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和尚相貌甚为威严,但皇甫维却觉得他的目光太过阴骘,好像配不上那副威严肃穆的外貌。

他装出惊讶之容,道:“大师可是叫我?”

老和尚微微颔首,锐利的眼光不停地在他面上盘旋,好像想把他的心看穿看透。皇甫维跟着又道:“大师法号怎样称呼?可许见告?”

“老僧无意,现任少林寺达摩院监院……”他微微一顿,接着道:“皇甫施主对老僧之名,也许有个耳闻!”

“当然,当然…”皇甫维衷心地道:“大师是少林三长老之一,天下谁不知道!”

无意长老微微一笑,但甚为矜持。皇甫维又接着道:“长老居然亲自离寺追来,敢问有何见教?”

老和尚道:“你不是想见敞师兄无闻么?”皇甫维点点头道:“不错!”老和尚道:

“你以前见过他没有?”

“没有!”他简短地答覆。

“那么你纵然面对着他,也认不出了?”

“当然认不出啦,长老这样问法,究竟有什么用意?”他当真被这老和尚问得心中十分糊涂。

“你知不知道他不见外客的原故?”

皇甫维更觉糊涂,摇了摇头,道:“区区怎会知道无闻长老的隐情呢?”老和尚眼光变得更加锐利,沉吟一会,道:“老僧相信你的话。假如我自认是无闻,你信不信?”

皇甫维茫然道:“我不知道信不信才好……”使眼一眨,忽然微笑道:“长老一口气把我问昏了头。我不单是被你问昏了头,其实这两三日来之事,早就把我搅糊涂了!刚才我忘了再问方丈长老那句话,我知道除了少林寺三长老这等地位的人之外,别人都不敢回答,像司空表之流,他提也不敢提。”

老和尚似是已发生兴趣,口中重重的哦一声,道:“司空施主目下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人物了,他也不敢说么?是什么问题?”

皇甫维立刻接着道:“就是关于一皇三公中的一皇……”他已瞧见对方面色微变,立刻解释道:“我知道要叫司空表说出一皇三公四个字都极为忌惮,更别说要他说出这一是三公的底细了。”

那自称无意长老的老和尚点头道:“不错,这四个人确实令人忌惮,你想知道什么?”

皇甫维听出他言中之意,已表示出凭他少林三长老的地位,并不在怕事忌惮之列,分明已中了自己激将之计,连忙问道:“我只是想知道那被封为‘一皇’的皇甫孤是怎么的一个人,是好人抑是坏人?他的武功如何?”

老和尚想了一下,道:“论起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一身集正邪两派之长而独创一格。”

老和尚又补充道:“他有没有朋友不得而知,但他的仇敌除非不会碰上他,否则一定丧命!”

皇甫维道:“他的仇敌都不能逃脱他的毒手?”

“逃脱?哼,老僧从未听过有人能抵挡得住他出手一击的。他曾经宣布过,任何人只要抵得住他出手一招,当时决不再杀害此人。”

皇甫维笑道:“长老可相信这话?”无意长老道:“这话当然不假的了,老僧未曾听过有谁逃得活命!”

“既然无人逃得活命,就算不是一击成功,也无人能加以证实,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无意长老微微一怔,道:“这一点老僧当真没有想到过!”皇甫维道:“谢谢长老了,区区还得赶在天黑前下山。”无意长老面色一沉,道“老衲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皇甫维答道:“唉,无闻长老你为何不早说呢,真是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老和尚微现紧张之容、等他把东西取出来。皇甫维突然惊觉,道:“且慢,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无闻长老?”

老和尚微怒道:“老衲不能把法号刻在额上,还有什么办法能叫你相信?”

皇甫维笑道:“区区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佛门弟子有度牒可以证明身份,不过度牒也不行,你们是师兄弟,自然有法子不告而取。”

老和尚大为震怒,冷冷道:“皇甫施主可是成心戏弄老僧么?”

话声未歇,陡然眼中精光暴射,踏前一步,当胸一掌疾劈出去。

皇甫维面对着“一是三公”中的日月星三公,也毫不畏怯,但这刻却被老和尚出手时那种凶猛绝伦的威势所慑,心头一凛,竟不知应该奋力抵御或闪避的好?就在这略一犹豫间,一股狂风暗劲当胸压到,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皇甫维猛然提一口真气,护住前胸,同时翻掌向外一拂。

只听“噼啪”大响一声,皇甫维的身形有如断线风筝,歪歪斜斜地向后侧飞去,撞在一株碗口粗的树干上,竟把那树齐腰撞断,发出一片枝断叶落之声。

他本以为那老和尚乃是少林三老之一,手底何等厉害,这一下非立刻当场毙命不可,谁知这一掌挨过之后,居然没死,仅仅觉得胸口间血气翻腾,极为难受。同时背脊因硬碰在树上,疼痛异常。

再看那老和尚,只见他面色惨白,双脚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老和尚凝立了一阵,突然向山上来路奔去,眨眼间已失去踪迹。

他这个举动反倒叫皇甫维摸不着头脑,但大敌一去,心力登时松懈,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他勉强举步向树林内走去,刚刚转到树后,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轻噫一声,忍不住悄悄从树丛缝隙中望出去,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心头为之一震。

外面这时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的中年僧人,正在家看那株断树与及地上的血迹。这和尚正是地尊者。

他怀疑地忖思一下之后,旋即奔上山去。皇甫维大大松口气,心想这地尊者一身武功当真不弱,若不是他轻噫一声,并且停步查看,只怕他纵然走过,自家还不知道曾经有人经过。

日暮时分,皇甫维跌跌撞撞地走了不少路。一步也不停地走到一座山坳之内,只见四面都是石壁,洞穴甚多。

夕阳已隐在山后,暮色四合,他望望那些洞穴,心中暗喜,找到一个内宽外窄的石洞,钻进去之后,先服下几粒丹药,提住那口断断续续的真元之气,然后盘膝跌坐,静心运功。

直到天亮,走出去辨认一下方向,便向东南方走去。走到下午,仍然在群山叠岭之内,而且山势越来越险恶难测。

峰顶上罡风凛冽,劲厉异常,一大团一大团的云气不时漫淹拂过峰顶。

皇甫维突然间凝神而听,一阵营营之声送人耳中。

“这就奇了!”他讶然想道:“在这猿鸟不到的千仞峰顶之上,难道还有蚊蝇之类?这些飞虫竟能抵御劲烈罡风么?”他越是留心倾听,越是肯定营营之声,乃是成群的苍蝇飞动时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查出那阵蝇飞之声乃是从石坪中心的巨岩附近发出来,当下缓步走过去,心中不无戒惧之心。假如乃是一群苍蝇,倒也罢了。如果是一群巨大的毒蜂,可就不能等闲视之。

走到近处,但觉营营之声更为响亮。他慢慢沿着巨岩绕过去,只见巨岩的一面平滑得有如一堵高墙,在当中处另有一块一丈见方的岩石,恰恰处落在巨岩前两尺的位置,生似一座挡在门外的世大屏风似的。这块屏风大石对正之处,有个洞口,那阵营营之声,正是从洞内发出来。皇甫维一面泛起好奇之心,同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那阵营管蝇飞之声,既不是在空旷当风之处,便不十分令人惊异。

不过这地方高入云表,气候寒冷,居然尚有苍蝇,仍然不免发人讶异。

他倒着身躯从洞的石壁与屏风石之间闪入去,探头向石洞内一望,只见那石洞约有两丈方圆,甚是宽敞明净。山顶上的罡风虽然劲厉,却因洞门外有那块屏风大石,恰好把风势挡住。洞内反而甚是和暖。

他略略一瞥,便大吃一惊,原来洞内有床有几,床脚壁下还堆放着几个大麻袋,袋中均盛着东西。这些不说,那石床上居然有个人静卧不动,面向着洞壁,因此没有法子瞧见他的面貌。

在那人身上,一大群苍蝇上下飞绕,发出吵耳的营管声。

石床上的人似乎已习惯了苍蝇群的侵扰,理也不理。皇甫维起初疑惑那人已经死掉,故此任得苍蝇区集头面而及全身。可是定睛一看,那人分明尚有呼吸,身躯犹自微微起伏。

皇甫维正在疑惑之际,鼻端忽然嗅到一股腐烂恶心的气味,赶紧闭住呼吸,皱眉寻思。

这时他肯定这股恶心臭味,必是从那人身上发出,正因此故,才会引来那群苍蝇。

那群苍蝇突然分出七八只,向他飞来。皇甫雄心中充满厌恶之情,忍不住跃入洞去铁掌连劈带拂,转眼间把那群苍蝇完全驱出洞外。那些飞蝇一出到外面,吃罡风一刮,完全失去影踪。

洞内忽然沉寂下来,皇甫维一直闭住呼吸,因此只听到那人低沉粗混的呼吸声。

那人似是感到苍蝇消失得奇怪,缓缓转过身子。皇甫维一看之下,几乎要呕,肚子里难受之极。只见那人整个面庞完全溃烂,血脓弄成一片,鼻子嘴唇和眼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对眼睛,却也堆满了黄白色的眼屎。他的身体上倒没有腐烂,双手完好无事,但双膝以下的裤管因已撕掉,露出来的股骨以迄脚尖,全都布满干血和臭脓,有些地方已见到骨头。

皇甫维极力忍住那阵难过欲呕之感,大声道:“喂,你可看得见我?”

那人眼睛一眨,身躯动一下,似是要挣扎起身。但忽又停止动作,从喉咙中发同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皇甫维又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他不但听不出那人说话,而且因那人已没有了五官,故此连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

那人眼睛眨了几下,蓦然闭住,动也不动,若不是胸腹之间在起伏。真以为他已经死掉。

皇甫维突然举起手掌,运功聚力,心想如果自己处于他这种悲惨可怖的境地,毋宁立刻死掉。因此这刻最妥当的处置。就是一掌把他劈死!

他正要出手,那人墓然又睁开眼睛,这一次眼中现出奕奕神采,似乎突然间已经好转很多。皇甫维只好放下手掌,朗声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么?”

那人点点头,缓慢地抬手探人胸前衣服之内,取出一个玉盘,颤巍巍地递给他。

皇甫维见他那副形状,早已作呕,当真不敢伸手去接他那个玉盒。

那人眼睛眨了两下,突然流露出恳求的意思。皇甫维怔一阵,心想此人眼看已遭受到天下间奇惨的遭遇,自己不能救他,心中已经有点难过,岂还能连一个玉盒都不敢接过来?他心中一阵激动,便不顾一切,上前伸手把玉盘接过,大声道:“你可是要我替你把这玉盒送给谁么?”

那人吃力地点点头。皇甫维又问道:“送给谁呢?”

那人已闭上眼睛,隔了一阵,突然深深吸一口气,身形暴涨,跟着一挺身,已坐起在床上。

皇甫维大为惊诧,心想这人在目下这般奇惨的情况之下,尚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若然是平时,总可以列人武林前几名的高手以内。正在转念之际,陡见那人身躯一震,喉头略略有声,皇甫维不暇思索,突然一掌轻轻拍去,掌势拍向那人后背的“命门穴”上,相隔尚有尺许,便收回掌势。

那人低吼了一声,腰肢忽然能够挺直,转目向皇甫维望一下,点了点头,似是道谢之意。须知皇甫线这一掌乃是内家中绝顶功夫,恰好在对方真气欲断未断之际,运掌力逼人他要穴之内,助他真气接上。

只见那人似是不愿浪费时间,伸出右手,用食指上长达一寸的指甲划在石床上。

皇甫维向石床上瞧去。那人写道:“十日后即五年期满,请速送与鬼医……”

皇甫维心中甚觉不解,暗想这人危在旦夕,处境悲惨可怖,任何人处于这种境地,应该只设法救自己一命,但他还殷殷要托人把玉盒送与那“鬼医”,这种举动用心,真令人大惑不解。

那人已继续写道:“你贵任大名?”

皇甫维在声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

那人听了突然一震,抬目瞧他,忽然发觉他双眉眉心各有一颗痣,身体又是一震,疾然写道:“是一是三公的……”

皇甫维已知道他下面的意思,大声道:“是不是你不必管,我答应管你送到便了。”

那人眼中露出焦急之色,蓦地一长身,扑向皇甫维身上,一手击敌,一手抢那玉盒。

皇甫维本来就极怕他那一脸脓血,见他突然扑来,一时倒没想到他的用意是要抢回那玉盒,生怕他的面部碰到身上,疾然以掌背拂出去,身形同时暴退。

那人只惨吼一声,便仰跌回石床上,动也不动。皇甫维猛一顿足,纵回床边看时,只见那人这回当真死掉,结束了悲惨可怖的挣扎。

他不忍再看,疾然退出石洞。

夕阳渐渐被远山遮住,皇甫维怔了一阵,决定不再入洞翻动那人的尸体,赶紧寻路下山以免过了十日期限。

这一夜他一直赶路,天明之际,到了许州地面,许州城就在东南十余里处。

不久,他已走几许州城,先找一家客栈要了个房间,略事盥洗。

他本想换过一副面目在江湖上走动,但转念一想,最近数日的遭遇,那些武林人物无不对他双眉红痣发生兴趣,假如换了面目,有些寻上身的的事便不能发生,岂不是少了许多线索。

于是他大声叫店伙过来,有人在门外低沉地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皇甫维心头一动,暗想这个伙计不但早先未曾见过,而且他为何生像是在门外等候自己叫唤似的?皇甫维丝毫不露出神色,悠然道:“我想跟你打听一点事情……”那店伙低沉地道:“客官尽管下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甫维暗中一笑,心想国有这种矫饰作态的店小二。当下道;“这许州城内有哪些出名的武林人物?”

那店小二阵子一亮,缓缓道:“据小的所知,有两位人物在武林中大大有名,头一位是中州一剑许伯英大爷,不过他老人家近年来已经隐居家中纳福,不再出来走动。第二位就是铁胆马君武。”

皇甫维点点头,道:“姓马的住在哪里?”

那店小二歇了一阵,才道:“客官特意来此找他么?马爷素常很少在家,纵或没有出门,也甚为忙碌。”

皇甫线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很难见到他的了?”

店小二道:“那也不然,假如客官把想问他的问题说一两个出来,让小的先行转告,或许能引起马爷的兴趣。”

皇甫维呵呵一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等如说问你也是一样,对么?这样也好,我所要问的,关系着武林中五年前发生的一个大秘密”

店小二道:“客官何妨说一点,小的也许听人提起过。”

皇甫维摇摇头,道:“你多半搅不懂,譬如武林中有一位鬼医,你可听过?”

店小二道:“当然听过,他的姓名是向公度,住在……”他忽然停口,反问道:“客官可是说的这位鬼医向公度?”

皇甫维道:“不错,不错,武林难道还有另一位鬼医不成?我说的正是他……”

皇甫维斟了一杯之后,双目望着茶杯,面上泛起含蓄的笑容。那店小二在一旁,微露紧张之色,凝视住他的举动。皇甫维举起茶杯,估以唇上,正要吸饮,房门外突然出现一人宏声喝道:“马君武你乔装店伙,有何用意?”

皇甫维失手把茶杯跌在地上,转眼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六旬上下的老者,相貌雄壮,腰间佩着一口长剑,气度不凡。再转眼看那店小二,这时已把毡帽取下,露出一幅凶横的面貌。双目含怒瞪着门外的老者,厉声应道:“姓许的你凭什么管这闲事?”皇甫维心中暗喜,敢情这两个许州知名的人物已出现在自己面前。

铁胆马君武凶横地大笑一声,道:“姓许的,你莫以为真是本城第一位人物,大家把你捧得久了,你就真的以中州一剑自居!今日你胆敢扯破面皮,向我马君武寻事,大约是已听知家师和……”他话声忽然一顿,望望皇甫维一眼,接着道:“你大约是听到家师快要抵达本城的消息,所以抢先下手,是也不是少中州一剑许伯英眼中露出讶色,道:“他居然离开老巢?跟谁一道来的?”

铁胆马君武道:“这个你别管……”皇甫维忽然插口道:“等一下,我或者猜得出来……那人纵或不是鬼医向公度,却也必是与他有关的人”中州一剑许伯英深深吸一口气,登时恢复常态,道:“不错,不错,老夫一时竟想不起就是这个恶人!阁下机智超人,敢问贵姓大名?”

皇甫维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许伯英的面色忍不住又变了下,拱手道:

“久仰,久仰”

铁胆马君武似是不愿他们两人多说,厉声道:“姓许的你既带剑在身,我这就领教你几手剑法,走,我们到后面的场子去!”

皇甫雄心念一转,忽然道:“两位且慢动手,区区有些不明之事,想向马兄请教……”

中州一剑许伯英立刻道:“皇甫兄尽管说,等到问完之后,我们才动手不迟……”口气中甚为谦逊。

马君武道:“你不必问了,前几日洛阳司空表遣出十二弟子,冒着风雨四出找你,为的是什么缘故,我现在才明白……”

皇甫维听了一怔,心想难道司空表已把“免死金牌”之事泄出江湖?那中州一到许伯英也同时露出讶异之极的神倩,道:“你明白什么?”

马君武大笑道:“就是为了他身上的宝贝……”说时神态甚为凶横,攫夺之心已暴露无遗。皇甫维皱皱眉头,道:“什么宝贝?我真的听不懂……”

马君武道:“你囊中宝光外映,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至于是什么东西,那就要打开腰囊瞧一瞧才晓得了!”

皇甫维暗想那“免死金牌”既然能骇退“三公”,大概当真是件宝物,便不再说,转过话题道:“这且不管他,我要请问马兄的是令师与及鬼医向公度何时到达本府?”

铁胆马君武沉吟一下,道:“这个…说不定……”

皇甫维悠然道:“若然许老师把你杀死,他们在十日之内,会不会出现?”铁胆马君武浓眉一皱,道:“也说不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甫维耸耸肩,道:“没有什么,你们动手吧!”

马君武突然骄左手食指,疾点皇甫维右肋,跟着右手一招“分光捉影”,巧妙无比地拍向他面门。口中喝道:“你想开溜么?没有那么容易…”许伯英呛地亮出长剑,厉声道:

“住手”但这时马君武的左指右掌已攻到皇甫维身上,许伯英就算想出手相助,也来不及。皇甫维突然抬手向外一拂,掌锋指尖罩住对方左右两手的脉穴,迫得马君武不得不急收招数,同时退开两步。

中州一剑许伯英接口道:“姓马的,咱们到后面去打!”铁胆马君武心想那皇甫维武功高妙,暂时还是不惹为上。

他昂然道:“走,咱们后边去,皇甫维你有何打算?”皇甫维道:“我自然要跟去观战,假若马兄你不高兴,区区奉陪几招也无不可……”马君武冷冷一笑,当先出门。三人转到店后,却是一座地方宽敞的花园。

转念之际,草地上两人已经开始交手,钩光剑影,在中午阳光之下,映出万道光华。

中州一剑许伯英一上手便使出一路迅快绵密的剑法,剑上功力十足,着着都暗蕴惊人变化。那马君武的武功,虽然招数辛辣诡奇,但功力较弱于对方,同时又被对方占了先筹,一上手便居于波动之势,是以一直拆了四十余招,却仍然招架捱打的局面。

马君武一味见招拆招,手中利钩不时以攻为守。那中州一剑许伯英沉声道:“这厮左手的一对铁胆,专门抽冷子暗算对手,今日老夫不叫他施展出这一手绝活,相信他死不瞑目……”

皇甫维突然暗暗叫声“不好”,疾跃过去,左手拂扫向许伯英持剑手臂。许伯英刚想变化剑势,把敌人劈在剑下,突然感到有人暗袭,百忙中闪目一看,只见皇甫维的掌指已堪堪拂到,出手不但快得出奇,同时相距尚有半尺,已被他掌指上的潜力扫得手臂隐隐生疼。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然沉臂退步,剑化“倒卷帘”之势,斜封上去,一面自卫,一面克敌。

皇甫维拂去之势倏然加急,“叮”地微响,指尖已拂在许伯英剑身上,登时把许伯英震开两步。他出手拂中许伯英长剑之际,右手也同时横拍出去,快通闪电,一掌把马君武左手掌心的两枚铁胆拍飞数丈之远。

他两边得手之后,突然退开数尺,道:“两位暂时歇歇,我有话说”对面的马君武却破口骂道:“他妈的,你抽冷子出手,算什么好汉……”

皇甫维含态瞪他一眼,道:“你竟敢骂人……”马君武心中一馁,不敢答话。

中州一剑许伯英轻轻叹口气,道:“今日竟不能把这厮劈于剑下,以后已无机会,算他命大……”

皇甫维讶道:“你的意思不是指他师父妙手巧匠耿青和鬼医向公度赶到而言么?”

转面向马君武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令师?我有样东西要托他转交给鬼医向公度……”

马君武沉吟一下,道:“当然找得到,是什么东西?”

“东西不能交给你,你马上去找他们到许州来!”

马君武面色突然一变,道:“是什么限期?”皇甫维道:“这件事很重要,还有十日,便满五年之期!”

马君武凛然道:“哦,五年之期,你是受谁所托的?”皇甫维心想如说不知是谁,未免笑话,于是含糊道:“说之无益,你到底办得到办不到?”

许伯英见他们之间居然有瓜葛牵连,自忖已无动手的机会,不觉又叹口气,一言不发,转身向国外走去。刚刚走出园门外面,突觉风声飒然,一个人已疾然拦在前面,举目一瞥,正是那皇甫维。

皇甫维含笑道:“老兄为何这等灰心?那姓马的当真一定要在今日杀死么?”

许伯英怔一下,不知他此言是否含有恶意?转念一想,突然谈谈道:“那倒不是,马君武虽然作恶多端,为武林一大败类,但只要有人能杀死他,迟早都无不可……”皇甫维立即接口道:“为何你自己不能迟些日子取他性命?耿青很厉害么?”

“不关耿青的事,他虽然多年来领袖豫晋一带黑道人物,声势浩大,但谅他还不敢妄动老夫。主要是老夫已遭遇上另外更厉害的仇家,三日之后,决无幸理,是以本想在这三日之内,多做点好事,尽力为人间除害,谁知公子忽然有事找他,那也无法,只好……”

“原来如此,许兄的胸禁的确令人佩服…不过你中州一刻在武林中不是等闲人物,是什么仇家这等厉害,居然有比阎王爷还凶之势?”

“公子真不晓得么?”他历山诧讶之状,道:“三公令箭比阎王爷的拘魂牌可凶的多了!”

皇甫继豁然遭:“我一时没想到是他们”许伯英道:“只有公子身边的免死金牌可以把三公令箭挡回去,但老夫与公子素无渊源,实在不敢相求……”

“你怎么晓得我有免死金牌?”他问。许伯英道:“司空表是我们五个结义兄弟的大哥,是以我会知道!”他叹口气,接着道:“我们兄弟五人二十年来,在武林中互为声援,因此薄有声名。可是司空大哥最近却眼睁睁看着四弟,五弟全家被人屠戳,毫无办法……”

皇甫维寻思一下,突然从囊中取出那面金牌,送给中州一剑许伯英,道:“你见到他们,可说此牌主人留下话,说是适好有事他去,多则半个月,少见十日,使到你家中取回……”

许伯英喜出望外,反而怔住。皇甫维又道:“你不可说出我的相貌,只说是个高瘦老人,但黑夜中看不真切……有人偷窥”话声甫出,人也如一缕轻烟般直向院子墙上纵去,迅疾异常。刚刚扑上墙头,眼角间已曾见一条灰影快如离弦之箭,贴着墙根纵走,一闪即逝。皇甫维两道剑眉紧紧锁起,退落回院子中,道:“那厮好生机灵,身法快得惊人,难道是他?”

许伯英凛骇之极,道:“公子身法之快,就算我司空大哥也未必能及,目下武林中还有谁能有此身手?是不是三公之一亲自查探我的行踪?”

皇甫维摇头道:“不是他们,你回去吧!”转身重又走入那座花园之内,那铁胆马君武犹在原地恭候,见他进来,便道:“请问公子我可以动身了么?”

他沉吟一下,道:“我们一道走。”

他们因赶路时须施展脚下功夫,日间行人众多,不大方便,是以颠倒昼夜,日宿夜行。

第五日清晨时,已踏入河北保定府地面。

皇甫维一直都没有问马君武关于妙手巧匠耿育和鬼医向公度的下落,但他却暗中默察他的神色,这时候若在往常,马君武经过一夜奔驰,必定急地找个地方歇息。但这天大早晨却显得甚是暇豫,放慢了脚步向保定府城走去。这样走法,大概再过一个时辰,便可直进府城。

皇甫维不觉微笑一下,道:“马兄可听过一皇三公之名?”马君武面色一变,道:“我虽无缘见到这几位老前辈,但他们的大名,曾经听家师等起过,最近也听到三公出现的消息。”

“好极了,日月星三公近来大出风头,你如道他们的名字不算稀奇,请问一皇是谁?”

马君武冲口道:“一皇就是皇甫孤,他老人家可没有人敢乱起外号,凑巧地的姓氏第一个是‘皇’字,他老人家手下又有三公,故此被称为一皇三公。”

皇甫维淡淡一笑,眼中却射出阴森杀气,缓缓道:“你可记得我姓什么?你何故称我做公子?”

马君武念头一转,身躯陡地一震,差点没站起来。嗫懦道:“公子难道就是……”说到此处,已接不下去。

他点点头,两眼一翻,望着天空,登时变得冷傲迫人,缓缓道:“你知道就行了,你且试一试运转真气……”一言未毕,马君武已急忙运功行气,忽然间出了一头大汗,手中两枚铁胆跌在地上。

“你可想尝一尝我独门分筋错骨手法的味道?”

马君武面如土色,呐呐道:“小的自忖没有开罪公子,纵然有失敬之处,但小的那时不知公子身份……”

“也好,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听见没有?”

马君武连拭汗也不敢,赶快应是。皇甫维道:“刚才你猜是谁人托我代办此事?”

“小的猜是武潘安余访!”

“哦,武潘安……他一定长得很漂亮的了?”

铁胆马君武眼睛一转,道:“公子…公子说得不错,那武潘安余防是武林公认的美男。”

皇甫维问道:“武活安余妨在你眼中看来,为人如何?”马君武嗫懦了一阵,道:“他算得是正派之人,平生以使义自居。不过…”

皇甫继而上毫无表情,钉上一句道:“不过什么?”马君武接着道:“小的与他向来没有交往,听人家说,他似乎气量狭窄,性格偏急一些……”

皇甫维道:“耿青是黑道中人,余防是正派之士,怎会搅在一起?鬼医向公度与联育交情如何?”

马君武道:“他们情如手足,多年来总是在一起!”

“这就对了,余仿怎会与这些黑道巨孽合作起来?”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皇甫维冷笑一声,道:“但你一听到我提及五年期限,便知有东西要带给他们人又猜得出是武潘安余防所托,你当真不知道内情么?”

马君武但觉对方眼中寒芒迫人,不知不觉又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公子有所不知,只因家师等曾经对我等说过有个五年期限,并说有几个人要送东西来,嘱我等好生留意,是以得知有这么一回事。至于内容如何?实在一点也不知道。”

皇甫维觉得也有道理,假如此事关系极大的话,耿青向公度等可能不让手下知悉内情。

当下道:“耿青他们在保定府城内是不是?”

马君武点头道:“是的。”

皇甫维冷冷道:“你这厮负生怕死,欺软怕硬,留在世上也没有用处……”马君武听他口气不善,大惊失色,正要开口,皇甫维突然一掌拂出去,指尖掌锋在他胸前半尺之处虚虚拂过。马君武低吟一声,突然仰跌地上,气绝毙命。皇甫维徐徐起身,拍一拍长衫上的露水,望也不望那尸身一眼,径自走向保定府。

不久以后他已走入府城内,忽然记起刚才未曾问那马君武关于耿青的住址,同时也忘了问他与五年期限有关的几个人是谁?忽见街上有四骑疾驰而过。这时街上行人甚多,那四骑驰骤甚急,但骑术极佳,左门右避,不但碰不到人,而且不减速度。

在北方骑马驰骤,本来不是奇事。但像这四骑的精妙骑术的人却不易多见。同时在一阵工夫之内,来回三次,这种行径也无法不令人惊异。

皇甫维心中有事,倒不大注意他们。不过他刚好朝那边走,便稍为增加速度。眨眼已赶到那条横街,只见在街房一座巨空门前,停着四匹骏马,有个家人牵着马缰,似是等候那四个骑士出来。他忽然心中一动一,暗想那四名骑士不但一身劲装疾服,而且背上均有兵器,分明是武林中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反正是武林中人,总会听过妙手巧匠耿青的名头,退一步说,也许能指点自己到何处探询耿青的住址。

心念一决,便一直转入横街。距那巨宅尚有两丈来远,忽见朱红色的大门内冲出四人,正是那四名劲装疾服的骑士。皇甫维加快几步,大声道:“兄台们请了,区区想请问一件事……”

那四名骑士理都不理,一跃上马,抖缰疾驰而去。大门口那个家人一直望着他,见他自己忽而皱眉,忽而微笑,以为他是失常的人,大踏步走上来,道:“朋友,回去好生休息吧!”

皇甫维怔一下,道:“这话怎说?”说时打量那家人一眼,只见他虽是家人装束,但肩阔腰细,举动矫健,话声隐含动力,分明是练过武功之人。

那家人裂嘴一笑,道:“我看你一定是疲累了,让你回去休息呀!”皇甫维道:“谢谢你关心,请问那四位是谁?他们的骑术真好!”

那家人笑了几声,道:“你敢情不知道,晤,你一定是太累了,铁骑队在咱们北方有谁不知?“那铁骑队一共三十六骑,近十年来,纵横于山东河北一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甫维见他形容得维妙维肖,衷心相信地伸伸舌头,道:“不得了。”

“那还用说;哼,还有一个人更厉害,就是率领这三十六铁骑的头儿,喝,他老人索出名了几十年,到现在看起来还不过像是三十来岁的人,江湖上尊称他老人家为铁骑大将。在这冀鲁一带只要打出他老人家的招牌,尽可根行直闯!”

皇甫维不禁又伸伸舌头,道:“他老人家姓什么?”

那家人说得兴起,道:“他老人家姓蒲讳坚,一身软硬功夫不说,光是他老人家那副仪容,谁看了都得从心里畏怕出来。”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用,我若有机会见见他老人家,那就好了!他老人家可在这府里?们那家人点点头,道:“不错,已住了好几天啦!喂,我屠安带兄弟你进府去,在暗中瞧瞧他老人家,倒是可以,但你别大惊小怪,闹出事故来。”

是南维见他甚是热心,似乎不好意思推卸,便笑一笑,举步跟他走人大门之内。

那居安领着他由左边走过去,穿过六七重院落,用内传仆如云,问中也碰到好几个十七八岁的桥消传婢。他们虽是妙龄少女,但没有一个po作态,都大胆惊讶地凝瞧着使消某挺的是南维,反倒把是前线回对不@狗头。

居安一走到无人之处,便跟他说话,第二吹是叫他不要来张西@,*山一间土包子的形状。第二次却取笑他说:“我如果有兄弟你过国俊俏面孔,包曾这些姐儿们整日价都围绕着我用!”

皇甫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读谈一笑。居安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一@合右边的窗户道: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他们就在而结,等一阵必定要走红这扇窗外,你就在这里瞧瞧好了…、——”他欧一下,又遭:“可惜他老人家不曾全身披挂,否则那刚神威场感的样子,你看了之后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屠安正在真心地赞扬那任验大将布坚的威风仪容,忽然一阵环佩何当之声传人耳中,转目向窗外望去,只见在院子那边的长廊上,出现了一个农饰华丽的少女,这位少女长得不算美丽,但青春年少,五官端正,却也有一股吸引异性的简力。在她身后有同名诗婢,腰间都佩着一把两尺左右的短剑,行动时轻快矫捷,不懈那华丽少女走职那等问娜生姿。

皇甫维在窗口的小方格中望出去,看得清清楚楚,但外面的人却只能见湖房内有人,面貌便瞧不清楚。是以他尽可以大大胆胆地向她细瞧。-《.那华南少女陡然一转眼,两道明亮的目光扫过窗户,跟着停住脚步,再爬⑤内望I一眼,又碰到皇甫维的目光。她两道细眉轻轻一皱,道:“房里的人是谁/屠安低低说声“糟了”,跟着大声应遵:‘勺、的屠安向衰姑娘请安。”华装少女道:“还有一个是谁?”居安问皇甫维望一眼,道:“是小的一个堂弟,刚刚来看小的。”

她又皱一皱眉头,忽然从廊上走落院中,超过院子,来到房门外,一个传婢挑起房帘,房中登时光亮得多。那华装少女凝视皇甫维一阵,似乎想不到一个厮仆的堂弟居然长得一表人材,微微一怔,眼中严厉的光芒忽然消失。

居安忙道:“快跟袁姑娘叩头请安……”皇甫维一听岂有此理,无端端向人叩头,成何体统?可是若然不叩头的话,恐怕会连买这家人居安。他不挂犹疑一下,邵华装少女道:

“屠安,你这堂弟是个读书的广屠安垂手如身道:“是,小的兄弟众多,但只有他曾经上苦读过几年《。”

S。“既是读书的人,那就免了院叩之礼。”

g;。皇甫维连忙深深一揖,道:“袁姑娘你好……”心中却想道:“她在房门胞现时,面上带着一股肃杀无情之气,与那侧面的印象大不相同。可是她这》J并回,到底还是个能够体贴人的姑娘。”

g那还始担棉油道:“不须多利,你叫什么名字?”

g是南维应道:“在下复姓皇甫,单名维”话方出口,忽地做伍,心暮想那家人性居,自己却报姓是市,岂不是拆穿了这个假局?g谁知那华装少女却道:“这名字很好,到底是读书种子,没有一点俗气g……”她顿一下,转眼望着居安,道:形体本来是姓是前的么?”居安忙应一“声是,面上紧张的神色立时间消失。

她又陈昌市维一眼,道:“你的眉心也有红德,真是巧合之事……”皇甫推心中一擦,暗想如不装得像些,看这情形那思安可能有性命之虞。当下放作愕然,邀:“在下因眉心的红病,所以家中双亲才听信命相之言,送在下人塾读书,听许多人说;〕7间再没有人在两眉眉心都长有红病的。袁姑娘的话好像说还有人像在下一般长有红痣在眉心,不知此人姓甚名谁,现住何方?袁姑娘可肯启我茅塞?”

袁姑娘道:“那人的姓名目下尚无人知道,只知也是个年纪轻轻的。这些事你一个读书人不要多听……”她回顾左边的侍婢道:“青霜,你回头送点银子给他……”说时已款款走开。一忽儿便消失在长廊的那一头。

皇甫维向屠安吐吐舌头,道:“她怎会来查问根底?她是谁的袁姑娘?”屠安惊魂已定,忽然眉飞色舞起来,道:“哼,她么,她就是本宅主人屠元庭的表妹,厉害极了,江湖上称作辣水仙杜筠,全身都有暗器,惹上她的人眨眨眼睛便不知不觉死掉!”

皇甫维愁道:“这怎生是好?若果她查出我不是你的堂弟,岂不是要了你的性命?”

“没有的事,日下已把她瞒过,她不会再查究的。你不晓得本宅中规矩是不准窥看女眷,所以她见到你在房中瞧她,使过来查问。现在不但没事,兄弟你也许要发一笔小材呢!”

“这话怎说?”“她们没有什么,但我家老爷可阔极了,光是老太爷遗于来的财产,就算不出有多少。加上屠老爷十多年来做什么生意都赚大钱,真是富可敌国。所以老爷才会得到神算公子的外号…”

他微微一顿,又道:“袁姑娘自小在本宅长大,我见过她送银子给人家一出手救是论百的大锭银元宝,哼,别人一世也赚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皇甫维这时可搞清楚本宅主人大致的底细,微笑道:“我能进来开开眼界,全仗老兄之力,等会儿袁姑娘赏赐的银子,我可不能拿走,就算是你的。”

屠安大喜道:“那怎么行,袁姑娘赐给你,我……”皇甫维插嘴道:“你别客气,对了,那铁骑大将蒲坚怎会住在本宅?你家老爷是个大财主啊。还有袁姑娘好好一位千金小姐,怎的用暗器杀人?”屠安正要回答,皇甫维忽然举手道:“等一等,好像有人来了…”

屠安讶然道:“没有啊?…咦,是青霜姑娘来了,你的耳朵真灵……”

眨眼间一个青衣侍婢如轻燕般从廊上纵下来,超过院子,走人房中。

她手中捧着一个包袱,交待皇甫维道:“我家姑娘说,希望你用功读书,有一日能题名金榜,出人头地,就不负他帮助你的一番好意了。”

皇甫维接过那包袱,但觉相当坠手。估量内中价值不菲,心想她虽然弄错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这番好心美意,却教人甚为感激。于是十分真心地道:“在下辱蒙杜姑娘厚赐,期以金榜题名,虽然未必能够办到,但五内感彻,永志难忘……”

青霜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文诌诌的,但愿是真心话就好了,我走啦!”她忽然转身匆匆去了。

皇甫维把那包袱交给屠安,屠安差点失手掉在地上,忙忙打开一看,只见一共有五封根子,每封一百两,共计是五百两银子之多,论起来也有三十余斤之重。

屠安咋舌道:“乖乖,五百两银子,简直发了大财。袁姑娘的手面当真阔得惊人…”

皇甫维忽然道:“又有人来啦……”两人转目向窗外望去,片刻之后,廊上出现数人,当先是两个年约三旬的人,都穿着长衫,一个身躯雄壮。眉浓口阔,虽是随步而行,却虎虎有威。另一个较为矮瘦,面白无须,五官清秀,双回灵活有神,一望而知此人极是精明。

两人的身后跟着两名家人和四个劲装疾服的大汉,那四个大汉一望而知乃届三十六铁骑队的人。因此毋须再问,便知前面的两人,一是铁骑大将蒲坚,一是神算公子屠元庭。

那蒲屠两人面上露出悻悻之色,不久便走过长廊,隐去身形。

皇甫维道:“总算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啦,我可得走了……”屠安道:“兄弟你把银子带了才走!”皇甫维笑着摇头道:“其实我家中也薄有资财,要了这些银子也没甚大用,倒不如让你发个小财。你在本宅中还有亲眷么?”屠安道:“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那么你送我出去再说……”他举步走出房去,屠安无奈捧着银子跟在后面。不一会出了大门,皇甫维突然道:“我忽然想到这笔银子数目真不算少…”

屠安道:“是啊,多少人挣上一世,怕也挣不到一半的数目,你还是拿走吧!”

皇甫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在想假使你得到这笔用子,但却要冒着性命之险,你肯不肯冒这个风险?”

屠安不假思索,道:“当然值得一试,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啊!”

皇甫维轻松地笑一下,道:“那么你赶紧捧着银子逃命去吧,老实告诉你,我就是刚才表姑娘口中提及的红痣少年,我和她说不定哪一天会碰上面,而你还在此宅中的话,她回来便得把你杀死……”

屠安打个哆嗦,呐呐道:“你……你不是想对屠老爷他们有所图谋吧?”“那倒不是.我本要向蒲坚和你家主人打听一件事,但现在只好算了、你横竖没有家眷,大丈夫何处不可立足?赶紧逃命去吧!”

屠安想了一阵,觉得唯有此路可以行,当真捧着银子走了。皇甫维觉得这次撞人后府中的经过很有意思,嘴角挂着微笑,迈步向街上走去,这会子他已决定找到镖局的话,使闯进去问一问。

转到一条较为僻静的横街,忽然一顶软轿追了上来,轿帘深深垂着,不知里回坐着什么人。那两名轿夫身强力壮,走得甚为轻松,忽然间那顶软轿拦在他的前面。

皇甫维只好停步,望望旁边,既没有门户,也没有横巷,倒不知这顶软轿停在前面是何用意。

那矫帘轻轻晃动一下,仿佛有对锐利的眼光闪过他面上,前面的轿夫突然道:“朋友,请移驾到那边去一趟怎样?敝上想见一见你。”

皇甫维心想那轿夫所说的“敝上”,定是桥中之人无疑,又不知是什么人,居然这等神秘?他好奇心一动,道:“贵主人在哪里?”

轿夫笑一笑,道:“就在前面的巷子里,请吧!”这顶软轿便当先而去,皇甫维跟着,走了数丈,便转入一条宽阔的横巷中,巷内有几道门户,却都是后门。轿子停在一道后门,轿夫先不提帘,却推开后门,道:“朋友请进去吧!”

皇甫维毫无畏惧之念,只觉得十分奇怪。因此反而欣然走入门内。

进去便是个不大的通天院子,院内站着一个五旬左右的人,此人衣着华丽.面目间却透出一股精焊之色。皇甫维见此人双臂特长.有异凡人。不觉暗中一笑,拱手道:“可是尊驾约我来的?”

那华服中年人毫无表情,道:“目前可以算是这样,阁下贵姓大名?”

皇甫维坦然说出名字,那中年人便领他进去.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道:“兄弟金旭,在江湖上有个外号是追魂爪,其实兄弟近十年来已极少离开保定,也说不上什么追魂了…”

皇甫维的确未听过此人名号,因此只哦了一声。他们穿过两间屋子,到了一个花厅内落坐。

追魂爪金旭微微一笑,道:“请问皇甫见,最近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从许州府来的么?”

皇甫维皱一下眉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话不啻认了对方的猜测。金旭笑道:

“皇甫兄眉上的两颗红痣,最容易认出来。尤其你和马君武一边走,这件事谁都知道了…”

皇南维道:“你如果认定是我的话,何必再问?所以我认为你心中尚不敢确定,不能不从我口中证实!”

追魂爪金旭微微一楞,随即大笑道:“皇甫兄年事虽较,但头脑却缜密精细。你猜得一点不错,不知你是否肯坦白告我?”

皇甫维道:“我不是承认了么?下面还有什么问题?”

“那么……”他拖长声音,道:“那么马君武乃是死在皇甫兄手下的了?”他见皇甫维点头,便又道:“皇甫兄不愧是大丈夫行径,敢作敢当。但你可知马君武是什么身份来历么?”

“当然知道,怎么啦?可是妙手巧匠要找我?”

“那倒不是,假使我不泄露的话,妙手巧匠职青一辈子也找不到马君武的尸身…”

他停顿一下,又道:“皇甫兄能够杀死马君武,足见武功高强,已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内了……”

皇甫维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便道:“这个很难说,当时我是在他不知不觉中先点住他的穴道…”

追魂爪金旭无端端透了一口大气,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发现尸首的附近,没有格斗的遗迹。那么敢问皇甫兄,你可是受人之托,要送一件东西给…”

他突然停口,笑一笑之后,接着道:“你不高兴说也可以,但在事先我金旭敢保证的是,纵然你身上怀有任何宝贝,我金旭绝不强行夺走!”

皇甫维想了一想,觉得这刻正是打听内幕的好机会。当下道:“这一点倒是无所谓,我确实受人之托,带一样东西,只要你把内幕详细告诉我,也许我把东西给了你也说不定。”

追魂爪金旭道:“皇甫兄先把那玉盒取出来,让兄弟开开眼界如何?”皇甫维道:“你既有不放心之意,我就取出来给你瞧瞧……”说时,伸手人囊把那个玉盒取出来,托在掌心。只见金旭双眼凝注在那玉盒上,过一阵,才舒口气道:“不错,这个玉盒正是武潘安余访随身之宝,据说用以装盛任何东西,过个三年五载,都不会腐坏。此盒名叫‘璇玑’,武林中年纪稍大的人,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甫维哦了一声,缓缓道:“这样说来,这璇玑玉盒之中,定必装着稀世的宝物了……”

金旭狡猾地笑一下,道:“兄弟既未见到盒内之物,又不知皇甫兄受托的经过,恕难答覆……”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过以兄弟所知,那武潘安余防在五年前曾与鬼医向公度等一共好几个人相约,各自去寻觅一种稀罕的药物,等大家都采寻到手之后,由向公度负责炼药。这璇玑盒内装的是不是他所负责的一种药物,可就不得而知,除非皇甫兄打开瞧瞧。”

皇甫维把璇玑玉盒收回囊中,突然失笑道:“我替他千里条条,送这璇玑玉盒给鬼医向公度,假如到时向公度打开玉盒一看,内中空无一物,那才是大笑话咧!”

金旭干笑数声,道:“兄弟已把这桩事的内幕说了出来,不知皇甫兄如何打算?”

皇甫维道:“你才说了一点,关于鬼医向公度把几种药物合炼成功之后有什么用途?有哪几个人参加这种事?都是此什么人等等问题,你还未说呢!”

追魂爪金旭又干笑一声,道:“皇甫兄怎生从武潘安余防手中取得此盒的?”皇甫维面色一沉,道:“是他亲手将玉盒托付于我,金兄难道不相信么?”

追魂爪金旭想了一下,道:“那也很难说,假如是武潘安余防亲手付托于你,为何皇甫兄丝毫不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