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德向陆瑜陪笑说道:“仁兄不必为小孩子家的说话介意,一切由小弟做主就是。”
陆瑜到底还不放心,便问所以。
白守德怔了一下,挥手把白齐、白思鲁兄弟,以及在一旁侍侯着家人,一齐赶走,然后不顾一切地,把了劫大师为白依云使用灵丹之事,说了个大概,并说:“这灵丹效用,只能维持六个月,而神僧又来说过,只要把婚事放在三年之后,便可无妨,所以仁兄尽管放心就是。何况我做父亲的,对儿女之事,总有权做主啊!”
陆瑜一向爽朗,见白守德这么说了,也就过不提,仍和白守德就着那半幅残绢,讨论起来。
白守德早就把半幅残绢,看了一遍,见那钓剑之法,倒并不难,难却难在收集制作的钓竿的那几件东西上。
依着那半幅残绢上说,钓竿须用凤竹,钓丝须要凤毛织成,分风铜为钩,骊珠为饵,便连那浮水,也须用凤羽才行。
白守德便又皱紧眉头,对陆瑜说道:“据仁兄所言,凤竹虽已不问题,其余的东西,却叫我到那儿去找呢?”
陆瑜笑道:“仁兄不必烦心,这几件东西,虽然在取的时候。还要费上一番大事,但各物出处,小弟却已完全打听清楚了。”
白守德忙道:“仁兄道来。”
陆瑜道:“大雪山佛峰之巅,乃是出名的凤巢,只要能够找到,便是逮不住凤凰,捡捡它窝里的落羽,还怕不够用的吗?所以找到凤窝之后,钓丝我浮水的问题,当然解决了。分风铜也并不难,雪峰山回风岭金锁寺宝搭顶上的那个葫芦,便是分风铜,咱们找上门去,可以善取则善取,善取不得时,也就说不得了。好在那庙里的和尚,听说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常常做出一些有犯清规的事来,我师父久已有心,要去清理一下,只是一直没抽得出时间来,所以我们去了,倒也是一件功德。”
白守德道:“这几件有了,还有那骊项珠,又到那儿去取得到呢?”
陆瑜笑道:“如果小弟不把这几样东西的下落完全查明,也就不敢来了。仁兄大概还不知道那骊项珠是个什么东西吧?”
白守德道:“小弟孤陋寡闻,仁兄指教。”
陆瑜笑道:“话说穿了,所谓骊项珠,便是马宝。”
白守德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这倒算不是什么难得的稀罕物儿了。”
陆瑜道:“不过这种马宝,却又和一般的马宝不同,并不是药材店里昕能够买得来的。”
白守德道:“这又是何说?”
陆瑜道:“天山产马,而王母瑶池中,却养有龙,所以每年雷雨期中,龙必出池,与马相交,所生出来的小马,便叫做骊,这骊因为是个龙种,生具龙性,终年口流黏液,沾染于颈毛之上,积年累月,因风化石,便成马宝。由于它是成于马颈之下,所以便叫做骊项珠了。”
白守德道:“这等说来,还是可以买得到的了?”
陆瑜道:“市面上虽然可以买到,但假货居多,所以还必须亲自上一趟天山,到王母瑶池去擒住骊马,这才能靠得住。”
白守德道:“这也还不算太难。”
陆瑜笑道:“仁兄可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天山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是不是便能容得我们随便乱撞,去擒骊马,也还是个问题呢?”
白守德道:“我们多约好友前去,还怕解决不了问题吗?”
陆瑜道:“这可不行,‘书虎书皮难书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肯真心帮你,你能知道吗?便何况此事绝不能让人知道,消息外泄。排风羽士,即是例证,那里又能够去乱找人呢?”
白守德皱眉说道:“那又当怎么办呢?”
陆瑜笑道:“仁兄不必烦心,这事小弟也已有安排,咱们先别谈可去的人,且先谈先去那里。依小弟看来,还是先去大雪山佛峰,再去天山,最后上金锁寺,这道理便是佛峰之行,不需人多,两三人便已足够。天山之行,小弟也想好了一个最得力的帮手,最后去金锁寺时,已在其余一切成功之后,便是多邀约几个人同去助拳,也就不要紧了。”
白守德一拍膝头说道:“仁兄高明,但不知佛峰之行何人去得?天山之行,又邀约何人为助呢?”
陆瑜道:“佛峰之行,仁兄当然要去走一趟,其次便是你那未来的乘龙双婿,他在云雨峡中的那一个月有,功力已不在你我之下,恐怕还得以他为主力才行,这话小弟业已与他说过,并也告知了他的父母,至于小弟嘛,做事当然要做个有始有终,否则便难以安下心来,回山去修道,所以也要算上一个了。”
白守德听了,深感陆瑜情厚,便又谢了又谢。
陆瑜也就接了下去说道:“若说天山之行所请之人,这仍须秦家娃儿出面去请,能请出老的来,固然极好,否则的话,小的也是个多情之人,想必可以帮个忙的。”
白守德知道陆瑜所说,是指情丐师徒,当然高兴得无话可说,立即决定,依计而行,并且又和陆瑜商量启程的日期。
陆瑜做事一向爽快,说道:“夜长则梦多,所以事不宜迟,秦家娃儿,现在城中,如果来得及的话,明天便动身如何?”
白守德三年来的凝心妄想,一下子有了实现的希望,直恨不得立刻到手才好,听陆瑜这样一说,那还有不肯赞同的道理,心中一乐,便陪着陆瑜直喝到漏下三更,月影西斜,犹未停杯。
还是陆瑜说道:“仁兄还有事要忙,便到此为止吧!”说着起身告别,仍回眉山县城,去告诉了俏郎君。
俏郎君当然也自高兴不迭。
这且不说。再说白凤仙挨了白守德几句之后,心中好生气愤,便想把提亲之事,去告知白依去,想叫白依云不要答应。但一找之下,白依云业已回至园中去了。
白凤仙天生性急,有话不说,便如肯哽在喉,不吐不快,所以也就赶去园中,迎面碰上了尚翠娥,便开口差别道:“老阿姨,我姊姊呢?”
尚翠娥是怎等样人,一看白凤仙的脸色,便知有事。因此并未答话,先把白凤仙拉到她的房巾,然后问道:“凤姑娘,出了什么事了吗?你先告诉我好不好?”
白凤仙道:“你说我爹是不是岂有此理吗?”接着便气愤愤地把陆瑜如何前来提亲,白守德又如何许亲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又忙着要去寻找白依云。
尚翠娥连忙拦住说道:“凤姑娘,这事千万不能让你姊姊知道。”
白凤仙道:“这是为何?告诉了她,也好让她有个准备,在爹来对她说时,好不答应啊!”
尚翠娥道:“这可不行,你姊姊服用灵丹的事,姑娘当然也知道了,所以告诉了她,反而更糟,万一使她触动前情,那又将如何是好?”
白凤仙着急说道:“可是我们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才好啊?”
尚翠娥道:“这样好了,姑娘且请回去,待我明天看到你父亲的时候,再和他说,即就是他不听我说,我们还可以派人去把了劫大师请了来,你父亲曾经答应过她,三年之内,他不再过问你姊姊的事,一切全凭了劫大师做主的。”
白凤仙听了,想了又想,这才说道:“好吧,就这么办吧,不过我今天不想回去了,免得和爹见了面,又要生气。”说着便在园里安歇了。
到了第二天,尚翠娥和白凤仙以为白守德一定会到园子里,所以并没去请,但一直等到日已过午,还不见白守德来到,这才忍不住命司环去请。
谁知司环回报道:“老爷已经出远门去了,说是早则两个月,迟则三个月,才能回来,家里的事,都交代给了白福。”
白凤仙并没听到陆瑜和白守德后半截的话,所以并不知道白守德已去佛峰的事,便异问道:“老爷没说到那里去吗?”
司环摇头道:“没听说起。”
白凤仙道:“那你马上去替我把白福找了来回话。”
自从悟尘神僧上一趟来过之后,园禁便已撤除,而白福又是他白家三代的老佣人,所以司环一喊,白福也就进来园里,看到白凤仙,便问何事?
白凤仙道:“老爷到那儿去了,没对你讲吗?”
白福道:“老奴虽然问过,老爷却不肯说出。”
白凤仙道:“那么他带着谁走的呢?”
白福道:“也没带家里的人,只和陆道爷及秦少爷一起走的。”
白凤仙听了,又想了想,便对尚翠娥说道:“老阿姨,这不是糟了吗?我爹一定是到青城山去会亲去了,这不就没有办法了吗?”
尚翠娥道:“这不可能,他若真的要去青城,既不会不带人。也不会不告诉白福,更用不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白凤仙道:“那么他到那儿去了呢?”
尚翠娥想了想,便又向白福问道:“老爷昨晚和陆道爷说了些什么?”
白福道:“前半截说的是提亲的话,二姑娘当时也在场。”
尚翠娥道:“这我已知道。”
白福道:“二姑娘一走,老爷便把我们也一起赶走,所以并没听到他们后来说了些什么?”
白福这一说,尚翠娥当然无法再去猜测,同时白依云又在云又已在楼上叫人。
尚翠娥忙道:“云姑娘午课已完,这事还是暂时别提,免得叫她知道。”接着便命白福回去,又命司环上楼服侍白依云。
白凤仙气愤难忍,仍然说道:“可是这事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才好啊!”
尚翠娥便又叫住白福道:“你派人去把了动大师请来一趟吧!”
白福应声命而去。
尚翠娥对白凤仙说道:“等了劫大师来了,看她怎么说吧。”
白凤仙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直恨不得马上追上青城山,把秦钟宰了,这才称心。”
尚翠娥道:“姑娘忍耐。”
到了下午,了劫大师来到,听了这等情形,心中虽然不快,但白守德业已不在家中,也自无法。只命尚翠娥和白凤仙暂勿声张,等自守德回来了以后再说。
白凤仙见了劫大师也没办法,当然也只好暂时忍着肚子闷气,这且不表。
再说白守德和陆瑜带着秦钟上路之后,取道西行,出名山走沪定桥,一到打箭炉,再向西行,便是万山重叠,马不能行的地方了。
而大雪山佛峰,又远在藏边,他们为着不愿使人怀疑,几个汉人,为何要入藏?所以办了些茶砖,装成茶商的样子,以掩人耳目。
这一弃马之后,虽然雇着夫子,按站送货,但那份麻烦,早已频添了旅途上的无限苦恼。
所幸俏郎君年轻力壮,又为着要向丈人峰讨好起见。不只是把所以的麻烦,一起兜揽了去,并且把白守德和陆瑜,照应得妥妥贴贴,舒舒服眼,因此白守德对俏郎君又增加了一份好感,把过去的不快,一扫而尽。
在路不只一日,这才经里塘、大朔、江卡、桑昂、宿洼、次拉、屈罗穆达,进入西藏,来到布达拉宫大活佛的所在地——拉萨城。
拉萨古名逻娑,从吐蔷建都以来,一直统治着整个西藏,布达拉宫便在城西北不远。
其实所谓城,四围并无城墙,只有西门有两个圆塔,象微着城门。
拉萨河流过城南,溪流清澈,不愧为佛教圣地。
布达拉宫,位于山上,实即普陀山的异译,有楼十三层,房屋数千间,金瓦铜墙,映日生辉,伟大宏壮,叹为观止。
俏郎君虽说另外有事,但到底是个年轻人,便向陆瑜说了,要在拉萨游玩一番。
陆瑜也觉得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便借着卖茶砖为名,把拉萨玩了个够。
他们本是想好了的,把茶砖卖掉之后,便扬言说是这来路上,太嫌难走,决定要走亚东,过天竺,打从海道,回转甲华。
藏人当然不明所以,谁也没对他们起什么疑心。他们三人,也就顺顺利利地向南走去。过了江孜,立刻转向西行,经那尔噶、萨伽,来到西林,佛峰也就在西林的百里之外了。
他们便在西林买了一套爬山用的工具和干粮。并且仗着一身轻功,只问明了去佛峰的路,并没就地雇用向导,休息了一天之后,便向佛峰而去。
这时虽说才八月底,但藏地奇高,早已冰天雪地。尤其是那佛峰,上插云霄,更是终年积雪不化。亘古无人行走,所以并无路可循,每上一步,总得靠着自己去探测,好不难爬。
在山腰以下,虽说难行,总算还能够看到石头,只要注意着脚下,不踩上活石,便可无事。
但一到山腰以上,不止是一片白茫茫和积雪,并且山势奇陡,峭壁千寻,仍不算是最好走的地方,有些所在,竟是山峰斜出,人便非倒爬上去不可了。
这时下临无地,只要稍一失手失足,立即便非粉身碎骨不可。
所幸他们都有一身绝顶轻功,因此虽然经过了好几次奇险也都在互相协力之下,平安地渡了过去。
两天之后,这才到了佛峰的主峰之下。
陆瑜便说道:“风巢便在这峰巅之上了,如果顺利的话,再有两天,便可以到顶,不过却有两件事情非注意不可,第一是雪光极强,不能逼视,否则便可能刺目成盲;第二是一进雪地,便不能发出高声,否则便会引起雪崩,那就甭想活命了。”
白守德和秦钟唯唯称是,便又向山峰上爬去。
上半天倒也非常的顺,那到了下午,便出了大事,竟几吗使三个人一起埋身雪峰之上。
原来自守德到底年纪大了几岁,半天爬下来,好不吃力,同时又急于要到峰巅上去找凤巢,不肯休息。所以就在爬过一处险坡的时候,脚下一滑,人便摔倒。
其实这种摔倒,也还算不了什么,他们三人本已用一根绳子,束在三个人的腰里,把三个人连在一起。
所以一个人虽然摔倒,只要其余两人稳住腰步,这个人也就不会滚下山去。
但这时白守德以一个疲乏之身,突然摔倒,吃惊之下,一时大意,竟大声叫出了一句:“不好。”
这一叫不打紧,立刻四面群峰,一齐同声响应,此起彼落,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到了后来,竟变成了一片乱响,恍如惊雷,震得人双耳欲聋。
陆瑜一见,便知道不妙,连忙返身,拉住白守德和俏郎君说道:“赶快逃走,找一处凹擀去的地方藏身,再慢就要来不及了。”说完之后,便不顾性命的,拉着白守德和俏郎君向山下直冲。
一直下去了三四十丈,这才看到了一所凹进去的山坳,一头便钻了进去,紧偎着山壁,伏身在地。
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山头积雪,业已天塌地陷也似的倒了下来。
四面山头,也同样的析离崩溃,满天飞舞,顷刻之间,便变成了一片迷茫,声势好不惊人。
尤其是狂风跟踪而起,直似要把这世界整个吹翻过来一般。
到了这时,他三人虽说是武功绝顶,但也都吓得面容变色了。
俏郎君到底年轻,过了一会儿,见那雪崩之势虽然猛烈无比,却已不能再伤到自己,因此心也就慢慢地定了下来,反而认为这是一场不多邮的蔚然奇观。笑着对陆瑜说道:“陆仁叔,这事虽险,但也是人生难得的一种遭遇啊!”说着便探身向前,打算看个真切。
陆瑜连忙一把拉住喝道:“你要做什么?你想死吗?”
俏郎君道:“这里无妨,我并不远去啊!”
陆瑜道:“你以为在这里便无妨了吗?雪崩太烈的时候,便右能引起山崩,万一这上面的石头崩落下来,那就要死得更惨呢!”
白守德听了,吓得不住的口直念佛,却不敢出声,并问陆瑜:“这雪崩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陆瑜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且等着吧!”
他们就这么等了整整半天一夜,那雪崩这才平静了下去,重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陆瑜叹了口气说道:“这一遭可算是二次为人了。”
白守德听了,连忙阻住陆瑜,不叫他开口。
陆瑜笑道:“现在倒反而无事了,一次雪崩之后,浮雪已净,剩下来的都坚如铁石,你便是想它再崩一次,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了。”
白守德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叫了一声:“我的妈啊!”
接着说道:“这不要吓死人了吗?”
陆瑜一笑,重行上路,这一路之上,果然坚实好走多了,直到峰巅,再没出什么岔枝。
陆瑜道:“这儿已到,我们休息一会儿,也就可以开始去找了。”
白守德当然惟陆瑜之命是从。
惟有俏郎君还不觉得累,便一个人在峰顶乱走起来。
陆瑜知道这峰顶上已无危险,也就没去管他。
谁知没上多久,便听到俏郎君喊道:“师叔和陆仁叔,你们快些来看这是什么?”
陆瑜和白守德不知何事,连忙走去,顺着俏郎君手指处一看,便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脚印,清清楚楚地印在积雪之上,深约数寸,宽可尺许,长竟达三尺左右,五趾显明。看上去和人的足印并无两样,每步距离,则在一丈开外。
白守德不由诧异说道:“这是什么脚印呢?是人的绝不可在这样的大,莫不是佛爷留下来的圣迹,这儿本来就是佛峰吗?”
陆瑜一时也没想得出个道理来,所以并没开口。
也就这时,突然一声鸟鸣,起自身侧不远。
陆瑜转头看时,便看到一双五色斑斓,金碧辉煌的大鸟从峰头冲天而起,不由自主地便高兴得喊了一声:“那不是凤凰吗?凤窝一定在那儿无疑了。”说着便向凤凰起飞处奔去。
可是就在这同时,另一边又传来了一声巨吼,恍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
三人再回头看时,立刻吓得魂飞天外,魄落九霄,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来陆瑜、白守德和俏郎君循声看去,一眼便看到山峰背后,转出来了一个身高三丈开外,头如栲栳,眼似铜铃,混身白毛披拂,猩猩不像猩猩,人猿不像人猿的大怪物,咧着一张血贫大口,发出闷雷也似的吼声,拖曳着两支长臂,摇摇幌幌地扑奔了过来,那种凶狠无俦的样儿,叫人看得心胆俱裂。
白守德不由的吓得直念:“阿弥陀佛,”
俏郎君也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哎啊,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嘛?”
还算陆瑜经验老到,见多识广,一转念,便想了出来,说道:“糟了,这是‘雪人’,我们遇上了‘雪人’了。”说着不由分说,便拉住白守德和俏郎君向前狂奔。
那知才奔出去三五十丈远近,迎面吼声起处,又是一个雪人扑了过来。
三个人直吓得胆落魂飞,连忙转身向斜刺里奔去。
雪人竞好似布下了天罗地网,吼声此起彼落,四面齐上。竟不下十来个之多,把他们三个,团团围住,迫得走投无路,最近的一个雪人,已到了两丈开外,探手可及。
白守德吓得脚下一软,滚倒在地。
他们三个这对正在一处冰雪斜坡之上,白守德这一滚倒不打紧,立刻把陆瑜和俏郎君也一起牵倒,翻滚直下。
这也真叫做他们命不该绝,就在雪人张着双臂扑到之际,也就正是他们滑倒下坠之时,间不容发地从雪人的手缝里滑了出去,这才逃出了性命,滚落到雪人的脚下。
并且刚好雪人脚边,便是一个雪窟。陆瑜眼快,一拉白守德和俏郎君,翻身滚落雪窟之巾。
雪人一扑没能扑得住他们三人,立刻暴雷如怒,低头寻找。眼看到陆瑜等滚入雪窟中,便踞住洞口,狂吼不已。并且俯身探臂,仲入雪窟,乱掏一阵。
陆瑜见了,那敢停留,拉住白守德和俏郎君,忙向雪窟深处钻去。
所幸雪窟洞口不大,雪人无法进入,所以陆瑜等钻进去三几丈之后,雪人也就够不着了。
陆瑜才一面喘息着,一面擦着汗说道:“天,总算又逃过了一次,若是落入这东西的手中,那这一辈子便算完了。”
俏郎君问道:“这雪人到底是个什么嘛?”
陆瑜道:“它们是个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出来,并且只有这大雪山上,才有它们的踪迹,平时以雪为粮。只是凶残成性,力搏虎貌豹,不是它们的同类,如果落入它们的手中,那就一定非被撕碎不可,若是一定要问它们是个什么东西的话,大概也只可能说是一种介于人兽之间,奇凶无比的恶物罢了。”
白守德道:“这东西守住洞口,我们怎么出得去呢?”
陆瑜皱眉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因为听说这东西性固执已极,任何东西落目之后,不能攫取到手,是誓不罢休的。”
俏郎君想了一想说道:“这也没有什么,我有办法了。”说着便从腰间拔出佩剑。
陆瑜道:“你打算怎么样?”
俏郎君道:“一个恶物儿罢了,斩了它还不就完了。”
陆瑜笑道:“那有如此便宜的事,这东西混身上下,坚硬逾于百炼精钢,若非宝刀宝剑,又怎能便伤得了它?”
俏郎君道:“我真不信。”
陆瑜道:“那你不妨试试好了。”
这时雪人的那一只手仍在窟中乱掏不已,俏郎君便挥剑上前,对着雪人手指,一剑砍去。
“铮然”响声过处,雪人手指,丝毫无伤,俏郎君去已被震得半臂酥麻。
俏郎君还自不肯甘心,重又集运功力,剑尖前指,窥准雪人掌心,猛然一剑刺去。
在俏郎君认为,雪人指背有毛护着,可能砍斫不进,掌心乃软挡之处,必易着力。
谁知这一剑刺去,竟几乎送掉性命。
原来剑尖刺中雪人手掌,不只是没能伤及雪人,反被雪人一拢指,便握住了剑刃,跟着便向外拉去。
俏郎君惊慌之中,还想夺剑后退,但剑没夺回,人已被雪人拉得双脚离地,眼看着只要一被拉出雪窟,势非被寸寸撕裂不可了。
所幸陆瑜看到,吓得连忙极声喊道:“娃儿还不赶快撒手?”
俏郎君为才想了过来,撒手弃剑,身形落地,头便向回奔。
雪人觉得手中一轻,也就把剑摔个,重行探手,向前猛抓。
俏郎君虽然没被抓着,可是那柄剑已被雪人摔得闪电也似地,直对俏郎君后心剌到。
陆瑜和白守德看见一起被惊得大叫起来,眼看剑尖已及俏郎君背心,不由得一齐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呛啷”一声过处,俏郎君哎哟一声,便滚到了二人脚边,伏地不动。
陆瑜心想:“这娃儿一定完了。”
但再睁眼一看,俏郎君身上既无血迹,那柄剑也没插进俏郎君的背心,却已寸碎在地。
陆瑜再一检查,俏郎君除了外面的衣服,已被剑尖刺破而外,别无所伤。这才想到,俏郎君所穿的那件紧身衣,乃是吵丐所赠的那个麻袋改制而成,这才能挡住剑刃,没有送命,只被那一震之力,震昏了过去。
陆瑜和白守德这才又松下了一口气,相顾咋舌不已,来不及再说别的,忙着替俏郎君行功活血,并且塞了一粒抱一真人的“九玄丹”在俏郎君的口中,过了半盏茶时分,俏郎君这才悠悠醒转,又自己用了一番功,方才完全恢复,再也不敢冒昧行事,去攫凶焰了。
洞外这时已挤满了一大堆雪人,怒吼不绝,并且因为抓不到人,已在齐力扒掘窟口,磨盘大小的坚冰,一块块地应手而裂。
陆瑜见了说道:“此处已非安全之地,还是赶快走吧!”
白守德哭丧着脸说道:“洞外挤满了雪人,我们又那能走得掉呢!”
陆瑜用一指窟里说道:“窟里有光射进,可能另有出口,我们与其在此坐以待毙,当然远不如进去找找看的好。”
白守德早已无计,俏郎君业已吃过一次苦头,当然惟陆瑜之命是从,因此三个人立刻起身,又向窟里走去。
再入两丈,便又看到了巍巍岩石,并且是一条裂隙,三人见了,好不高兴,忙循裂隙向前寻路,不久之后。便又看到了一个雪窟,射进光来。
陆瑜心中一喜,正想钻将出去。
那知窟外一声雪吼叫,便又伸进来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吓得陆瑜连忙后退不迭。
就这样一连找到了好几个可以出去的雪窟,而每个窟之外,竟都有雪人守着。同时,天又慢慢地黑了下来。
白守德焦急万分地说道:“陆仁兄,这可如何是好呢?”
陆瑜道:“今夜眼看着是无法脱险了,且找一个地方歇息一夜,明天再打主意吧。”
大家都无可奈何,只好照着做了,又吃了些干粮。
陆瑜打坐行功,不多一会儿,便已神莹内注,进入忘我之境。
白守德和俏郑君,耳听雪人暴吼之声不绝,那里还能够睡得着,直翻腾了整整一夜,到得第二天天明时候,都红着一双眼睛,疲惫不堪,这才蒙蒙胧胧地睡着了一会儿。
但一转眼,便又被一声天崩地塌似的巨响惊醒,睁眼看时,原来有一个雪人,业已扒裂开一个雪洞,正在爬着向里面硬挤,半个身子业已探入。
白守德吓得跳起身来,就想逃走。
陆瑜反而一吧位住了他。
白守德着急说道:“你拉住我干什么,还不快走,等它挤了进来,那还得了?”
陆瑜道:“你且别忙,现在它被挤住了,进退不得呐!”
白守德道:“那你打算怎么样?”
陆瑜道:“天主万物,不管他铜筋铁骨,强到什么程度,总必有致命弱点存在,这就和练武的人一样,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虽然练到极点,也不能周身一起练到,总要留下一个‘死门要害’,脆弱得连碰也碰不得,这就是宇官不全之意。”
俏郎君听了,已知陆瑜用心所在,插口说道:“陆仁叔认为这怪物的要害在那里呢?”
陆瑜道:“通常说来,眼睛、咽喉、脐下、肾囊、彀道,这五处是周身上下最弱的地方,现在这畜牲既被挤住不能动弹,所以我想在它的眼睛和咽喉上试探一下,能找到了它的‘死门要害’所在,总是好的。”
俏郎君听了,本已跃跃欲试,怎奈昨天已把宝剑失去,只好眼看着陆瑜动手了。
陆瑜拔出宝剑,掩到雪人劲侧,力透剑尖,用了五成劲,向雪人的咽喉刺去。
剑才及颈。那雪人已暴吼一声,把那个雪洞,挣得四分五裂,连洞顶上的积雪严冰,齐被牵动,直压塌了下来。
陆瑜见了,那还顾得了再去刺雪人的要害,连忙收剑,缩身后退,并向白守德和俏郎君高声喊叫,要他们快走。
三个人飞身逃出三五丈远,方才免掉那场雪压之祸。
可是回头一看,崩塌所在,业已接二连三地走进来了好几个雪人。
三个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亡命向前飞奔。
雪人也跟在他它身后,暴吼连声,穷追不舍。
所幸洞中曲折,雪人巨大,行动快不起来。但一步丈许,所以也总盯在他们三人身后五七丈远近。
他们三人直逃得上气不接下气,尤其是白守德,更是脚步踉跄,喘做一团。
陆瑜和俏郎君见了,只好一边一手,架住他走。
可是这样一来,脚下便慢了下来,和雪人之间的距离,也变成越拉越近。
真还亏得陆瑜眼快,发现旁边有一个石窟,连忙不顾一切地拉着白守德和俏郎君钻了进去。
这洞乃是个石洞。所以陆瑜钻了进去三几丈之后,也就入下了心来,停住脚步,喘息休息。
白守德回头一看,雪人又已手进来掏摸,便吓得的拉住陆瑜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还是赶快找路走吧!”
陆瑜一看洞后隐隐有光,也就没再说什么,仗剑上前,带着白守德和郎君,再向洞里走去。
那知才走了一二丈远近,便又闻到了一阵奇腥之味,中人俗呕。
陆瑜连忙停脚说道:“这是什么味道,怎的这等难闻?”
一言未毕,眼前白影闪闪,业已蜿蜒而来,竟是一条粗逾三尺的白鳞大蟒,双眼恍如一对明灯,蟒信几丈长许,别说是人了,就量大象遇上了它,也非被吞下不可。
陆瑜等看清楚白蟒,竟比初遇雪人之际,还要骇怕,一齐向后直退。
那蟒虽然来势奇,但陆瑜等退后一二丈远近时,便又看到了雪人的那只巨掌,仍在那里掏摸不休。
这一下,前在巨蟒,后有雪人,两头通路俱绝。不是被雪人撕碎,便非膏蛇吻不可,真的应上一句俗话:“乡下人挑粪桃子,前后都是‘死’了。”
到了这种情形之下,陆瑜虽主说机警绝伦,也是无法可想了。只睁大了眼睛,死盯住白蟒,凝呆呆地一步步仍向后退,一直退到雪人指前,退路已绝,便紧握住白守德和俏郎君的手背壁紧贴而立一只剩下束手待毙的份儿。
但是俗语得:“狗急跳墙,人急智生”。
陆瑜到了这种生死关头,估量形势,也就想出了一个死里求生的方法来,对白守德和俏郎君说道:“你们赶快收摄心神,不要惊慌,我现在有一个死里求生之主了。”
白守德忙问所以?
陆瑜指着白蟒说道:“白蟒虽凶,行去不快,现在洞宽四尺,它已占去大产地,当然极难转身。所以我们只要能够让开蟒吻,到了它的头后,也就可以有活命的希望了。”
白守德道:“我们怎能让得过呢?”
俏郎君到底年轻心活,接口说道:“那蟒来势不快,我们可乘其不意,飞跃过去。”
白守德这才想通,连忙作势。
陆瑜又嘱咐:道:“生死存亡,在此一跳,便不能不拿捏准了,尤其是跳过去了之后,不能就此落地,而必须脚踏蟒身,向前飞奔,否则的话,那蟒身蠕动之时,依然会被压死。”
白守德连连点头。
三人再也不去顾那身后雪人的大手了,并肩当洞而立,运足功力,目注白蟒,作好架式,在白蟒到了身前丈许之际,陆瑜喝了一声:“跳!”
三人同时脚下一点,脱弦之箭也似的飞身而起,对着白蟒,从白蟒头上,飞跃而过。一在这一跳之,便显出了三个人的功力来了,俏郎君跳得最远,落脚之处,已在三丈开外。
陆瑜则落在哨郎君身后一二尺远近。
只有白守德,才过蟒头,身已下落,并且脚下也没能踏稳蟒背,一滑之下,便惊呼一声,滚落下地。
陆瑜和郎君俏正在向前奔跑,这一声惊呼入耳,连忙回头。一那知就在这时,白蟒陡然看到眼前的目的物一动,也就发起了睥气,“呱呱”几声怪叫,蟒头猛向前仲,并且张口就咬。
这一伸一咬,没咬得住陆瑜等三个,却咬住了雪人的那只大手。
雪人生就铜筋铜骨,那怕被咬,五指一拢,反而扣住了蟒腮,向外便拉。
白蟒一痛,身体也就抽缩起来,因此陆瑜和俏郎君,也就站不住脚了。
所幸陆瑜临危不乱,顾不得再去看白守德,连忙抢前一步,抓住俏郎君,一提气,便上了洞顶,发出“壁虎功”倒贴在洞顶上。然后定了定神,再去找白守德。
但只看到蟒身在洞中翻翻滚滚,那里还能够再看到白守德的影子。
陆瑜心下一惨,认为白守德必已丧命无疑。
再纵目向洞外看时,便看到十几个雪人,已在暴吼如雷地一个个抱住白蟒,向洞外死拖。
白蟒似乎也被拖得野性大发,不退反进,向洞外冲去。
洞外雪人,立脚不住,一起撒手摔倒,滚做一堆。爬起之际,便又一涌而上,想把白蟒撕碎。
白蟒去也不弱,口咬尾扫,雪人被绞得跌跌滚滚,一时之间,那能便制住白蟒。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立刻在洞前展开。
陆瑜心中惦记白守德生死,也就不再去管白蟒和雪人了,从洞顶跳下之后,便喊了一声:“白仁兄!”再侧耳一听,竟听到了白守德轻轻地哼了一声。
陆瑜心中一喜,知道白守德尚未送命。连忙返身寻找,便看到白守德偻卧在洞壁角里的凹陷之处,虽然业已受伤,但却因此保住了性命。
陆瑜俯身把白守德抱了起来,俏郎君屯上前帮忙。想把白守德盘腿坐好,以便行功调伤。
陆瑜却拦住说道:“此处并非善地不宜久待,所幸白蟒业已出洞,我们且先进后洞去找出一条出路来再说好了。”
说着掏出一粒“九玄丹”,塞进白守德的口中,自己是仗剑在前觅路,命俏郎君背着白守德,也不再去箜才能白蟒,向洞后走去。
深入二十丈开外,不只是没再遭到任何意外,并且洞势逐渐开朗。
再行十丈,立刻豁然光明,周径百丈方圆的一个巨大石窟,顿现眼前,并且看到当中的两根石徇之上,楼息着一对高可六尺,朱冠翠羽,五色斑斓的大凤凰在那儿。
俏郎君不由的大叫一声:“陆仁叔,你瞧,那不就是咱们昨天所看到的那一对凤凰吗?原来它的窝是在这儿。”
白守德“九玄丹”下肚,伤势已渐恢复,再一听到俏郎君喊声,不由精神一振。伤抛立刻痊愈了一大半。连周身疼痛都忘了,也跟着喊道:“陆仁兄!你赶快逮住它们,别叫跑了。”
可是陆瑜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一对凤凰听到人声,回头看了一眼,一声长鸣,便振翅向洞外飞去。
等到陆瑜赶到洞口之时,凤凰业已上冲九霄。
白守德急得从俏郎君背上跳下来直跺脚。
陆瑜连忙安慰他道:“仁兄别急,我们所需要的,乃是凤毛凤羽,并非全凤,这是用不着作急的,再说凤凰神鸟,威猛绝不再白蟒、雪人之下,所以我们还是别去招惹于它,容它飞去的好。”
白守德和俏郎君,都是吃过苦头的人,听陆瑜这样一说,倒反而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那我们还是赶快收集所需之物,从速离开这儿的好。”
说着便把事先矛下的布吓取出,就地捡拾凤毛凤羽,塞了进去。
由于佛谷从未有人来过,而凤凰在这里做窝,又不知道经过几代几世,所以落羽满地,捡拾起来,并不困难,顷刻之间,便已装了满满一大口袋。
俏郎君年轻好奇,又找到了两根金光闪闪的完整尾羽,打算带回去玩儿。
由于这尾羽长可六尺,而俏郎君又舍不利润把它折断,因此并没一起塞入口袋里去,只把它插在背后脚带之上。
没想到这一来,便又生出了无限的麻烦,几乎回不得中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白守德把口袋装落之后,由于余悸犹存,立刻便对陆瑜说道:“我们赶快走吧,别再耽在这儿,又生出事来,反而不好。”
陆瑜当然同意,只是不敢再走回头路,怕又遇上了白蟒、雪人。所以由凤凰飞出去的洞口走,打算觅路下山。
那知才出洞口,立刻看清这洞口,乃在一面万丈峭壁的半腰之上,上不见顶,下临无地,根本无路可通。
三个人看了,都不由心下一阵发冷。
白守德说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陆瑜想了想,说道:“这里既然无路可通,说不得也只好走回头路,碰碰运气了。万一白蟒、雪人,能够同归于尽,那就是老天爷保佑我们,命不该绝了。”
陆瑜话才说完,俏郎君已又叫了起来,用于一指洞里说道:“人们瞧,那是什么?那不是白蟒又回来了吗?”
陆瑜和白守德顺着俏郎君手指处看去,果然看到白蟒的两眼睛,闪闪发光,由石洞深处,缓缓而来。
白守德见丁,两腿一软,坐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瑜无可奈何,便又拔出了宝剑,对俏郎君说道:“你照应着他,贫道去和它斗一斗,万一能够侥幸获胜,然后再打别的主意吧!”说着便向窟中走去。
俏郎君心中一动,连忙拦住说道:“陆仁叔且去不得,这畜牲能从十几个雪人的围攻之中,全身而回,咱们又怎能斗得它过呢?”
陆瑜皱眉说道:“但我们也不能就此束手待毙啊!”
俏郎君道:“小侄已经想到了脱险的办法了。”
陆瑜道:“你且说来。”
俏郎君道:“在云雨谷中,小侄已练成‘临空蹈虚’的轻功,而今这两把伞,我们还带在身上,说不得吸人和仁叔合力带着白师叔,仍旧冒险从这儿跳下去再说了。”
陆瑜摇头道:“这儿万丈无底,那能和云雨谷相比呢!”
俏郎君道:“有伞在手,高低还不是一样?更何况这里遍山积雪,落地之时,反而要比云雨谷安全得多呐!”说着便把雨伞取了出来,并且分给陆瑜一把。
陆瑜还在犹豫。
白守德也一叠连声地直叫不可,说是:“这一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绝不可行。”
可是那条白蟒业已出了石洞,满身血污地到了凤窝之中。抬头看到了陆瑜等,想是吃够了雪人的亏,把怒气发泄在陆瑜等人的头上。
只见它蟒头一抬,便是一丈多高,张口“呱呱”怪叫了两声,便箭一般地对陆瑜等冲到。
俏郎君吓利润喊了声不好,一把们住了白守德一只好,同时把伞撑开,对陆瑜喊道:“陆仁叔,不能再犹豫了,此时不走,便再也来不及了。”
陆瑜见那蟒业已离身不远,因此也来不及再作他图了,左手拉住了白守德的右手一挥,也就撑开了伞,喝一声:“跳!”便拚着性命和俏郎君死拉着白守德,纵出崖外。
也就在这同时,十几丈长的一条白影,刷过他们身旁,向那万丈无底的深壑,直穿了下去。
原来那条白蟒,来势太急,同时到底是个畜牲,只顾着扑噬白守德等,那知道下有深壑,所以一扑不中,再也收不住前冲之势,也就飞出了洞口。
同时又不像陆瑜等有两把大伞稳住,所以下降之势,快不可当,转眼便越过了陆瑜等,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白守德到了此刻,又还有什么办法,只好一反手,也握住了陆瑜和俏郎君的手腕,互相扣是死紧,省掉了陆瑜和俏郎君不少的力气。
他们三人,就这么飘飘荡荡地下降,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并且全都疲乏得混身发麻,便谁也不敢大意松手,一连穿过了四五层,这才看到下面的雪地,直撞上来,一碰之下,三个人一起跌了个翻翻滚滚,被震得骨软筋酥,任谁也爬不起来了,并且连那两把雨伞,也全被摔碎。
又过了好一会儿,陆瑜这才勉强能够翻身坐起,又行了一次功,便连忙去看白守德和俏郎君。
俏郎君也已自己爬起,正要那儿运功。
只有白守德,又被摔昏了过去。
陆瑜忍着一身酸痛,为白守德按摩推拿,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把白守德救醒过来。
白守德微微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问:“装凤毛的口袋,还在不在?”第二句这才问到俏郎君。
俏郎君行功已毕,走了过来,三人又唏嘘太息了一阵子,打量存身所在,却已到了佛峰之下,倒是省掉了不少的事儿。
这时又已是黄昏日落时分,也就没再打下山的主意,只找了一个山洞,住了下来,好好儿的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天明,疲劳全复,这才取路下山。
行没多远,便看到那条白蟒,横躺在山坡雪地之上。
三人才一入目,倒被吓了一跳,但再一细看,便看出那白蟒已被摔成两断,且死了多时,这才放下了心来。
走到蟒侧,陆瑜眼快,一搭眼便看到蟒侧雪地之上,有一粒闪闪发光的东西拾起来一看,却是一粒桂圆大小的珠子。
陆瑜见多识广,一眼识出了是一粒稀世奇珍——蟒珠,忙对白守德和俏郎君说了。
三人一起动手,又费了好大半天的事,这才剖开蟒背,从脊椎骨里,一连取出三十六颗同样大小的珠子来,并从蟒脑之中,取出一块鹅卵般大小的“蟒宝”。
陆瑜说道:“塞翁失马,因祸得福,我等今日之谓也。这蟒宝,家师为着配药,业已求之多年而不可得,所以贫道要带回山去,奉给家师。”
说着停了停,又笑着说道:“至于这三十六粒蟒珠,虽然价值连城,但贫道是个出家人,要它无用,所以还是由你们二位留着,穿成一顶凤冠,作为将来新人妆新之用,也好显显你们两家的气派不凡了。”
白守德和俏郎君听了全都大喜,这才收拾下山。
下山不比上山,更何况他们目的已达,精神抖擞,也主不恣意浏览起这大好河山来。
极目北望,但见雅鲁藏布江,一丝如带,羊卓雍湖,恍如新月,镶嵌在万山丛中。
尤其是云飞足底,旭日临空,更使人平添无限超尘脱俗之想。
三人脚下轻捷,那消一日,便已回到西林。
又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雇了几个“乌拉娃”和几匹“乌拉马”,取道东返。
藏谚说得好:“正二三,雪封山,四五六,雨淋头,七八九,正好走,十冬腊,冻得爬。”
这时正是九月初旬,天高气爽,正是藏人出门旅行的季节,所以路上格外不觉得寂寞。
因此,自从他们一出西林,便发觉有好几个喇嘛,始终不先不后,和他们同路而行。同店住宿,他们也只认为是一个巧合,并没加以注意。
就这样行行重行行,不几日,便又从贡噶,渡过雅鲁藏布江,来至札什。
那几个喇嘛这才飞马上前,向拉萨奔去。
札什离开拉萨,不过十里之遥,陆瑜等认为那几个喇嘛可能是已到地头,难免心急赶路,也没有加以注意。
谁知刚好拉萨,便见到一大群喇嘛,簇拥着一个黄衣喇嘛,迎了上来,拦住三人,作礼问道:“三住尊客,贵姓大名?”
陆瑜一看那黄衣喇嘛的服色的气派,便知道地位不低,同时又见来人并无恶意,也就道了姓名,并问何事?
那黄衣喇嘛道:“觉策林堪布,奉达赖活佛之命,特来迎接尊客,有事相商,还望尊客移玉。”
觉策林是西藏掌握政教大权的四大林、三大寺之一,三大寺髦是哲蚌寺、色拉寺和噶丹寺;四大林便是功德林、丁吉林、泽墨林和觉策林。
堪布便可以代表寺庙,参与政治,地位极高。所以陆瑜听了,也不敢怠慢,连忙作礼,不过同时也就想到:“达赖活佛,等于是西藏的君主,今派堪布来迎,是何道理?费人猜疑。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晃干脆辞谢了的好。”
想到这儿,抬头一看,便又看到一路同来的几个喇嘛,都在堪布身后,因此越发生疑,也就格外的下定了决心,说道:“某等行商贱夫,敢劳活佛派堪布前来相迎,怕不要折煞某等,还望堪布婉言代为辞谢才好。”
堪布那肯答应,仍是一味笑着坚邀不已。
陆瑜越起越觉事有蹊跷,因此辞意愈坚。
这一来,堪布虽然仍满而含笑,但他身后有几个喇嘛,却已陡然变色,开口说道:“天上有太阳月亮,地上有达赖、班禅。涤佛见召,还有谁敢说不去?”
陆瑜听了,更觉不妙,因此连忙对白守德和俏郎君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准备,同时也把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桥归桥,路归路,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达赖中虽尊,汉人自有汉人的统属,你们又怎能强人所难呢?”
那几个喇嘛,还想开口,堪布早已回头把他们喝住。然后依旧装出笑脸来,对陆瑜等说道:“尊容不必误会,活佛召见,并无恶意,只是有事相商而已。”
陆瑜道:“那么便请先行示知如何?”
堪布道:“此处能衢,岂是待客之地,还请尊客移玉。”
陆瑜一想:“他们的人多,自己的人少,又焉能便入虎穴,自蹈危机。”因此一再不肯,说是:“若是堪布不肯明示,某等只好告辞。”
堪布若有意、若无意的伸出手来,握住陆瑜的臂膊,笑着说道:“尊客远来不易,那有不容稍尽地主之谊的道理?”说着便拉陆瑜。
陆瑜见堪布出手相拉,便也存下了心,脸上虽没露出声色,却已默运“九玄神功”,脚下暗踏子午,作势以待,在堪布一拉之际,便试出堪布膂力,果然不小。因此立刻发出神功,稳住身形,并且暗用借力打力之法,反震过去,笑着说了一声:“堪布虽然多情,但世上那有强留硬邀的道理?某等决不敢领。”
“九玄神功”乃是抱一真人的心法,陆瑜二十年苦练,已得其中三昧,这一反震之力发出,何等厉害。
所以堪布立刻觉得半臂酥麻,不由自主的便撤下手来,面露惊惶之色,并且回头看了身后的众喇嘛一眼。
陆瑜眼看不妙,不待堪布再开口,又抢先一揖,带笑说道:“行路之人,赶路心急,还望堪布代向活佛致意,就此告辞。”说完便想转身。
可是才一回头,便看到身后四面八方,都已有无数的喇嘛,远远的采取了包围之势,把他们三人困在当中,其居心不良,已极明显,因此心中也不由得怒气勃发。
堪布却已开口说道:“尊客且慢一步,堪布明告就是。”
陆瑜已没好声气的说道:“堪布请讲。”
堪布道:“尊客是否去过大雪山佛峰了?”
陆瑜道:“去过又怎么样?”
堪布道:“这就不错了。”
说着一指俏郎君插在背后的两支凤凰尾羽说道:“活佛宝扇,久待修葺,尊客如肯把凤羽留下,活佛当不吝厚赠,不知尊客如何?”
堪布此话一出,陆瑜等这才弄清了他们的目的。
由于这时装凤毛的口袋,也由俏郎君背着,所以白守德以为堪布所指的。是指那袋风毛而言。因此急得不待陆瑜答话,便抢先开口,叫了起来道:“这可不行,咱们千辛万苦,冒死得来,怎能予人?”
俏郎君当然也不肯答应。
堪布道:“尊客既为行商。其志不过在于求财,在此处也是出售,回到中原,还是出售,那又有什么分别呢?”
俏郎君插口喝道:“虽是生意买卖,也无强买强卖之理。难道你们还想仗着人多,在青天白日之下,拦路抢劫吗?”
俏郎君这几句话,也实在太重了,堪布不由得被闹了个满面通红,出声喝道:“娃儿大胆,某家好意相交,怎敢出口伤人?”
俏郎君道:“伤了你又待怎样?你们所行所为,本来主不是强盗行径,那里还能够称得上是什么活佛?”
堪布听了,暴喝一声:“大胆娃儿,你这是找死不成?”
接着身后的那些喇嘛,也齐声发出暴喝,直喊:“是识相的,便把凤羽留下,否则的话,休想能出拉萨一步。”嚷着便一起掠出刀来,声势好不惊人。
陆瑜本来还想以理自恃,但被俏郎君这样一闹,知道业已无可收拾,如果在这时候,再转口和堪布商量,藏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那就不只是得不到结吴,反而会被对方看轻,认为自己在示弱,则藏人的凶焰,便越发的要高涨百倍了。
所以这一估量之后,也就没再想和堪布打什么交道。脸色一沉,对堪布喝道:“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某等行万里路,既敢远来,难道会怕了你们?如果你们是个识相的,便与我立刻退去。否则的话,陡然血染通衢,也是留不住我们的!”
说着又向白守德招呼了一下,两人把俏郎君央在当中,一个当前开路,一个仗剑断后,便向前冲去。
堪布刚才已经试过陆瑜,知道非常棘于,但既奉达赖之命而来,又那敢就此放过?
所以他自己虽然不敢再上前拦阻,却已猛然后退。退到了众喇嘛之后,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面小小的黄旗,高举过头,招展了几下,喊道:“留下他们,活佛有赏,放走他们,活佛加诛。”
这一来,不只是当前的众喇嘛,齐声呐喊,便是远远围着的那些喇嘛,也一涌上前,全都逼近过来,转眼便到了三人丈许之外。
他们三人本来雇有“乌拉马”和“乌拉娃”,见了这等情形,那里还敢再跟着他们三人,早就退过一旁去了。
陆瑜一算,马上除了普通行李之外,并无贵重物件。因此也就弃之不顾,只对白守德说道:“我们走吧,但最好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能使他们知难而退,夺出一条路来,也就算了。”说完之后,功集双掌,合捧胸前,便向前走。
那些喇嘛又一喊,刀光耀日,打算上前。
可是堪布却又出声喝住,并对陆瑜说道:“尊客不必逞强,还是多考虑一下的好,‘强龙不敌地头蛇’,‘真好汉也敌不过人多’,依某家看来,还是把凤羽留下吧!活佛自当不吝厚赠,并派人护送尊客出藏,又有什么不好呢?”
陆瑜既已下了决心,那会再改变主意,民所以连堪布的话,理也不理,只对众喇嘛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还不赶快让路。”说着脚下不停,便向喇嘛丛中走去。
那些喇嘛这时,虽然业已拔刀作势,但见陆瑜逼将过来。并未反扑。反而步步后退,始终保持丈许距离。
俏郎君见了,胆量愈壮,便对陆瑜说道:“陆仁叔,那些东西色厉内荏,不过是虚张声势,在吓人而已,我们快些走吧!”
陆瑜摇头道:“现在不必着忙,待出了拉萨城再说好了。”
堪布连喊几遍,见陆瑜不理不睬,也就不由得怒而心起,喝道:“你们既然不识死活,也就莫怪某家了。”
说完之后,手中黄旗,又招展了几下。这一下,那些喇嘛,立刻像疯虎似的,挥动兵刃,喊杀连天,向三人扑到。
陆瑜喊了一声:“大家当心,不可被他们冲散。”说着双掌向前一翻,发出掌风,狂飙起处,当前的喇嘛,立刻被震倒了七八个,翻滚满地。
白守德也合出青城剑法,封住了那从后面追仆上来的喇嘛。
就只剩下俏郎君,由于福剑在佛峰上失去,空着双手,无法相助。因此只好紧跟在陆瑜身后,照应着白守德退却。
众喇嘛见陆瑜学风厉害,气焰不由稍煞,重又向后退走。
可是堪布看到,那肯罢休,黄旗频摇,连声大喝:“还不向前擒住来人,就不怕活佛降罪?”
众喇嘛听了,这才重行向前。
其实与其说是众喇嘛前扑,却毋宁说是后面的喇嘛,闻声止步,重行向前把前面的喇嘛推着,无法后退罢了!
这一来,那前面的众喇嘛应声而倒,虽说是上前擒人,根本就近不了身,更那里还能够意得住脚,所以依然拦阻陆瑜等不住。
可是也就在这时候,远远地又有一个黄衣喇嘛,带着七八十个喇嘛,飞奔而来。
堪布一见便喊道:“马基来得正好,这几个东西,可棘手得很哪!”
马基乃是西藏的军事统领,是掌握着西藏最高军权的一个喇嘛。
所以马基笑对堪布说道:“堪布不必烦心,都由我来。”
说着便排开原先的众喇嘛,领着他所带来的七八十个人,走到陆瑜等面前喝道:“活佛有意收买凤羽,并非强取。你们为何这样不识抬举,胆敢出手伤人,是何道理?”
陆瑜一看马基,神完气足,太阳穴饱满,一看便知武功不弱。
即就是他身后的那七八十个喇嘛,也与原先的众喇嘛不同,一个个身强力壮,心中不由暗想:“这些东西一到,倒是不可再事大意了,如今之计,也就顾不得要先下手为强,煞煞他们的凶焰才好。”想着也就暗暗地告诉了白守德和俏郎君。
俏郎君空着一只手,正自无计,但忽然之间,手摸到了腰间的暗器囊,便不由得心中一喜,连忙从暗器囊中,掏出了一把青铜钱,大喝一声:“陆仁叔不必和他们罗苏,待小倒先请他们尝点甜头好了。”话声未毕,与手一扬,便发出了那把铜钱,向马基和众喇嘛打去。
俏郎君的母亲,绰号飞蚨仙子,便是仗着这件暗器成名的,把青铜钱磨得锋利非常,一百发百中。
俏郎君家学渊源,使的又是“天女散花”的手法,只见个个铜钱,恍如片片蝴蝶,向众喇嘛的头顶上飞去,起初其势虽缓,但一到众喇嘛的头顶上之后,记其疾如电的,向下飞落。
马基入眼,便知不妙,连忙一面拔出兵刃,护住头顶,一面大声喝叫,要众喇嘛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