还沾有极淡的黑气。

他暗中一运气,体内毫无异状,知道并没有被黑煞明风侵入体内。

由此看来这黑煞阴风的威力仍然有限,可是身上附着这么一层黑气,终究心中老大的不自在。

于是暗运玄功,登时全身衣服鼓起,涨得满满。

接着生出一阵极微细的颤动,只见那层极淡薄的黑气,竟被弹离衣服的表面。

可是万家愁内劲一收,衣服贴回皮肉之时,那浑身的一层黑气也跟着附贴衣上。

这层黑气虽是极淡极轻,但被他全身上下透出的真气撑开再沾回去,这一离一附之间,万家愁可就发现敢倩连他面孔手脚都像衣服一样,附有那么一层黑气。

只因极淡极薄,又没有异样之感,所以若不是碰巧发现,恐怕到了外面光亮的所在,也不一定会发觉。

他暗自点点头,忖道:“是了,这黑煞明风碰上任何物事,便散布开来,新附其上。若不发觉,被这层黑煞阴风慢慢渗入体内,后果必定十分严重可怕。”

心念一转,运起神功,全身毛孔透出劲气。

那神功劲气本是无形之物,但这刻缓缓撑起那层黑气,却变成可以目睹。

那层淡淡的黑气越撑越大,变成一个肿胀的人形袋子,万家愁心念疾转,暗忖这黑煞阴风既是气体,世上一切刀枪剑戟等兵器自是无能为力。但若是要以那神功劲气将之撑大胀破,以前未负内伤,劲气自可源源透出,不虞力尽。

目下老是过度妄运神功,只怕触发了伤势,登时变成病弱之夫。那时如何还能抗拒明风侵体之厄?只听小朱笑道:“师妹,你半天不回答我的话,敢是答应了我的条件?”

邝真真哼了一声,道:“我还有些疑问未曾想出答案,等我想通了再说。”

小朱道:“那也行,但师妹啊,再过不久就是丑末,这是一昼夜之中黑煞阴风开始弥漫全洞之时,直至黄末才回到河道。我现下已告诉了你,如果你不赶快决定,到时我纵是想救你一命,也是无能为力。”

邝真真冷笑道:“我从未听过有这等事,你休想唬我。”

原来她被囚之时,已过了这个时辰,是以不知。

她嘴上说得虽硬,但深知那黑煞阴风乃是本门诸毒的克星,毒功越强,痛苦越甚,至死方休。

因此,心中实是十分恐惧。

小朱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邝真真道:“若是黑煞阴风弥漫全洞,你难道就不怕?哼,我不信……”

小朱道:“那黑煞阴风起时,全洞只有一处可以容身?”

邝真真随口问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那黑煞阴风?”

她这句话并不指望小来回答,但万家愁却大感兴趣,心想这黑煞阴风有什么特殊之处还不知道,但却有如附骨之疽,十分可厌。

小朱笑道:“就算告诉了你也不妨,没有黑煞阴风之处便是风眼,方圆约有一丈,四面虽是可以绞碎大石的黑煞阴风,但风眼之中却没有半丝风,连棉絮也不飘动。”

他这“风眼”的话并非胡诌,凡是台风都有风眼,亦即是暗风的中心,当风眼经过之时,风消雨停,倒像是那场台风已经远去一般。

只听小朱又道:“师妹,你不必胡思乱想,我现身之处,并非风眼。我怕你乱打主意,还未抢到此地,自身已送了性命。”

邝真真冷笑道:“嘿,嘿,好笑得很,我可没有这么笨。试想作为人好狡卑鄙,我怎会轻举妄动!”

万家愁却暗叫一声惭愧,若不是身外那一层黑煞阴风的人形套袋未曾除去,心中感到碍手碍脚的话,很可能已经跃过去,把小朱拿下,占夺了那处位置。

小朱道:“师妹你骂我,我也不放在心上。不过为人好角卑鄙是一件事,我这儿是不是风眼位置又是一回事,你怎可缠在一起说?”

邝真真道:“哼,本来就是同一回事。试想以这种反复阴险之人,心中定然也算计别人和你一样。所以你怎肯先站在风眼位置,让人家有可乘之机?”

小朱嘻嘻笑道:“高明得很,果然猜得很对。喂,师妹,我说你还是爽爽快快答应了,咱们立时离开这凶险之地。到了外边,谭明董胜他们晓得你是帮主夫人,自然加意奉承,岂不快活自在!”

邝真真刚刚呸了一声,忽然侧耳而听。

原来此洞不知有多大多深,此时四面八方隐隐传来一种奇异繁嚣的声音,入耳叫人心下烦躁不已。

小朱厉声道:“我已告诉你时间无多。待会儿黑煞阴风一起,那就来不及了。”

邝真真听得那异声隐隐,心中便无端惊悸之极,额上微微沁出冷汗。

登时晓得那当真是黑煞明风欲起的声音。

原来她自幼修司毒功,不但全身藏有毒物无数,连她体内血液都有剧毒。

那黑煞阴风乃是诸毒克星,故此她毒功越高,感应越强。

万家愁远远见她似是浑身颤抖,显然害怕无比,不觉惊讶想道:那阵阵异声虽是凄厉可怕,却也不须惊惧至此,她可不是没有胆子的普通女孩子呀?邝真真颤声道:“好,好,我答应啦。”

她深知身上毒功消散之时,那万千无量的痛苦,难以形容,是以心胆俱寒,骇得连声音也控制不住。

她接着又道:“你!你快过来吧。”

小朱道:“那也不忙,只要你答应,时间就一定够用。”

话虽如此,但说话速度已经大为加快,可见得时间还是要争取的。

“师妹,你小心听着,咱们之间有一条风河河道,河道中永远有着黑煞阴风,所以你不能就此过来。”

邮邝真道:“那……那便如何是好?”

她出手杀人,毒辣且快,干净利落之至。

万家愁对她这一着,既佩服但又厌恶。

他本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也从来不受戒杀行善的观念所限困,但对于邝真真的毒辣杀人之举,却是由衷地感到厌恶,只是现下听她害怕发颤,大有孤零无助任人欺可怜态,胸中陡然泛起豪情,正要开口,小朱却早了一步应道:“你别惊慌,我有办法。”

他止歇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师妹啊,以你的为人,哪有惊慌之理。唉,刚才一刹那间,我好像回到七八年前,那时候你梳着辫子。咱们逛到一个村子,有两条恶狗狂吠扑来,你吓得连连叫我。

我一面叫你别怕,一面出手毒死那两条恶犬。然后咱们又暗暗施毒,杀死那养狗人家大小七口,出了胸口中一恶气,哈……哈……”

他想起旧事,声音中流露出感情,竟使人觉得他那女子似的嗓音忽然悦耳得多。

不,他们那时年纪尚轻,手段已经那么狠毒残忍,这话听了却又令人万分增厌。

邝真真叹息一声,道:“唉,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多好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小朱道:“师妹,你亲自毒杀了两人,还用棒子打那尸身,这才出了气。哼,你的心肠自小就那么冷酷残忍,你的惊慌都是装出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邝真真尖声道:“这会儿还说那些废话做什么?我不是答应了你么?”

万家愁突然泛起了不想救她的念头,心中尽是厌恶他们两人的情绪。

但旋即哑然失笑,暗念此时何必多想别的,还是赶紧找一找那风眼所在为要。

但他却没有时间去找,一来他根本全无线索可寻,二来小本的那边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朱道:“我抛一件东西到你身前,你拾起来,再依我之言施为。”

说时,扬手抛了一个白色的小囊,落在邝真真的面前。

邝真真想是无法考虑了,依言拾起,讶道:“这个小白布袋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朱道:“那是救你性命之物,小心丢了我便不能救你啦。”

邝真真忽然讶道:“咦,还有细线……哎,是你拉扯那根小线么?”

小朱哈哈一笑,道:“不错,你被小白布袋里面弹出来的小针刺痛了小手,对不对?”

邝真真道:“是呀,这就是你施加我身的剧毒么?”

小朱道:“笑话,那毒针没刺伤你手,你以为我瞧不见么?”

邝真真愣了一下,才道:“你!你看得见?”

小朱道:“当然啦,但不要紧,你故意装作被毒针刺手,哎地叫一声,这时我那白布袋冒起的神仙瘴刚好钻入你目中。哈哈,这神仙瘴如是由鼻孔吸入,毒力有限,但若是从口中钻入,嘿,嘿,那毒力你也知道的。”

万家愁听得目瞪口呆,心想毒门高手施毒的手法果然诡奇之极,连对方心理也得摸透,算得准。

这等手段真是叫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邝真真道:“原来你已算定我不会被袋中毒针所伤,所以假装说看得见我,唉,我又上了你一个当啦。”

小朱道:“老实说,对付别人我还真懒得动这么多心思,但你却与别人不同,我不得不多加小心。喂,师妹……”

邝真真应道:“是,怎么啦?”

小朱道:“把小白布袋捡起来……”

万家愁可看得见,那邝真真果然已把布袋丢在地上,闻言又抬起。

他心中惊异不已,自个儿暗暗盘算道:莫非他当真瞧得见,否则他怎知布袋已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