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羯鼓声一阵紧似一阵,使边荒的夜空,弥漫着一片恐怖!

  杀!杀!杀!杀!

  使黑松林中人,都从心底泛起无边寒意!

  满天箭雨,也挡不住季豪的冲击!

  刀光霍霍,也阻不了季豪的狂杀!

  真可说刀光与箭雨竞辉,鼓声和惨叫争鸣!

  惨嗥!

  嚎叫!

  怒喝!

  悲泣!

  刹那间工夫,断刀折箭,地上俯拾都是。

  残肢断臂,林内随处可见!

  这真是一场大的惨杀!

  鬼为之哭!

  神为之嚎!

  抵挡的人,好像越来越少!

  扑杀的人,也不若先前那么猛烈!

  蓦地!

  松林深处,亮起一盏明灯!

  给这幽暗的黑松林,带来了令人兴奋的光明。

  那盏灯的光线很强,使整个黑松林都清晰可以见物。

  季豪见状,神色不禁一怔,立刻停下手来,呆望着明灯处?心中不停的在旋转,因为他被这发现的灯光,弄得有些迷糊起来。

  他们是想干什么?

  是单纯的为了照明?

  抑是另有什么鬼计?

  他一时难判断出黑松林中人的真正用意。

  那盏灯,不知是用什么造成的,高挂在树梢,一阵风吹过,随着树身的摆动,在摇曳不止。

  远看起来,仍有箩筐那么大,假若到了近处看,岂不更要大些吗?

  正注视间,忽然响起铜钹声,间或夹杂着有节奏的兆鼓声,虽然听起很单纯,但单纯十中,又有几分肃穆庄发感!

  接着,又见从树后闪出四名面蒙黑纱的黄衣少女,慢慢走至灯下,便停住不动了。

  季豪一见黄衣蒙面少女,不由一阵热血佛腾,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前去,将这四名少十,尽行杀个干净。

  因为他想到,假若不是那个黄衣蒙面少女在店中相诱,英姐绝不会凭空失踪,自己也不会吃这多苦。

  可是当他看到那些黄衣蒙面少女,一个个都很肃穆的样时,又不得不强捺住心头火,想道:“看你们究竟搞什么鬼,就权让你们多活一阵!”

  忖想间,忽见又走来八个小童,每人手中拿着一柄拂尘,分立在四个黄衣蒙面少女身旁。

  他们和四个少女一样,自出来后,即肃穆的站着,连流目旁观一下都没有。

  季豪看得一阵纳闷,暗说:“这是摆什么臭排场?”

  他心中虽感不解,可是仍站着不言不动,静静的观察着。

  八个小童刚站稳,紧接着后面便出来八个大汉,每人手中擎着一个木牌,每个牌上有个斗大金字,在强烈灯光照射之下,闪闪生辉。

  八个金字前行的次序,是“慈航普渡,惠我众生。”

  八个大汉到场之后,即顺着次序,分列在四个黄衣蒙面少女身后,便也停住身形,肃穆不动了。

  季豪越看越不解,依照标示的八个大字看,显然是佛家的口气,可是却不见一个尼姑或者是和尚出场。

  而且佛家还会作出这种鄙卑的事?

  尽管季豪不解,可是人家却并未停。

  在八个大汉之后,又出来四名老者,却年在七八十岁左右,身穿黑色大襟外罩,内穿洁白衣服,腰间各束有几条丝带。

  四个老者未进入场中,季豪即在暗想:“这大概是重要人物了,你没看一个个不怒而威的态度,不是重要人物,哪有如此神气?”

  暗想着,就想上前询问,问他为何用计掳人。

  可是未待他挪动脚步,那四个老者即向左右一分,便和其他的人一样,肃立不动了。

  再看松林深处,后面已没有人了,那么这样摆起来干什么?莫非见势不敌,故意摆个态势吓唬人吗?

  才来的四位老者,眼光都非常犀利,季豪这一阵

  眼神不定,早被他们看了个清楚,就见其中一位老者,朝季豪拱了下手道:“小侠稍安勿躁,我家主人就要来了。”

  季豪闻言,心中暗自一惊,忖道:“这老者的眼光好利害,这一点的疏神,竟被他们看了出来!”

  心内虽这样想,表面上却不愿显得过份小气,忙也拱了拱手,冷漠的道:“没有关系,早晚都是一样。”

  他口中的“早晚都是一样”,言外之意,当然大家心内明白,无非是“早死与晚死都是一样”的意思。

  所以当那老者听后,脸色忽的变换了一下,终于仅瞪视了一眼,便回到他方才站的位置去了。

  就在老者刚刚站定,便见松林深处出现两点灯光,行动非常迅速,直往场中奔来。

  仅不过转眼工夫,便见白影一闪,场中已出现两名白衣宫装少女,手中各执有一盏白纱宫灯,粗看起来,仅白纱宫灯中烛光微显红黄之外,飘飘然如凌波仙子,身法轻盈已极!

  季豪看得一呆,念头闪动,想道:“像这样的人,竟能为恶,说来谁也不会信!”

  白衣宫装少女的出现,使在场的人,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

  但白衣宫装少女并未理那些人,仅在场中巡视了一周之后,又朝季豪打量了一眼,便站在四位老者身前。

  季豪在白衣宫装少女向他打量时,也向她们注视了一下,从她们的眼神中,已窥察出对自己有些不满。

  就在两名白衣宫装少女刚站稳脚,又闻一阵脚步声,飞奔而至。

  季豪忙循声望去,只见八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顶彩色大轿,如飞而至!

  怪,八个人抬着大轿,尚能跑那么快,就凭这份功夫,任他季豪武功盖世,也不能不大为佩服!

  试想,在荒草过膝,荆棘遍布,且又崎岖不平的树林中,不要说八个人一齐行动,就是功力弱一点的单独行走,也感寸步难行。

  如今人家八人齐走不说,还抬着一顶大轿,兼又健步如飞,怎不令季豪既惊又怪呢?

  当他惊怪之中,大轿已到了场中落下,八个抬轿的彪形大汉,向着大轿施了一礼,一齐退到轿后去了。

  八个抬轿大汉退下的同时,先一步到达的两名白衣宫装少女,立即飞身上前,一边一个恭声道:“婢子丹清丹秀,叩拜主母金安!”

  “罢了,各执事人员可曾到齐?”

  “卑职等均在!”

  轿内人问声方落,那些先来的男女老幼人等,一齐扬声回答,使空旷的荒山,都被这一声回答震得嗡嗡作响。

  良久之后,轿内人又道:“都是伤亡些什么人,可曾察过?”

  这一问,众人立刻你望我我望你,大家对望起来,谁也没有答腔。

  半晌,方听轿内人喟然一叹道:“难怪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敢对我们撒野,至于五月枫更不用提了,不知你们四大长老,以及四方游查,平常都作些什么!”

  这一说,那四个老者,和四个黄衣蒙面少女,立刻走出行列,在轿前俯首而立,声音微颤的道:“卑职们罪该万死,恭请主母发落!”

  “依照戒律,就该五马分尸,姑念平常尚称努力,暂不追究,立刻察明报来!”

  四位老者和四名少女闻言,向轿合什一礼道:“谢过主母开恩!”

  说完,陡然转身,分向荒山之中飞奔而去。

  季豪看了一阵,口里虽未说,心里却道:“放着正事不办,却对属下发威,谅也是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懦弱之流。”

  他正在暗自猜想,忽闻轿内人又道:“丹清可在?”

  “婢子在!”

  一名白衣宫装少女答着,便飘身到了轿前。

  轿中人沉吟了一下,方道:“传那位狠心的少年来见我!”

  “是!”

  丹清答着,即身形一转,疾向季豪走来。

  季豪见丹清走来,即暗暗提神戒备,准备在必要时,就杀她措手不及。

  他正想中,那丹清已到他身前不足一丈处停下道:

  “主母有请,快随我来吧!”

  季豪哼了一声,即随在丹清身后,大踏步往彩色大轿前走去。

  到了轿前,丹清已向轿内禀道:“启禀主母,那狂徒已经带到!”

  “哼!”

  季豪听了丹清之言,即发出一声冷哼,心说:“好呀!竟称我为狂徒,等下动起手来,少不得就先杀你,叫你尝尝我这狂徒的手段!”

  不想他这一下子冷哼,早惊动了在场的人,只见大家的愤怒目光,齐投在季豪身上,只要季豪稍为说上几句,一场混战便会一触即发!

  但凡是人,自有人的本性存在,绝非兽性所能比拟。

  不管他发怒时,手段是如何的狠辣,当他冷静下来时,便会面对那些血淋淋的事实,感到有些不安。

  这不是人为的,或者是从教养中得来,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点恻隐之心,也就是人的本性。

  所以当大家的目光,齐向他投视时,他不但未怒,而且低下了头!

  “我佛慈悲,请赐爱于他吧!”

  轿中人突然如此说着,使季豪听得诧异万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是我?是他们?抑是指已死的人?

  是自己吗?觉得根本不可能,以众人的神色上看,恨不得要吃自己的肉,要喝自己的血,那还有赐爱的可能?

  那一定是他们,是指自己人说的!

  因为就是佛祖有灵,也应该给自己的人祈福。

  假若是说给已死的人,更加有些不像话。

  季豪被轿中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胡思乱想,犹疑不定之际,忽听轿中人道:“丹秀,快把轿帘儿打起!”

  “遵谕!”

  另一个名唤丹秀的白衣宫装少女,立即飘身上前,放下手中的宫灯,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轿帘儿,慢慢的往上卷,好像生怕一不小心,会将轿帘儿弄破似的。

  轿帘打开了!

  众人的头低下了!

  季豪的两眼也发直了!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因为出现在季豪眼前的轿中人,既非是他先前猜想的和尚,也非尼姑,更不是最早料想的恶魔!

  而是雍容华贵,千娇百媚的美艳少妇!

  这少妇的年纪,看上去顶多不会超过三十岁,身穿彩缎宫装.身材修美,鹅蛋型脸,柳叶眉、琼鼻杏眼。

  总之,看起来花团锦簇,宛如画中人。

  更使季豪惊的,尚不是她的衣着华贵或面貌姣好,而是面貌有几分熟悉。

  熟悉!难道季豪会认识?

  不!他从未见过这位美妇人!

  那他还有什么惊奇的呢?

  哦!看出来了!

  她的脸型和表情,无一不酷似米琼英!

  正当季豪惊奇之际,那美艳少妇已向他招手道:

  “到近前来一点,我有话向你!”

  “有什么话你说吧,我耳朵不聋!”

  那美艳少妇闻言神色一怔,但旋又平和的道:“你这样对我盯视,不嫌有失礼貌吗?”

  “看几眼有什么关系,看了又不少你什么?”

  “可是我就怕少点什么,不过在心念中又希望能够多什么,才能挽此一劫!”

  “你都是说这些什么?我不懂!”

  “其实你听懂的太少了,何止我说的你不懂!”

  “哼!故弄玄虚。”

  “就算是故弄玄虚,我且问你,为何无故将我的属下一口气杀死这么多,不觉得有点太残忍了吗?”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怎见得咎由自取呢?”

  “他们假若不将英姐掳来不放,自然就不会被杀。”

  “你知道她目前情况怎么样?”

  “这还用问,恐怕早就被你们杀害了。”

  “不要过分武断,既未见到尸体,何以迳言被杀?”

  “英姐遇害之后,你们将尸首埋了,或者故意藏起,当然就无法找到!”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你太任性了些!”

  美艳少妇惋惜的说着,把话微顿了一下,继道:

  “假若你的英姐未死,而且好好的生存世上,我那冤枉被杀的属下,应该向谁索命?”

  “不可能!”

  “假若出乎你的意料呢?”

  “好汉做事好汉当,只要他们会本事,少爷随时等着。”

  “嗯!倒有点英雄气概,只可惜武林中也有很多事,不是单凭武功可以办得到的,你可相信吗?”

  “鬼话连篇,武林中不以武功取胜,还讲什么武。”

  “你读过书没有?”

  这美艳少妇越说越奇了,不但使季豪听了不懂,连她的那些属下,也个个面现茫然之色,不知他们的主母为何又扯到读书上去?

  美艳少妇见他闭口不语,以为他不好意思说“没读过书”,随道:“没读过书也没关系,何必不好意思说?”

  “谁对你说我没读过书?”

  “噢!那你是觉得我问的离了谱是吧?”

  “正是此意!”

  美艳少妇听后,不由莞尔一笑,这一笑,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使任何人见了,也会为之心跃神驰的。

  美艳少妇大概也觉察到,她那些属下们神色有异,立即面色一肃,说道:“大家一定觉得奇怪,其实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高兴过,可是今天……”

  她说至此,大概发觉有了语病,就忙住了口。

  其实,她未再说下去,可是语意已非常明显,也就是说,近十余年来,唯有今天才感到高兴。

  属下人被杀的多?

  还是另有可资高兴的发现?

  大家心中虽个个犯疑,却都不好意思追问。

  良久,方听那美艳少妇道:“大家不用怀疑我精神已有错乱,其实,我今天的遭遇,不论换上任何人,也是喜多于忧的,至于为什么,将来自会告诉大家!”

  “主母能否先跟婢子们说个大概?”

  丹秀突然插口问了一句,而大家的目光,也都投注在美艳少妇身上,好像很想知道其中内情的样子。

  美艳少妇嘴唇翕动了几下,似是想说的模样,她终于面色一肃,毅然道:“现在先谈正事要紧,这些不关紧要的事,还提它则甚!”

  她虽如此说,大家却不作如此想,心知这中间必有一重隐秘,只是她既不愿再说,别人也不好多问,唯有留待将来的事实去证明了。

  大家各在暗自猜想中,那美艳少妇已向季豪道:

  “你既熟读先贤遗训,当知孔仲尼对他的门下弟子,都是教导些什么?”

  “六艺而已!”

  “六艺之中,有没有习武一项?”

  “射就是习武嘛?”

  “既是如此,当知他老人家是主张文武兼修的,并不完全偏重于文。”

  “有文事必有武备,乃千古不破之理。”

  “这就是了,我们习武的人,专讲杀伐一道,假昔缺少了文的修养,其后果该是如何?”

  “将是个粗野的莽夫!”

  “专习无能,遇事缺乏果断力!”

  “可见‘文’与‘武’两者偏颇不得,必须‘文武

  合修’,方能成为大器,其理至明且显,没有人专以武功取胜,开口就是打,动手便是杀,就算被杀的人,一时力犹未遂,内心中能会死的心安理得吗?”

  “噢!说了半晌,原来是在绕弯子骂人!”

  季豪恍然大悟的说着,就拉开架式,然后愤然道:

  “青灯长明就是照不到它本身,假若不是先将我们的人掳去,我们现在恐怕已过白龙堆了,谁有闲工夫来杀你的属下!”

  “固执成见,似是而非。”

  “不论如何自圆其说,先将人掳来可是事实?”

  “不错,掳人确有其事,只是绝非如你所想,掳来便杀!”

  “就怕你不承认,使我尚担几分心,现在既当面承认有掳人的事实,可见我的判断力还不错,至于你那些已死的属下吗?哼!”

  “说下去呀?”

  “怕你面子上觉得不好看,倒在其次,无法向其余的属下交代,事情便麻烦了。”

  “年纪不大,心计不弱,我还真低估了你哩!”

  “好说!好说,假若和你的心计相较,真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识者一笑了!”

  “尽管放心的说吧,我那些属下,尚不致愚的连事实都认识不清!”

  “你既然如此自信,我的顾虑实成多余了!”

  “本来就是不必要的顾虑。”

  “你那属下可说死的心安理得!”

  “理既不得,心也难安!”

  “如若我说的不错,你和你的属下,大概都信佛?”

  “信佛也不能说就该死,这和目前的事实怎连贯得上?”

  “佛家可是很注重‘因’‘果’关系?”

  “嗯……”

  美艳少妇嗯了一声之后,忽然面色一紧,所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季豪可不理她那么多,仍然气愤愤的道:“你无故掳人是因,我在气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这便是果,所以我说你的属下死的应该,心安理得,假若仍觉他们死的冤,要报仇,就找他们的生人索命,与我季豪何干?”

  “推的倒干净,你的心念中,总以为米姑娘已经死了是吧?”

  “即使不死,也被你们折磨的不像人了。”

  “你往我的轿后瞧瞧!”

  季豪闻言,果真往彩色大轿后面一瞧,神色立即一紧,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在彩色大轿之后,另有一乘黑色小轿,由于轿系黑色,兼在夜暗,故季豪未注意到。

  其实,说是未注意到,还不如说他的注意力全被大轿吸引了,还来得正确些。

  黑色小轿的门帘本是放下来的,就在美艳少妇叫季豪往后瞧时,丹秀方急忙去打了开来轿内边端然坐着一位姑娘,那不是失踪三日的米琼英是谁?

  难怪季豪会看得两眼发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换上任何人,也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实?

  因为事情的发生,很出人意外,那听说过,被人捉去的俘掳,尚被倍加优待的呢?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你不信!

  所以当季豪盯视了一阵之后,即纵身占则,得意忘形的一把将米琼英拉出轿外,十分关心的问道:“英姐可曾吃苦了么?”

  “才开始确吃了点苦,可是自见了干娘之后,便未再吃过苦。”

  “干娘?你的干娘是谁?”

  “你和干娘不是已经争执了很久吗?怎么还来问我!”

  简直是不可思议,季豪向彩色大轿一指道:“你说的就是她?”

  “嗯!”

  “不是在说笑吧?”

  “你是怎么啦,我岂能乱说!”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季豪连连说着不可思议,就放开了米琼英,准备走了开去,但刚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转头去问道:“不是在骗我吧?”

  “哎呀!你的疑心怎么这样大,别的人骗你还有可说,我平白骗你干吗?”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前天晚上才认的,怎能事先告诉你!”

  “你没有吃迷魂药吧?”

  “你才吃了迷魂药哩,无端便来咒人。”

  “唉!从七岁离家,作过小偷,当过强盗,讨过饭,学过武,会过赫赫有名的大魔手,也见过人人尊敬的一代大侠,唯有今天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却是生平头次遇到,叫人怪不疑?又怎能不惊?”

  季豪滔滔不断的说完后,即喀然若丧的准备离去。

  这可使米琼英发了慌,忙拉住季豪的手道:“豪弟,不要急,听我说嘛!”

  “还有什么好说,你们一个有了干娘,一个有了干女儿,我这局外人,却无端去操这心,管闲事,到未了还落了满身的不是!”

  “你这样的牢骚满腹,还要不要听我述说经过?”

  “不用了,我也庆幸你能有个干娘,这样比我这光棍一条,照顾的周到多了!”

  “呜……”

  季豪不听米琼英解说,反而言词犀利的讽刺了一顿,直气得米琼英泣然欲绝,竟瘫痪的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但季豪竟视若无睹,偿然走至美艳少妇面前拱手道:“今天这场是非,本由你的干女儿而起,现在她既

  平安无事,我也放了心,至于这场过节,要找回,我季豪不会含糊,现在对不起,再见了!”

  话音方落,身形陡然而起,就准备要离去。

  那知他刚走出十余丈,忽闻有人喝道:“往那里走,不交待明白能成吗?”

  季豪闻声,猛然刹住前奔的身形,向四下一打量是适才奉美艳少妇之命,前往清查伤亡人数的四老者及四方游查,随道:“少爷没关工夫和你们-嗦,若有疑问,找你们的主母谈去!”

  四长老和四游查闻言,一齐亮出兵刃,正欲强行阻挡之际,那美艳少妇已扬声道:“各位且慢动手,我有话要问!”

  话声方落,那美艳少妇已姗姗而来,走的并不快,且每走一步,即闻环佩叮当之声,十分悦耳。

  美艳少妇到了场中,向四长老及四游查道:“各位都把兵刃收起,站到一边去。”

  大伙依言收回了兵刃之后,其中一位长老即道:

  “荒山野岭崎岖难行,主母应该小心些!”

  “哼!我虽不懂武功,但还不至如此不济,可是以你们八人之能,可一举将人家擒下吗?”

  “他的羽剑太利,卑职等实无此把握!”

  “既无把握,还不与我退下!”

  谁知美艳少妇的话刚完,另一位长老忙道:“卑职们即使拚着血流五步,也不能令其轻松离去!”

  美艳少妇似乎被这愤慨之言,说的心中一动,不住的沉思起来。

  良久,方听她凄然一叹道:“各位的心意,我非常明白,只是我却不愿眼睁睁看着‘六月桂’的徒众,从此瓦解冰消!”

  六月桂三字,听在季豪耳内,不由心中一惊,两眼不住的在大家脸上巡视。

  但美艳少妇,好像并未在意他这种神色变化,语音低沉的道:“今日之事,虽纯属于误会,但我也应该负大部份的责任,也许是被另一件喜事冲晕了头,竟未想到有此严重的后果。”

  “这怎能怪主母,完全是姓季的一手造成!”

  “不,方才季小侠说的对,经他手造成的,仅不过是事之果,至于因的产生,虽非始于我,但如我没有相试之心,绝不致有目前的场面!”

  “推究远因,鲍大同应负全责才对!”

  “不能怪罪他,他的出发点,也是为六月桂设想!”

  季豪冷静的听了半晌,仍然听不出头绪,随道:

  “各位讨论自己的事,本无我多口的余地,只是不问又如骨哽在喉,可否容在下一言相询?”

  “你所要问的,也正是我想和你商讨的事,无奈我所得到的消息晚了一步,致被属下将事弄糟!”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非常明白,英儿已把你们在库尔勒的遭遇,全部告诉我了。”

  “啊!她已经向你说过?”

  “是的,就因为他们有计划的提上了一句,故意使你们在心里中产生了错觉,以为六月桂和五月枫,都是一样残忍!”

  季豪听后,不由冷然一笑道:“卖瓜的,向来不会

  说瓜苦。”

  “刚才我绝口不谈本身的事,就是知道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那算你有自知之明!”

  “好啦!说到此为止,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所说的,完全是肺腑之言!”

  美艳少妇显然是被季豪固执的性格,缠得有点儿过份,所以说完之后,即愤然转身而去。

  这可使四长老和四游查为难了!

  放季豪走吧,有些心里不甘。

  不放他走吧,主母又未明白吩咐。

  正感为难之际,丹清已匆匆跑来,向季豪道:“主母有谕,小侠此去向东沿库鲁克河,直达楼阁,穿过罗布诺尔百里之内,一路吃住自有人安排,至于再往东,可要自己小心了!”

  “不劳费神!”

  季豪冷冷的答着,停了一下继道:“我也烦姑娘带个口信吧!”

  “可是带给英姑娘,她差点急晕了呢!”

  “有她干娘照顾,用不着我多费心!”

  “这和娘的爱护是两回事呀!”

  “只用你传言给主母就成了。”

  “你说吧,一定可以传得到!”

  “米姑娘暂由她照顾,若有任何差错,一切唯你们主母是问!”

  季豪说完,连头都没回,白影闪处,化起一缕轻烟,直向南奔去。

  丹清望着季豪离去的背影,神色怪异的自语道:“简直像一头野牛,任起性来,一点不可理论!”

  “我看倒像个辩士,一篇歪道理,把主母说的都有些词穷!”

  原来这一阵工夫,四长老已去,四游查中,也仅有一位未去,所以当丹清说完之后,她便立刻接口说着。

  可是她这么一来,反把丹清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没来由的脸红一阵,颇为责怪的道:“兰姐还没走,可吓死我了!”

  “我要走了,谁听你说心底话?”

  “哎哟!不要说嘴,恐怕那辩士已牵走了魂,忘记走是真的。”

  “辩士怎比上你的野牛,可以横冲直闯才有味哩!”

  “既然觉得有味,为何刚才不拉他,让他给你闯撞一阵再走!”

  “你倒满大方,假若真有那一天,你不和我打破头才怪!”

  “谁有你那么大的醋劲!”

  “当!”

  两女正在互相说笑之际,忽然传来一声罄鸣,两人不敢怠慢,急急而去。

  且说季豪自离了黑松林之后,心情非常沉重,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可是在身上检查一遍,却未发现有什么东西遗失。

  同想到近几天的遭遇,有很多地方,仍然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对于人,感到非常捉摸不定。

  这已经令他迷惑了,加上一个米琼英,真是如云里雾里,若隐若现。

  热情时,像一团火。

  拌起嘴来,又像个仇人。

  温柔时,是只羔羊。

  发起威来,又是一只母老虎!

  至于她的行径,更是不可思议。

  好好的,凭空弄来个干娘不说,而且她的干娘又是执掌一个门派的领袖人物,与残酷的五月枫并驾齐驱!

  最令人想不通的,米房这个人,也透着有点邪门?

  自己要到西昆仑,又不愿带着女儿同行,说是怕带女儿行动不便,尚情有可原,但为什么不托付给米琼英的干娘照顾,不是名正言顺吗?

  谁知他却不这样做,反把女儿交给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这又是为什么?

  五月枫的属下,固然手段残忍,尤其在敌对方面,所创出的那套怪理论,虽是针对人们的心理弱点而来,也不能说不无一点可取!

  六月桂看起来虽较五月枫温和点,而暗中掳人的行径,亦为智者所不取!

  啊!还有!

  米房在临行时,连房子都放了一把火,可见家中已无人,但米琼英的母亲呢?

  是死?

  是活?

  怎么他们父女却绝口未提?

  六月桂的主人自称是米琼英的干娘,连米琼英自己,也承认这种关系,假若依照她们的面貌看,岂止是干娘,把她们看成亲母女,也绝非无据!

  然而她们两人,仅说是义母女!

  神秘?

  茫然?

  难猜?

  费解?

  季豪一味的想,脑子中充满了不可解的疑问?

  脚下不停的奔,也忘记都是经过些什么地方?

  只知走完了黑夜,又到了天明,看看日色,已过了午,脚下已觉得有点发软了,要找个地方歇歇脚才对。

  抬头一看,不禁茫然了,暗道:“这是什么地方?”

  真是名副其实的“四顾茫茫”了!

  因为人眼一片耀眼金光,既无村落,又无树木,甚至连一根小草也没有!

  那些耀眼的金光,是不是遍地黄金?或是佛家心

  目中向往的极乐世界?

  不!绝对不是的!

  那是一望无垠的黄沙,被太阳一照射,发生出一种耀眼金光。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季豪惊诧的连连自语着,忽然脸色大变,急忙回头跑去。

  他回转头跑,是准备循来时的足迹,找到出路,若再请往前去,无异一步步走向坟墓,必死无疑。

  因为很显然的,自己在失神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入了沙漠。

  这种沙漠地区,季豪虽未走过,可也曾听人说过,知道这是任性不得的,弄不好,就会丧命在沙漠之中。

  由于他曾经听说过沙漠的利害,所以便不暇多想,回头就跑。

  他这种警觉,不能说不快,无奈仍迟了一步,可惜警觉的晚了一些,看情形,真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他才回头走,尚有足迹可寻,慢慢由深变浅,仅不过走有盏茶工夫,不但已找不到完整的足迹,连一点浅痕也看不到了。

  因为季豪轻功本高,虽在失神苦思之中,所留下的脚印,也仅浅浅一点,再经风一吹,很快就没有了。

  既然已没有足迹,反正来的时候,好像记得没有转弯,现在再对直走回去,大概不会有错。

  季豪心内如此想,脚下一紧,狂奔了回去。

  可是他却不知,他在失神之下,已不知不觉转变了几次方向,现在猛然回头去,这个苦头可吃大了!

  奔!不停的奔!

  奔一阵,想一阵。

  眼看日影西斜,终于被他看到一处城镇!

  啊!

  这个城镇还不小呢!

  远远望去,有城廓,有屋宇,有树木,有花草,真是个大好去处。

  跑!不停的跑!

  奔!不住的奔!

  要赶到城镇中好好休息一番!

  要丢掉那些尘世中的俗念。

  管他什么五月枫与六月桂。

  要在心灵上,作一片刻的休息。

  其他的一切,不必去想了,因为他们都带有几分神秘色彩,想也想不完,猜也猜不透。

  既然想不完,猜不透,就不如不去想,不去猜,静待将来事实,来告诉自己吧!

  走过一阵,奔上一程,抬头望去,咦!怎么还有这么远,自己奔跑了这么久,好像仍在原地未动一样?真是透着邪门?

  人邪?事奇?连地也跟着古怪起来?

  哼!

  就不信这些邪!

  要看看到底有多远?

  季豪显然是又发他的特性,把先前的“一切不同”

  念头,又将它抛到九霄外去了。

  又是不停的奔,不住的跑,要看看这是什么城镇!

  咦!真是怪?天底下还有城会走路的怪事?

  因为这一次,季豪是一方面跑,一方面双目不瞬的注视着城镇,看它究是如何的跑法,为何自己跑了半晌,仍和未跑一样?

  这次是看清了,那远在云雾里的城镇,确是随着自己在往后移动的。

  假若真是如此,不用说,此地真的离仙境不远了。

  因为唯有仙境,才能令人无法窥其全貌。

  也唯有仙境,才能产生这种扑朔迷离的现象。

  皆以自己是凡人,凡人和神仙自难同处,算了吧,不必白费这种气力了。

  这本是人在失望之余,一种自我安慰之词。

  可是当他四下一瞧,又感为难了,摆在面前的,是自己何去何从,由什么地方走,才可以走出沙漠?

  这是现实问题,既然仙境不可及,回头再走自己的凡人之路总是可以的,但目前之路,也应该有可资遵循的途径才成?

  住处不说,吃的也有一袋多干粮暂可维持,但口干舌燥,到那里去找一点水呢?甚至三两口都可以。

  水,是的。

  行走沙漠的人,最主要的,就是水,至于吃的,倒在其次了。

  季豪和米琼英都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在尉犁的当天晚上,他们仅令店家准备了两袋干粮,并没有准备水。

  米琼英当晚神秘失踪,季豪在临离开店栈之际,也将两袋干粮顺手带上去,并未带一滴水。

  其后在寻找米琼英的三天中,曾用去一部份,所以现在尚有一袋多干粮在身,只是此时此地,急需要的是水,至于干粮,反而变成了累赘。

  “唉!”

  季豪突然发出一声短叹,大有英雄末路之况。

  “啾!啾!啾!”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雕鸣,使季豪闻声色喜,但尚未等他有所行动,便闻“唰”的一声,已从耳边擦过,虽未扑实,也被雕翎打得半边脸火辣辣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一掌,随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