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人没有倒下,仍站着动也未动,目光里却充满了惊异之色。

  姬娇娘的手像似已断了,用另一只手扶着。

  她的眼睛也瞪大了,吃惊地看着一个东西。

  她的眼前此刻已多了一个酒葫芦,挡在老人的面前。

  她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这个葫芦怎会如此结实,如此坚硬,简直与铁做的差不多。

  她也不知这葫芦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她竟一拳打在了这个葫芦上。

  卧洞虎也瞪大了眼睛,他也同样看到了葫芦。

  姬娇娘顺着抓着葫芦的手慢慢转过头来,于是,她看到了一张长满胡须的脸。

  这是一张醉汉的脸。

  她不认得这张脸,也从未见过。

  但卧洞虎却认得这张脸,而且知道这正是罗常醉的脸。

  此刻,罗常醉正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姬娇娘的脸。

  他醉意的目光已变成愤刀的目光了。

  他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也觉得她的脸上美丽的,但他却想像不出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恶毒。

  本来罗常醉已离开此镇了。

  但他在别处一直没发现紫丁香的下落,同样他也没找到其他要找的那些人。

  今日,他又来到了此镇。

  他总是离不开酒。

  刚才,他正在一家酒店里喝酒,看着街上许多人把路堵起来了,猜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出了酒店,向人群走来。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这女人的骂声。

  他知道要出人命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而正当这时,姬娇娘的拳已击向老人。

  他飞身从人头上跃了进来,同时酒葫芦已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姬娇娘哪里有他的招式快,所以拳砂打在他的酒葫芦上。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不吃惊,也没有一个人不是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罗常醉的。

  因为,他们没人知道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半晌,人群中才发出一阵哗然声。

  而在此同时,罗常醉也看到了站在姬娇娘身边的卧洞虎。

  这人不正是他要找的人吗?

  罗常醉伸手欲抓卧洞虎。

  姬娇娘被他用葫芦挡住拳后,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此刻她出招击向罗常醉的肋下。

  罗常醉见她击来,即刻缩回刚伸出的手,架住了她的拳,同时,握在右手中的葫芦已击在姬娇娘的心窝上。

  姬娇娘被打飞出了人群。

  而卧洞虎却拔腿跑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刚想用酒柱打他,一想要抓活的,又急忙收住葫芦向前追去。

  姬娇娘跌在地上,已是七窍出,死了。

  围观的人群见她死了,有的人竟拍起手来连声道好。

  挑担的老人还没来及谢罗常醉,就见他已去追卧洞虎了。

  此刻,他仍楞楞地站着,看着向前跑去的罗常醉。

  街上人多,罗常醉不能施展轻功,一时还没追上卧洞虎。

  而卧洞虎对此地却是很熟悉的,不是朝人多的地方跑就是朝小巷里钻,一心想甩掉罗常醉。

  他知道,若是被他追上,定要没命了。

  卧洞虎一直向前跑着,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会被罗常醉一把抓住。

  他跑了多少条巷子自己也记不清了。

  现在,他正跑到一个小巷的拐弯处,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向段府走去。

  他不停地喘息着,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终于,又捡回了一命,他想着。

  他又有些得意起来,心想,你们就是抓不到我。

  他知道,罗常醉绝不可能知道自己住在段府。

  所以,他敢回段府。

  此刻,他还不知道姬娇娘怎样了,他根本没想到她已死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姬娇娘那迷人的笑脸,她正坐在屋里等着他呢,等着他与她亲热。

  这么多日子,他俩天天缠在一块,他觉得很幸福。

  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只要她愿意与他亲热,他就满足了。

  他的生活已经少不了她了。

  他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破洞,又想起了挑担的老人。

  这个老东西,今天倒让他捡了便宜,他想着。

  他又想到了今天只怪姬娇娘硬拖他出来散心,若是不出去,该有多好,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

  他又抬起头向身后看看。

  巷子里依然没有人。

  走过一条巷子,他的心跳已慢了许多。

  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姬娇娘,那是她与他正在床上的事,想到这里,他又不怨姬娇娘拖他出来了。

  生活中多些刺激不是更有趣味?他想着。

  再走过两条巷子就可到段府了。

  此刻,他已走进了前一条巷子里……

  今日,罗常醉终于又见到了卧洞虎。

  他一面追一面想着,一定要追到他,绝不能让他溜掉。

  他看见卧洞虎朝一条小巷跑去,便加快了脚步。

  俄顷,他已追到巷口。

  抬眼望去,巷中已空无一人。

  他又向前跑了一段,却再也没见到卧洞虎的人影了。

  他觉得很扫兴。

  于是,他又转回身,几巷口走去。

  卧洞虎如何会在这镇上的?他想着。

  片刻,他又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行人依然很多。

  他抬起头,注意地看着每一个人的面孔。

  说不定卧洞虎会混在人群里,他想着。

  但,街上的人群中却没有一张他熟悉的脸。

  对了,卧洞虎不是与那女人在一块的吗?他与那女人有何关系呢?为何与她在一块呢?

  他抬头向刚才出事的地方看去。

  围观的人群仍站在远处的街上,议论着什么。

  他想,应该去看看才是,说不定还能问出卧洞虎的下落来。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向人群走去。

  片刻,他就又回到了这里。

  姬娇娘仍然躺在地上,没有人去管她。

  血,从此鼻等处流出来,已经凝固了,像几条紫黑的虫爬在她脸上似的。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布着血迹的脸,再也没有人能想像出这曾是一张美丽迷人的脸。

  挑担老人还没有走,正在拾着打翻在地上的菜。

  老人见一只腿走到自己的身前,停了下来,忙抬头向上看去。

  罗常醉正亲切地看着老人,眼中已全无醉意。

  老人又起向恩人作揖道:

  “谢谢你救了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罗常醉急忙扶住老人的手臂,轻声道:

  “老人家,快别这样。”

  老人看着面前的恩人,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刚才围观的人,见罗常醉又回来了,便有几人走了过来。

  罗常醉对老人道:“老人家,你可认得他们吗?”

  老人道:“不认得,不然我也不会从他们身边走了。”

  罗常醉又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这镇上的人吗?”

  老人摇头不语。

  提到他们,老人不免心有余悸,又哆嗦起来。

  罗常醉轻声道:“老人家,你别怕了,没事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到罗常醉的身前停下。

  罗常醉抬头一看,见是个读书人正看着自己。

  罗常醉对那人道:“你有事吗?”

  读书人道:“你与我来可好?”

  罗常醉见他一脸为难之色,不知他有何事,想来与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点头。

  那读书人带着罗常醉来到一条小巷里,又转头左右看看,见小巷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时,才道:

  “你可是要打听那两人吗?”

  罗常醉见他如此胆小,差点笑出来,但听他这一说,便忍住笑问道:

  “你知道他两人吗?”

  读书人点点头,又转脸向巷口看看。

  罗常醉道:“你很怕他们吗?”

  读书人道:“他们太坏了,我能不怕吗?”

  “那你知道他俩可是住在此镇?”

  “正是住在此镇。”

  “住在镇里何处?”

  “他俩是段府里的人。”

  罗常醉不解道:“哪个段府?”

  那读书人又转头看看巷口,用手一指,道:

  “就是那边,出了巷子一拐弯就到了,主人段得宝,前些日子刚刚死。”

  “那卧洞虎是段府的什么人?”

  读书人不解道:“什么卧洞虎?”

  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那里知道卧洞虎这名字。

  罗常醉见他一问,又道:

  “刚才与那女人在一起的汉子是段府的什么人?”

  “哦,原来是段府的家丁,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今日为何与这恶婆子一块出来了。”

  “那卧洞虎是住在段府了是吗?”

  “是的。”

  “好,多谢你了。”说完,罗常醉就走了。

  “哎,你等等!”读书人又叫住罗常醉。

  罗常醉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还有事吗?”

  “你可是要去找他?”

  罗常醉点点头道:“正是。”

  读书人道:“那你可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可好?”

  罗常醉一笑,道:“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读书人嘿嘿一笑道:“这就是了。”说完转身向街上走去。

  罗常醉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此处的巷里无人,他脚步走得飞快。

  片刻工夫,他就走出了巷子。

  巷外是一条宽些的街道,街旁有很多宅院。

  他站在巷口,抬眼向路旁的宅院看当看到第三家时,他眼睛亮了。

  他看到了一个大院,也看到了院门上的“段府”二字。

  他起步向段府走去,走得兴冲冲的。

  这个卧洞虎,我看你还能往何处跑,他想着。

  段府的门是关着的,红色的大门,高大的院墙,是这条街上很气派的一户人家。他来到门前,用手扣响了门环。

  没有人来开门。

  他又用力敲了几下,敲得很响。

  片刻,门开了,只开了条缝。

  一个汉子探出头来,道:“你找何人?”

  罗常醉醉道:“卧洞虎可是住这里?”

  汉子道:“是的,你有何事?”

  罗常醉瞪了汉子一眼,道:“当然有事。”

  汉子道:“他外去了,还没回来。”

  罗常醉道:“那我进去等他。”说着伸手推门。

  汉子见状,急道:“等等,你是他何人?”说着已用力低住门。

  罗常醉怒道:“少废话,快些让我进去。”

  汉子见罗常醉这般无礼,便知这人此来必无好事,就不想让他进来。

  于是,汉子暴喝道:“滚!小心我砸断你的腿!”说着就猛力关门。

  罗常醉哪能忍受他的谩骂,此刻脸已涨得通红。

  只见他用力一推,“砰!”的一声,门已撞在那汉子脑门上。

  汉子一下被撞得向后飞去,跌到一丈开外,一动也不动了,他已被撞得晕死过去。

  段家里的人见状,都吓得躲进了屋子,一个也不敢出来。

  罗常醉却像没事似的,走进了院门,接着,他又转身把门关上,并拴了起来。

  院子里有一幢很大的宅子,宅前是一块大大的空地。

  罗常醉将倒在地上的汉子拎了起来,放到了院墙边,而后,坐在了门边的一块石头上喝起酒来。

  这下,只要卧洞虎回来,定是逃不了了。

  此刻,他变得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门又敲了起来。

  罗常醉站起身,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卧洞虎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门前。

  罗常醉侧过身子拉开了门闩,又用门挡住自己将门拉开了。

  卧洞虎见门开了,举步走人院中。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已在段府里等他了,所以,他都没有转头看一眼是谁开的门。

  他一心想到即刻就要见到姬娇娘了。

  他快步向屋里走去。

  “砰!”的一声,很响,是关门的声音。

  “他娘的,不能轻……”卧洞虎转头骂道。

  但他话并没有说完,他不敢再骂了。

  罗常醉已站在他的眼前,怒目瞪视着他。

  卧洞虎脸上有肌肉已颤抖起来,怔怔地看着罗常醉,

  他太吃惊了,他不知道罗常醉怎么会在段府中等他的,他太怕这个酒鬼了,看到他,他自己就会想起那日笑面虎的死。

  笑面虎的武功要比他卧洞虎强得多多,而笑面虎那么轻易地被他打死了。

  此刻,卧洞虎那里还敢与他动手?

  卧洞虎斜眼向院里看看,他又想跑了。

  但在此处,若想跑掉已是不可能了,只要他一起步,还不给酒柱打死才怪呢,他想着。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此刻是不会杀死他的。

  但他也确实跑不了,罗常醉此刻与他站得如此近,只要罗常醉不想让他动,那么他就动也不敢动。

  罗常醉冷冷道:

  “你可是又想跑了?”

  卧洞虎慢慢转过身来,道:

  “不……不敢了。”

  他的整个身体都已颤抖起来,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似乎已撑不住他那肥壮的身子。

  忽地,卧洞虎“噗通!”一声跪在了罗常醉的身前,连声道:“罗爷爷,饶命……”

  罗常醉看着他如此无赖,更是气愤,又瞪圆了眼。

  卧洞虎见罗常醉瞪眼,又连忙磕起头来,头撞在地上“咚咚”直响,口中仍不停地求饶着。

  罗常醉叱道:“住口!”

  卧洞虎又是一抖,而后停了下来,抬头恐惧地看着罗常醉,如见了阎王爷。

  罗常醉道:“我问你话,你要老实说来,我就饶你一命,你可听见了没有?”

  卧洞虎见有机会活命了,连忙点头道:

  “是是,罗爷爷只管问好了,我保证一定说。”

  “那你可听好了。”

  “是……我听着呢。”

  “我且问你,柳剑青是如何死的?”

  “是……是巫山疯婆杀的。”

  “巫山疯婆?巫山疯婆怎会来杀柳剑青?”

  “小,小人绝没有骗你。”

  “那柳剑青的剑又怎会在我竹叶飞兄弟手里?”

  卧洞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害怕说出五虎欲杀柳剑青。

  罗常醉又要杀他。

  卧洞虎道:“这……”没说下去。

  罗常醉又是一瞪眼,喝道:“快说!”

  卧洞虎见不说不行了,只好将那日欲杀柳剑青又遇巫山疯婆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罗常醉气愤地暗道:

  “好个巫山疯婆,我罗常醉绝不会放过你!”

  卧洞虎颤声道:“小,小人可以走了吗?”

  罗常醉喝道:“走?你想往何处走?”

  “你,你不是说饶了小人吗?”

  罗常醉一字字道:“命可以饶你,但我绝不会让你再去在人。”

  卧洞虎听了这话,心想说了还是要倒楣,倒不如当初不说了。

  他又拌眼向旁边看看,忽地拔腿就跑,心想还是趁早溜掉才是,反正这事情你已知道了,也不会追着我不放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真地不再追他了。

  但他绝对不会这样就放了卧洞虎的。

  此刻,他手里的酒葫芦口已对准了跑向屋去的卧洞虎。

  瞬地,已有两道酒柱射向了卧洞虎。

  卧洞虎以为真地能溜掉了,他已跑到了屋子门口,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正当这时,他忽觉双肩一麻,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卧洞虎的双臂无力地挂了下来。

  卧洞虎已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屋里。

  看着卧洞虎进了屋去,罗常醉转过身来,打开门出去段府。

  他终于弄清了杀害柳剑青的凶手。

  柳剑青是他的救命恩人,此刻,他要去为他报仇了。

  ※※※※※※

  黄昏。

  镇郊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一个步书履坚定的人。

  他的腰际佩有一把剑,剑鞘上雕有一条青龙,青龙闪着青碧色的寒光。

  路边是一片桃园和一座小山。

  桃园里的桃树上已没有桃子,但枝叶却很浓密。

  他正抬头看着前方,但已看到了不远处密集的人家。

  他正是竹叶飞,他又向锦瑞镇走来。

  竹叶飞自从出了断魂谷后,就向此镇赶来。

  剑和剑谱,他都已找回来了。

  此刻,他要来找一个人,他要找卧洞虎。

  他本不打算再来此镇的,但他想起了那晚卧洞虎的圈套,他认为卧洞虎既能在此镇里设圈套,那卧洞虎就必认得此镇里的人,还可能住在这里,所以,他又来了。

  他左肩的伤已好了许多,也不痛了,他采了草药敷上,已有两日了。

  见天快黑了,他又加快了脚步……

  镇里的街上,灯火通明。

  竹叶飞走在街上,不时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但他走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刻,他正走过一家酒店,顿觉肚子饿了。

  他想起已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酒店的门窗里向外溢出诱人的酒菜香气。

  竹叶飞转身走入店里。

  是一家小酒店,但此刻,店堂里喝酒的人并不少。

  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兴奋地说着什么。

  店家见又来了客人,急迎上前来,陪笑道:

  “客官,可是要吃饭?小店的酒菜都是不错的,价钱也便宜。”

  竹叶飞看看店家,点头道:“吃饭。”

  “请,这边坐。”

  店家把他带向一张空桌。

  竹叶飞在桌前坐下。

  “客官吃些什么?”

  “一壶酒,半斤牛肉,两碗炒饭。”

  “好,这就给你送来。”说着店家转身去了。

  竹叶飞等着酒菜,转头看着别人,也听着别人说话。

  旁边靠他不远的桌上,正坐着两个喝酒的人。

  其中一个人是读书人,另一个是位老人。

  两人正在谈着话,老人道:

  “听说段府出事了,你可知道吗?”

  读书人淡淡一笑,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老人又道:

  “听说是个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的人闹的,是吗?”

  读书人得意地点头道:

  “不错,正是他。”

  听了这话,竹叶飞立刻想到了罗常醉,但罗常醉怎会又来

  此镇呢?他想着。

  店家把酒菜送来了,道:

  “客官,请慢用。”

  竹叶飞转头过来道:“好。”

  店家又道:“还要什么吗?”

  竹叶飞笑道:“这就够了。”

  店家又对竹叶飞一笑,转身去了。

  竹叶飞又侧耳听起他二人的谈话……

  “你可见过那个醉汉吗?”

  “当然见过,前些日子,他也在聚福楼闹过事。”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打段府的人?”

  “他是为了找段府的一个家丁。”

  “哪一个?”

  “前些日子新来的一个。”

  “哦,就是那个恶鬼。”

  “你知道了?”

  “可是那醉汉为何要找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醉汉好像认得他,还说什么‘卧洞虎’,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竹叶飞端起酒菜,向他二人的桌子走去。

  二人仍在谈着话,没见竹叶飞过来,直到竹叶飞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他二人才停下谈话。

  两人显然不欢迎他的到来,冷着脸看他。

  竹叶飞对他们一笑,道:

  “没事,你们谈,我认得那个醉汉。”

  读书人道:“你认得醉汉?”

  竹叶飞道:“他是我好友。”

  读书人叹道:“那就没事了。”

  老人笑道:“嘿嘿,我们怕你认得段府的人呢。”

  竹叶飞道:“你们说的那醉汉是何时来的?”

  老人看着读书人。

  读书人道:“今日午后。”

  竹叶飞道:“他可是走了吗?”

  读书人道:“好像是走了。”

  “你刚才说醉汉提到‘卧洞虎’了,可是?”

  “是他说的。”

  “你还说醉汉去找段府的家丁了,是吗?”

  “是的。”

  竹叶飞知道了,想必是这卧洞虎已做了段府的家丁。

  于是,竹叶飞又道:

  “你可愿告诉我这段府在何处?”

  读书人放低声音道:

  “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可好?”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读书人用手指着路道:

  “顺着这条街走,到了一个较宽的巷子往右拐进去,再走片刻就可到了。”

  “好,多谢你了。”

  说完,竹叶飞大口吃起饭来。

  读书人见状,又道:

  “你可是也要去找他吗?”

  嘴里塞满了饭,说不出话来,竹叶飞对他点点头。

  读书人见竹叶飞无心与他谈话,又与老人说了起来。

  竹叶飞只顾吃饭,也不再听他们谈什么了。

  片刻后,他已出了店门。

  他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来到了段府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院里的粉火很亮,也有很多人的说话声传出来。

  竹叶飞叩响了门环。

  门立刻开了,一个汉子站在门里道:

  “你有何事?”

  竹叶飞道:“找人。”

  “你找何人?”

  “不久前到你家来的家丁。”

  “他走了。”

  “走了?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

  “那他何时回来?”

  “不回来了。”

  “为何不回来了?”

  “他已害死了两个人,我家老太太叫我们把他撵走了。”

  “既是这样,那我就走了。”

  说完,竹叶飞转过身,离开了段府。

  这里的街道,没有店面,没有灯火,只有一黑暗。

  竹叶飞慢步走在这黑暗的街上,刚亮起的心境又变得黯淡了。

  他刚打听到卧洞虎的下落,此刻又没有了。

  他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卧洞虎。

  卧洞虎是否已离开此镇了呢?他想着。

  他又起步向街市走去。

  他准备先在这镇上住一夜,他要去找一家旅店。

  但愿卧洞虎还没有离开此镇,但愿明日还能找到他。

  第二天一早,竹叶飞就出了旅店。

  街上的店铺,有许多都已开门了。

  竹叶飞早早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饭,又来到了街上。

  他仍在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他希望能看到一张卧洞虎的脸。

  此刻,街上的行人还不很多。

  竹叶飞走到一条巷口,无意地向里看了一眼,却看见巷子里围了许多人。

  这里又出什么事了吗?这么大清早的。

  于是,他走进了巷子。

  远远地他就听到人群里的说话声,声音虽吵杂,但也可听清。

  一女人道:

  “是呀!看你这回还能怎样!”

  一男人道:

  “打,打死算了,他打过我儿子。”

  一女人骂道:

  “他欺辱过我家闺女。”

  又一人道:

  “用脚踢他!”

  竹叶飞急步向人群走去。

  他想看看这个众人共愤的是何人,他也恨这种人。

  他来到人群的外面,伸头向里看去。

  人群中间,卧洞虎正坐在地上,已是满脸血迹。

  四、五条腿,四、五只脚正在奋力地踢着他。

  卧洞虎的双臂一动也不动地挂在肩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呻吟,只呆呆地抬头看着愤怒的人们。

  他知道说话与呻吟都是无济于事,人们不会放过他的。

  昨日,罗常醉走后,他见姬娇娘没有回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后来,有人来说姬娇娘死了。

  他也听到了,他很痛苦,他的心要比他的双肩痛得多。

  他为姬娇娘伤心,但更使他伤心的却是自己,段府没有人再会留下他了,因为只有姬娇娘愿意留他在段家。

  姬娇娘被家丁抬回了段府,接着他就被赶出来了。

  他出来时,天已快黑了。

  于是,他找到一个无人的宅子里过了一夜。

  他本打算今日一早就离开这倒楣的锦瑞镇的,他早就知道人们不会饶过他。

  可是今早,他出了宅子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们抓住了。

  他后悔了,后悔昨日夜里没走。

  但昨夜,他也实在走不了,他太痛苦了,一步也不想多走。

  忽地,他的目光不再呆滞了,而是变得恐惧起来。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目光如剑的眼睛,这是竹叶飞的眼睛。

  他看到了竹叶飞,被他害过的,害得差点送命的人。

  他知道被这些人打,他不至于被打死,人们出出气也就算了,但竹叶飞却与他们不同,他害怕竹叶飞会杀了他。

  此刻,他已被吓得颤抖起来。

  他想跑,可是这么多的人围着他,踢他,他能跑掉吗?

  再说,他的腿已被人踢得很痛了,站又站不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竹叶飞不要杀他。

  他太怕死了,已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死亡。

  他在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朝一日他还会好起来的。

  到那时,你们还不乖乖地任我发落?他想着。而且,他还会找到像姬娇娘这样美丽,这样讨人欢心,这样刺激能令人兴奋而又使人愉快的女人。

  但,他却忘了,他的双臂永远也不能听他的大脑指挥了,他忘了他的双臂已是残废了。

  或许他还不知道它们会残废,他以为它们还会长好,他等待着。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事情,此刻,他还得回到现实中来,因为竹叶飞已挤进人群,站到了他的面前。

  人们看来竹叶飞身上佩着剑,看到竹叶飞怒目瞪视着卧洞虎,便停下手脚,也不再叫骂了。

  他们已可以想到竹叶飞对他的仇恨。

  卧洞虎抬着失神的眼睛看着竹叶飞,身体仍在颤抖。

  竹叶飞狠狠道:“卧洞虎,我真想一剑刺死你!”

  他握剑的手也在颤抖,因为握得太紧了,也因为气愤。

  此刻,竹叶飞不能杀他,但不杀他又无法解去心头之恨。

  卧洞虎听了这话,已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伏在竹叶飞的脚前,口中连连道:

  “小人知罪,请竹大爷饶命……”

  竹叶飞喝道:

  “快说!可是你们勾结别人杀了柳剑青?”

  “不……不是……的。”

  “那是何人杀的?”

  “是……是巫山疯婆。”

  “你说的可是实话?”

  “若有半句假话,你就杀了我好了。”

  “那么,我再问你,罗常醉可找到你了没有?”

  “找到了,小人的双臂就是他打断的。”

  “你也对他说过了,是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

  “小人对他说了。”

  “他一知道就走了吗?”

  “是的。”

  竹叶飞问完了话,又瞪了一眼卧洞虎。

  卧洞虎立即低下头去,道:

  “竹大爷,你就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竹叶飞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

  人们立刻围在竹叶飞身前,众人皆喊道:

  “杀了他……为何放了他……他早就该死了……”

  竹叶飞对众人道:

  “他是该死,但是杀了他,倒反而便宜他了,你们说可对?”

  有人道:“说得也是。”

  于是,人们让开了路。

  竹叶飞穿过人群,走了出来,走向镇外。

  他要去巫山了,他要去找巫山疯婆。

  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他绝不能饶了她!

  ※※※※※※

  郊外。

  偏僻的小路。

  小路上走着两个人。

  两人一壮一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铁爪。

  这两人正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自从那日,竹叶飞去了断魂谷后,他俩就再也没敢回去。

  他们知道竹叶飞已离开了断魂谷,但他俩怕他再次去找他们,怕被他杀了。

  他们很丧气。

  他们花了几十天的时间才弄来的剑与剑谱,没想到都被竹叶飞夺回去了,想到这里,他们又都很恼火。

  但,事实已证明,他俩加起来都不是竹叶飞的对手,所以,他俩对竹叶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到现在也想不通,竹叶飞是如何知道那两样东西被他俩抢来的,而且,他们更不敢相信竹叶飞竟然敢闯进他们的断魂谷,他们本以为躲进了谷里就没事了呢。

  他们在外面东游西逛,已有好几日了,此刻,他们已是身无分文。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小路的尽头。

  他们希望路上会走出个人来。

  他们需要钱,需要银子,只要有人来了,他们就可以抢了。

  他们已抢了很多次,但抢的却是穷鬼,他们没捞到几个钱。

  路上,还是投有人来,还是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再向前,就有镇子了。

  他们不敢到镇里抢,他们怕遇到比他俩更厉害的人,像竹叶飞这样的人。

  太阳照着他们,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地移动。

  两人的脸上已被晒得冒出了油来,闪着亮光。

  忽地,李金刀兴奋起来,用手推了推摇摇欲睡的苗铁爪,道:

  “喂,你看,有人来了。”

  苗铁爪转头一看,小路上果然走来了一个人。

  苗铁爪也高兴起来,道:

  “但愿这小子不是穷鬼。”

  李金刀道:“你看他不像穷鬼。”

  苗铁爪道:“你怎知道的?”

  节金刀用手指着远处的人道:

  “你看他穿着的衣裳,是穷人穿的吗?”

  苗铁爪一把打下他的手道:

  “莫要把他吓跑了。”

  李金刀嘿嘿一笑道:

  “我高兴极了。”

  苗铁爪道:“今天可要好好捞一把了。”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片刻后,苗铁爪又道:

  “我们还是躲在草里吧!”

  李金刀道:“你真怕他见了我们就不敢过来了吗?”

  苗铁爪道:“万一他不来,不就糟了吗?”

  李金刀道:“好,那就听你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后退去,趴在了一块半人高的草丛里。

  小路上走来的人,渐渐近了些。

  此人身着锦袍,看上去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可是不知他为何一人行此小路,而且也不骑马。

  时值午后,天色尚早,他并不像是急于赶路,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左右看上一眼。

  又过了半盏茶时辰,他才走到李金刀与苗铁爪藏身处的路上。

  他正歪头看着路的另一边。

  路边的草丛上,正有两只蝴蝶,追逐地飞着。

  他向路边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捉这两只蝴蝶。

  “站住!”

  这是李金刀的一声大喝。

  那人吓得全身一抖,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

  李金刀持刀站在他的左边,面色凶狠地看着他。

  苗铁爪握着铁爪,站在他的右边,脸上带着阴笑,握铁爪

  的手正在摇动着。

  那人呐呐道:“你们有何事?”

  李金刀狠狠道:“当然有事。”

  苗铁爪阴声笑道:“嘿嘿,找你有一点小事。”

  那人慌了,道:“有何事你们就快说吧!”

  李金刀道:“把钱交出来!”

  苗铁爪又“嘿嘿”一声,仍在摇动着他手里那把漆黑的铁爪。

  那人退了两步道:“钱?”

  又用手捂住了腰带。

  李金刀又喝道:“快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

  苗铁爪怪声道:“听见了没有?”

  那人又退了数步,道:“钱,钱……”

  忽地转身就跑。

  李金刀吼道:“他娘的,看你能跑得了!”

  说着起步追去。

  而苗铁爪已飞身跃去,口中道:

  “看你能跑到那里去!”

  同时,一爪已喙向那人的后背。

  那人那里能跑得过他们?

  苗铁爪的铁爪更不是吃素的。

  只听那人“啊!”的一声,便一头栽在地上。

  苗铁爪拽出铁爪,口中道:

  “嘿嘿,这下你不跑了吧?”

  漆黑的铁爪已不再是黑色的了。

  铁爪撕下了那人衣服上的一块布,也带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李金刀笑道:“你这爪子可真好看!”

  那人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首。

  血,从他背上的肉窟洞里向外涌出,如泉水一般。

  李金刀放下刀,从那人身上解下腰袋。

  苗铁爪道:“有多少?”

  “嘿嘿,足有三十两。”

  “我这一抓看来倒是没白抓。”

  “你看,我没说错,这小子有钱,是吧?”

  两人拿了钱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