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了两日,都无事故发生,第三天的上午,金明池方在打坐运功,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落叶般的微响。

他大吃一惊,忖道:“这分明是武功极高之人的脚步落地声,此人居然能当我静坐之时,迫到如此切近,方始让我发觉,单论这一身轻功,就可知举世罕有匹俦。”

当即依照预计,往床上一倒,作出打盹之态。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响声。

金明池只睁开一只眼睛望去,但见门口站看一个身穿黑长袍的人,头戴方巾,却蒙住了面孔。

因此,他只能从体型上略略推想来人必非老迈之人,至于其他如像貌神态等等,都无从得知。

他旋即闭上眼睛,露出十分颓废灰心之状,那黑袍蒙面人双目如刀,锐利地凝视他许久,才冷冷的道:“夏侯空,你知道我是谁么?”

金明池想道:“糟糕!假如他们本是相识,这场戏就没得演了。”

因为他只须一开口,单是声音,就足以拆破了戏法,于是他装着没有听见,理都不理。

黑袍蒙面人又道:“这样说来,纪香琼当真是死了,不然的话,金明池焉肯让你活着?”

金明池仍然不理睬他,只听他接着说道:“看你这副神情,敢是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你出身于本派,当必记得本派加何对付叛徒的。”

金明池哼了一声,又睁开一只眼,盯他一下。

那黑袍人道:“我一动手,你就求饶也来不及了,但当然我不会轻易出手,因为闻说你才智过人,焉有想不到本派之人找上门来之理,以是之故,你一定有速死之道。”

金明池一听此言,得知他从前末见过夏侯空,顿时宽心大放,慢慢的坐起了身子,伸手取出一个纸包,冷笑道:“可惜不是那老家伙亲自前来。”

黑袍人双目如炬,盯看他手中纸包,口中道:“这有什么可惜的?”

金明池扬一扬手中纸包,道:“这就是我的答覆了,但他既然自己不来,我便全无活命的机会。”

黑袍人道:“这纸包之内是什么物事?”

金明池道:“一件百年罕见的宝物,只有老家伙亲自前来,才深知价值之大、远过于杀死我夏侯空,换言之,他定肯因此宝而饶我一命。”

黑袍人道:“你这话说得真有见地,不错,我全不把任何宝物放在眼中,定要取你性命之后,回去交差。”

金明池道:“我也猜你必是如此,所以对付你的话,手段又不相同,你可想先听一听么?”

黑袍人道:“听一听又有何妨,反正你决不是使的缓兵之计,不过,假如你手中之物,真是宝贝,则我杀死你之后,仍然可以取走,何须谈什么条件?”

金明池道:“唉!你想得太简单了,这宗宝物极易毁去,所以你一动的话,我先毁宝再说,如是老家伙在此,决计不肯冒这个险。”

黑袍人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话,你今日也难逃一死。”

金明池冷笑一声,道。“笑话!现在你仔细听着,这种纸包我共有两个,一是稀世重宝,一是威力绝强的火器,这火器一碰即炸,十丈之内,无有生还之人,你武功就算比老家伙强一倍,也休想逃得掉。”

他迅即把纸包放在床上,举掌按覆其上,只要一掌拍落,大概就可以使之发生爆炸。

黑袍人倏地跃出甚远,动作如电,疾逾鬼魅。

金明池哈哈笑道:“好没胆子之人,一吓就退,假如这话不是真的,你岂不是大大上当了?”

黑袍人冷笑道:“我何必冒这个险,反正你决计逃不出我的掌心。”

金明池道:“咱们一同前赴阴曹,在我来说,很是划算,不过,我目下还不想与你同归于尽,这是因为我还不服气你的武功,等到证明你比我还强之时,我才施展这手段不迟。”

黑袍人道:“你不信就试一试。”

金明池道:“你最擅长什么武功?”

黑袍人道:“我但须用一双空手,任你用什么兵器,也能轻易取你性命。”

金明池道:“这也不见得,我这两日参悟了不少最上乘的刀招,那是金明池传授给我的,到时,只怕你反被我杀死。”

黑袍人道:“那么你何妨出手试上一试?”

金明池道:“当然要试,今日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托地跳起身,拿着纸包,同对方扑去,还作出要把纸包往地上扔去之态。

黑袍人骇然而退,因为他牢牢记住万孽法师嘱咐之言。

那万孽法师向他说过:“假如纪香琼当真已死,则夏侯空一定不想活了,这时,你得提防他使出同归于尽的毒手。”

所以他赶紧退让,生怕他手中之物,真是炸力强绝的火器。

金明池嘲声道:“你真是儒夫。”

口中连连发出轻蔑的笑声,举步走出房外。

他一直奔到后园,那黑袍人遥遥跟随,毫不因对方嘲笑而动怒。

金明池奔到墓边,先把入口石板掀开,这才转身走下山丘,在墓前跪拜过,起身时,突然把纸包用力扔在地上。

那黑袍人看得真切,但见纸包一落地,竟没有半点声响火光,这才知道受骗,气得疾扑过去。

金明池左手不知何时又摸出一个纸包,作势欲扔。黑袍人如响斯应,立时改进为退,一下子又退出三四丈以外。

金明池高声道:“阿琼,我略施小计,就能从从容容到此与你拜别,现在我要仗着金明池所传的无敌佛刀,舆此子一战,望你芳魂暗暗护佑,胜此强敌。”

黑袍人冷冷道:“就算纪香琼阴魂出现,你也休想活得成。”

金明池呸一声,吐口唾沫,道:“休得口出大言,假如她芳魂显灵,非把你恶胆骇破不可。”

说时,突然也把纸包扔在地上,毫无动静。

黑袍人见他又戏弄了自己一次,欺人太甚,怒喝一声,闪电般扑上,霎时已迫到切近。

金明池冷冷笑道:“孩子,你得小心点,我从金明池那儿学来的刀法,不比寻常,说不定你反而死在我刀下。”

黑袍人眼中闪出凶毒的光芒,挥掌便劈,掌风一出,狂风动卷,内力之强,实在十分惊人。

金明池心头一惊,忖道:“想我金明池出道不久,已会尽天下高手,但还没有一人的功力比得上这,看来阿琼的警告,一点不错,此人已炼成了无敌神手,而我的无敌佛刀,却还未至功行圆满之境,今日之战,只怕难以获胜了。”

心念电转之际,已自挥刀迎敌。刀光划处,寒芒暴射,黑袍人口中惊忆一声,掌势突变但见他拳打脚踢,忽掌忽指,擒拿劈捣,变幻无方,可是却十分稳健,全然不似开始之时那般大意。

金明池挥刀封架,有攻有守,看上去,两人竟是势均力敌,暂时很难分得出胜败。

双方激斗了四十余招,手法越斗越奇,身形越转越急,到后来,兔起鹊落,人影相逐,根本已难分辨形貌。

又斗了数十招,形势忽然缓和下来,双方每一招。一式,都显得十分慎重,不再是急攻迅斗。

虽然速度减缓了许多,可是其闲凶险激烈的程度,却有增无灭,战圈四周数丈之内,劲风鼓汤,不时发出呼啸之声,入耳惊心。

金明池心知久战下去,于自己是有害无利,唯有希望在往后的一百招之内,找到敌人空隙破绽,一举毙敌取胜。

因此他厉喝道:“我这几手得自金明池的刀法如何,可惜他已经走了,不然的话,由他出手,准可以收拾了你。”

黑袍人嘿嘿冷笑,过了一会,才道:。“你用不看再装佯了,你就是金明池无疑,这一路无敌佛刀,果然有点气候,假如功行再深一些,本人就难有取胜的机会了。”

金明池被他一口揭破,晓得再想用此计激得他行险求胜,已是休想,当下不再开口,全心全意的对付强敌。

他胜在阅历丰富,上阵交锋的经验极多,每每能找到对方手法稚嫩之处,加以迫攻。

因此直到此时,他不但未显败象,还能够时有佳作,往往迫得对方连连后退,以避其锋然而又斗了一百招之后,黑袍人的招数越打越显威力,那阵阵潜劲内力,渐见沉重。

这正是无敌神手最厉害之处,要知这一门绝艺,也是由两种绝技合成,一是轩辕七式,一是乐印。

这两种绝世奇功,施展之时,有相辅相成之妙,乐印完全是一种神功力量,能使轩辕七式益颗神奇奥妙。

而轩辕七式,却又能增强涅乐印的威力。

两者相辅之下,如水涨船高,难以抑遏。

金明池假如不是以无敌佛刀应战,因而先天上不曾吃亏。若是以别的绝技应付的话,早就被对方的压力,迫得全无出招之力了。饶是如此,金明池由于功行较浅,已渐渐被对方的潜劲、内力,压得刀法不能挥酒自如。

这自然是已分出了高下,生死胜败的结局,只是迟早之事,金明池心知不妙,突然间:

运聚起全身功力,振腕挥刀,喇喇喇连攻三招。

黑袍人算然不必冒险与他硬拚,当下略略灭轻压力,退后一点,金明池趁这机会,跃出战圈。

黑袍人不但不着急,反而狞笑一声,催动掌力,追击敌人。敢情这一门神功,实在奇奥无比,一旦形成了一股势道劲力,敌人纵是逃出战圈外,也难当他催动全力,衔尾隔空遥击之威。

金明池向墓顶奔去,黑袍人在后追赶,口中突然大喝一声,双掌齐齐推出,顿时一股强大绝伦,无坚不摧的掌力,呼啸而出,直向金明池后背击去。

金明池脚程再快,也快不过对方这一股神功掌力。

若是回刀抵挡,则敌人势道已经贯足,有无坚不摧之威,他刀法、功行再精纯十倍,也无法抵御。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明池身于一矮,突然间陷入地中,那股掌力,呼一声,打他头顶掠过。

数丈外的一棵古树,“碰卜”大响一声,顿时碎裂断折,枝叶横飞,发出一片嘈响。

但金明池已安然的躲在地底,头上的石板,已经盖严。

不但如此,载着他的那具木棺,这刻迅快、滑动,移到别处,机括弹簧发出一片轧轧响声,可知这个入口,已被不少石板封住。

他坐在棺木之内,连连喘息,眼前一片漆黑,任什么都瞧不见,过了一阵,棺木已停止不动,却已移到了七八丈之远。

金明池取出火摺,点燃后,转眼四看,发觉自己竟是处身于一间颇为宽大的石室之中。

在他旁边另有一具石棺,此外,四周有不少木架和箱子,架上堆满了许多东西,木箱外则贴着纸签,写明物品名称。

他一瞥之下,已瞧见其中几箱是纸张、蜡烛、干果、菜叶等杂物,可见得此地贮存之物。

,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生活上一切需要,都可以不暇外求。

他跨出棺外,弄了几根腊烛点上,一室皆明。

之后,他开始察看那具石棺。

但见棺身悬空架在一根石轴上,依夏侯空的话,但须旋转右棺,即有门户出现,可以出去。

弊内当然是纪香琼的体了,他呆呆望了一阵,才向四下打量。

他首先找到在角落一个水槽,壁上一个小洞,以木栓堵塞看,一望而知,这就是夏侯空提到的泉水了。

他想了一想,决定先静坐一会,才饮点泉水。

目前不能生火烧水泡茶,因为对方还在上面找寻入墓之道,如若有姻冒出,他起码晓得他还在墓中,又可以堵死出气孔。

假如他忍熬三五日之后,始行举火,则对方当已认为他从道逃走了,四出搜索而不会还留在墓地。

他先把烛火一一吹熄,然后在棺中盘膝打坐,早先的一战,当真是他平生得未曾有的恶斗,耗去真力极多。

以是之故,他这一次打坐,竟到了次日早晨才回醒。

石室中虽然十分黑暗,但他的目力强极,仍然可以把四周的景象,看出一个大概轮廓。

他走到水槽边,拔开壁上的木塞,一股清泉,溅射在水槽中。

这个水槽相当巨大,金明池暗念,定须在此地藏上三五个月之久,苦修无敌佛刀,所以立意把水槽注满清水,加以洗涤,以后便可以贮水应用。

也不知等了多久,水槽已满溢了,忽听咋擦一声,生似是此槽下陷了数寸。

金明池方自惊奇,联想到是不是地质松软,承重不住石槽盛满水的重量?这可不是开玩笑之事,是以立刻伸手去摸地面。

那知地质十分坚硬,看来加上一百个石槽,也不会下陷,金明池心中大感狐疑,便去拿了几支腊烛,一一点燃,分置四角。

石室中一片通明,他正要开始查看全室的地面,突然间,发觉石槽右侧数丈外的地上,一方石板已翻转起来,露出一个洞穴。

他记得这儿并没有这样于竖立约石板,心知有异,持烛过去走一瞧,洞穴之内,竟有一只方形朱漆的铁箱,大约是一尺见方,半月厚。

箱面贴看一张白纸,士写:“夫君金明池启阅”七个字,一望而知,乃是纪香琼手笔。

金明池心知一定大有文章,登时又紧张、又兴奋,反而呆立不动。

饼了一会,金明池才定下心神,取出铁盒,在烛光之下,揭开盒盖。

但见盒中盛放了不少东西,却都是零零星星的杂物,有书信、药瓶、金针、小爸剪和小刀等等。

他先拆开书信,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楞楞阅看。

但见信上写道:“夫君可依下列各条施为,妾可复活。但如是妾下葬后二百日以上,方见此函,则纵有灵药妙术,亦难返魂矣。”

底下就是开列着如何如何施救,其中包括得有金针刺穴,割肉剪脉以放血等手术在内。

金明池又惊又喜,想道:“她说过再世与我结为夫妻,目下她已死过,果然不假,但假如我是二百天以后才抵达此地,又或是夏侯空自杀殉情,坟墓入口已开,则她便将永埋地底了,想想也真够危险的。

这些意外,实是大有可能发生。因此,纪香琼所冒之险,真有如死了许多次一般。

换言之,在纪香琼心理上,她所冒的许多险,乃是含有负疚报答夏侯空之意,使自己良心得到安慰。

金明池把施救步骤看了又看,记得烂熟,自知决计再也不会弄错,这才开始动手。饶他金明池功力高强,胆力过人,但这等关乎纪香琼生死大事,加以细腻精巧的手术,繁复的施药步骤,直是弄得他出了一身大汗,才算是大功告成。

那支金针还插在纪香琼咽喉要穴之处,她的面色除了有点腊黄,并且显得比从前瘦了一点之外,看来仍然与生时差不多。

金明池挺直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抹去额脸上的汗水,双目一直凝视看这个美女。

她的才慧,虽然冠绝古今,无人可与之匹俦,但目下她却全无知觉,虽有千谋万计,亦不能施展。

假如她从此长离人间,莫说这青春红颜,殊堪惋惜,更令人遗憾的,却是她那绝世才华和满腹的学间。

金明池歇了一会,脑子里反覆寻思他刚才施术时的步骤,有没有任何错失,想了好多遍,才敢确定,并无错误。

要知,这一点异常的重要,日下他只须一拔起那支金针,纪香琼是否能够复生,立时判决。假如他半点错误都没有,则金针一起,纪香琼登时恢复知觉,心跳血行,一切器具都回复了机能。

假如他在施救之时,犯有任何错误,目下如是记忆起来,则尚有补救之法,这补救之法,完全记载在信末。所以他回想施救手续之举,十分重要,倘若犯了错误而想不起来,则金针一拔,顿时芳魂杳杳,无法召唤。

金明池到底不比寻常之人,想来想去,确定不误之后,立时下了决心,伸手捏住金针:

轻轻拔了起来。这一刹那间,是他平甚感到最紧张的时刻,他被迫得屏住呼吸,凝目望住石棺中的美女霎时间,纪杳琼开始生出变化,但见她面色渐渐红润,口鼻间也开始作轻微的呼吸,体温也逐渐升高。

金明池注意看她种种变化,他虽然知道,这一切现象都显得很正常,但他仍然未敢放怀欢休。

必须等到纪香琼完全恢复,睁开双眼,他方敢确定她业已返魂复活。但这一段时间,可比拔起金针的一刹那,长得多了,他咬紧牙关,极力抑制住内心情绪的波动,努力忍耐等候。

过了不知多久,纪香琼忽然长长的透一口气,睁开双眼,她的胖子虽然这么久不曾活动,但仍然乌亮灵活和可爱,又充满了智慧的光芒。金明池柔声道:“阿琼,你这一觉睡得真够长久的了,现在觉得怎样?”

纪香琼笑一笑,道:“我全身酸麻不堪,你能不能把我抱起来,过一会再让我活动活动?”

金明池至此,才爆发出内心的欢愉,狂喜难禁地伸手入棺,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开始吻她。

两人都有看恍如隔世之感,霎时间,一切都遗忘了,陶醉在情浓如蜜的长吻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

良久良久,金明池才放松了她,道:“你饿不饿?”

纪香琼笑道:“不饿,一切经过情形如何?”

金明池道:“一如你所预测,我及时到了,化装为夏侯空,让他冒充我而离开这儿,然后,万恶派一个炼成无敌神手的黑袍蒙面人出现,迫得我往墓中躲避。”

只消几句话,等如已把一切情形都交代清楚了,纪香琼间明准确的时间,沉思了片刻,才道:“你一路来时,可曾打听过薛陵、齐茵等人的消息?”

金明池在石墩上落座,把她放在怀中,道:“你总是这个样子,一味为人操心。”

他不悦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接着说道:“他们的情形有好有坏,好的是金浮图已经开启,千百种绝艺,业已流传人间,这是齐茵、方锡他们干的,至于薛…………”

他故意不说下去,瞧瞧纪香琼怎么办。

纪香琼道:“阿陵一定是突然失躁了,对不对?”

金明池讶道:“你如何知道的?”

纪香琼道:“我随便猜的,其实,我早就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不过其后我瞧阿陵和阿茵还有方锡等数人的武功,实是非同小可,假如联手出斗的话,世上也难有匹敌之人,所以我想想也就放心了,谁知终还是不免于这等结果………”她停顿一下,又道:“但奇怪的是连阿陵既也未能自保,则阿茵她们如何能顺利开启金浮图呢?”

金明池笑道:“你也有猜不出来的一天么?”

纪香琼心想:“我若是耐心慢慢推算,总想得出其中道理。”

但口中却应道:“假如我无事不通,只怕这一回就无法复活了。”

金明池果然认为很对,道:“好!我告诉你。”

当即把打听到有关薛陵如何意志消沉,后来被韦融劫走。齐茵等人如何开启金浮图,中间发生了十方大师以及万恶派高手袁怪叟阻挠之事,详细说出。

他最后问道:“你虽是猜测不出内情,但口气之中,倒像是早就知道有韦融和十方大师阻挠这等情事,究竟在那一点看出来的?”

纪香琼笑一笑,道:“这道理很显而易见,假如金浮图一向无人看守,则以我中原之大,人才之多,不难找到技艺高明的锁匠,前往弄开金浮图上的门,但居然一直没有这等情形发生,可见得事实上有人暗中守护,大概就是十方大师或韦融如此身手之流,他们暗中使锁匠不能工作:自是轻而易举之事,旁人亦无法警觉,因是之故,多少年来,金浮图屹立于大雪山中,安然无恙。”她停下来吸一口气,又道:“那十方大师和韦融,一定和天痴翁或圆树大师很有渊源,所以他们身怀绝艺,毫不奇怪,你说是也不是?”

金明池道:“这等推论,点破了十分显浅,但事实上除了你之外,天下无人想得到,依我看来,你似是一点也不担忧薛陵的安危呢!”

纪香玟道:“我告诉你吧,薛陵有桃花照命,天生会有许多女孩子处处帮助他,逢凶化吉,遇险呈祥,这是在相法和生辰八字的命理上,可以算出他不曾遇害。另一方面,在事实上来说,假如阿陵乃是在武功最强之时,遭敌所擒,则他的生命便大有危险,此是刚则易折的道理,古今不移,但他在消沉衰颓之时,被敌人抢走,情势大不相同,虽然说不出什么具体理由,但你这刻心中已感到他果然不会遇害,这就是我的理由了。”

金明池道:“佩服!佩服!真是高论,但他到底有何遭遇呢?”

纪香琼笑一笑,道:“别猛送高帽子给我啦,我们也该讨论讨论你修习无敌佛刀之事了,你自己觉得这一年的进境如何?”A金明池道:“论到刀法,我当然已是精熟不过,其中微妙忧化,无有不能参悟的。”

纪香琼以诱导式的谈话,帮助他发掘出困难所在,以便设法补救。

她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打不过那万孽法师派来的高手?”

金明池道:“我们双方招数之间,谁也克制不了谁,但他功力竟比我深厚,是以久战之下,我就渐落下风了。”

纪香琼道:“原来问题是出在功力之上,但我仍感到不解的是,你在未修习无敌佛刀以前,本已功力深厚,连朱公明这等人物。也未能强过了你,可见得万孽法师的武功心法,还此不上你师门绝艺,朱公明以数十载苦修之功,才能勉强抵敌得住,假如双方同时开始修习武功,则双方相去之悬殊,不问可知。”

她停歇一下,又遭:“既然如此,则万孽法师这个新近训练成功的高手,时间有限,其功力成就应该此不上你才对,然而事实上却不然,这是什么缘故?”

金明池道:“这也不难解释,要知这无敌佛刀岌当中,也有修习内功的心法,而且必须把这门心法修习至有所成就之时,方能施展自知,尤其是在最精微奥妙的变化运用之时,更非这等心法不可,我原有的功力,当然大有用处,可是对方如是一开始就修习岌中的内功心法,纵然直接拚斗内力,赢不过我,但在施展手法之时,却能相辅相成,越战越勇,终能克敌制胜,这便是无敌二字的由来了。”

他想了一想,又道:“当然修习这岌中的心法之人,由于别辟蹊径,进境也特别神速,比较起来,还是从头学起之人占便宜得多了。”

纪香琼道:“那么下一回你再碰上那,能不能设法直接拚斗内力,不让他有施展无敌神手的机会?”

金明池摇头道:“不可能,我如要胜他,唯有从自己身上做功夫,假如我能达到某一种境界,则可兴对方互相抵消,谁也赢不了谁,这时,我原来的师门绝艺和功力,就可以发挥妙用,把他击败。”

纪香琼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要修习到这种境界,并非很难之事,但何以你办不到呢,这其中必有某种障碍在内,我们设法消除了,就可以达成心愿啦!”

金明池沉吟道:“说来不难,但我可能须得耗费毕生时间,才能达到此一境界,但也可能在今天就能突破障碍,我想,也许是我天性喜变,不能十分专心之故。”

纪杳琼笑道:“对武功不要紧,可别对我不专一。”

金明池道:“你算是白担心了,我对你已是情根深种,永不变易,而且,我这一年来,才晓得什么是真爱,以前有些感情,只不过是一种虚荣和冲动而已。”

纪香琼笑一笑,道:“我看得出来,假如不是如此,怎能使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抛下练成的绝世奇功而来探望我呢?”

她停顿一下,寻思半晌,才道:“你且把那无敌佛刀的内功心法念诵给我听听,当然我也得学会一点,不然的话,岂不波别人瞧低了我?”

金明池自无异议,便把心法背诵出来。

纪杏琼听过一遍,道:“行啦!我已记住了,我虽然本身武功不行,但却能完全体会这等最上乘的内功心法奥旨。”

金明池道:“你可曾参悟出什么没有?”

纪香琼点点头,道:“我已明白啦,这一门绝艺,你此生恐难有得大成就的机会,这原因简单不过,那就是这一门刀法,虽是无敌,却以”慈悲“之念为基础。”

金明池一楞,道:“若是慈悲为怀,如何能制胜杀敌,只怕任何人也难以成功。”

纪香琼领首道:“正是如此,如若不然,那万孽法师派出的高手,早就能击败你,并且杀死你了。要知这二大无敌绝艺,同是圆树大师和天痢翁所创,圆树大师既是佛门高僧,自是大慈大悲的胸怀,每种绝艺之中,定有慈悲意旨在内。”

金明池道:“你不觉着自己说得太深了些么,我听不懂呢!”

纪香琼道:“咱们由头说起吧,首先要注意的是这二大无敌绝艺:其内功心法,皆含慈悲意旨。假如心性凶残之人,决计无法得到无限进境,换言之,虽然也有成就,却不是大成就,但此是内功的基础而已,若论招式,乃是荡妖降魔之物,岂能不深具雷歼霆灭之威,因是之故,慈悲为念,其实并不妨碍你诛杀敌人,但问题是假如是大仁大义之士,以救世为念心中本无杀机,亦无争强斗胜之意,则修习内功之时,进境神速,很快就可以得到某一境界的成就,并且往后还能精进不已,终于得参无上妙果,成金刚不坏之身。”

金明池至此才恍然大悟,叹道:“以你的才慧,世上大概再无疑难之事了,纵是阎王老子,见了你这等人,也得大伤脑筋。”

纪香琼笑道:“胡说八道,阎王爷伤什么脑筋?”

金明池道:“他出拘票拿人,但你有本事打他的回票,使他威信全失,这还不够伤脑筋的么?”

两人嘻哈大笑,闹了一阵,话题又转回武功上。

纪香琼道:“假如你自信有此毅力,敢向自己心魔挑战,推翻以前的一些观念成见,改成慈悲为怀,则修习这门上乘心法,必可成功,但事实上每个人最大的敌人,正是自己,如能战胜自己,天下无有敌手,已可断言。”

她这么一激,金明池顿时生出好强之心,忖道:“她的话虽是句句属实,但我金明池难道就怕了不成,况并假如无法得到寸进,将来如何应付万孽法师的手下?”

这么一想,心意已决,肃然道:“我将尽力而为,你可有如何下手的建议?”

纪香琼深心之中,大喜若狂。

因为这正是她改造这个冤家的一大成功,。她将使他气质完全变化,久而久之,便不复是冷酷毒辣,专以喜怒行事的人了。

她想了一下,道:“你先不必忙着练功,主要的是与我反覆探讨人生种种问题,总要使你衷心中相信”慈悲“乃是人生正确的途径,才有用处。”

佛家的“慈悲”,兴儒家的“恕道”殊途同归。此是人生求得真快乐的本源,如若没有了侧隐不忍之心,则纵是纸醉金迷,醇酒美人,拚命的去寻乐,其实并无“乐”之可言。

世上这种努力争权求财之人,心肠冷硬,过若奢华靡栏的日子,他们非是寻乐,而是慢性自杀。

因为事实上,他们寻求的是种种刺激而已。

所谓“真乐”,必须是酣恬满足:永不空虚才是,试问曲终人散之后,焉能不感到凄凉落寞?

纪香琼和金明池两人,畅谈终日,墓室内一切用物齐备,饮食俱全,竟无丝毫不便之感到了第三日金明池已改变了自己许多观念,这在以前,他都会嗤之以鼻,不屑一听的。

自然单单是观念的接受与改变,尚不足以认为是武功,必须真能身体力行,最少也得具有决心才行。这好比说一个英雄,他不但要有英雄的气慨和想法,有机会时还得要实行表现,这才是真的英雄。

不然的话,光在脑中想想,任何人也能成为圣贤豪杰了,这就是知行合一的道理,换言之,既知道道理,也能力行,才算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