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章点点头,但临走之时,望望徐小芸,不觉又迟疑起来。

徐小芸柔声向他说道:“阿章!你先走吧,我们受了薛大侠救命之恩,当然不能坏了他的大事。何况我们目下仍然未脱离危险呢!”

阿章这才下决心,向前走去。

薛陵道:“徐姑娘,你似乎对这件事情大是忧虑。”

徐小芸点点头,道:“是的!我怕上头会看出破绽。唉!我当真一点也不怕死,但那毒刑却十分难熬,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魂飞魄散了,所以黄忍要我怎样,我都不敢抗拒。”

她突然记起了早先被黄忍剥光了衣服,加以侮辱之时,那诸般丑态,尽皆被薛陵看去了,不由得一阵脸红,垂低头轻轻道:“薛大侠可会见笑我早先的丑态么?”

薛陵道:“不瞒你说,我在江湖闯荡了不少时间,所见所闻,有些真不是你能够想像得到的,似你被迫之下的种种情形,何须放在心上?”

他这番话也含有一种暗示,表示他惯见风浪,乃是曾经沧海之人,要她多想一想,万万不可自作多情。

薛陵如此小心谨慎,自然有他的道理。因为他深知这种牵涉上情感之事,最是可怕。

大凡翻云覆雨,局势变幻,往往是因为含有男女之情在内而使然,所以他必须设法妥善安排,免得将来因她心含怨愤,以致进攻这洪炉秘区的大事,为之横生波折。

他略一停顿,又道:“我打算假扮阿章,到大洪炉之内实地观察一番,并且研究一下那些奴隶们有无可救之道。”

徐小芸失色道:“此举太危险了,而且十分辛苦。那些奴隶们尽管精疲力尽,但一饮法水,立时恢复。而你却不能饮用法水,如何捱得住?”

薛陵道:“假如我不顶替阿章,这便是绝大的破绽了。况且我希望你能升为护法,其时我可以得你之助,细细□查全区形势。”

徐小芸沉默下来,忖道:“我何必劝他呢?假如他捱不住而垮了,于我只是有益无损,唉?但我却不忍得他投入虎口。”

她轻轻道:“薛大侠,你一旦化妆为奴隶,入了大洪炉之内,那时真是步步危机,弃之苦不堪言。据贱妾目前所了解,你本身武功虽强,然而有两点对你十分不利。第一点是你绝不能让本山发觉是外来之人,以致破坏了你整个大计。第二点,你身在虎穴之内,成了被动之势,实在是凶险万分之事。”

薛陵笑一笑,道:“假如我不是为了第一点,同时又顾虑及你和阿章兄的安危,自然不必假冒阿章。至于危险方面,姑娘不必替我担忧。”

徐小芸瞧着他轩昂而潇洒的笑容,不觉呆了,定一定神才能开口,道:“薛大侠,以你的武功造诣,自然觉得很有把握,不怕任何凶险之事。但问题是你身处虎穴之中,一则诸多顾忌。二则成为被动之势。三则老山主的神奇奥秘手段,天下无双。贱妾还是劝你不要冒险的好。”

薛陵道:“何谓被动之势?”

徐小芸道:“假如三爷已看出破绽,他一定不会当场指破,而是命你去做一件事。这样把你弄到某一处绝地之内,才出手攻击你,这就是被动之势了,因为你在未曾确知对方已经看穿了你的伪装以前,你一定不会贸然出手的,是也不是?”

司马翎《仙剑佛刀》第四十三章

薛陵觉得此女之言,大有见地。但他又深信此是混入敌方腹地中的唯一良机,若是交臂失之,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等机会。

他沉吟忖想了一会,才道:“我还是去瞧一趟的好。”

徐小芸见他意思坚决,也没有法子,只好道:“那么贱妾这就带你前往。”

两人当下往回走,徐小芸猛可加快奔行,一面向薛陵说道:“薛大侠,你可曾忘记那黄忍么?”

薛陵讶道:“我就算记性很差,也不致于如此快就忘记了此人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小芸道:“不!贱妾的意思不是指您忘记了他这个人,而是疏忽了这个人的厉害可怕。假如他已经熬过了法水的药力,恢复神智而发出警讯,您猜怎样?”

两人边说边走,速度有增无灭。

薛陵道:“就算他发出了警讯,万孽法师也不会马上就赶到,对不对?”

徐小芸倒抽一口冷气,道:“这才是最可怕之事,我倒情愿老山主亲自赶到。”

薛陵大惑不解,道:“这话怎说?难道万孽法师比旁人还好对付么?”

徐小芸道:“那自然不是,只不过老山主亲自赶到的话,我们可以少受些活罪而已。”

薛陵道:“那么你最怕什么人赶到?”

徐小芸道:“这大洪炉由三老爷总理管辖一切,一旦有警,当然是他最先赶到。”

薛陵道:“那么你最怕的竟是他赶到了?你可知道他的姓名么?”

徐小芸道:“不知道,在本区之内,他是至高无上的人物,谁也不敢提名道姓,只尊称为三老爷。人人皆知是谁了。”

薛陵道:“他厉害到何等程度呢?”

徐小芸又摇摇头,通:“我们那有机会得见他施展武功?”

薛陵道:“这个人既是如此神秘,我猜你一定不晓得他的居所了。”

徐小芸摇摇头,通:“他就住在百魔窟中,听说有几十个房间之多,但只有他独自一个人居住。连服侍之人,亦不许擅入,除非是得他召唤。”

薛陵道:“这倒是很难测探的秘密,假如他不许旁人入窟的话,简直无从想像。”

徐小芸犹疑一下,才道:“他的寝宫十分广阔,布置得十分堂皇富丽。据我所知,那窟内百物俱全,连天下各地的佳酿美酒,全部齐全不缺。只不过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有点美中不足而已。”

薛陵讶道:“噫!原来你也进去过。”

徐小芸玉面上泛起两抹红晕,微含羞意地道:“是的,贱妾进去过,而且已不止一次。

薛陵由于正在赶路,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而他为人正直磊落,脑筋不大会想到歪的方面。

因此之故,他根本不曾发觉对方的尴尬及羞意,还问道:“你进去干什么?”

徐小芸的脸更红了,走了六七步,才应道:“唉!这实在不必瞒您了,我每次都是供他取乐泄欲,但只过一夜,第二日他就好像陌路人一般。”

这时轮到薛陵很不好意思了,这等事情迫得她亲口说出来,自然使她感到侮辱和不安。

他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傻瓜”,想道:“我只要略为动脑筋,就可以知道必定是这等淫秽之事了,何须苦苦追问,追得她非亲口说出来不可呢?”

他愧疚之余,正要设法表示心中的歉意,却听徐小芸又说道:“他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当他正在快活之时,既温柔而又多情,使我傻得竟相信他一定会有所赠予,纵然不能成为他的夫人,最少也可以得到一些好处,例如擢升了阶级,或是得到一点武功之类。可是………”

薛陵希望她别说下去,免得愧疚更甚。但徐小芸打开了话匣,找到倾诉发泄之人,却不肯停止,只沉吟一下,接着道:“不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在次日早晨,□到了他冷酷无情的滋味。那真是教人伤心之事,薛大侠决计不会了解。”

薛陵含糊以应,心想:我了解与否并不重要,只望你停口不要再说下去,那就谢天谢地了。

她大概是想藉说话以抵消内心的紧张,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抵达那处树荫之时,会不会见到这个“三老爷”。

她很快的说道:“这个人真是个恶魔,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薛大侠,我是打心底恨透了他的。”

话一出口,才又发现自己的愚蠢。

不过已经没有法子挽救了,因为徐小芸已经说道:“他使我打心里头厌恨男人,尤其是那件事情,我想起来就作呕。因为他在晚上和早晨时的冷热对此,使我知道我不是人,只是供他泄欲的东西而已。”

薛陵不敢再插口搭腔,心想:她爱说什么,就让她说个痛快吧!

徐小芸道:“唉!其实我更厌恨自己,何以每一次都要被他所骗,当他蹂躏我之时,我还衷心地讨好迎合,希望他得到快乐?”

薛陵忍不住道:“那是因为你极为恐惧他之故,我相信别人处身于这等环境之下,亦将与你一样,绝对不会例外。”

徐小芸道:“不!我不是基于恐惧,当时我的确如痴如狂,一心一意只要他快乐,哼!

哼!黄忍他们说我是木头人,其实才不呢!”

薛陵感到很难接口,同时也不大了解,只知道那个“三老爷”具有某种魔力,能使像徐小芸这种目为冷感的女人,也为之痴狂颠倒。

这时已距那一处树荫不远了,两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他们审慎地向前面查看,却似是没有一点异状。

徐小芸打个寒噤,通:“越是这样子!就越发可能已经布下罗网了。”

她不觉伸手勾住薛陵,高耸而富有弹性的双峰,紧紧抵着他的胳臂。

薛陵不由得泛起了男人正常的感觉和反应,他忍不住转眼望她,但见她的侧面实在十分美丽动人。

除了徐小芸那丰满肉体的接触和美貌之外,关于她被那三老爷如何蹂躏的事情,也是一种莫大的刺激力量。

薛陵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忖道:“在这等紧张的形势之下,我怎的反而惹起了满腔欲念?我应当集中注意力,以便应付任何突变的局面才对呀!”

一念及此,顿生警惕之心,当下停住脚步。

徐小芸以为他有所发现,骇得面色苍白,身子直向他挨挤,微微颤抖。

薛陵可以感觉到她那滑腻丰满的肉体所散发的热气,同时他更深知她在外衣之下,并无其他衣物。

他皱皱眉,说道:“徐姑娘,别怕,就算是那恶魔在此,也不能伤你一根毫发。”

徐小芸道:“您不是发现了什么迹象么?”

薛陵道:“没有!我只是考虑一个问题。”

徐小芸放心地吁一口气,此时薛陵已缓缓向前走,她也就开步走去,眨眼间已到了那树荫下,但见黄忍像木头一般站看,赤身如故,形状甚是不雅。

她这时才真真正正的放宽了心,道:“老天爷见怜!这厮已被法水毁了脑子,再也不会恢复神智了。”

薛陵漫应一声,道:“这儿可算得是大洪炉地区么?”

徐小芸讶道:“当然啦!虽然离中心区还有一段的路程,但这儿比中心区更热。凡是大洪炉的边缘,莫不如此。”

薛陵道:“你能不受炎热影响,是也不是?”

徐小芸道:“是的!但别的人如阿章他们就不行了,他们一到了这里,不久就昏迷过去,再回醒之时,一方面感到干渴无比,另一方面又欲火焚心,陷入半疯狂状态之中,所以到了前面的奈何洞,就会拚命饮下法水,变成了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

她转眼盯住他,又道:“您竟不怕此处的炎热,实在使我万分佩服。”

薛陵道:“不!我也大受影响,现下既知其故,便可以安心了。”

徐小芸道:“我可看不出您受到什么影响,您可是觉得头晕或者不舒服?”

她显得那么关切而又害怕,自然这是因为薛陵如果觉得不舒服,将削弱了他的战斗力,以致不能出手应付敌人,她焉能不深感惊惧?

薛陵为了避免她对自己失去信心,所以坦白的告诉她道:“我既不头晕,也没有不舒服的现象,只不过感到欲念很强烈,而且是时时如此,并非一下子就过去了。”

徐小芸不知不觉挨贴得更紧,似是暗示他可以随时下手,大快朵颐。

薛陵并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我以前也曾碰到过相似的情形,欲火有焚身之势,但一念之间,便抑制住了。”

他记起了那一次在中牟县白英的家中,躲避天下武林高手围捕之时,匿藏在白英房中的暗道中,耳中听到了朱公明和白英欢会之时,种种摇荡挑逗的声音。

他单凭声觉,已知道白英实是天赋异禀,所以朱公明才会那么迷恋。他也因而对这一方面的情事,懂得了很多。

他望一望徐小芸,但觉她在暮色之中,更为美丽诱人。

当下又道:“实不相瞒,我感到你在我身边,使我时时有不能自制的危险,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一往我总是一经决定怎样做,就不会改爱。但此刻却不能这样。”

徐小芸泛起欢容,道:“虽然这是酷热的影响,但妾身仍然觉得很高兴,假如您喜欢的话,爱怎样做都行,贱妾决不反对。”

薛陵大吃一惊,一时之间,瞠目无语。

他受惊之事有二:一是她这样出乎自愿的奉献,如何对得起阿章?假使是被迫,自然无话可说。

第二点是她既然表明了任君采撷的态度,诱惑力就加强了不知多少倍,以薛陵这种男人,假如认为有被拒绝的可能之时,一定十分顾忌而抑制看自己。但既然对方毫不设防,欢迎侵占,少了一层顾虑,情势当然大不相同了。

这是他吃惊的两大原因,他暗自忖道:“我如今不比从前,纵是破了童身,也不会影响武功。再者,以她来说,既非处子,又不是有夫之妇,谈不上有伤阴德的问题,因此,我尽可以占有她,好好享乐一番。”

转念又想道:“不行!我已和阿茵、小容订了白首之盟,如何能在行将成亲以前,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

这个反驳的理由,十分软弱无力。只因在那个时候,社会上的道德观念,对男人十分纵容。甚至娶亲之时,连陪嫁的丫头也变成了丈夫所有之物。换言之,男人完全不负贞操的责任。只要对象不损阴德,即可公然为之。

薛陵总算与凡俗之人不同,所以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齐茵和韦小容。但事实上这个想法太软弱无力了。

他伸手搂住徐小芸的纤腰,顿时那温暖的红唇,已印到他的嘴上。而此时徐小芸的身躯,在他怀中扭来扭去,更加刺激诱人。

薛陵浅□辄止,抬起头来,说道:“我忽然想到了阿章。”

徐小芸道:“别想他,也别想将来。”

薛陵道:“不想阿章还合道理,因为我已瞧出你已经变了。”

徐小芸道:“是的!你使我变了心。”

薛陵道:“但不想将来如何使得?我们已不能再耽搁了。”

徐小芸笑道:“时间有的是,如果你不决意冒充阿章,情形自然不同,那时我们就不能逗留此地了。”

她停歇一下,设法使薛陵躺在草地上,而她则像蛇一般缠住他,又道:“此刻你对我太重要了,我要留下一个永远忘不了的人,但并不是憎恨。”

薛陵叹一口气,还没有决定怎样做。

徐小芸道:“别叹气!我自知是残花败柳之身,不能与你匹配。因此,我将来如若恢复了自由之身,我决不会缠扰你。”

薛陵道:“这就是你说的别想将来的意思么?”

徐小芸突然无力地瘫伏在他身上,深深叹息一声,说道:“这只是令人心碎的一半而已薛陵大讶道:“还有一半是什么?”

徐小芸道:“那就是我一回去之后,就须向三老爷报到,禀告经过情形。他考核过了,将传我本山心法绝艺,使我得以胜任护法之职。”

薛陵不明白地眨眨眼睛,只听她接着道:“我报到之时,定必应召入窟过夜,也就是说,不久我就得被这冷酷无情的恶魔再蹂躏一夜,唉!这填是羞愧痛苦之事。”

薛陵道:“这就是你不想将来的另一半原因了?”

徐小芸道:“你以为还不够么?我现在这般憎恨三老爷,也有过数次经验,但你猜怎样?我到时还是那般衷心地奉承取悦他,心中甘愿他获得快乐。”

薛陵突然道:“等一等,这点很奇怪,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如何能使你变成如此?一定是另有奥妙在内。”

他沉吟一下,问道:“你每次在他寝宫中都会吃喝点什么吧?”

徐小芸摇头道:“没有呀!中间或者喝一点酒,但那已经是在事后了。”她双颊飞起了红晕,含娇带羞,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接着又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那已经在发生了关系之后了。”

薛陵被她蛇一般的身躯,缠得五内无主,情欲之心大炽,他本想用别的事情打消这股欲念,但不巧的是他们选择的话题,偏又是这等使人血脉贲张的淫亵之事,这犹如扬汤止沸,火上加油,不能收到分心消欲的功效,乃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不过薛陵尽管是欲火焚身,已失去控制之力,但日下却还未采取行动。这是因为他一向有贯澈到底的习惯,一定要把眼下所谈之事,谈论下去,直至告一段落,这才轮到解决欲火这一宗。

他沉吟一下,说道:“我深信你一定是受药物所影响,连心神情绪皆受支配,方会有如此奇异的现象。据我所知,爱与恨只是一线之隔。”

徐小芸见他说得十分郑重和认真,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也用心地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那百魔窟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甜香,使人觉得很舒服。不过我却不怀疑这股甜香乃是能使人改变心情的药物。”

薛陵讶道:“何以见得呢?”

徐小芸道:“任何药物,如果能令人心智受到影响,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征象发生,例如昏眩一阵或是什么的。而这股甜香却没有这等现象,正如一般人爱用的香料那样,只令人觉得舒服而已。”

薛陵却欢然笑道:“是了!这就是那厮的手段了,你对药物之道虽是懂得不少,但万孽法师不是普遍的法则所能限制的人物。”

他的思想触悟及另外一些问题,使他的欲火顿时大大降低,几乎出手把这怀中的美女推开。

徐小芸一点也不知道,鼻孔中发出情欲的“唔唔”声,身子在他怀中扭动磨擦,流露出饥渴的神态。

薛陵双臂微一用力,把她抱紧,反而使她不能胡乱动手。

他心中想道:“这真是大糟特糟之事,那个三老爷分明是藉这具有化恨为爱的异香魔力,考察属下一切隐秘心事。例如徐小芸,她以前没有任何反叛之事,当然也就无事发生。

但日下她遇见了我,所谋又是覆灭万恶派之事。那么今晚她在那三老爷怀中之时,会不会把详情和盘托出呢?”

这个疑问的答案几乎是肯定的,由于关系太过重大,直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慨,因是之故,薛陵满腔欲火,已化为乌有。

但他又知道假如自己推开了她,则她受的刺激太甚,可能立刻变成了首先反对他的敌人了。

这等现象,原是人生中常见的,爱恨恩仇,往往夹缠不清,全在乎当时一念之间,实是不定为奇。

薛陵出道的时间不算多,但他此生所经历之事,却是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休想比拟。因此他已可以算得是人生经验极为丰富的人了。

他一时想不出妥善之法,顿时泛起了满腔杀机,心想:假如杀死了此女,则一切秘密都不虞泄漏了。

徐小芸嗲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薛陵道:“我在寻思那三老爷的问题。”

这时天色已暗淡下来,四周景物,已很模糊。不知何处突然吹来一阵劲风,竟然甚是寒冷。

徐小芸打个寒噤,道:“天黑啦?”

薛陵道:“奇怪?早先偶有微风,也极是炎热,何以这刻的一阵风,居然挟着侵肤的寒意呢?”

徐小芸道:“这儿就是如此,一到晚上,就变得甚是寒冷,尤其是白天在这儿待过之人,晚上便感到奇寒难当。”

薛陵还是考虑着要不要杀死她的问题,假如不是此举尚有破绽,他就无须如此伤脑筋了这破绽出在阿章身上,因为大洪炉的人一旦发现徐小芸的尸体,以及黄忍这般情形,定必展开侦查。

他们当然毫不费力就查出徐小芸最后的一次“情关”,对象是阿章。因而往那罪恶城再查。

阿章虽是藏匿起来,可是在对方搜索之下,不须多久就被搜出无疑,然后一切情形,都将由阿章口中泄漏。

故此他如若下手杀死徐小芸,定须连阿章也一同击杀,方能保持秘密。这件事虽然得费一点手脚,但在一些魔头凶人来说,仍是轻而易学之事。而在薛陵而言,却是十分难以做到这便是正邪的分野界线,薛陵身为当世大侠,岂能以一己的利益,加害阿章那等无辜之人?

他深思一下,认定此路不通,便改弦易辙,另从别的途径着手。

幸而这刻徐小芸的热情欲火,似是因气温转寒之故,而迅速的减退了,不再饥渴地挑逗他。

薛陵道:“你可知道,当你走进百魔窟中,一受异香魔力所制,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一切秘密都说出来么?”

徐小芸吃了一惊,道:“是啊!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过。”

她娇躯一震,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望住薛陵。以她所受的训练,心中第一个反应是薛陵必定会杀她以灭口,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因此她十分惊恐,然而从对方的眼中,却窥察不到一点杀机。她顿时迷惑起来,不知他打什么主意?

薛陵缓缓道:“我们必须设法使他魔窟内的异香失去功效,你心神不受制,就不会泄露秘密了。”

徐小芸道:“我们跟本不知是不是那股异香作怪,有什么法子可以抵拒?”

薛陵道:“总该有法子可想才对,因为这洪炉秘区数十年来,从未被外人侵入。因此之故,这些布置不致于太厉害,加上他的疏忽,这里面必定有隙可乘。”

徐小芸一听果然很有道理,凝眸想了一会,说道:“假定三老爷的百魔窟中,真是那股异香作怪,那么他除非是体质异于常人,天生有抗药的能力,如若不然,他自家也得使用药物。”

薛陵道:“这话很有见地,如果他自己也得用药防御,则这股异香不可能是昼夜皆有。

徐小芸道:“是呀!他不嫌麻烦么?何况这百魔窟之外,还有数重守卫,如非奉召,谁也不能擅入那百魔窟一步。”

薛陵笑一笑,道:“你看,这就是百魔窟不会是昼夜皆有异香的证明了,如若有那异香,具有这等魔力,则窟外何须还设下数重守卫呢?”

这话听起来固然不错,然而终究只是理论,一切都得等实行过,方能知晓。

徐小芸道:“就算那具有魔力的异香,是在有人奉召之时才施放的,但我既是奉召而去,当然得设法预防这一关了。”。

薛陵道:“以我想来,那斯一定不会很小心,而这一阵异香,想是片刻之久而已,你认为以闭气的功夫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

徐小芸道:“我不知道。”

薛陵道:“我又想到一件事不可不防,那便是中了异香药力之时,会有什么异状?你对此一无所知,最易露出马脚。”

徐小芸轻轻道:“还有一点,那就是与他交欢之时,我如果还是神智清明,一定会无意中流露出恨意。”

薛陵矍然道:“对的!得想法子防止他碰你。”

他想了一会,叹口气,道:“如果你是普通的女孩子,还可以装病,但………”

徐小芸忽然露出喜色,道:“行啦,我只要诈说我………”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以为对方必能明白。

谁知薛陵根本就不懂得,睁大双眼,道:“诈说什么?你有深厚的武功底子,岂能诈病?”

徐小芸道:“那不是病,唉!你不懂么?我们女人每个月都有一次麻烦。”

薛陵至此方始醒悟,不过在细节上还是须得加以研究,当下问道:“你如何使对方知道呢?”

徐小芸道:“每次入窟以前,我都得在外面的一个房间内,脱去衣服。但如果是有了麻烦,当然不必脱衣了,而那样三老爷也早就心中有数了。”

薛陵灵机一动,说道:“你可有办法找个女孩子陪你一道前去?假定你自知不能服侍那恶魔,因而找一个人代替,以免那厮临时落空,心中不欢。这理由也勉强过得去。”

徐小芸道:“行啦!就这么办。”

她被阵阵冷风吹得直抖,薛陵虽然设法以自己身体温暖她,但看来并没有用处,不觉替她耽心起来。

徐小芸道:“我们只好冒险地往前走,过了这大洪炉外面的禁圈地带,就不会寒冷了。

薛陵记起了”地心宫”的往事,觉得很相似,越往核心,就越发正常。

徐小芸跳起身,不住的跃动,以保持温暖,一面向薛陵说道:“来吧,你且看看他中了法水药力之后,变成什么样子,将来你也得学他。”

他们走过去,但见黄忍像木头一般坐看不动。

徐小芸道:“黄忍!把衣服穿上。”

她声音中含着命令的意味,黄忍果然过去找到衣服,穿着舒齐。

徐小芸低声道:“你看见了没有?他早先双臂皆断,奇疼难当,但那法水药力一行遍了,顿时不感疼痛,生似从未折断一般,那里面的奴隶,不管多么疲累,只要一喝了法水,就恢复精力。假使驱策过度,随时会突然死亡。”

薛陵点点头,道:“那么他们每天的工作一定很苦的了?”

徐小芸道:“比牛马还辛苦得多了,这儿有数百奴隶,整天推动许多轮轴,日夜不停,这些轮轴又有一些齿轮衔接,整个不停,我们都不知是何缘故?”

薛陵道:“我也不明白,但只要看过实地景象,回去问一个人,必定知道其中的隐密,我还得知道你凭什么使唤得动黄忍?”

徐小芸道:“只要口气中有命令的意味就行了,大凡饮过清水之人,脑子都坏了,不会思想,只会接受命令。”

薛陵道:“原来如此,那么当我假装是奴隶之时,任何人以命令的口气差我办事,我都得去做,对不对?”

徐小芸眉宇间泛起了忧色,道:“是的!这一点最令我担忧了。”

薛陵道:“咱们边走边谈吧,其实你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徐小芸道:“我不担心你别的,譬如你夜间悄悄溜掉,没有人会追究,因为在那一区有许多无底坑洞,时时有奴隶掉下去,尸骨无存,这是常见之事,不足为奇。”

薛陵道:“照你这样说,反而是当我做工之时,你觉得很担心了,我身子也算强壮,若一点不要紧。”

徐小芸在紧张之中,也不由得哧地一笑,道:“你是当世的大侠,武功深不可测,那些劳役虽是沉重辛苦,自是难不倒你,我担心的是两件事。”

薛陵道:“那两件事呢?”

徐小芸加快脚步,却没有立刻回答。

薛陵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徐小芸才道:“第一点是饮食方面,你总不能整天流汗用力,而又不饮不食吧?”

薛陵道:“当然可以啦,我曾经几个月不饮不食,何足为奇,不过那只是在不消耗气力的倩形之下,方能办到,因此,我捱一两天没有问题,长久自是不可能,你到晚上夜静之时,拿点食物和水给我就行啦?”

徐小芸道:“那儿没有晚上夜静之时,不过虽是如此,我仍然可以弄点食物和水给你。

薛陵道:“那么第二点呢?”

徐小芸道:“第二点比较困难了,你知道在那大洪炉这一区之内,有多少女人,像我这种身份的,就有十几二十人,另外还有一些别的身份的,加上偶然巡视到本区的妃子和公主们。”

薛陵道:“她们会怎么样?”

徐小芸道:“老山主的妃子和公主们,难得看上奴隶,这倒还不打紧,不过一旦被她们看上了,那就麻烦啦,凡是与她们合体交欢后,无不事后就马上死亡。”

薛陵道:“那么像黄忍这等身份,她们如是看上了,便当如何?”

徐小芸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因为从未发生过呢,我只知当她们想男人之时,三老爷自会派人去找合适的给她们。”

她略略一停,又道:“但本区那些女人们,便不同了,她们每当一个新的奴隶来时,都很有兴趣,因为那时候这个奴隶除了呆头呆脑之外,别的方面都很好,身体强健,又干净好看,等到服劳役之时,那就蓬首垢面,满身尘污臭汗,也不够健壮。”

薛陵点点头,道:“假如到那个地步,我只好应付应付她们。”

他话声中含有一种异常的坚毅意味,使人一听而知,他乃是当如一件工作,他只是为了完成大业,所以作此牺牲,毫不畏惧,也不含别的意味在内。

徐小芸但觉这个英俊而又有本事的男人,实是与众不同,任何艰险危难,都决计不能阻止他。

她心中充满了倾慕敬佩之情,当下道:“这一点,我或者还可以帮你一点忙,但如果实在到了无能为力之时,你别怪我才好。”

薛陵道:“你肯全力帮助我,至为冒险,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敢怨怪你,我走了之后,你自家小心保重,等我扫平此山,你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他诚恳真挚的表情和声音,使人不能不信。

徐小芸透一口气,好像全身都放松了许多,说道:“唉!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真是多么舒服的事啊!”

薛陵没有插口,却感到此地的气温似乎已不寒冷了。

徐小芸又道:“我从前内心一直是那么孤独,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虽然也有过很要好的姊妹,但到头来不免发生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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