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小神女赞小三子的逃命身法,已没有多少人能捉到他了。小三子大喜而拜:“我多谢小妹妹的成全。”
小神女问:“成全?我成全你什么了?我不是成全你今后去做小偷吧?”
小三子忙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做小偷,我今后就不做小偷好了。”
蓦然,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破庙里传出来:“我看你还是做小偷的好。”
这声音在深夜里响起,让人听得格外的清楚;小神女和小三子顿时愕异起来。在这四野无人的冬夜,在那荒凉的空无一人的破庙里,怎么突然有人在破庙里说话了?他是什么人?几时跑到这荒坡破庙里来了?
小神女喝问:“谁?你给我出来!”
无人回应,也没有人在破庙里出来,破庙四周,依然是那么的谧静。小三子惊疑地说:“不会是破庙里的山神爷爷说话吧?”
小神女说:“这明明是人说话,怎么是山神爷爷说话了?泥塑的山神会说话吗?”
“可是破庙里没有人呵!”
小神女轻轻说:“你别出声,我悄悄进破庙里看看。”小神女一闪身,就飞进破庙里去了。
小三子担心小神女有什么闪失,也纵身跟了进去。大殿上空无一人,荒芜的院子也空荡荡的,小神女和小三子像两个小精灵似的,把破庙的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既没有发现半点人影,也没有发现有人到过的痕迹。小神女和小三子更惊疑了,明明有人说话,怎么不见人呢?难道真的是庙里山神泥塑像说话?那世上不真的有鬼神了?
小三子嘴上不相信有鬼神,但心里却是信的,小神女却完全不相信。她一向在深山古道四周装神弄鬼地出没,专门捉弄那些为害人间的恶人坏蛋和土豪劣绅,她本身就是鬼神。小神女为人机警、敏捷,还有一身称绝的轻功和身法,可竟然没发觉这个说话的人。除了自己的爷爷有这种没叫人发觉的行踪外,小神女就没有碰上第二个人了。
小神女惊疑地暗想:不会是自己的爷爷来到这里吧?可是说话的声音,根本就不是爷爷那苍老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是爷爷那又是谁?他的功夫难道比爷爷更俊更好?小神女真正惊疑的是这一点。
小三子也惊疑地说:“不会是我们听错了吧?要不就是从远处传来的。”
“你们没有听错!”又是那中年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从破庙里传了出来。小神女的行动比电光还闪得快,一下扑进了破庙里。她是闻声而动,哪怕就是她的爷爷,这次恐怕也闪避不了,必然会给小神女看见。
小三子在院子中听见小神女在大殿上喝道:“你给我出来!”
小三子也慌忙奔了进去,在火光下一看,大殿上仍是空无一人,小神女却凝神注视神台下那一尊泥塑的山神菩萨,说:“你再不出来,别怪我来捉你啦!”
泥塑的山神像纹风不动,小三子更惊愕了:难道刚才的话,真的是这破庙中的山神爷爷说的?小神女骤然一掌向山神爷爷拍出,这是一股极为阴柔的掌力,山神像动也不动,可是山神像后面有人一声惨叫,从神像后面滚了下来,摔在大殿地上,动也不会动了。
小三子惊骇异常,小神女用的是什么功夫?神像没动也没给拍烂,而神像后面躲藏的人却给拍得滚了下来,显然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要不,怎么不会动了?
小神女走过去看看,说:“喂!你不会真的死了吧?谁叫你不出来的?”
那人仍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小神女神态有些茫然,俯下身子看看,又用手在他鼻子下面试试,看他有没有气息。
小三子问:“他怎么样了?”
小神女说:“他已经没气啦!”
小三子一怔:“没气,那不是死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一个人没气,怎么不是死了?”小三子也走近去用手试试,“小妹妹,他真的死了,没有半点气息了。”
小神女有点内疚:“他怎么这般不经拍,一拍就死了?”
小三子骇然:“他是你刚才一掌拍死的?”
“不是我刚才的一掌,他怎么会死的?”
小三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轻轻的一掌拍出,就将人拍死了?他怔了一下说:“妹妹,他可能不是你拍死的。”
小神女心想:我拍出的是爷爷传我的绵掌之功,可以隔山打牛,怎么不能拍死他了?早知这个人这般不经拍,我不应该用这一绵掌才是。我还以为他是一个身怀奇功的高人,出没难以叫人发觉,才用这么一掌,以为他可以轻纵闪开而不能不现身。想不到他连闪也不会闪,就这么的死了。这个人也真怪,他敢那样捉弄我们,怎么不会跃开?他总不会自己特意跑来找死吧?
小三子又说:“妹妹,你不用难过,他的死与妹妹无关,是他自己不幸跌死的。”
小神女心有所思地说:“这个人几时不声不响跑到这破庙里来了?”
“极有可能他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躲在这破庙里了。”
“哦?那他不是在破庙里躲藏了两天两夜?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们的?”
“他恐怕是一个逃犯,害怕给人知道,所以一直躲着我们。”
“那他干吗又出声了?”
“他大概是见我们不走,想装神弄鬼吓我们走,妹妹,不管他了,我们将他埋起来吧,别让他弃尸破庙,吓坏了附近一带的乡人。”
“小三哥,你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可能是一个在逃要犯。”
“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在逃要犯了?”
“他头发零乱不堪,衣服又破烂,不是逃犯又是什么了?他总不会是一个叫化吧?要是叫化,就不用这么躲藏了。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凶残的匪徒。”
“唔!不错,他要是一个凶残的逃犯,我们一来,他就会杀了我们,夺走我们身上的金银和食物。他没有这样做,只想吓我们离开。”
“妹妹,你先在这里坐下,我背他出去,找一处地方将他葬了。”
“我们一起埋葬他。”
“不不!这些脏活,不是你干的,还是我一个人来。”小三子说着,将尸体背到破庙外去了。
小神女坐在火堆边仍在暗想,这是一个什么人?他真是一个逃亡的犯人?那他犯了什么法?不会是为仇家追杀的人吧?他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实在出人意外。自己所拍出的掌力没有出尽全力呵,击伤了他还可以,击死了是不可能的。难道是我先击伤了他,然后他惊慌失措滚下神台跌死了?但不管是他怎么死的,好像都和自己有一些关系。
小神女正怔怔想着,只见小三子神色惊慌地奔了进来。小神女问:“小三哥,出了什么事了?吓得你这样?”
“那,那,那具尸体不见了!”
小神女愕然:“怎么不见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不见了!”
“你不是背着他的吗?”
“我背着他到庙外放了下来,打算在雪地上挖一个坑埋了他,谁知坑还没有挖,一转身便不见了!”
“不会是野兽叼走了?”
“不可能!要是有野兽,我还有不发觉的?而且雪地上根本没有什么野兽留下的足迹。”
“他不会是自己走了吧?”
“死了的人会自己走吗?”
“恐怕他没有死,你快带我去看看。”
小三子带了小神女来到庙外放下尸体的地方。在荒山野岭中,小神女的生活经验比小三子丰富多了。她在月下细心观察四周,又凝神倾听了一会,没发觉四周有什么动静,雪地上除了小三子和自己的足迹之外,也没发现其他人的足迹。小神女困惑了,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他怎么会不见了的?”
小三子害怕地说:“我们碰上的不会是一个鬼吧?”
“你别吓我,鬼会让你背着吗?爷爷说,世上根本没有鬼。就算有鬼,它有形无实,飘来飘去,你能将它背在肩上?”
“那,那,那他一定是山妖了!”
小神女心里好笑:我就是一个小山妖,又哪里再来的山妖了?但她这样回答:“他要是山妖,还不将你吃了,能老老实实让你背着他去埋葬么?”
“那他是什么了?”
“是个怪物!”
“怪物!”
“是呀,是一个喜欢你做小偷的怪物!也是一个捉弄我们的怪物。”
“捉弄我们?”
“他要是不捉弄我们,而是想伤害我们,恐怕早动手了。尤其是你背他出庙的时候,他只要用匕首往你身上一捅,你不死了?”
小三子不由从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要是真的,自己还有命么?问:“那他是一个好怪物了?”
“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他起码没有要伤害我们的心。”小神女说到这里,蓦然想到一个人,不由用眼睛瞅起小三子来。
小三子愕然:“你望着我干吗?”
“说!这个怪物是不是你师父?”
“他怎么是我师父了?”
“真的不是你师父飞夜猫?”
“嗨,难道我连师父也认不出来么?”
“谁知道你们师徒两人是不是故意捉弄我的。”
小三子着急了:“妹妹,你怎么这般不相信我?”
“他真的不是你师父?”
“妹妹,我可以对天发誓。”
“好啦!你别发誓啦,不是就不是嘛!我相信你。”
小三子这才放了心,说:“这个怪物,干吗要捉弄我们的?他不担心将我们吓坏了?”
蓦然间,又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说:“你们两个是吓不坏的,我却几乎给你们吓死了!”声音是从破庙里飘出来的。
小三子一下又傻了眼,小神女似流光般飞进破庙中去了,接着是小神女的声音问:“你是什么人?干吗要戏弄我们?”
小三子奔进破庙一看,只见火堆边坐着一个不知是逃犯还是叫化的中年男人,一蓬乱发之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小神女,还一边吃着他们烤得焦黄喷香的红薯,一边反问:“你这大胆的小丫头,又是什么人?”
小神女说:“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不好?”
“好,好!不管就不管。你看我像什么人?是逃犯还是怪物?还是一个飘来飘去的鬼魂?”这个声音懒洋洋的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喷香的红薯,又说:“这些红薯烤得顶香的。”
小神女叫起来:“你怎么还吃着我们烤好的红薯呀!”
“红薯烤得这么香,我肚子又饿,不吃行吗?”
小神女说:“我看你是一个小偷!”
中年男人笑起来:“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偷。”
“怪不得你叫我小三哥还是做小偷的好。”
“做小偷不好么?肚子饿了,不用自己动手生火煮饭,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向人讨吃,只要一窜到有钱人家的厨房里,就可以吃饱了,你们看,这不好吗?”
“你只是偷东西吃,不偷人家的金银珠宝么?”
“我偷人家的金银珠宝干什么?金银珠宝能当饭吃吗?”
“金银珠宝可以变钱买饭吃呀!”
“不不!这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偷东西吃饱了的好。”
“有钱去买东西吃也麻烦吗?”
“怎么不麻烦?拿着偷来的钱跑去饭店买饭吃,不多跑了一大段冤枉路?而且我这一身打扮,拿着银子金子去饭店吃饭,不令人起疑心?那不是明明告诉人家,我是一个小偷?到那时,恐怕饭吃不成,还给人捉起来。我呀,才不干这样的傻事。”
小神女听得笑了,也走过来在火堆边坐下,感到这个奇怪的小偷,跟自己以往的行径差不多,只知道偷人家的东西吃,不会偷别的。以后大一点了,才知道金子银子可能买东西吃,但总感到不如偷东西吃那么方便。她坐下来笑问:“你不能穿好一点的衣服吗?这样,人家就不会怀疑你了。”
“不不!我不能穿好一点的衣服。”。你怎么不能穿好一点的了?”
“因为我有一种怪病。”
“哦?什么怪病?”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穿起好一点的衣服来就感到浑身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脚也不知怎么的摆放,甚至连路也不会走了。”
小三子一直在旁怔怔地听着,他感到这个不知是逃犯、叫化还是自称为小偷的人,实在不可思议。他到底是人是怪还是鬼魂?是人,怎么突然会在雪地上一下不见,而突然坐在庙里的火堆边了?只有妖怪和鬼才可以这样。要是妖怪和鬼,他又怎么不会害人,还和小神女有说有笑?他自称小偷,世上有这样的小偷吗?只偷东西吃而不偷钱财和其他值钱的东西?只有三岁的小孩子不知道钱的作用,才只会偷东西吃。而且这人还有一个不爱穿好衣服的怪病,世上有这样的怪病吗?我看除了这大胆、身怀奇技而又不请世故的小妹妹,才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他既然不是人,不是鬼,又不是妖,那他是什么?是个怪物?这是什么样的怪物了?是一个不害人又喜欢捉弄人的怪物?
小三子带着惊疑、害怕的心情怔怔地听着,可不敢走近。小神女却完全没有半点惊疑和害怕,不但走过去和这怪物面对面坐下,还好奇地问:“那么你穿破烂的旧衣服,就没有这样的怪病了?”
“是呀,我一穿破烂的旧衣服,既没有拘束,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坐下来和躺下来睡觉,浑身就轻松舒服了。小丫头,你有没有这样的怪病?”
小神女笑起来:“我也有一点,但没有你这么严重。”
“那你比我强多了。要是叫我穿一身上好的新衣服,真比杀了我还难受。我穿上新衣服,好像人人都在注意我了,坐也不敢坐,怕弄脏了衣服,站也不知往哪站好。若是穿破烂的旧衣服,不但荒山、破庙、野地、坟堆里可随便坐卧,就是睡在牛棚猪圈里也可以,那多舒服、惬意。”
“叔叔,你不会同猪睡在一起吧?”
“我怎么不会同猪睡在一起了?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在猪窝里同猪睡就暖和多了。”
小神女笑起来:“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怎么不是说真的了?前天夜里,我就在一户农家的猪圈里和猪睡在了一起,同猪一块叽哩咕噜打鼾。”
“叔叔,你怎么不怕脏的?”
“脏?猪圈里一点也不脏,在马牛羊、鸡犬豕这六畜中,猪是最爱干净的动物了,它会将睡觉的地方和拉尿的地方分隔开来,在大漠上,猪群最干净。”
小神女笑着:“我不跟你胡扯了。我问你,你干吗要吓唬我们?”
“我?我几时吓唬你们了?”
“你还说没吓唬我们?你看,你将我小三哥吓得不敢来火堆边坐了。”
这个一头乱发的中年人看了看小三子,笑着说:“小兄弟,你不会是这么胆小的吧?那你今后怎么做小偷啊?”
小三子见小神女说破了,又见这自称为小偷的汉子在招呼自己,若再不过去,真是显得自己太胆小了,连一个女孩子也比不上。便硬着头皮走过来坐下,问:“你真的是人?不是鬼和妖怪?”
中年人问:“我怎么不是人了?我哪一点像鬼和妖怪了?”
“你从神台上滚下来时,明明已经是一个死人,可是你……”
小神女也说:“是呀!你干吗要装死来吓唬我们?”
“我不装死行吗?”
“怎么不行了?”小神女问。
“小丫头,你知不知你那一掌多厉害,我要是不装死,不害怕你第二掌又拍来?那我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可是你又干吗一下子在雪地不见了?”
“我再不走,不叫你们活埋了吗?”
小三子说:“你说你没有死不行了?”
“哎!我原以为我装死,你们将我拖出庙外,扔到雪地上就算了。谁知你这小兄弟好心过头,真的挖坑要将我埋葬。要是我突然爬起来说我没有死,不更将你吓坏了?所以我只好悄悄地跑开。”
小神女说:“鬼才相信你说的话。你是从头到尾都在存心戏弄我们,吓唬我们!”
“你这大胆而又厉害的小丫头,我敢戏弄、吓唬你们吗?说到吓唬,你们才真正将我吓得魂飞天外。”
“我们怎么将你吓得魂飞天外了?”
“我在月光下雪地上,远远看见两条小黑影在互相追来逐去,还以为是两只狐狸在互相追逐玩呢。谁知走近来一看,居然是两个小孩子,不不,应该说是两个荒山破庙里的小妖精在互相嬉戏,你们说,我见了害不害怕?”
小神女笑着问:“那你干吗不远远躲开,还说话呢?”
中年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是一时害怕得糊涂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干吗说起话来了!事后更害怕得躲到神像背后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透气。”
小神女又说:“我小三哥将你背到庙外雪地上,你是又害怕得稀里糊涂地跑到这里烤火吃红薯了?”
“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小神女咯咯笑着说:“你还不错呀,有你这样的害怕吗?你直到现在,说话没半句是真的,仍在糊弄我们。”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
这个一头乱发的怪物说这句话,不但小神女不相信,小三子更不相信。哪有害怕得转回来烤火吃烤好了的红薯?这不是害怕,而是胆大异常,存心捉弄人。谁知这个怪物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我敢糊弄你这个大胆、厉害、无法五天的小丫头吗?我不害怕你将我扔到大火里烧死了,像古州老虎一样烧成焦炭?”
小神女一下怔住了:“你,你说什么?”
这个怪人似乎感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掩饰说:“不不!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你‘会像古州老虎一样烧成焦炭。’”
“那,那,那是我说梦话,小妹妹,你千万别当真的了。”
小神女仍追问:“你怎么知道古州老虎给烧成焦炭一样了?那天夜里,你是不是在古州堡了。”
“不不!我不在,我只是做梦,那是梦里的事情,当不了真。”
“好呀!那你说说你梦里的事。”
“你,你,你真要我说?”
“是呀!因为我想听呀!”
“梦有什么好听的?”
“你是不是梦见一个红衣红裤的小女孩,在古州堡放火了?”
“不错!不错!她自称是什么火神爷爷的女儿……咦!我做梦的事,你怎么知道了?”
“你说下去呀!”
“不不!还是不说的好,我再说下去,就会将火神爷爷女儿埋藏那么多金银元宝的事,都说了出来。”
小三子大吃一惊:“什么?埋藏金银元宝的事你都知道了?”
这个怪物感到事情不妙,说:“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说着一闪身便逃走了。
小神女说:“快!我们快去捉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声落人也飞了出去。
小三子刚好学会了小神女的逃命身法,现在他不是用来逃命,而是用来捉人了。他紧随着小神女迫出去。只见月下雪地上,小神女身法似流光逸电般的的敏捷,处处拦住了那个自称为小偷怪物逃走的方向,令他无法向荒山野岭逃去,只能掉转方向逃走。这个怪人也有一身古怪的闪避的身法,虽然没办法逃走,但小神女也捉不了他。于是小三子也奔过去围堵。一时之间,三条人影在月下雪地上闪来闪去,似飞魂幻影般忽闪忽灭,时东时西。小神女和小三子合两人之力,都没办法捉到这个幽灵似的怪人。有时明明捉到了,他身子像泥鳅般一滑,又躲开了。有时小三子不但没抓住这个怪人,反而抓住了小神女,弄得小神女又气又急说:“你怎么捉住我的?快去捉他呀?”小神女一挣扎,似箭离弦,先去拦截那怪人奔逃的方向,将怪物堵了回来,不让他逃走。
小神女在短途的轻功之快,几乎无人能比。要是长途奔跑,她内力恐怕不及这怪人。但个这怪人,身法闪缩翻滚之快,更是出人意料之外,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小神女的手中滑了出来,似乎比小神女的身法还奥妙。至于小三子,更无法能抓到这个怪人,只能起围堵作用。有时围堵也围堵不了,靠小神女飞过来拦截,才没让他逃脱。
他们一大两小三条人影在月下雪地上追来逐去,怪人无法逃脱,但小神女和小三子也捉不了他。眼见天色渐渐亮了,黑夜过去,黎明即将来。小神女越捉越惊疑,暗想:“这是什么人?他逃命脱身的身法,似乎比自己所练的狸猫千变身法更为奇变莫测,招式不多,却十分管用。要是说小神女是一只机灵敏捷的山猫,那这个怪人就像一只机警的狐狸了,任何猎犬也捕捉不了它。怪不得自己下山时,爷爷曾叮嘱自己,千万不可小看了天下的人,他们的武功会比你更好。现在这个破庙里的怪人,不就是这样么?”
小三子内力不济,已累得跑不快了,小神女也感到有些累,似乎自己怎么也捉不住这个怪人,最后只能眼光光看着他逃脱。奇怪的是这个怪物,似乎也跑得晕头转向,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逃跑,只在原地上转圈,怎么也转不出去。
小神女像追够似的,停下来不再去追他了。而小三子给这怪人轻轻点了一下,早已坐在地上透大气不能动了。这个怪人见小神女和小三子不再追自己了,也停下来问:“哦?你们不捉我了?”
小神女说:“我们不捉你了,你走吧!”
“真的?那我就谢天谢地啦!”
小神女和小三子以为这个怪物一定会跑开了,谁知他四肢像散了架似的,一下翻倒在雪地上爬不起来了。小神女愕然地问:“你干吗不走?”
“你们不捉我了,我走干吗?再说我也走不动啦!”
“你不怕我们再捉你?”
这怪人眨眨眼皮说:“你不是不捉我了吗?你不会说过的话不算数吧?”
小神女一下明白过来,这个怪人根本就不打算逃跑,而是又一次在戏弄自己,试试自己的狸猫千变身法能不能捉到他。她走过去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只偷东西吃的小偷,又是什么人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埋藏的什么金元宝、银元宝,我绝不会去动它们,因为我要它毫无作用,更不知道怎么去用它。”
小神女知道自己碰上的,不是江湖上的一般高手,而是世上少有的一位奇人异士。要是一般人,知道埋藏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就是不杀了自己和小三子灭口,也会悄悄地将它挖走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怎么还会一味跟踪自己和小三子,并且还说了出来?”
小神女在紫竹山庄住过一段日子,与当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慕容一家以及聂十八、穆家姐妹谈过心,知道了江湖上不少的奇人异士,不由暗想:眼前这位奇人异士是谁呢?鬼影侠丐吴三?还是丐帮中的一些长老?只有这些人物,才游戏人间,喜欢逗人,而不为金银珠宝动心。可是他们不会一味去偷人家的东西吃呀?猛然间,小神女想起婷婷姐姐所说到的一个怪人了,那就是漠北怪丐吴影儿老前辈。只有这位前辈最喜欢逗人,专偷王侯府第一些佳肴美酒吃,而不取金银珠宝,可是吴老前辈已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了,而且江湖上传闻,这位武林耆宿已在三四年前在漠北仙逝,早已不在人间了。眼前这位奇人,绝不可能是他。既然不是吴老前辈,那他又是谁?他的行为怪异,似乎跟吴老前辈一模一样,总不会吴老叫化能返老还童,变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吧?要是这样,那真是骇人听闻了。
小神女想到这里,不由坐在这怪人的身边,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天真而又好奇地上下详细打量这怪人。怪人愕然:“小妹妹,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小神女笑了:“你害怕我看你了?”
“不不!你别这么看我。”
“我不这么看你,又怎看出你是什么人了!”
“那我是什么人?”
“你是一个怪人!”
“我怎么是个怪人了?我可没多一只眼睛和多两个耳朵。”
小神女突然问:“你是不是漠北怪丐?”
这中年人一怔,一下坐了起来:“我怎么是漠北怪丐了?”
小神女说:“你一定是的。因为你曾经说过,说大漠上的猪比什么都干净,你没去过大漠,怎么知道那里的猪干净了?”
“嗨!这也不能说我是漠北怪丐呀!小妹妹,你知不知漠北怪丐他老人家今年多少岁了?他要是仍活在世上,有一百一十多岁啦!”
“他可以返老还童呀!”
“什么?返老还童?”
“是呀!你知不知我今年多少岁了?”
中年人眨眨眼问:“你?你不会有一百多岁吧?”中年人见小神女一副天真趣怪而又故意装成老成和持重大人似的神态,几乎从心里笑出来,所以才有意这么逗她。
小神女说:“你说对啦!”
“什么?我说对了?”
“是呀!我今年有一百零九岁了!”
“哦?你这小丫头有一百零九岁?”
“你不相信?”
“我怎么看来看去,你顶多只有九岁。”
“因为我能返老还童呀!”
“那你不成了山妖了?”
“你又说对了,我就是山妖。我不是山妖,能返老还童吗?”
中年人笑着说:“好了!小妹妹,你别逗我了!要是漠北怪丐他老人家真的能返老还童,我首先第一个跪拜天地。可惜他老人家不是神仙,天年有限,长辞人间了。”
“漠北怪丐真的死了?”
“是!是我亲手埋葬他老人家的。”
“叔叔,那你是……”
“小妹妹,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传弟子。”
原来这个在破庙中出现的怪人,正是漠北怪丐一派的唯一的传人许春水,他原是浙江淳安县一户富豪人家的公子,家财百万,却给西厂的人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几乎成为西厂那座人间魔穴中的枉死鬼。幸得隐侠公孙不灭带人毁了这座人间魔穴,杀死了幽冥杀手,他才得从虎口中逃生。以后他又幸遇漠北怪丐吴影儿收为弟子,从此远离中原,去了大漠(详情请看拙作《隐侠传奇》中的第二十八回)。
许春水跟随漠北怪丐在大漠上生活了十多年,受尽了大漠上风刀霜剑之苦,熬过了无情的严寒和酷热,也足足苦练了十多年的武功。在练武学艺的天赋上,他怎么也不及师父吴老叫化,也不及师伯没影子的聪明乖巧。何况他过去所学的,尽是一些花拳绣腿,好看不中用,根本不能与任何武林中人交锋。但是他却异常勤奋好学,刻苦锻炼,不畏辛苦,不怕失败,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初时,吴老叫化传艺给他时,聪明的人,是讲一而知十,不知十也起码知三,就是没慧根的人也讲一知一。可是跟他讲了三遍,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学起武功,更走样了。吴老叫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傻得像猪的弟子?他能学得了漠北一派的盖世绝学么?但许春水却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优点,就是心无任何杂念,全心刻苦学艺,一旦记住了,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吴老叫化在最初的三年,只传给他修练内功的方法,什么武功的招式也不传授,一味叫他在大漠上奔走,去追逐野狼。当他内力有一定的深厚时,才以自己一身的真气,助他打开了任督二脉的玄机,然后才传给他一些基本的武功招式。在七八年前,许春水的武功仍然进展得非常的慢,除了内力深厚外,就一无是处。可是七八年后武功就飞跃进展了,不但行走如飞,行动简直如魔魂幻影,任何上乘武功的招式,一学就上手。这正是真功夫不负苦心人,只要有心,铁杵也可磨成针。十多年来,许春水在武林耆宿吴老叫化严格精心的培育下,终于尽得漠北一派武功的精髓,继承了漠北一派的衣钵,练成了武林人士极为羡慕的漠北一派上乘的武功,一向具有通天地、夺造化、惊鬼神的惊世骇俗的绝技。
聪明、慧黠之人,有五年的时间,便可学会漠北一派的武功。但许春水足足花了一倍多的时间,要十多年才能练成。虽然比一般练武之人迟了七八年,但基础特别深厚,举手投足之间,皆可成凌厉的招式,就是抖出过去所练的花拳绣腿招式,也可以令任何上乘高手惊愕而退走。从此以后,他在大漠上像一团轻烟似的时隐时现,骤然而来,顿然消失,成为了大漠上一位来往无影无踪的神秘之人。无人能见其真面目,他却不时为牧人驱赶狼群。在丝绸路上,他救了不少商人、驼队,废去了一些杀人如麻、血债累累的悍匪、大盗、劫贼的武功,令其或终身残废,再也不能为害人间。由于他来时一团影,去时一阵风,转眼消失,被人们称为一阵风大侠,江湖上人称一阵风。而他的真实姓名,反而无人知道。
一阵风大侠在长城之外,大漠之中,几乎无人不晓,渐渐流传到关内来。西北武林,都知道大漠上最近出现了一位武功极高、行侠仗义的一阵风大侠,并且行踪莫测。这个一阵风出于何门何派,就没人知道了。一阵风的出现,令大漠上的所有悍匪、大盗惊破了胆,再也不敢盘踞在大漠上,不是销声匿迹,便是逃进关内避祸,或者隐藏在深山老林中,或者改名换姓,投靠某一地方豪强大户和江湖上的会帮门派里。一时之间,竟令茫茫大漠、丝绸路上匪盗绝迹,牧民拍手称快,商人驼队放心上路。无形之中,一阵风成为人们心中的大漠守护神,受人崇拜而敬仰的一位大侠,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位来无踪、去无影的神秘大侠,竟然是一个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为人所瞧不起的叫化,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当时武林中盛传江湖上出现了三位神秘莫测的奇人:江南是水月宫的宫主,大漠是一阵风,湘桂黔一带是小神女。他们之间的行径大同小异,都是神秘莫测、无人知晓,都是为一地除害、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当然,其中最令人惊奇的是小神女了。一个形同神话中的红孩儿的小女孩,居然有如此上乘的武功,真是匪夷所思。怪不得有人怀疑她是山林中的精灵了。
一阵风在师父吴老叫化仙逝后,在墓前足足守孝三年,然后遵循师父的教导,南下中原,暗中行侠仗义,同时也在追踪大漠上逃人中原的一些悍匪恶人。这些人要是不废掉了他们的武功,令他们不能言武,那对百姓危害极大,后患无穷,因此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逃走了事。
一阵风由嘉峪关而步入中原,经四川而南下贵州。一进入贵州,他就听到有关山妖和小神女的种种传说,就像大漠上人们传说自己的行径一样,充满了神话的色彩。一阵风本来想去广西拜访慕容一家,因为慕容一家,是自己师父生前最为至交的朋友。师父生前也曾吩咐自己,要是去了中原,别的人可以不去拜访,但慕容一家必定要去拜访。通过慕容一家,便可了解当今中原武林的一些大事和人物。现在他听到有关小神女的一些传说,一时好奇心起,便要先来看看神秘莫测的小神女是怎么一回事。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山神和山妖的事,那一定是一些武林高人而又不想世人知道所干的侠义之事。他还有点怀疑恐怕是慕容家人所为,要不就是黑豹。
一阵风想不到在八开的小镇郊外,看见一个天真有趣而又异常大胆的小姑娘,去相助一个小偷,骗走了那几个凶恶的大汉。后来他又看见这位小姑娘施展轻功,暗暗盯踪着这个小偷。这一下,一阵风才真正惊奇起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这等上乘的轻功,行动无声,宛如一只狸猫似的轻巧、敏捷,这太出乎人们的意外了。她是哪一位武林人家的女儿?而且从她的轻功来看,绝不是慕容家的武功,也不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这更引起了一阵风的好奇,便一路暗随小姑娘而来,注意这个小姑娘的种种行径。他越看越惊讶,越看越敬佩这位小姑娘的为人了。他开始疑心,自己所跟踪的小姑娘,恐怕就是人们所传说的小神女,忍不住在这荒山破庙中出言相戏了……
这时,小神女惊奇地问:“你真的是漠北怪丐的唯一弟子?”
“你不相信?”
小神女笑了:“我怎么不相信呀,怪不得你也像漠北怪丐吴老前辈一样,爱戏弄人,爱偷东西吃。”
“哦?你怎么知我师父的为人了?”
小神女眨眨眼皮狡黠地说:“因为我是山妖呀!能知过去未来的事情。”
一阵风笑说:“你不会真的有一百零九岁吧?”这时他更加肯定眼前天真可爱而又大胆的小姑娘,是这一带人们所传说的小神女了。
小神女笑问:“你看呢?我有没有?”
“我看,你有。”
小神女反而怔住了:“我有?”
“因为我也是一个神仙,不但能知过去未来的事,更知一个人的前三世和后三世。”
小神女笑起来了:“你骗人!”
“我是说真的。”
“哎!你还说是真的呀!”
“我怎么不是说真的了?”
“好!你说我前三世是什么人?”
“你第一世是一只野山猫。”
“什么?我第一世是只野山猫?”
“是呀!所以你现在的行动,仍像一只山猫一样,机灵、敏捷、狡黠。”
“我第二世呢?”
“是一只猴子,所以你今世姓侯。”
小神女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姓侯了?”
“因为你第二世是只猴子呀!”
“好!那第三世呢?”
“就是你现在的小山妖、是摩天……”
小神女害怕这个漠北怪丐的弟子在小三子面前说出自己的真面目了,急忙打断说:“好了!你别说了!”她十分惊奇这个怪人怎么知道得自己这么清楚,问:“你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一阵风一笑:“你说,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为人了?”
“我是在紫竹山庄听穆家两位姐姐说的,就是慕容一家也说起这位极受人尊敬的吴老叫化来。”
一阵风惊讶了:“你去过紫竹山庄了?”
“我刚从紫竹山庄出来,怎么没去过了?”
“你与慕容一家……”
“我和慕容一家人是朋友呀!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师父的为人了?还有,你师父为了穆娉娉姐姐能战胜天魔神剑,偷去了点苍派掌门老夫人的护身宝衣给娉娉姐姐呢!看来你师父不但偷东西吃,有时也偷人家的宝贝。”
这一件事,一阵风不知道,因为吴老叫化没跟他说过。吴老叫化这类助人的嬉戏行径实在太多了,而且事后也忘了,当然也不会向人说,只有受惠的人才铭记在心,一阵风关心的却是其他的事,问:“穆娉娉女侠也在紫竹山庄?”
“在呀!”
“那黑豹聂十八……”
“他也在呀!”
一阵风急问:“现在还在?”
“他们走了!”
“什么?走了?”一阵风眼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小神女问:“你想见他们?”
一阵风失望地说:“看来我无缘,不能见到这一位人间少有的奇男子。要是我早赶去紫竹山庄就好了。”
“叔叔,不要紧,你以后会见到他们的。”
“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缘了!”
“叔叔,你现在去紫竹山庄还可以见穆婷婷姐姐和慕容一家人呀,他们都是人间少有的奇人。”
一阵风点点头:“不错!慕容一家几代人,都是人间少有的奇人。”
“叔叔,又开始下雪了,我们到破庙火堆旁坐下,吃些东西再说话好不好?”
“你不会再捉我吧?”
“哎!叔叔,你说笑了,我们能捉到你吗?你要是真的走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你不将我捉起来就算好的了!”
“小妹妹,别客气,看来我也捉不了你,因为你那一套逃命的身法实在太奥妙,变化无穷。”
“叔叔,你不是说真的吧!”
“小妹妹,别的话我是胡编乱凑,这一点我是说真的。来!我们一起到破庙里坐下谈。”
小神女向怔怔坐着而神情又十分惊愕的小三子说:“小三哥,走呀!你不会真的累得一点也走不动了吧?”
小三子不好意地笑了笑:“我走得动!”
小三子一直在一旁怔怔地坐着听他们对话,越听就越惊讶。他虽然不算是武林中人,但却是江湖中的人,他不但知道慕容一家的事情,也听说过漠北怪丐吴老叫化种种在江湖上的神奇故事。吴老叫化几乎是人间的一个活神仙,无人不知,妇孺皆晓,当他听到眼前这位怪人竟然是这位活神仙的弟子,真是惊愕得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去相信了。怪不得他那么神出鬼没,时常像鬼魂般消失,自己和极有本事的山妹妹也捉不到他了。后来他又听到小神女竟然是名满武林,惊震江湖的慕容一家的朋友,而且还与将中原武林闹得翻了天的穆家姐妹相识,互称姐妹,更是惊奇得不得了。原来自己认识的小妹妹,是武林中极有身份和名望的小女侠,自己真是瞎了眼,将她当成了一般武林人家大胆、好玩和偷跑出来的小姑娘,自己还要护送她回家哩,真不怕笑死人了。小三子直到目前,仍不知道小神女是一个什么人,但能与慕容一家结为朋友的人,那起码不是一般武林中的平庸之辈了。自己一生算是有幸,能碰上这么两位奇人异士。
小三子跟随他们走进破庙,在火堆旁坐下时,不由向一阵风一拜说:“小三子有眼无珠,不知道叔叔是位奇人高士。我刚才有什么得罪之处,望叔叔大侠宽恕。”
“嗨!小兄弟,你怎么这般的了?你不是想将我赶走吧?”
小三子一下茫然不知怎么回答。小神女问:“叔叔,小三哥怎么想将你赶走了?”
“不想将我赶走,干吗又拜我又对我说这么酸溜溜的客套话?再这么酸溜溜说下去,我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就是不将我赶跑,我自己也会吓得跑开了!”
小神女对小三子说:“小三哥,你别对叔叔这般客气了。你将他当成自家人,随随便便说话就行了。”
“不错!不错!我们江湖中人,以诚相交就最好了。别像世人那样,一味孔夫子搬家——尽是书上的之乎者也说话,什么仁兄呀!大驾光临呀!三生有幸呀!叫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小三子笑着说:“其实我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刚才,我只……”
一阵风慌忙说:“行,行,小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意。其实我不是什么奇人异士,更不是什么大侠,我只是轻功好一点,偷起吃来方便一点而已,若要打比方倒有点像小老鼠。说到奇人异士,这位古怪精灵的小妹妹才是一位奇人。”
小神女笑着叫起来:“哎!我怎么是奇人了?”
一阵风说:“不是奇人,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小女侠吧?”
“小女侠也不是。”
“你要不是小女侠,就将我弄糊涂了!”
“你怎么会湖涂了?”
“我读书不多,恐怕弄不清侠的意义。一个小女孩,胆大包天悄悄地溜进了赌场、妓院,先是放一把火将人家的房子烧了,趁人大乱便去掠取人家的金银珠宝。以后她三更半夜溜进了古州堡,也是放火盗取了大量的金银元宝。初时,我还以为我碰了一个杀人放火抢劫的奇异小女大盗哩!谁知她根本不是志在取金银珠宝,而是全部交给了她的同伴,叫这个同伴以后别做小偷,用这些金银珠宝救穷苦无依靠的妇孺老人,自己一点也不要。这不是侠又是什么了?总不能说她是大盗吧?而且她所取的都是一些不义之财。”
小神女笑着说:“这是小胡闹!”
“好好,我今后也来胡闹一下,偷了金银,还对自己的同伴装神弄鬼,说这一大包金银元宝不知是什么时候掉在自己睡的地方了,害得她的同伴提心吊胆……”
小神女打断他的话问:“叔叔,你还有个完的没有?”
“没有呵!跟着,你这个不知是大盗还是大侠的小妖精,在栽麻镇毒打了过山风,救了那位可怜的辛姑娘。”
小神女笑着啐了一阵风一口:“你才是个小妖精!”
小三子说:“山妹妹,你在我的眼里,的确是一位小奇人和小女侠。”
“哎!你怎去听叔叔的胡说八道了?”
“叔叔没有说错你呵!”小三子又问了一阵风,“叔叔,你是一直跟踪着我们?”
小神女说:“他当然一直在跟踪着我们啦,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阵风笑着说:“对不起,我只是好奇,看看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是大盗呢,还是一个大侠?”
“要是我是一个大盗你会怎样?”
“那也没有什么的,你辛辛苦苦偷来的金银珠宝算是白干了!”
“什么?白干了?”
“是呀!它们会不翼而飞,你们回头再去寻找时,统统都变成石头了。”
“你会全部偷了去?”
一阵风笑了笑:“我虽然只会偷东西吃,有时也会专偷一些贪官、大盗的不义之财。不过,现在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动也不会动它们一下。”
小神女说:“叔叔,我希望你将这些金银偷了去的好。”
一阵风怔了怔:“你说什么?我偷了去的好?我不是听错了吧?”
“叔叔,你没有听错,我说,你还是偷了去的好!”
“哪有什么好?”
“你会用它来救济无依无靠的穷人呀!这样,就用不着我和小三哥为这些金银操心了!”
小三子也说:“是呵!叔叔,你用来救济这一带的穷人,比我们好多了。说到底,我和山妹妹始终还是孩子,有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首先就会引起人家的思疑,要是官府的人注意了,就更麻烦。”
“你们不怕我将这些金银买酒喝,大手大脚花光吗?”
小神女说:“叔叔,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了?”
“我听慕容一家和穆家二位姐姐说,漠北怪丐一派,武德极好,不但不会乱伤害人的性命,也不妄取人家的一文钱。叔叔怎会乱用我们冒着危险取得的金银了?再说叔叔真的想要,早已取走,也不会向我们说出来。”
一阵风自嘲说:“看来我不遵守我一派的规矩是不行了!”
“那叔叔答应了?”
“不不!这事我做不来。”
“叔叔怎会做不来的?”
“一来,我这个人懒散惯了,最怕麻烦了。叫我将这一大批金银分给这一带无依无靠的老人妇孺,这得要多少日子?我只是路过这里,能在这一带呆得这么久吗?二来,我这个人身上留不下半文钱,一有钱就浑身不舒服,总想一下就将它花光花清。现在我一下有这么多的金银,恐怕就日夜不安了,那不要了我的命?不行,这些金银是你们的,还由你们用来做善事好了,我这个四处流浪的叫化不敢沾这份光,也做不来。”
小三子说:“叔叔都做不来,我们更做不来了!”小神女说:“叔叔都不愿做,我又要回去不能再跑出来了,叫小三哥一个人怎么做啊?”
一阵风对小三子说:“小兄弟,我看这些金银就归你好了,你先做富翁,买田买地买房子,等你长大成人后再做善事不更好?”
小三子说:“叔叔,这些金银都是山妹妹的,我能要吗?而且我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衣食无着的流浪儿,能买田买地买房子吗?人家不起疑心?叔叔,还是你要吧!”
这一大两小的三个人,面对一万多两银子的财富,竟然将它当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推来推去,谁也不想要。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不可理解,会认为他们不是白痴,一定是低能儿,不知道金钱的可贵。为了金银钱财,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就是一些武林中人也不例外,甚至甘冒杀头的危险,也要千方百计去夺取。有的行凶抢劫、杀人放火;有的巧取豪夺、暗设骗局,弄得别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有的拐卖妇女儿童,逼良为娼,最后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金钱而死于非命。这正应了这么一句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他们三个人推来推去的,不是一百几十两的银子,而是上万两的银子。无论是谁,见了也会动心。在匪徒们的眼里,他们三个人更是世上头号的傻瓜,到手的银子也懒得要。要是这些匪徒早巳暗起恶念,就是不下毒手暗杀了其他两个人,也会悄悄地将金银取走,躲到别处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了。
他们三个人,在一万多两的财富面前,竟然推来推去,谁也不想占有和夺取。一阵风许春水,本来就有百万的产财而不要,跟着吴老叫化远到漠北学艺,甘心过那清贫而向人讨吃的苦日子,他不将这区区万两银子看在眼里,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小神女身怀不俗的武功,从来不将金银放在眼里也不奇怪;最难能可贵的是小三子了,他经历过没钱的痛苦,熬过人生异常艰难的日子,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他居然也没有一点贪念。在金钱的面前,显示了他本质最高尚的一面。过去,他是一个没人收养,也没有人敢收养的孤儿,讨又讨不到吃,为饥饿所逼,万不得已去偷一些东西吃时,几乎给人打得半死。后来他虽然成了一个小偷,但也不多取,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难得的是他还有一颗同情心,将伦来的东西去救济那些妇孺老幼。他不是好逸恶劳的小偷,而是一个侠伦和义偷。正因为这们,他得到了小神女,一阵风这两位南北奇人的喜爱。小神女更是在回去之前,特别要帮助他。并且还暗传了他一门逃命的武功。这么一来,小三子就是以后去伦豪门大户的东西,给人发觉了也可以逃走,不致有性命危险。
一阵风听到小三子也说不要,问:“小兄弟,山妹妹说她全给你了,你怎么不要了?”
“叔叔,我不想做什么财主、富翁,我也有点像您一样,一有钱就浑身不舒服,不是担心别人打劫,就是害怕招来是非。没钱反而轻松自在多了。什么也不用担心。”
一阵风想了一下说:“我有办法处理这些金银了,不知你们同不同意?”
小三子问:“叔叔,什么好办法?”
小神女说:“叔叔,你说呀!”
“我看,你们还是将古州城那间没人住的大屋买了过来,要不,给别人买了,你们在那里埋藏的金银就不方便去取了。”
小三子问:“我们怎么去买呢?”
“你们不是对栽麻镇有恩吗?我看那位章员外为人不错。小兄弟,你可以通过他出面,为你们买下那座房子。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你们了。同时,我会暗中为你们打点的。”
小神女高兴地说:“叔叔,这太好了。小三哥,你今天就去找那章员外去。”
一阵风又说:“小兄弟,你买下了那座大院后,还可以将那可怜的辛姑娘和那位覃婆婆她们一起安置在大院中住,请她们打理一切。我看看覃婆婆那个媳妇颇能干的,加上辛姑娘,会将大院打理得很好。这样,她们今后就不愁住吃了,单是大院中的一些果木拿到市场上卖,就可以维持她们的生活了。不然,你只能顾得了她们一时,顾不了她们一世。”
小神女说:“小三哥,叔叔说得太好了,你快点去呀!这才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山妹妹,你不去么?”
“小三哥,我不能陪你去了,我今天要赶回去,不然,我爷爷真的会骂我,或者会跑出来找我的,以后,我就更不能出来玩了。”
小三子一怔:“你马上就要走?”
“我不走不行呀!我已经出来有很多天了。小三哥,你不希望我早一点回去吗?”
一阵风问:“小妹妹,你不能多和我说一会儿话?”
“叔叔,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跑到这一带来?”
“你不是说你好奇想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吗?现在你不是看到我们是什么人了?”
一阵风一笑:“我看见你们是纯属偶然,我主要来这一带想寻找一个人。”
“哦?叔叔想寻找什么人了?”
“小神女!”
“什么?小神女?”
“是呀!就是在这一带民间流传的神秘小神女。山妹妹,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神女眨了眨眼睛:“我当然知道啦!”
“山妹妹,看来你是见过这位神秘的小神女了?”
“叔叔,我没有见过呵!我只是听人说过的。”小神女又故意问小三子:“小三哥,你见过小神女没有?”
小三子摇摇头说:“我听人们说,小神女是山神之女,山林中的精灵,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只有两种人才能见到小神女。”
一阵风问:“哪两种人?”
“一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一阵风奇异:“什么?怎么小神女会见这种人的?”
“因为小神女会要他的性命,他不是见到了?这种人见过小神女后便成了一具死尸,再也不会说话了!”
一阵风哑然失笑:“原来这样。第二种人呢?”
“是一些无依无靠饿得快要死的穷苦善良的老人,小神女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给他们米粮和衣服。”
“那么说,其他的人是怎么也见不到小神女了?”
“是这样。前一段日子,不知有多少人跑去寻找小神女,他们几乎走遍了那一带的山山岭岭,没一个人能见到小神女,个个都失望离开了。”
一阵风突然对小神女笑着问:“山妹妹,我好像感到你就是小神女!”
小神女几乎吓了一跳:“叔叔,我怎么就是小神女了?”
“因为小兄弟所说的小神女的行为,跟你的行为几乎是一模一样。”
“叔叔,你别乱说,小神女的行为怎么跟我一模一样了?”
“怎么不跟你一模一样了?古州老虎恐怕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见了你不是死了么?覃婆婆和辛姑娘这样快死的善良的穷苦人,见了你不是得救了?”
“哎!叔叔这么说,那我不成了小神女?”
“难道你不是小神女?”
“我怎么是小神女?我要是小神女就好了!小神女有我这样笨头傻脑的吗?有钱也不敢去饭店吃饭。要不是小三哥陪我去,给我壮胆,我还不知道饭店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