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袁秋霞姑娘默默含情,凝视着南瑞麟,如花娇靥上露出似笑非笑,梨涡浅现,婷立在风中,罗衣飘拂,神态十分迷人。
南瑞麟被她瞧得面红耳赤,心跳不住,半晌,才挣出一句话,道:
“袁姑娘,追魂三煞此去必然有险,难道你不赶去相助?”
姑娘嫣然一笑,道:
“不妨,三位叔父平生结怨的仇家,不计其数,杀劫相寻,几乎无时无之,但他们都是量力而为,不成即退,倘若仇家太厉害,他们稍等片刻,也就回来了。”
南瑞麟摇首说道:
“在下可不是这么想法,追魂三煞现在为绝毒天下的‘幽风蚀骨掌’暗伤,休看他们功力精湛,暂时无事,若一妄逞真力,与对方作生死殊斗时,就怕发作得快。”说着,微微一笑,又道:
“本来,追魂三煞也是在下仇家,不应该对他们关护,只是练这‘幽风蚀骨掌’的人,未必较追魂三煞善良,是以权衡轻重,才请姑娘赶去相助。”
适才,一阵寒意透骨的微风袭来,南瑞麟倏然涌身挡在姑娘身前,袁秋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深感惊讶,莫明其故,闻言才知南瑞麟用身挡住,深恐自己被“幽风蚀骨掌”暗算。
芳心大为感动,星眸一动,忙道:
“哦,那我非要去瞧瞧不可。”说着轻“咦”了一声,张着星眼问道:
“难道你不怕幽风蚀骨掌么?”
南瑞麟道:
“在下警觉快,已用真气密护全身,大概无妨,姑娘,你快去吧,迟恐无及。”
袁秋霞一点螓首,娇笑了声道:
“这是你赶我去的哟!好!等会我们再相见吧。”说着,莲足一点,化作一朵白云,就地腾起,只见去势电疾,星烁月茫之下,眨眼,只剩一颗白点。
南瑞麟望看袁秋霞姑娘清逝的身形,痴痴发怔。
情之移人,往往在无形中可变化一个人气质,本来,南瑞麟对追魂三煞恨若芒刺。现在,都不知为了何故,对他们厌恨心理,竟冲淡了三分,究竟是受了袁秋霞影响,或是为了他故,连他自己均无从解释这心理现象。
参天松树下,孤零零躺着司命魔君徐云,仍然昏迷不醒,南瑞麟目光望了他两眼,
一掠近前,伸手在他胸前飞点了三指,才转身走进许宅。
月落乌啼,夜色苍茫,南瑞麟正与许谦等人谈话之际,忽闻一声怪啸划破云空,送入厅内,其声尖锐无比,触耳心惊。
南瑞麟冷笑一声,霍地起立,道:
“诸位且莫出去,待在下出外看看是何厉害人物前来。”说着,双肩一振,身形电射穿窗飞出,他身形绝快,望怪啸传来方向迎去。
只见微弱星光照耀之下,隐隐瞧出一人在那原野麦陇上飞驰奔来,身形略带歪斜,显然负有内伤,不时喉间吐出一声声怪啸。
及至近前,原来正是追魂三煞老大摄魂掌刘奇,右臂衣袖血痕斑斑。
摄魂掌刘奇一个踉跄煞住脚步,频频喘气,调息良久,抬目微笑道:
“追魂三煞生平不求人,现在老来运悖,有事相求少侠,不知少侠可允老朽所请否?”
南瑞麟皱了皱眉头,淡淡一笑道:
“但不知老英雄有何事相命,只要无愧我心,力之所及,在下无有不遵从之理。”
摄魂掌刘奇苦笑一声道:
“老朽知少侠心目中一定认为追魂三煞是罪不容诛,积恶如山盗匪,其实老朽等不过是恩怨分明,草莽人物,下手自有分寸,但身入黑道,如白染皂,陷溺太深,不可自拔。武林中以讹传讹,将老朽等形容成无法无天的巨擘……这些都是无关宏旨之事,盖棺论定,那时必有一个分晓。”随之,又是一声呛咳,
身形晃了晃,猛吸了一口气,强目稳定身形。
南瑞麟见状忙道:
“老英雄受伤甚重么?”身形动了一动,作伸手欲扶状。
摄魂掌刘奇面露感激之容,道:
“这点伤,老朽倒能挺得住,没有什么,只是袁姑娘被那淫魔掳去……”
南瑞麟大惊道:
“怎么?袁姑娘这好身手,还被掳去,这人是谁?”
摄魂掌刘寄目光落在南瑞麟面上,注视片刻,才道:
“因此之故,所以老朽不惜耗损真元,奔来相求少侠……方才,施展‘幽风蚀骨掌’之人,为老朽三煞大仇,名唤白头翁那信,二十年前在川西采花做案,被老朽击成重伤。
那知他投在终南飞魔欧阳玉修门下,习成‘幽风蚀骨掌’,老朽等追去,正搏斗得难分难解之际,不意袁姑娘赶去,白头翁同伴正巧为终南飞魔之子欧阳斌,数年前终南飞魔即遣人向敝帮主求亲,被袁帮主婉拒,推说女儿还年轻,再过几年才说,这一来无异自投虎口。
袁姑娘为欧阳斌迷阳针所伤,老朽等救援不及,心神一涣,终被欧阳斌打上三支蛇头白羽箭,袁姑娘也被掳去……”
南瑞麟耳闻白羽箭三字,胸头气血一阵狂涌,不禁轩眉激动接口道:
“老英雄,那支白羽箭是何形状,可否能与在下一说?”
摄魂掌刘奇何等老练,一听南瑞麟出言对白羽箭如此重视,便知南瑞麟必有一番恩怨在内,遂在怀中取出一支磷光闪闪,长可七寸之白羽箭来。
南瑞麟接过,在微弱星光之下,仔细审视,胸头可是一阵猛震,只觉此箭与自身持有的一模一样,
所不同者,箭簇蛇头无针风,陡忆起恩师简松隐所说,蛇头白羽箭普通江湖一班高手均合用,不要以毫厘之谬,失诸千里,则双亲在天之灵难以瞑目,继而转念道:
“这支白羽箭,制作也甚精巧,并无二致,说不定在此箭上可寻出仇人。”想定,遂抬目笑道:
“现在老英雄对此事如何处理?”
摄魂掌刘奇面容愤激,突然振声狂笑,高吭云霄,随着夜风四溢,引来一声声狗吠,在这蒙蒙寂静黑夜中,这笑声益发显得凄厉、恐怖。
良久笑定,刘奇才道:
“老朽别无他求,只求少侠救回袁姑娘,想那袁姑娘玉骨冰清,不假任何少年颜色,但由老朽眼中瞧出,她对少侠似一见钟情,这是从未曾有的现象,少侠与她堪称天造地设璧人一双老朽若目睹你们成为连理,虽死无恨。”说至此一顿,又道:
“老朽知少侠为武林四奇门下,一身武功炉火纯青,但终南飞魔欧阳玉修功力不在武林四奇之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欧阳斌临行声言,三日之内必遣人叩谒敝帮主提亲,半月内完姻,在此半月内袁姑娘定可无恙,少侠此去,先去长安开元寺附近游玩,终南飞魔近拟自创宗派,延揽好手,飞魔门下多在开元寺左近作狭邪之游,说不定以少侠之机智,可假意接纳,作为进身之阶,再相机下手,救袁姑娘出囚,若能如愿,追魂三煞定感恩图报,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极诚恳。
南瑞麟怀恨白羽箭之仇,不禁慨然允诺,跟着笑道:
“老英雄伤得并不要紧么?”
摄魂掌刘奇目中突射神光,哈哈笑道:
“这点伤还致不了老朽死命,何况那白头翁那信‘幽风蚀骨掌’并未习到家,老朽现与二位拜弟赶返总坛,将息数天,必赶去终南。哼哼,老朽登入终南之日,便是白头翁那信授首之时……少侠,郑重相托,容再相见。”说罢,双肩一晃,激射驰去。
南瑞麟不禁凝思良久,忆起樊氏双姝姑母对他声色俱厉说道:
“你不可见异思迁,令玉莲玉珍伤心,我若知情,必不饶你。”不由愧念顿生,但一思及白羽箭,双目潜然泪下,自语道:
“为人不可无信,既已面允于摄魂掌刘奇,就要全始全终,好在敦煌石窟之期,尚在两月之后,如期在月圆之前赶到,便可无虞。”想定,遂转身缓缓走去。
夜风四起,盈耳啸吟,寒星稀-,景色甚为凄迷。
南瑞麟一跨入大厅,许谦等人正等得发急,欲出外相寻,此刻见到南瑞麟神色凝重,赛玄坛许谦启口相问究竟。
南瑞麟微笑道:
“方才是追魂三煞老大摄魂掌刘奇来此,保证不再向许大侠生事,前仇一笔勾销。”
许谦大喜,立命老家人刘二请出妻儿道谢,众人聚谈了片刻,许谦引南瑞麟等人至客房安憩。
南瑞麟与侯西共处一室,将方才之事与侯西密议。
侯西大惊道:
“终南飞魔欧阳玉修武学已达超凡入圣地步,少侠既势在必去,总以小心为是,等老朽熟思一计,派人相伴在开元寺左近,与终南门下交往,俾得早日救出袁姑娘。”两人谈了一阵,才闭目睡去。
日上三竿,南瑞麟与侯西赵大成三人告辞,许谦直送出五里之外,才挥泪而别。
口口口
长安开元寺址在东大街路南,紧邻巍峨之钟楼,红墙绿瓦,殿宇辉煌壮丽,寺内塑右十八罗汉像,披纱架袍,坦胸露脯,神情不一,唯妙唯肖,塑工之细,迥异常品,显然为唐代建寺遗物,后殿有唐玄宗御容,现已未见。
寺内尚有藏经楼一座,飞檐险角,建筑瑰丽,尤以藏经之富,鲜有能及之者。
长安居民去开元寺朝香求愿者,不绝如缕,每当夕阳斜照时,木鱼钟声,梵音不绝,信为古刹圣地。但开元寺左近,又是粉白黛绿,燕语莺声,狭邪之处,相与一较,不啻天壤。
这日,时交申初,日已西斜,开元寺门前广场人群如梭,熙来攘往,在靠西一角,植有一株参天古槐,古槐之下倚着一中年乞丐,蓬发垢面,神情狞恶,穿着一身千疮百孔,污秽不堪的短装,睁着一双鼠睛骨碌乱转,见着衣着华丽之人,即伸手索讨,不给不行,又身法绝快,两三丈的距离,
一晃即至,想避开他也不成,故逢上他伸手的人,自认晦气,多少拿出一点散碎银子了事。
这乞丐索得施舍后,也不谢一声,神色冰冷又纵回古槐之下斜倚着。
此刻,开元寺内走出两人,一是方面大耳,黑须中年人,步履稳重,
一是剑眉星目,丰神如玉的少年,身背一把长剑。神彩潇洒不凡。
这黑须中年人一眼瞥见乞丐倚在槐树下,低声耳语道:
“这化子就是湘西恶丐何德三,功力不凡,尤以轻功高绝,号称千里追风,足迹少有出得湘西,不知何故近在关中露面,半月内,每在夕阳傍山时便在开元寺前恶化,今日来得早了些。”
那少年微笑不语,心忖:
“这何德三轻功再好,也不及我师门‘浮云掠月’身法。”
此两人正是南瑞麟与赵大成兄长赵文成。
赵文成本司连环镖局钱财外务,精明能干,又在长安日久,眼皮子最宽,金刀侯西便请他与南瑞辚作伴。
正在此时,忽见湘西恶丐何德三突飞身向一衣着华丽的年约二十五六青年硬讨,立时,两人发生争执,只以人声嘈杂,又存身较远听不甚清楚。
赵文成手臂轻撞了南瑞麟一下,道:
“那人是终南门下,笑面书生祝效虞,两人都是狂傲不可一世人物,必有一番好戏可瞧。”
南瑞麟心中一动,便拉着赵文成走向前去。
一到近前,便听出笑面书生祝效虞笑道:
“我知道你是丐帮门下千里追风何德三,凭什么你敢在开元寺前硬拿硬要,这还有可说,现在竟找上我笑面书生头上来了,这无异是虎头上捉虱,送死不知。”随即又是哈哈大笑。
何德三翻眼一瞪,-道:
“要饭的不管你是笑面书生哭脸秀才,反正伸了手就得给,决不空手而回。”
祝效虞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
“你想找死,也未尝不可,祝某怀中现有拾两黄金,倒要瞧瞧你怎么个拿法。”依然是一脸春风,不带半点怒意,无愧于笑面书生之名。
湘西恶丐冷笑一声,突然出手,身形如离弦之箭,右手疾望祝效虞右胁抓去。
笑面书生心内微惊,忖道:
“果然不虚千里追风之名,只看他出身之快,可见一斑。”然而祝效虞功力也不凡,身躯一挪,便闪开五尺,旋身探掌,
一招“犀牛望月”打去,手出劲风锐厉。
那知何德三身形绝快,一招落空,只见他右足一掠,瞬眼便欺在祝效虞身后一双掌虚空下按。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南瑞麟细瞧湘西恶丐何德三所施展的身法,果然诡异,但笑面书生身处其境,
大为吃惊,只见眼前一花,便失去恶丐身影,空负一身武学,无从施展,接连九个照面下来,不禁头目昏眩,额角淌汗。
恶丐何德三不时发出讥讽之语,说:
“快点施舍十两黄金,要饭的只要钱不要命。”
笑面书生枉自气愤,也是无用,一招一掌都是劲道十足,手法奇诡,可是轻灵身形差着何德三一筹。
武功一道,毫末之差,足令殒命丧身,尚幸何德三在大庭广众之间,不便施出杀手,欲迫使祝效虞筋疲力尽。
笑面书生此时面上微笑一扫而尽,额角青筋突露,施出一套回风掌法,将身形护定。
人群围观如堵,尚掺着一片喝彩之声。
这时南瑞麟一步跨进,两掌凝足太极神功,突然分击出去。
湘西恶丐何德三正在得意之际,蓦觉一片强劲之风压体,立感立足不住,踉跄倒退三步,眼露愤怒光芒。
祝效虞也被太极神功荡开身形。
只见南瑞麟望着湘西恶丐何德三一声冷笑,道:
“天下有你这种强拿强要的恶丐,若少爷向你强要,你又该如何?”
湘西恶丐何德三心惊南瑞麟掌力惊人,然而南瑞麟才不过打出五成真力,皆因他深守君子三诫,才忌露,易遭人嫉视。
要知湘西丐帮何德三虽是穷家帮弟子,但名列丐门之外,倚恃“千里追风”身法及四十九手灵蛇掌两种惊人武毕,欺诈却掠,恶名卓著,江南武林纷纷侧目,连丐帮都不欲招惹于他,生平倨傲辣手,独来独往,神出鬼没。
此刻,何德三鼠睛一瞪,嘿嘿冷笑道:
“不知死活的小子,向要饭的硬要,那就要问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鼠眼内迸出冷芒如电,令人不寒而栗。
笑面书生祝效虞心感南瑞麟解围之德,暗中担心湘西恶丐猝然出手,他那千里追风身法,驰誉武林已久,虽然料想南瑞麟武功不差,但究竟年事方浅,对敌经验欠丰,是以他暗中蓄掌戒备。
只见南瑞麟微微一笑道:
“少爷只要你一件衣衫,久闻你千里追风身法奇绝武林,依少爷的想法,简直是浪得虚名之辈,方才所见委实不值一笑,你在十招之内,若近得少爷身形,即以二百两黄金奉献如何?”
湘西恶丐闻言凶性顿发,大喝一声,两手如风疾出,足下一动,明是踏中宫进招,闪电之间,却已变离为坎,从侧向而进,掌风锐利,委实鬼魅之极。
南瑞麟渊淳岳峙,对湘西恶丐猝然进招视若无睹,待到他双掌堪近眉际,足步一撤,便掠在何德三身后。
笑面书生祝效虞看得双眉一扬,暗叹一声:
“好快的身法!”心中称奇不已。
湘西恶丐灵蛇掌一递,眼看掌缘就要沾着对方,蓦地一花便失却南瑞麟身影,猛觉后胸冷风袭来,不由大为惊骇,忖道:
“这小子那学来的鬼飘风身法。”他不知“禹龟洛行四十五步”,竟认作鬼飘风,甚是好笑,此刻他略不怠慢,身形急望前一窜,随之一塌,两手灵蛇盘腰,旋身撞去。
及至何德三睁目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右半点南瑞麟身影,不由目瞪口呆,忽听身俊一声声咳,跟着冷风袭至。
这一来,何德三吓得面无人色,但他究竟是江湖巨擘,老于搏斗,情急智生,身形电射出得两丈开外,暴喝一声,人已凌空拔起,半空中一折腰,变为头下足上,挟着一片劲风扑了下来,两条手臂宛若灵蛇般游动,看不清他由何处砸下。
这是湘西恶丐三绝招之一,名谓“万蛇星泻”。
南瑞麟目睹湘西恶丐这种精妙绝招,不由暗暗赞许,闪电之间,那何德三已扑近头顶未及五尺之处,只觉劲力袭人微微窒息,急的双足一动,
“戴九履一”轻轻脱出这片劲风之外。
那知湘西恶丐何德三身形未落地,拧腰一旋,作弧形急追南瑞麟身形而去,电疾无伦。
南瑞麟临敌经验大非昔比,人又机警异常,冷冷一声长笑,振肩一鹤冲霄,凌空升起,恶丐双手堪在他左臂擦过,掌风锐利之至。
那湘西恶丐此一式,是用尽全力,又是虚空变换身形,真力已呈强弩之末,他料南瑞麟必逃不出自己掌下,万没想到对方竟施出如此神妙身法。
只见眼前一花,对方又失去身影,自己因为全力搏击制敌死命;右如离弦之箭,
一个控制不住,猛撞在古槐树干上,蓬地一声大响,何德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昏天黑地。
这时围观人群中喝了一声惊天雷暴-,人群中不乏高明之土,不禁钦佩南瑞麟这一身武学,不同尘俗。
赵文成在镖局中,听侯西等人对南瑞麟大肆渲染,绘影传神,已有先入为主之感,对此场搏斗即料南瑞麟必胜,脸上只略略动容。
但笑面书生祝效虞想法就不同了,既震惊南瑞麟如此年轻就有此惊人武学,自己终南一派开府在即,广揽人才,微微忖念之下,即决定对南瑞麟起下拉拢之念,如若是敌方,则暗中下手除去,以免隐忧。
湘西恶丐功力精湛,在一刹那之间已自清醒,耳听得人群喝-如雷,他从出道起,可说得此刻为生平首次在人前遭受奇耻大辱,不由气愤填膺,霍地立起,满面涨得血红。
南瑞麟负手微微含笑、只见湘西恶丐一步一步向自己身前走来,眼含怨毒,面泛阴笑,只听他双臂骨节碌碌一阵乱响,显然他已起下杀机。
鸦雀无声,寂静如水,唯有的只是开元寺隐隐传出木鱼梵咀之声。
千百只眼睛注视在湘西恶丐何德三身上,沉重的落步声,足令人一阵心弦猛张,眼看这紧张的一幕,即将迫近,群众的呼吸声,亦逐渐浓浊。
南瑞麟仍是面含微笑,这笑容合何德三泛上一丝寒意。但见湘西恶丐距离南瑞麟不及六尺之距,突大喝一声,步出如风,作之字形扑来,东一摇,西一晃,刹时变成六七个湘西恶丐身形。
他这种诧异身法,是令南瑞麟无从避往何方,跟着双掌迅若星火,迥环击出。
他这双掌交错击出,已运足了十二成真力,满空俱是阴寒砭骨劲风,锐啸惊人,满头乱发根根戟立,活似一具刺猬,尤其是他那千里追风身法,竟运用到玄妙毫巅,武林中人最惜名,方才何德三撞在古槐上,已令他一世英名将付流水,焉能不博浪一击,找回颜面。
此时,南瑞麟哈哈一笑,双肩一动,竟耸身从他肩头擦过,觑位之准,不可思议。
湘西恶丐又是扑空,蓦觉胸后一凉,裂帛声响,自己一身千疮百孔的直袍,竟被南瑞麟扯了下来一半尚有一半随风飘起半空,露出一身嶙峋黑肤,毕露丑态。
湘西恶丐何德三,这一来说什么也无颜再留,一腾身,闪电之间已穿上屋脊,口中喝骂道:
“小子,纵令海枯石烂,此仇必报。”
说到“报”字,身形已杳,余音仍自袅袅。
南瑞麟将扯在手中一幅恶丐半片衣衫,随手撩在地上,风色如恒,走向赵文成立身处。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这时,笑面书生祝效虞含笑上前一揖,道:
“阁下援手之德,铭感五中,在下祝效虞拜谢。”
南瑞麟忙拱手还礼,笑道:
“我们武林之人,谊出同源,仗义除暴,乃本分之事,祝兄如此,反令在下汗颜无地。”
笑面书生祝效虞哈哈笑道:
“好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南瑞麟闻言脑中一转,立即答道:
“在下复姓东方,单名瑞。”随即又指着立在身旁的赵文成,道:
“这位赵文成兄,在连环镖局身居司账,也是武林英侠。”
笑面书生祝效虞忙道:
“幸会。”双眼望了望天色,又道:
“天色向暮,在下意欲请两位共饮数杯,藉此攀交,谅不至我拒吧。”
南瑞麟道:
“怎好叨扰,祝兄大可不必……”
赵文成何等老于世故,察言辨色,就知南瑞麟年轻腼-,忙插口道:
“东方老弟,你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位祝老弟是侠义人品,就该一见如故,何分彼此,不如赵某作个东道,只是去何处呢?”说着目光向四外一转。
笑面书生祝效虞循着赵文成眼光一瞥,不禁微微一笑,道:
“既承两位俯允,那是好极,在下有一个好去处,这里转角有一家喜春坊,内面有三个极出色的校书,而且喜春坊又弄得极好的菜肴,还是在下作东道吧!”
南瑞麟一听,这分明是去枇杷门巷中作狭邪游,不禁面红耳赤,正欲推辞,被赵文成暗中用手扯了一下胸后衣衫止住,却听赵文成哈哈朗笑道:
“不想祝老弟也是风流人物,赵某是喜春坊中经常熟客,闻得有一校书名唤小琴,花容绝色,平常不得一见,即偶能请出,只卖笑而不卖身,守身如玉,不知今晚她见了我这东方老弟后,又当如何?”说罢又是一阵朗笑。
南瑞麟益发红得脖子根上,狠狠瞪了赵文成一眼。
祝效虞见状,不禁大笑,道:
“小琴殊色,祝某也曾动念,怎奈小琴从不示我颜色,祝某纵有此心,也是无可奈何,东方老弟这等倜傥人品,小琴纵然自视甚高,也非低头不可。”说着连拉带扯,同着走去。
此刻夕阳向山,霞纷已起,焕热渐收,微风习习,雁塔神钟,钟声悠扬,清越响亮,开元寺外游人倍前增多,肩摩踵接,如水潮涌。
南瑞麟随着祝效虞等两人缓缓走去,他一颗心似悬在口腔内,惴惴不安。
那条巷内,两边满是八字门墙,气派非常,若不是门首均悬着两只四方风灯,朱红书字某某坊字样,直疑是官绅富贾宅第。
花街柳巷,游人如蚁,南瑞麟只红着一张脸,忐忑不止,不到片刻,三人已自踏上喜春坊门前石阶。
坐着门首的人一见,急忙起立,高唤着:
“客来啦!”随即一面谄笑,躬身道:
“赵老爷,祝公子您好。”目光落在南瑞麟面上,随又道:
“公子,您好!”
南瑞麟只略一颔首,如风跨入,心想:
“既来之,则安之,若再腼-,反被两人看轻讥笑。”心念一定,神色转趋自然,翩翩而入。
其实赵文成只奉侯西之命,伴随南瑞麟相机设法与终南门下亲近,但不知道南瑞麟要去终南救出袁秋霞姑娘,否则,他必不赞同来此喜春坊作狭邪之游,然而他稔知小琴身世悲惨,又自视甚高,极想从良于一诚正年少君子,因为赵文成人颇方正,小琴屡屡倾吐衷怀,暗有所托,他看出南瑞麟英俊有为,存下替他们拉拢之心。
南瑞麟一踏进门内,眼前呈露一片布置极为雅致花园,翠草如毡,异种名花,嫣红姹紫,五色缤纷,花香袭鼻,沁人肺腑。
三人跨入大厅,坐在紫檀木椅上,南瑞麟目光四外一掠,不禁暗暗称异,大厅布设,不亚于书绅大户气派,八幅山水花鸟分悬两壁,无不栩栩如真,显然出自名家手笔,瓷墩、花架陈列壁角,墨兰水仙,吐出阵阵幽香。
坐了片刻,尚不见鸨母出来,也不见上茶。
笑面书生暗中奇怪,这大出常情,不禁皱皱眉头,南瑞麟笑道:
“想是访客已满,我等不如去酒楼一叙吧!”
祝效虞哈哈大笑道:
“东方老弟,如此就非英雄本色,愚兄知你初临是境,难免不安,想你我既身在武林,从此恩怨相缠,片刻都未能释怀,不如放开胸襟,得笑且笑,明日之事,且自由他,醇酒美人,人生至乐,虽圣人也在所难免,要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言想必东方老弟比我较为知悉?”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赵文成只微笑不语,南瑞麟只觉他的话一半未尝没有理,另外一半却是自我陶醉之语,未便直斥其非,只好闷声不语。
忽闻得二进厅内传出争吵之声,祝效虞倏地立起,微笑道:
“在下入内一看究竟,片刻即出,二位请稍待。”说罢,即转入内面。
这时南瑞麟埋怨赵文成不该承诺来此。
赵文成微笑道:
“少侠,你究竟是经阅俱浅,想那终南开府在即,对生人无不暗怀疑惧,笑面书生又是极具城府之人,你若不与他沅瀣一气,投其所好,焉能进身终南,赵某虽不知少侠目的究竟,但从侯老镖头口中得悉,少侠任务相当艰重。少侠,你放心吧,笑面书生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咧!”
南瑞麟俊脸一红,蓦闻二进厅内声浪放大,一个粗犷嗓音传出,道:
“洒家定要唤小琴相陪,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洒家鸟事。”
只听得祝效虞笑道:
“和尚,你是出家人,六根俱净,五蕴皆空,焉能堕入阿鼻地狱,依在下奉劝,还是离去吧!免为佛门贻羞。”立即便听得一声暴雷似地大喝。
赵文成一听,忙道:
“不好,双方怕要出手,你我入内看看。”同着南瑞麟飞步走入。
南瑞麟一脚跨入门槛,只见是一肥胖臃肿和尚,身穿一件蓝光闪闪僧袍,正与笑面书生狞目切齿,蓄势一拚,鸨母莺莺燕燕纷纷避入室内,从门帘内觑眼外视。
南瑞麟一见这和尚蓝衣,不由暗道:
“难道此僧也是彩衣教门下么?”心正忖念之际,只见笑面书生面色一沉,随即又和颜一笑道:
“和尚,你敢在终南门下面前卖狂,这是你自讨无趣。”
那僧人闻言似是一怔,继而狞笑道:
“终南门下算得了什么?既就是终南飞魔亲临,洒家亦毫不畏怯,小子,你瞎了眼睛啦……”
声犹未落,祝效虞双掌如电望外推出,一片劲风迳袭蓝衣僧人胸前,迅厉无俦。
蓝衣僧人嘿地冷笑,双臂一分,猛望下切,这一切上,祝效虞两条手臂非肘腕分家不可。
祝效虞见蓝衣僧人比他手法更快,面上劲风锐利如刃,忙不迭地挫臂数招。
就在笑面书生撤招这一刹那,蓝衣僧人竟两手迎风暴长,倏地闪电望下一沉,向笑面书生双肩搭去。
南瑞麟不禁惊咦了一声,分明与那晚在长胜镖局内,手法如出一辙。
瞬眼之间,笑面书生祝效虞已被蓝衣僧人双手拾指,扣在双肩骨环上,深嵌入内,彻骨奇痛,面色灰白,冷汗淌下如雨。
蓝衣僧人狞笑道:
“看你还横个什么劲。”拾指加劲,祝效虞喉间呃呃出整,浑身颤抖不已。
南瑞麟知再不出手,祝效虞定会丧在蓝衣僧人手下,身如行云流水一动,右手疾如电闪地横向一拿,施展师门绝技“分筋错骨手”
一记“铁指琵琶”,蓦然扣在蓝衣僧人左腕脉上。
蓝衣僧人也是自大轻敌,在南瑞麟二人踏进之际,已然瞥见,以为是江湖末学之辈罢了,岂料南瑞麟身蕴盖世奇学,又是两项绝技同出,纵令有防,也未必能逃出南瑞麟手下。
蓝衣僧人只觉被他五指一扣,气血返攻内腑,全身麻木不灵,真力一涣,两只搭在笑面书生肩上双臂,不由自主地一松。
笑面书生祝效虞立即转过气来,但仍转动不灵,猛吸丹田真气,运行全身,以使气血流畅。
此刻南瑞麟冷笑道:
“和尚莫非是彩衣教门下么?”
可怜蓝衣僧人已痛得噤不能声,只有瞪目点头。
南瑞麟立即发出一长声轻笑,五指连珠一弹。
蓝衣僧人骤觉胸头一阵猛震,心脉散乱,眼内发黑。遍体一点气力都用不上。
南瑞麟飞指点在蓝衣僧人喉间一指,轻笑道:
“大和尚,这是你恶贯满盈,你急去长安郊外,自觅安身之处吧!”
蓝衣僧人被点了哑穴,已不能发声,眼内露出一种垂死乞怜之色,随即垂帘下视,他自知势在必死,何必乞怜于人,于是拖着沉重步履,歪歪斜斜走去。
南瑞麟眼见蓝衣僧人摇晃着身躯往门外消失,不由恻然,但又有何法,如此积恶之辈,罪不容诛,若再慈悲为念,岂不令生民涂炭,他对彩衣教之人恨若切骨,是以存有成见。
此刻,笑面书生已气血调匀,真力顿复,跨前一步,一揖到地谢道:
“生我者父母,活我者贤弟,此恩此德,必有以报。”
南瑞麟闪让一旁,笑道:
“祝兄何必如此多礼,出手稍缓,致令祝兄受此虚惊!”
这时,鸨母已走了出来,惊悸之容尚未退尽,拍拍胸脯道:
“吓死我啦,那来的强横和尚,那处不好开荤,偏跑上我们家来!”说时抿嘴一笑,目光瞟了南瑞麟
一眼。
这话可引得祝效虞赵文成两人哈哈大笑。
南瑞麟见这鸨母约莫四十岁年纪,尚有三四分姿色,可惜脂粉敷得太厚,被她一笑,颊上竟生出裂痕。
鸨母此时巴结十分,请坐,送茶,桌面街摆上了四色精致-盘。
赵文成立起,扯过鸨母在一旁,附耳密语。
鸨母连声应喏,一面眼光偷觑在南瑞麟睑上,蕴含笑意。
南瑞麟不禁红云上颊,双眼移在一盆水仙花上,笑面书生祝效虞见状,不禁暗笑,忖道:
“此人怎么这等面嫩,显然是初涉人世,而又武功精绝,但不知是何高人门下。”此刻的祝效虞心感南瑞麟两次援手之德,他虽身在终南门中,但极是个义重如山,恩怨分明的人,心已决定纵使日后东方瑞“南瑞麟”与终南为敌,自己也要感恩图报。
赵文成已返座,祝效虞与赵文成纵论天下武星经纬,以及奇人异事,这笑面书生口才甚好,议论生风,诙谐百出,南瑞麟不禁听得入神。
谈笑之间,三进厅内忽走出两个少女来,莲步婀娜,盈盈含笑,走在面前,同福了一福,偎着祝效虞,赵文成,身旁坐下。
南瑞麟见这两女姿色艳丽,长得十分停匀,均穿着一袭浅紫色罗衫,淡雅宜人。
那知两女目光向自己这边望过来,两下一接,南瑞麟不由一阵心跳,忙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似老僧入定般。
突地祝效虞朗笑道:
“小红,你俩好像均看上了我这东方老弟,依着我往日的性情,我早就呷飞醋了。”突然祝效虞发出一声“哎哟”急呼。
原来小红伸手拧了祝效虞一把大腿,南瑞麟抬目一瞥,只觉小红用手绢抿着嘴格格直笑,娇媚无比。
坐在赵文成身旁的少女只望着祝效虞嫣然微笑,此时赵文成道:
“海棠,小琴怎么还不出来?”
海棠眼光转在南瑞麟脸上,笑道:
“小琴妹妹么?快要出来了!方才受了一点惊恐,哭得一个泪人儿似地,怪可怜……”
南瑞麟只觉海棠眼光中蕴有一种微妙的含意,又是一阵面红心跳。
该是掌灯时分了,银缸高举,光明如昼,四个青衣丫环走出,摆好了一桌精致酒筵,忽然,走出一绝色丽人,南瑞麟眼中一亮,暗暗惊奇道:
“这秦楼楚馆中,那来这般绝色!”
只见小琴眉若新月,眼如秋水,瓜子脸庞,胆鼻樱口,薄薄施着一层脂粉,格外显得清丽绝俗,尤其是脂肤胜雪,蛮腰莲步,白色罗衣柔柔飘拂,盈盈走来,疑是嫦娥再世。
只是她眉目之间微含幽怨,南瑞麟只觉有一种无名的紧张,撞袭心头,手足淌汗,生出冰冷之感,他从未经历这种场面,不禁呼吸转浊,两颊奇烧,眼看着小琴婀娜一步一步的走近,
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来,可又两眼不想离开小琴身上。
小琴盈盈走来,一眼看见南瑞麟俊逸潇洒,不由把眉间淡淡幽怒一扫而清,想道:
“我还认作鸨母骗我,果然不凡……他如此年轻,听说竟有很高的武功,真是看不出……倘若是真,只要他不嫌我坠落风尘,愿偕白首,那我的大仇可以得报了。”
小琴向南瑞麟一福,南瑞麟不由手足无措,忙道:
“姑娘……请少礼……”玉颜发赤。祝效虞大笑不止。
小琴一福后,已偎坐他身边,一缕淡淡幽香从小琴罗衣内透出,直冲入鼻,南瑞麟更加怦怦心跳。
三巡酒后,南瑞麟渐觉心定,胆量也大了,眼看着祝效虞、赵文成豪笑风生,自己也处之泰然,与小琴问长问短,小琴有一句答一句。
南瑞麟渐渐发现小琴另有一种优点,这是在樊氏双妹、袁秋霞身上无法找出的,只觉小琴温柔体贴,说起话来吟声曼语,令人感到她如同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眼内露出惹人怜爱的目光,使人无法拒绝。
酒酣耳热之际,耳畔只听得弦歌不缀,随风传来,幽扬彻耳。
南瑞麟内急起身离座,赵文成乘机跟小琴耳语了片刻,小琴一脸涨红,垂首不语。
转眼南瑞麟返转,赵立成立起笑道:
“酒醉饭饱,小琴你陪东方公子到房中稍坐吧!咱们也好各各叙叙旧情。”
祝效虞抚掌大笑赞成。
南瑞麟急道:
“这怎么行,在下……”
小琴扯了他一把衣裳,眸含幽恶,凝视着南瑞麟。
南瑞麟不由心一顿,立时止住话尾,微叹了一口气。
赵文成见状,朗声笑道:
“少侠几时修来艳福,赵某虽是常来,仍未能进得小琴姑娘芳闺一次,由此可见小琴对你动了真情咧。”说罢一把扯着海棠走去,祝效虞已拉着小红走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小琴低声道:
“你来嘛!”说着娇躯一转,步履婀娜向内走去,南瑞麟情不自禁地,跟着小琴身后垂着首亦步亦趋,两厢屋内,人影纷纷,猜拳作令,莺声燕语,哗笑不绝。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内人声渐杳!只闻小琴曼声道:
“到了。”南瑞麟抬目一瞧,迎面是一座小小朱阁,阁外是一块小草坪,盆景罗列,皓月已升,蒙着一片薄薄白云,透出淡淡光辉,数株黄菊,在晚风中摇摆起舞。
只见小琴走入朱阁,皓腕微升,打起左边房间门帘,抬手示意南瑞麟进入。
南瑞麟怀着怔怔不安的心情,跨进小琴房中,只见这房中布设高雅,罗帐锦被,琳琅满目,牙签书架一张小圆桌上,银烛高烧,正中热着一炉清香,壁间高悬了四幅唐人宫词,鸾翔凤翥。
小琴看他只留意着房内布设,星眼一睨,问道:
“这房中布置不雅么?”
南瑞麟连道:
“好极,好极,非姑娘灵心慧思,焉能布设得如此高雅。”
小琴嫣然一笑,转身将门栓好,请南瑞麟坐在床沿,然后皓腕执着一把描金景泰蓝茶壶,斟上一杯香茶。
南瑞麟眼光在房中巡视,忽见床侧壁角挂着一柄龙鳞七首,心中微惊,忖道:
“看这柄匕首,形式苍古,分明是一宝刃……难道这小琴身怀武技么?”
一双眼神又凝视在小琴身上,但又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继又自忖道:
“倘若蕴武不露,又为何溷迹风尘呢?”
一种奇异的事迹发生了,只见小琴斟好香茶后,一只灯蛾穿窜飞入,回翔盘旋于银烛之间,小琴屈两指,飞蛾近身三寸时,崩指一弹,嗤地一声,飞蛾应指落地,分明是小琴练有内家武学。
这种近乎不可思议之事,却出现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南瑞麟不由睁着两眼,惊咦出声。
小琴回眸一笑,道:
“浅薄武技,不值高明一笑,尤其公子武学绝世的眼中,何堪寓目。”
南瑞麟咦了一声,微笑道:
“在下是惊奇姑娘如此好人品、武学,为何溷迹风尘,使人婉惜!”
一言卷起了小琴无限辛酸,星眼陡然一红,隐现泪痕,凄楚堪怜,强颜微笑道:
“薄命红颜,每日含泪卖笑,自有不得已的苦情!”
南瑞麟心料小琴必有一番可怜的身世,不由激起同情之心,忙道:
“姑娘可将身世详告否,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当效微劳。”
小琴凄然笑道:
“贱妾身世,稍后再说,只不知公子与祝少爷交情极其莫逆么?”
南瑞麟不知她问这为了何故?答道:
“就是日落之前才认识,姑娘问这个为何?”
小琴微吁口气,幽幽说道:
“公子不知他是终南门下么?终南门下都是盗匪奸恶,不过祝少爷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与他们交往,是否别有用心?”
南瑞麟不禁大吃一惊,这小琴眼光这么利害,便愕然道:
“就是知道他是终南门下,才借机套交,姑娘为何瞧出在下别有用心呢?”
小琴微笑不作答,只问道:
“公子为着何事须套交祝效虞,可为贱妾明言否?”
南瑞麟此刻把小琴当作了红粉知己,只觉小琴一颦一嗔,一言一笑,均令人心动,曼语动问,直使不忍峻拒,遂微一沉吟,长叹一声道:
“在下为要进入终南,相救一人,又为着一事释疑,不得已套交祝效虞。”小琴微咦了一声,问道:
“这被掳之人是谁?”南瑞麟冲口即出道:“是一姓袁的姑娘。”
小琴闻言,不由芳心一震,只觉双目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