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通观主默然无语

  只听赤城山主接下去:“还有就是在下探出冯翊欲向武林知名人物下手之前,在下先一步将此人请来,因此在下已制止了冯翊荼毒武林之恶念,诸位倘不见信,至今武林各大门派中高手不少已在冯翊心有所顾忌,早在江湖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玄通观主望了群雄一眼,颔首道:“这个,贫道等俱已知情,但余旭葛慕九两人……”

  不待玄通观主说完,赤城山主轩眉哈哈大笑道:“在下不愿冯翊荼毒武林,贻师门之羞,只有设法使其自乱,在下敦请余山主相助,展其独步武林易容之术,扮作他的心腹死党……”说时面色一沉,如笼冰霜,厉声道:“殊不料武林群雄见事不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致在下之计功亏一篑。”

  丁大江冷笑道:“这话有谁能信!”

  赤城山主目露杀机,沉声道:“请问今日武林中为恶的是谁?”

  丁大江不禁语塞,一脸悻悻不以为然之色。

  赤城山生又道:“谁是谁非,自有水落石出之时,诸位若愿同衷相济,共歼元凶,冯翊必将授首。”

  玄通观主道:“冯翊何在?”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在下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才知,冯翊并未急於赶往邛崃山谷及长白以北攫取翠果及火龙珠,潜藏谷外欲趁火打劫。”

  玄通观主不禁一怔,道:“冯翊趁火打劫,志在何物?”

  赤城山主道:“还不是与诸位一样心理,认定在下是杀害川南三煞主凶,志在五行绝命针和大还丹等物,而杀人灭口以除心腹大患。”说著冷冷-笑道:“他藏在何处,谅诸位决无无法能猜得到!”

  天罗禅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陈兵谷外,虎视眈眈,只须生擒慕容彤必可问出冯翊潜迹之处。”

  赤城山主冷笑道:“禅师此举无异痴人说梦,慕容彤宁死也不肯说出冯翊藏身之处,如果此计得逞,在下也不会容慕容彤在各外逞凶了!”

  天罗禅师道:“究竟是何原因?”

  赤城山主道:“殊不知慕容彤就是冯翊,冯翊就是慕容彤!”

  在场群邪一闻此言不由大震,面面相觑,都不信此言是实。

  丁大江冷笑道:“司马山主危言耸听则甚,冯翊为何扮作慕容彤?”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鱼目混珠,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他按兵不动之故,是欲借诸位之力坐享其成,何况他亦有所畏忌。”

  丁大江道:“他畏忌什么?”

  赤城山主道:“他畏忌那灰衣老叟及叛徒邓公玄。”说著望了催魂伽蓝丁大江一眼,接道:“想必丁老师此刻已不惧那灰衣老叟了!”

  丁大江不禁面红耳赤,老羞成怒,面色由赤红转为铁青,目中凶光暴射,大喝道:“司马山主,你胆敢羞辱丁某。”

  赤城山主冷冷一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丁老师,在下说话并非希望取信於你,因为你既不可与患难,又不可共富贵,反覆无常,焉能怪得在下。”

  玄通观主道:“两位不必争吵,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时,倘赤城山主之言不假,我等应擒捕慕容彤不使漏网,才能得知真象。”

  赤城山主在脸上戴起一幅面巾,道:“在下机随诸位去见慕容彤,到时须用机谋,始可不使慕容彤逃脱。”说著与玄通观主道:“你我头前带路并请道长主持。”

  玄通观主略一沉吟,颔首道:“为了武林正义贫道当然义不容辞,只恐贫道才德不孚众望,有负重托。”

  丁大江道:“道长忒自谦了,我等均听命於道长,务必生擒冯翊。”

  玄通观主微微一笑道:“那麽贫道就当仁不让了!”

  一行多人疾奔而去。

  途中玄通观主低声向赤城山主道:“司马施主,你我交情非比泛常,望坦诚相告,洞庭湖主杨镇波父子是否为施主囚禁,今日同行中就有不少为杨镇波父子下落奔波寻觅。”

  赤城山主摇首苦笑道:“此是从何说起,现下实无以取信诸位,不如随在下前往落魂谷查视有无杨镇波父子便知在下之言真假。”

  玄通观主不禁一怔,道:“此乃究竟是谁人所为?”

  赤城山主喟然叹息一声道:“千头万绪,迄至今日为止,尚无法找出端倪!”

  蓦地。

  远处忽腾起一声清澈长啸,随风指送开来,高亢云霄,震人耳鼓。

  赤城山主道:“我等行迹被慕容彤发现了。”

  只听一个宏量的大喝道:“来人止步!”

  但见一身材雄伟,花白长须的黑衫老者由树後闪出,抱拳问道:“在下徐仲英,奉吕梁香主慕容彤之命在此设椿守护,请问诸位来意。”

  玄通观主向徐仲英打一稽首道:“贫道南阳玄通观茅金兴,特与同道赶来共歼赤城山主救出被囚群雄,烦劳通禀,贫道求见慕容香主。”

  徐仲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茅观主,敢请稍候,待在下通禀。”疾转身躯奔去。

  赤城山主与玄通观主低声商议如何应付,催魂伽蓝丁大江在旁留神倾听。

  片刻。

  只见徐仲英领著慕容彤及兰州金天观主快步走来。

  金天观主与玄通观主本是相识,彼此寒喧了数句,金天观主笑道:“茅道长,这位就是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

  玄通观主茅金兴定睛打量了慕容彤一眼,躬身稽首,含笑道:“落魂谷外慕容香主逼使赤城山主龟缩不出,威名远震,贫道有幸得能拜见。”

  慕容彤淡淡一笑道:“不敢,观主到此有何赐教。”说著目光巡视了相随玄通观主武林群雄一眼,发现竟有催魂伽蓝丁大江等知名群邪,却未发现赤城山主。

  因为司马玄坤已揭下蒙面乌巾,换易了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显然为无相天君余旭所制作,乍睹之下,无法发觉其假。

  此刻,玄通观主答道:“贫道有数位知友无故失踪,心疑陷身在落魂谷内……”

  话未说完,慕容彤已自沉声道:“那么道长何不迳向赤城山主当面索人!”

  玄通观主茅金兴不禁一呆,道:“贫道只说有此心疑,却未能证实。”

  慕容彤淡淡一笑,冷冷答道:“非是在下绝情,奈奉有严命不能因人成事,亦不愿有人掣肘,道长等来此在下虽不胜欢迎,但须听命于在下。”

  只听玄通观主身後飞出一声阴冷笑声道:“好大的口气!”

  慕容彤目中暴射杀机,鼻中沉哼一声道:“是谁?”

  突然,不远处忽起了一声凄厉惨嗥,令人闻声战栗恐怖。

  慕容彤循声望去,只见一枝白色长箭射入一瘦长面目森冷汉子右肩,箭沉力劲,透骨而穿,利簇钉在一株巨干上,深入三寸,将身躯虚悬离地尺许。

  那面目森冷汉子乃江湖中无恶不作的无尾蝎荀繁,奸淫掳掠,视人命如草芥,心辣手黑,恶行如山,擢发难数,这也是他作恶多端之报,身躯虚欲,手足无处用力,箭身上似淬有药物,灼痛如焚中终有冰寒酷冷感觉,循著行血攻向内腑,这滋味非人所能想像,禁不住出声惨嗥,手舞足蹈,面色惨厉。

  慕容彤目光频频变异,忽向玄通观主茅金兴道:“道长,分明是你心怀叵测,与赤城山主沆瀣一气,意图向在下等不利,道长你纳命来吧!”说著一掌呼的劈出。

  玄通观主面色一变,拂尘倏地横截拂出,身形如风飘了开去,大喝道:“且慢!”

  慕容彤冷笑道:“道长还有何话说?”

  玄通观主道:“慕容香主为何含血喷人,须知捉贼捉赃,你断言贫道等人所为未免令人不服。”

  只听随风飘送入耳阴森冷笑道:“说得对,敬告诸位并无慕容彤其人,你等面对者即是吕梁令主冯翊!”

  此言一出,慕容形心神大震,武林群雄骇然变色,大感意外者却是邓公玄。

  邓公玄扮作闵俊,日夕相随慕容彤,费尽心机球从慕容彤口中套出冯翊下落及密谋,但苦於无法找得良机,如今乍闻此言,不由心神猛凛,几不相信此是事实,目光一睁不瞬逼视在慕容彤面上,瞧他是否作贼心虚。

  慕容彤冷笑道:“尊驾以莫须有之词加诸在下之身,为何藏头露尾不敢现面。”

  那人始终未露面,只传来语声道:“兄弟绝非含血喷人,无的放矢,真者自真,假者自假,阁下何必以慕容彤之名避仇远祸。”语声中一支白箭疾射而来,破空悸啸。

  慕容彤眼看白箭射来,深知箭上淬有毒物,自己虽然谙习毒性,却不敢空手去接,身子一闪,横掌虚砍出去。

  一股暗劲走出,正巧击实在箭杆上,啪的声响齐中折断坠地,地面上冒出一缕黑烟,腥气扑鼻。

  这时荀繁已遭惨报,惨嗥得声嘶力竭而毙,群雄触目惊心,均不知此箭主者是何来历。

  玄通观主深知要打蛇打在七寸上,紧接著问道:“慕容香主请表明身份,不然请详告师承来历,俾使证实无讹,贫道料测阁下武功极高,无疑师承亦非常人,定是武林中卓著盛名的前辈高人。”

  慕容彤冷笑道:“在下师承与道长何干?”

  玄通观主面色一变,大喝道:“拿下!”

  丁大江等人率先出手,接著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亦展开抢攻。

  慕容彤冷冷发笑,霍地挥出一柄剑展开了极为辣毒的奇招,剑锋所指处均是致命要害。

  但联臂围攻慕容彤等人均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好手,各有一身绝艺,凶搏猛烈。

  此刻虽然双方展开一场混战,但闵俊及金天观主等却各怀有私心,疑云满腹,不知慕容彤是否为冯翊所扮。

  当然邓公玄心中明白慕容彤七分是冯翊扮装,冯翊一则是惧怕那灰衣老者,再则,却是恐惧自己邓公玄暗箭伤人,更此举易於混淆他人耳目,一举三得,暗暗钦佩冯翊比自己更富心机。

  一株凌霄巨干之上,翳叶密蔽处藏著南宫鹏飞及丐帮高手马安骥。

  马安骥长叹一声道:“冯翊与司马玄坤本是一丘之貉,少侠施用此计是欲他们两败俱伤麽?”

  南宫鹏飞答道:“不错!”继而叹息一声道:“在下实在不知江湖中有如此云诡波谲,人心更险恶已极,就拿冯翊与司马玄坤相比,也难到明谁是伪善,谁是真恶。”

  马安骥含有深意地望了南宫鹏飞一眼,道:“真恶伪善两者相较,何者为重。”

  南宫鹏飞轩眉一笑道:“依在下之见,伪善较真恶更为可怕,因为真恶由於其恶根天生,冥顽不灵,有其内而形诸外,人见人怕,或远离规避,警剔於怀,或防患可及时制止,但伪善却不然,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使受害者致死不悟,为害之烈更甚於洪水猛兽。”

  马安骥闻言大感钦服。

  南宫鹏飞目注地面激烈战况,又道:“苍天有好生之德,何能连累无辜,减免伤亡,亦是一善。”说著施展传声之术进入双方群雄耳中。

  渐渐双方拚搏的群雄停止扑杀四散开去,立在近处的只有金天观主、催魂伽蓝丁大江、玄通观主茅金兴及闵俊等人停立旁观冯翊与司马玄坤猛烈激搏。

  双方展开的武学均精博玄奥,一式之微蕴含著万千变化,司马玄坤愈打愈相信对方就是冯翊。

  他暗暗心惊冯翊武功突飞猛进,似未尽全力,暗藏煞手,冯翊若知对方是司马玄坤,必然施展杀手无疑。

  司马玄坤有几次施展独门煞手武功,又一击不中,反带来无穷後患,更欲从冯翊身上找出几项隐秘,是以欲发又止。

  突然。

  慕容彤长剑攻出一招极奇奥凌厉的招式,势如雷奔电掣,裂帛锐啸悸人。

  绕是司马玄坤闪身得快,长衫下幅被割开尺许口子。

  司马玄坤心中一颤,疾飘身开去,落在玄通观主茅金兴面前,道:“道长,我们走!”

  慕容彤也不追赶,只眼中显出迷惘困惑之色,目送消失远逝的司马玄坤的身影,似一片沉思中……

  赤城山主疾行如风,奔出七八里外才停住,目光一瞥玄通观主茅金兴、催魂伽蓝丁大江等群那,面泛怒容道:“诸位如何坐观成败?”

  玄通观主道:“无量寿佛,慕容彤始终未承认他乃冯翊,何况贫道等亦无法相助山主。”

  赤城山主道:“是否诸位不信在下之言,此刻慕容彤不论如何镇静,心内必然发慌,行动举止间情不自禁自露马脚,诸位前往窥探,当可证实在下所言不虚。”说著身形疾闪远去。

  丁大江不禁面色一变,欲待追出,玄通观主茅金兴伸手一拦,道:“不要追赶,贫道只觉赤城山主之言甚是,我等不如速去窥探慕容彤如何举动。”

  群邪也感赤城山主之言极有见地,与玄通观主及丁大江聚商一刻,纷纷疾掠而去……

  …………

  慕容彤目送赤城山主身影消失後,心中如压一块大石,向闵俊道:“此人委实可疑,其武功路子虽僻异奇诡,但万变不离其宗,神似令主强敌司马玄坤。”

  闵俊不禁一怔,道:“他怎会与丁大江老贼在一处,属下认为此人绝非司马玄坤,但他为何坚指香主为冯令主?”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大概他们欲激起群雄仇视令主之心,图获渔翁之利。”

  闵俊道:“如属下推测不差,玄通观主等今晚还要卷土重来!”

  金天观主等亦纷纷趋集,闻言答道:“闵舵主之言不差,贫道也有同感,不如及早攻入落魂谷,以免夜长梦多。”

  慕容彤道:“在下无制胜地握,不敢恃强涉险,观主倘胸有成竹,在下愿听驱策。”

  忽见一黑衣汉子疾奔掠去,禀知落魂谷另有通道,首戴骷髅面巾老者率众屡次潜由秘径闯入谷中,搅得天翻地覆,风闻龙驹寨主余旭及天池逸叟葛慕九已被救出。

  慕容彤闻言不禁骇然变色。

  金天观主道:“既然另有秘径,谅茅金兴道友必然知情,贫道前去找他商议。”

  那黑衣汉子道:“通往落魂谷内秘径入口已由属下探出,但能否安然可进入落魂谷则属下无法断定。”

  慕容彤双眉冷然一皱,道:“那么你带路吧!”

  黑衣汉子面色沉肃,躬身答道:“属下遵命!”

  慕容彤闵俊金天观主等群邪随著黑衣汉子疾奔向漫天芦荻而去。

  玄通观主茅金兴催魂伽蓝丁大江在芦苇中注视著慕容彤群邪举动。

  这时,赤城山主已返回落魂谷外,竹林内卫长城率著三白衣高手满身浴血疾闪而出,显然经过一场激烈拚搏,见了赤城山主苦笑道:“山主回来,自山主只身前往落魂谷外,蒙面老贼又再度侵袭并救出甚多被困群雄,依老朽之见,山主不如暂时放弃这片落魂谷,徐图卷土重来之计。”

  “甚么!”司马玄坤厉声道:“在下岂能如此甘心!”

  卫长城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山主如再坚持,恐中了冯翊借刀杀人之计。”

  赤城山主默默须臾,叹息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想不到一着错满盘皆输,竟有卧底奸细,吃里扒外,在下如不报此仇难消此恨。”

  卫长城劝慰道:“蒙面老贼救走多人,也无能为力解开禁制,何况冯翊尚有人视他宛如眼中钉,使他寝食难安。”

  赤城山主道:“谁?”

  卫长城道:“邓公玄!山主,我等速速撤走,令妹已在复元中,由小女陪侍,老朽发觉情势不利,已作毁除金鲤潭所居的打算!”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断然答道:“好!”两人如飞奔往金鲤潭而去。

  就在十数丈外丛中,一条身影惊鸿疾闪现出,正是那首戴蒙面骷髅布巾的老者,目中射出炯炯寒芒,似傲然得意自己的杰作。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道:“朋友别太得意了!”

  蒙面老者不禁心神一震,转而右掌疾吐而出,一股暗劲送去。

  他只觉为一种巧妙的卸力将自己所吐的暗劲卸了开来,心中大骇,但见丛莽中分,一面目森冷背剑中年蓝衫书生飘然走出,嘴角噙著一丝冷笑道:“司马玄坤与阁下何怨何仇,经阁下如此一搅,基业尽毁,阁下於心何忍?”

  蓝衫书生身如行云流水,精华内蕴,似功力高不可测,蒙面老者目露惊容道:“尊驾是否司马玄坤之友?”

  两臂暗蓄罡力,俟机一击出手。

  蓝衫书生摇首答道:“非是!”

  蒙面老者道:“司马玄坤廿八洞中囚禁群雄,蓄意为恶武林,尊驾为何反同情于他?”

  蓝衫书生微笑道:“在下之见,元凶巨恶还在冯翊,司马玄坤此举志在对付冯翊行恶。”接著又道:“在下与司马玄坤陌不相识,用不著偏袒与他,但事有轻重缓急之别,留下司马玄坤性命,可以制衡冯翊,否则局势转一发不可收拾矣!”

  蒙面老者道:“这话老朽不信。”

  蓝衫书生冷冷一笑道:“相信与否端凭阁下,在下决非危言耸听,稍时冯翊必率众由十九洞後侵入落魂谷内。”

  “什么?”蒙面老者诧道:“尊驾是说冯翊麽?”

  蓝衫书生道:“正是,慕容彤就是冯翊,冯翊就是慕容彤。”

  此言一出,那蒙面老者不禁楞住。

  蓝衫书生轻笑一声,飘忽走去。

  蒙面老者道:“尊驾且慢!”

  蓝衫书生回面笑道:“阁下还有何赐教?”

  蒙面老叟道:“请问尊驾,冯翊为何扮作慕容彤?”

  蓝衫书生微微一笑道:“冯翊心有所惧,司马玄坤就是其中之一,阁下目的既达,又何必多事追究。”说著疾闪而杳。

  蒙面老者呆得一呆,向十九洞奔去。十九个内并无一人,囚牢中空空如也,阴暗凄凉。

  蓦地,只听一阵衣袂破风之声传来,蒙巾老者心中-动,身形闪避在隐处,但见江湖群邪纷纷由後洞秘径疾掠而来,他认出其中有催魂伽蓝丁大江等人。

  群邪陆陆续续奔入,一拨、两拨……五拨、六拨……突发现慕容彤目光阴冷率著闵俊走来。

  闵俊眼神骛狠阴毒,蒙面老者发觉闵俊似对慕容彤异常怨毒,非欲拔之而後快,不禁暗暗诧异,忖道:“慕容彤真是冯翊么?闵俊是吕梁死党,为何他似与慕容彤有深仇大恨,莫非蓝衫书生之言是实么?”

  他待群邪走尽,反身追蹑慕容彤而去。

  落魂谷内尽撤一空,武林群邪知赤城山主已迁地为宜,早一步撤去,金天观主长叹一声道:“司马玄坤真乃枭雄机智,能屈能伸,毅然将大好基业忍心抛弃,他日重作归来。”

  慕容彤闻听金天观主赞许司马玄坤之言,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鼻中冷停一声道:“他不是穷途日暮,岂肯甘心就肯撤手。”

  金天观主道:“依贫道看来,他尚未到如此地步,风闻为一首戴骷髅面巾老者在此落魂谷内布卧底奸细,将被囚之人悉数营救而出,他内外受敌,无以自明,焉能不趋吉避凶。”

  慕容彤默然无语,自围困在落魂谷外,时时刻刻欲寻觅一条秘径潜入生擒司马玄坤,不料又事与愿违,顿了顿足道:“务须找出他下落再定生擒之计!”

  金天观主道:“那只好如此了!”

  落魂谷内群邪乱舞,却找不出赤城山主去迹一丝端倪。

  突然落魂谷中群邪谣诼鼎沸,说是赤城山主施展瓮中捉鳌之计,诱敌深入落魂谷内四面火攻一网打尽。

  他不知这谣诼所由来,一刹那间人心惶惶,三停中离去了一停。

  笃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实在一株白扬上,烈火熊熊蔓延波及附近树木。

  相继另数方向纷纷射落数支火箭,忽闻一声大呼道:“此乃离火真君火箭,扑灭不得,逃命要紧!”

  群邪大乱,向十九洞逃窜而去,慕容彤目露凶光,一掌拂出暗劲,击开一支飞来的火箭,身形凌空电射投向火箭发出之处。

  身形甫一站实,忽闻身後阴恻恻传来一声冷笑,迅速旋面四顾,只见正是传言甚久的首戴骷髅面巾的老者,暗暗一惊,冷笑道:“阁下是否是离火真君?”

  蒙面老者摇首道:“不是!”

  慕容彤厉声道:“那麽为何你不显露本来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道:“与你一般,不敢显出庐山真面目。”

  慕容彤不禁一惊,怒道:“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蒙面老者冷笑道:“吕梁令主冯翊。”话落手出如风,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望慕容彤面门抓去。

  慕容彤闪身斜步,右腕一刁,一式“金蛟翔空”迳向蒙面老者右臂切下。

  这一式用得奇诡已极,力沉而劲,若被他切实,蒙面老音右臂定然齐肘切下。

  但蒙面老者亦非易与之辈,奇奥地换位移形,双掌展开一套凌厉僻异的掌法。

  慕容彤冷笑一声,震起漫空手影,呼啸雷动,与蒙面老者作殊死恶拚。

  树荫暗中藏著一人,锐利目光注视著两人拚搏情形,正是那邓公玄,他由衷地希望慕容彤落败,再乘隙偷袭出手,将慕容彤一击致命。

  这时落魂谷内愈见混乱,催魂伽蓝丁大江忽闻一稔熟语声传入耳中道:“丁大江,你又要混水摸鱼麽?哼,老夫岂能让你称心如愿,你如有改邪归正之念,速退出落魂谷,从冯翊身上探出华修翰的生死下落。”

  他听出话声为灰衣老叟所发,不禁胆寒魂飞,忙向追魂学究苏延芳等人示了一眼色,迈开大步向十九洞走去。

  显然,追魂学究苏廷芳等人并未闻得灰衣老叟语声,诧道:“丁兄,这就离去了麽?”

  丁大江沉声道:“不离去定将白白被烈火烧杀,我等不如守在谷外要道上,慕容彤出谷必然经过,尾蹑追踪,或可寻出主凶线索。”说著越走越快。

  蓝衫中年书生飘然走出,神态安详,不言而知是南宫鹏飞,目光一瞥丁大江等远去的後影,一跃飞起,疾逾飞鸟落在金天观主之前,道:“观主最好立即离开落魂谷,免得葬身在此。”

  金天观主正因慕容彤掠向火箭射来之处久未返回,动念寻去之际,忽见南宫鹏飞落下阻在身前,不禁冷笑道:“施主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南官鹏飞微微一笑道:“在下佛手书生,作恶之人自有其报,观主既然皈依三清,何苦涉身江湖是非中?徒贻助纣为虐之讥。”

  金天观主目露诧异之容道:“风闻司马玄坤乃杀害川南三煞主凶,贫道千里迢迢奔来落魂谷,志在伸张武林正义,何况司马玄坤擒囚龙驹寨主余旭及天池钓叟葛慕九,罪证确凿,何得讥为助纣为虐。”

  南宫鹏飞道:“司马玄坤诚有非是之处,但他诱擒余旭葛慕九及落魂谷洞内武林群雄,志在对付冯翊,惜被人误解为恶武林,堪称不幸。”

  金天观主冷笑一声。

  南宫鹏飞不待金天观主出言,已自忙道:“在下知观主有不得已之苦衷,否则亦不会听命于冯翊,司马玄坤廿八洞中就有观生替身。”

  虽然言简意短,但金天观主亦是聪明绝顶之人,那还听不出话中含意,面色微微一变,道:“施主看来有解除贫道身罹禁制之能?”

  南宫鹏飞道:“观主速回金天观,自有观主至友前往相助解除禁制。”

  金天观主闻言向南宫鹏飞打一稽首,道:“他日有缘,当拜谢大德。”转身腾空如飞掠去。

  一旁突掠出丐帮高手马安骥,道:“少侠不愧为佛门高弟,慈悲为怀,金天观主秉性乖僻,是非不明,稍予惩治,亦可敬其为非。”

  南宫鹏飞长叹一声,道:“度化一恶人,胜积千万功德,在下不愿多事杀戮,何况杀不胜杀。”说著左手一拉,带著马安骥玄鹤冲天拔起,向慕容彤与蒙面老者拚搏之处附近落下。

  两人正巧落在邓公玄身後不及一丈开外,邓公玄似有所觉,转面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寒芒。

  南宫鹏飞马安骥身法奇怪,在邓公玄察觉之前已将身形藏起。

  马安骥右手握著刀把上,瞧出邓公玄神态不善,蓄势待敌。

  果然,邓公玄似已觉两人藏身之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身形缓缓逼前,马安骥只觉紧张无比,刀身随著邓公玄逼前身形,一分一分的拔出鞘外。

  蓦地——

  南宫鹏飞左手轻轻捺在马安骥右臂上,传声道:“邓少侠,休得轻举妄动!”

  邓公玄语声入耳,不禁面色大变,顿时退後了两步。

  南宫鹏飞又道:“此刻少侠切不可轻启杀机,亦不可心存对慕容彤半点不利之妄念,须知蛊王尚未应约赶来,蛊毒未解,少侠无法放手施为。”

  邓公玄到也听话得紧,藏身原处不动。

  只听慕容彤一声大喝,胜败立分,慕容彤一式奇妙的掌式削中了蒙面老叟左胁。

  蒙面老者身法奇幻灵妙,对方堪堪触及袍衫,突然一个陀螺疾旋卸了开去,腾身穿空拔起,只听一声刺耳裂帛声响,一件长衫为慕容彤掌力割开两尺多口子。

  但蒙面老者去势太快,瞬眼落在十馀丈外,只见邓公玄如离弦之弩般向蒙面老者扑去,喝道:“老贼!那里走!”

  慕容彤忙道:“闵俊,穷寇莫追,回来!”

  邓公玄闻声急旋千斤坠身法,沉声沾地,一个倒翻跃回慕容彤身前,道:“香主,为何让他逃走?”

  慕容彤道:“此人武功极高,你不是敌手,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寻司马玄坤的下落,此人也是不容司马玄坤逃遁至半途而废必追踪而去,反不如假司马玄坤之力除他为上。”

  邓公玄道:“就是经此老贼一搅,全盘计划俱成画饼,如非老贼,蛊王一至,那有此失。”

  慕容彤道:“悔亦无用,此为始未及料之事,如本座所料不差,司马玄坤必逃之不远,稍加留意,形迹不难发现,我们走吧!”

  闵俊道:“属下遵命!”扬手放出一道旗花,召集吕梁党徒离开落魂谷而去。

  …………

  落魂谷之役後,江湖间觉似风平浪静,丝毫未有纷扰。

  一幢五进宅院内,余旭葛慕九松振泉陈映梅四人在花厅内谈论。

  松振泉长叹一声道:“司马玄坤囚禁群雄中多半均罹受歹毒的禁制,内中良莠不齐,极难决定施救与否,稍有不慎,纵之荼毒武林,又酿大劫,也亏了南宫少侠为他们一一解救。”

  余旭道:“我等四人被救,冯翊与司马玄坤及蒙面老者无不在追觅我等下落,但我等亦在侦查他等,令人惊异的是,他们竟不知何往,宛如石沉大海,一丝线索均无。”说时面现懊恼之色。

  葛慕九冷笑道:“冯翊必然沉不住气,自露形迹,老朽料测华修翰必尚在人间,他必然赶往华修翰居处勒逼传授一项武林绝学。”

  余旭喟然叹息道:“我等劳碌奔波即是为了找出华修翰生死下落,至今尚难得知一些端倪,冯翊此人心计手段未免大辣毒了点,语云师恩深重似海,为了图霸武林,竟欺师灭祖,令人心寒。”

  说著之际,南宫鹏飞翩然走入,含笑道:“武林群雄因受制日久,体能恢复略生困难,须为时半载一年,晚辈不能久羁此处,冯翊司马玄坤久未得悉行踪,卫长城父女亦未见传讯,谅玛翊又生重大阴谋,片刻之前曾得丐帮高手传讯,晚辈须赶往太原省城,此间未了之事有劳四位前辈。”

  余旭点点头道:“丐帮传讯何事?”

  南宫鹏飞摇首道:“并未明言,仅吩咐小婿立即赶往省城。”

  余旭道:“你去吧!”

  南宫鹏飞告辞走出,跨上一骑枣骝,一提包袱,墨螭剑斜插在包袱上,跨鞍得得离去。

  黄尘漫天,斜阳影里,道旁不远孤零地现出一座客栈,矮檐土墙,落地扇门畅开,檐前挑出一竿“安吉客栈”布帘,迎风招展。

  南宫鹏飞驻马道中,眼神四顾了一眼,慢慢落骑下鞍,牵著马走向道旁安吉客栈而去。

  客栈内突奔出一个赤足小厮,约莫八九岁,一身短装补缀了多处,骨瘦如柴,皮肤黝黑,只手捉住了马缰,哈腰笑道:“爷台要住店麽?”

  南宫鹏飞颔首笑道:“天色已晚,自然要住店!”

  小厮笑道:“今儿个店旁空著呢!小的领爷台去洁净上房。”

  南宫鹏飞暗道:“想不到这儿也有上房。”

  那小厮将马系在马桩旁,便提著包袱领著南宫鹏飞走入一间宽爽後院厢房,壁糊宣纸,光洁如新。

  房内一床、一桌,另外两条乌漆长凳,南宫鹏飞连连道好,小厮点燃了桌上油灯,道:“爷台用些什么酒菜?”

  南宫鹏飞道:“有什么现成的酒菜随便送上就是。”

  小厮答道:“小的吩咐厨下!”匆匆奔出。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就在灯下展阅一卷劝善宝文。

  片刻之间,小厮提著一只食盒走入,掀盖一一端出,南宫鹏飞笑道:“小兄弟,我-人食用挺寂寞无聊得很,你也一同用饭,咱们也好谈谈。”

  小厮忙道:“爷台在此,小的怎敢无礼!”

  南宫鹏飞哈哈朗笑道:“我这人很随便,小兄弟无须拘泥,咱们谈谈吃吃,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小厮见南宫鹏飞随和,放胆在对首坐下,道:“小的娃赵,名昌兴,小名兴哥,年方九岁,家就住在邻村,只因家境贫寒,在此安吉客栈帮佣博取糊口之资,月支两吊钱。”

  南宫鹏飞浅饮慢酌,言笑中问知店主已离店外出访友去了,当然此非真话,但他仍佯装是实。

  赵昌兴食用饱後,就放下杯筷道谢了声,目光落在那本“劝善宝文”书上,道:“爷台,请问行善有善报麽?”

  南宫鹏飞正色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怎麽无有报应,语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说著将“劝善宝文”塞在赵昌兴手中,接道:“此书赠与小兄弟,善恶端在一念方寸之间,常存善念可导致福祥。”

  赵昌兴接过藏在怀中,眉梢隐泛一丝忧郁之色。

  南宫鹏飞似未察觉,鲸饮了一杯酒後,畅谈了几个为善获报故事。

  赵昌兴听得暗暗心神猛剔!

  突然,赵昌兴道:“爷台金言,小的永记不忘,爷台可是去府城麽?”

  “不错!”南宫鹏飞颔首微微笑道:“应闱赶考去,你有事么?”

  赵昌兴道:“小的有位族叔在省城经营粮行,但不知确处,可否请爷台顺便探听一下。”

  南宫鹏飞首允道:“将你族叔名姓年龄籍贯抄下,或可探出。”说时发现门外暗中有双锐厉目光注视著自己,不由心中一动。

  “那么小的回家问明家母,明晨就重托爷台了。”说著目注南宫鹏飞那支铁剑,又道:“看来爷台还身具武功。”

  南宫鹏飞不禁哈哈一笑道:“我这剑只可画符驱鬼,化了五钱银子用来黑夜行路赶逐豺狼。”说著将剑捧过抽出,那只是一截铁剑,毫无异处。

  赵昌兴随即收拾桌上残肴杯筷,告辞走出。

  南宫鹏飞虚掩上门,吹熄了灯,倒在床上曲臂侧睡,但闻户外起了落足微声。

  须臾又起了衣袂振风之听,分明那人已远去。

  南宫鹏飞倏地一跃而起,抓起铁剑穿窗掠出,已无那人踪影,翻至床下,只见赵昌兴走出厨房望外走去。

  他随著赵昌兴暗暗蹑去,越过一处植松林土阜,星光闪烁下隐隐可见数间茅屋,其中一间灯火明亮,传出哀哀啼哭声。

  赵昌兴加快了脚步,奔向那间灯光明亮的茅屋,高声唤道:“娘。”

  南宫鹏飞身逾闪电,掠落茅屋之侧,觑眼内望,只见一衣衫褴褛中年妇人在劝慰一年轻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发鬓凌乱,两目红肿,依然不减其明艳。

  赵昌兴道:“娘,你何必劝郑姑娘顺从那王八爷,王八爷作恶多端,终有报应,岂非断送郑姑姑一辈子幸福麽?”

  “胡说!”中年妇人面有惊容怒道:“为娘何忍让你姑姑送人作妾,无奈我等天生苦命,明日王八爷就要来此抬亲,若不顺从,恐殃及四邻无辜。”

  赵昌兴道:“王八爷又未派人看住郑姑姑,孩儿之见不如把郑姑姑送至远处躲开一时,亦是一宗善举。”

  中年妇人摇首道:“你尽说这傻话则甚,王八爷严嘱你店主把郑姑姑交付为娘,郑姑姑一走,为娘如何脱得了关系。”

  蓦闻一声阴冷冷笑声道:“兴儿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么?”一条身形疾落在门首,现出一面目森冷的中年短装汉子。

  赵昌与一见此人,面色变得苍白如纸,颤声道:“店主!”

  那面目森冷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道:“明天凌晨准时招亲,如有疏失,当血洗全村。”话落身形疾转掠出,却不料南宫鹏飞身形如附骨之蛆般跟随其後。

  忽地胸腹一麻,心中顿感大骇,转面一望,只见风动林木,树影婆娑外,并无人影。

  虽然毫无异状,但他心中不禁发毛,身不由地望前奔跑,步履显得踉跄不稳。

  绕过一片竹林,只见斜谷中隐隐藏著一幢高墙巨宅,忽闻一声冷沉喝道:“林春,你慌张什么?”

  林春长吁了一口气,脚步放缓下来,舍笑道:“刘大奇,八爷在麽?可否通禀就说小弟求见?”

  暗中传出沉声道:“随我来!”

  一条人影疾闪了闪,林春亦步亦趋,跨入正屋天井,只见檐下屹立著一豹目炯炯矮胖身形,林春忙躬身道:“八爷!”

  那人低喝道:“你找我何事?”

  林春禀道:“属下等,奉命侦访敌踪,百里之内并无可疑赤城凶邪,风闻催魂伽蓝丁大江老贼等人已在太原现迹,谅司马玄坤亦到了太原。”

  那人沉声道:“这个我知道,令主疑惧的并非司马文坤,而是灰衣老叟与首戴骷髅面巾老者及余旭葛慕九等武林群雄,所以你等万万不能败露形迹,惹来无穷後患!”

  林春嗫嚅答道:“令主不是赶往西邛崃去了麽?”

  那人冷笑道:“令主昨晚已赶至,你还有事麽?”

  林春便道:“明晨是否还要将郑女抬来?”

  八爷森冷的面色上绽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明晨悄悄地送来,避免令主知悉,你去账房里取壹千两白银作为一切开消支用。”

  林春喏喏遵命而退,在账房中支领了千两白银离了巨宅,奔往赵昌兴茅屋,一路上胆寒发怵,却未遇有异。

  屋中仍是灯火明亮,哭声甚哀,林春一步迈入,笑道:“姑娘何必啼哭,明日就是大喜之期,八爷决不致亏待姑娘。”说著拿银袱在桌上一搁,解开现出一堆白花花的纹银,眩人眼目。

  忽地右耳一凉,一只耳朵削落坠地,只听冷笑传来道:“林春!你助纣为虐,应该碎尸万段。”

  林春痛彻心脾,神昏皆颤,转面一望,只见是投宿在自己落店中的书生。

  赵昌兴目睹书生,不由惊喜出声。

  林春目中射出怨毒眼神,大喝一声,双掌一式“风雷出谷”呼地推出,罡劲宛若排山撼岳。

  他那掌势才出,南宫鹏飞身形疾闪,不退反进,两手中指迅如奔电戳实在林春掌心。

  林春顿时面色惨变,汗如雨下,颤声道:“林某奉命施为,罪不在林某,尊驾为何出手伤人。”

  南宫鹏飞朗笑道:“世间就是你等卑鄙无耻小人掀风起浪无端生事,你奉何人所命?”

  林春道:“王世恭,他乃本邑首富,因年老无子,相中郑姑娘为宜男之相,是以命林某作伐纳为三妾。”

  南宫鹏飞冷笑道:“婚姻之事须两厢情愿,你不是助纣为虐是甚。”

  林春噤苦寒蝉,面如死灰。

  南宫鹏飞一指落在林春昏穴上,林春应指倒地。

  赵昌兴喜形於色道:“爷台,想不到您是仗义豪侠。”

  南宫鹏飞手掌一摆道:“小兄弟,些许小事份所应为何敢当豪侠之称,这千两白银可供令堂和郑姑娘等人迁居安家度用,最好搬至省城作小本营生,令堂如愿前往,我可修书一封去太原面交好友,恳托顺便访觅你族叔。”

  赵母及赵昌兴自然应允。

  南宫鹏飞立时修下书信一封交与赵昌兴,催赵母及郑姑娘收拾衣物同家人速离。

  四鼓将残,南宫鹏飞护送一行人等至汾水支流登上两艘渔舟,赵昌兴依依不舍,南宫鹏飞笑道:“小兄弟,我送你那本‘劝善宝文’,宜勤读抄写,分送亲友行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为之,这两句话,够你一生受用不尽。”

  赵昌兴喏喏应声,目中两行珠泪断线般淌下。

  南宫鹏飞目送两舟离岸,才转身返回赵昌兴茅屋,抓起林春躯体奔回“安吉客栈”,穿窗而入。

  火光一亮,点燃了桌上油灯,一掌震开林春睡穴。

  林春睁眼醒来,面色惊骇道:“小的只奉命所为,并无大过,望饶恕活命,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南宫鹏飞冷笑道:“王世恭在吕梁冯翊手下身居何职?冯翊现在何处?”

  林春闻言面色大变,知不可隐瞒,道:“王世恭身为外堂主,冯令主风闻已西去邛崃。”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明晨王世恭见你未将郑女送去,他必然找来,你最好将所知详情吐出,不然俟在下将王世恭生擒,对执之下,若发现你所言不实,莫怨在下心黑手辣。”

  林春暗道:“自己一时失慎身中暗算,八爷赶来你未必是敌手,那时自己非报此仇不可。”苦笑一声,答道:“小的职司甚微,奉命开设这间客栈以供耳目之用,别的毫不知情!”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尊驾不嫌问得太多了麽?”

  灯火微微一晃,两条身影疾逾飘风掠入室来,只见是一双头戴宽檐软帽,面形瘦削,黑衣劲装中年汉子。

  两人装扮虽是相同,却貌像有异,面目森冷的出奇,令人一见不寒而栗。

  林春却不识来人,惊喜中渗有迷惘之色。

  南宫鹏飞镇定如山,道:“难道在下不准问麽?”

  右立黑衣汉子忽冷笑道:“探人隐秘,自己找死!”死字出口,右手五指拂向南宫鹏飞面门而去。

  手出人出,奇快绝伦,寒风若割,令人窒息。

  只听那黑衣汉子鼻中冷哼一声,右手拂空,目露惊异之色。

  南宫鹏飞身形已退至壁角,面寒如水,目注一双黑衣汉子举动。

  另一黑衣汉子亦惊骇不胜,他未瞧出南宫鹏飞如何逃出同伴玄诡凌厉手法之外。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阁下向我猛施煞手请问其故?”

  那黑衣汉子沉声道:“尊驾心中明白,既然站在敌对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南宫鹏飞道:“在下与两位无冤无仇,莫非两位亦是冯翊死党麽?”说著冷笑一声,接道:“在下并非冯令主强敌,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两位自顾不暇,更树敌结怨未免不智。”

  两人不禁一怔。

  蓦闻一个苍老笑声传来道:“尊驾好俊的眼力!”

  南宫鹏飞道:“在下带著店主进入客栈时,就已发现阁下同著多人潜伏暗处,在下本欲置身事外,怎奈仍不免卷入是非漩涡中。”

  门外迈入一葛衣老者,鼻梁以上两眉以下系著一条黑巾,防人认出本来面目。

  葛衣老者身後疾随入四蒙面人,胁挂长剑,右手均按著剑把。

  南宫鹏飞目睹五人进入室内,只用两道晶澈眼神凝注著,似丝毫无动於衷。

  一双黑衣汉子却面色肃森已极。

  葛衣老叟一瞬不瞬望著两黑衣人,须臾忽呵呵笑道:“原来是花仕杰、费重豪两位老师。”

  两黑衣汉子惊异已极互瞥了一眼,花仕杰淡淡一笑道:“阁下竟然识得我俩来历,阁下似欲向我们伸手是么?”

  葛衣老叟道:“梵净双奇久未露面江湖,为人行事亦颇方正,想不到竟也与冯翊为虎作伥,老朽只向冯翊伸手,并不愿与二位为敌,二位若返转梵净,不插身是非中,老朽愿网开一面。”

  费重豪冷笑道:“阁下好狂妄的语气,凭阁下五人恐难置我等於死地,请问阁下与冯令主何怨何仇。”

  葛衣老叟冷笑道:“还要问麽?”

  费重豪面色一变,右臂疾挥,一道寒光电掣出手。

  葛衣老叟心中一惊,身形疾提倒翻了出去。

  但费重豪剑势极快,锋芒已波及一蒙面人,裂帛声响过处,斜胸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溅飞如雨,蒙面人如非飘身退後得快,定必丧在剑下。

  此刻,葛衣老叟等已退在室外,梵净双奇接纵射出。

  葛衣老者扶著伤者喂服了一粒丹药,止住了伤血外溢,冷笑道:“想不到费老师功力日益精进了。”探腰取了一柄软索困龙爪。

  这柄软索困龙爪握手处乃一圈钢环,金丝蛟筋织成一条软索,长三尺二寸,索套一只缅铜紫金砂合铸龙爪,钢环内装有掣纽,可使龙爪舒展自如。

  梵净双奇虽然见多识广,却不曾见识过这柄软索困龙爪,更无法猜出这位蒙面葛衣老叟来历。

  花仕杰费重豪倏地已将长剑握在手中,葛衣老叟更比双奇快,困龙爪一招出手,展起泻空爪影霞光,遮天匝地望梵净双奇罩袭而下。

  三蒙面人亦快剑出手,寒芒流奔,划空怒啸,剑势凌厉绝伦。

  梵净双奇展开旷绝武功,迅如雷奔。

  南宫鹏飞飘然走出,亦不观战,走向负有剑伤之蒙面人,问道:“尊驾伤势无碍麽?”

  那蒙面人鼻中冷哼一声,似不屑回答。

  南宫鹏飞豪不动气,微微叹息了声道:“尊驾委实傲慢,在下乃是一片好意,尊驾如此,岂非令人心寒。”

  那蒙面人冷冷答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用不著藉故套交。”

  南宫鹏飞道:“那尊驾是死定了。”

  蒙面人闻言不禁心头一震,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凶芒。

  南官鹏飞走开两步,目注双方激烈拚搏,只觉双方武功精奇奥绝,自己如出手一拚,绝难取胜。

  忽见花仕杰一招“金针度厄”挥出,只听一声闷哼,一个蒙面人身形倒飞出去,带起一抹洒洒鲜血,叭哒摔落在地。

  可是一声惨嗥,另一蒙面人亦被费重豪快剑划伤,不支倒地。

  葛衣老叟趁机困龙爪一招“天罗地网”洒下,霞光眩目中,梵净双奇突穿空腾起,肩头洒出殷红血液,带出森冷的笑声曳空电闪远逝疾杳。

  南宫鹏飞目注梵净双奇去向,分明是王世恭所居之处,不言而知冯翊意欲大举而动了,默然忖思,心中盘算-番。

  葛衣老叟察视两人伤势,赐服丹药,止住溢血。

  南宫鹏飞道:“阁下为何不追踪梵净双奇之後?”

  葛衣老叟沉声道:“老朽为何一定要追赶?”

  南宫鹏飞道:“从双奇身上可以找到冯翊下落!”

  葛衣老叟道:“那倒不必!”

  南宫鹏飞道:“原来阁下已知情了!”

  葛衣老叟道:“那也未必见得!”

  语声森冷,拒人千里之外。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恕在下多事了。”慢慢转身向房内走去。

  葛衣老叟喝道:“慢著!”

  南宫鹏飞道:“你我不相统属,用不著声色俱厉,呼来喝去未必对阁下有利。”

  葛衣老叟不禁呆得一呆,身後蒙面人忽疾闪而出,长剑圈胸,幻弧形剑花,厉声喝道:“你在找死麽?”

  南宫鹏飞道:“在下尚不想死,要死的是你们,伤在梵净双奇剑下的四有其三,须知双奇剑上淬有慢性奇毒,当时并未所觉,一个对时後才皮肤溃烂,终至无可救治。”

  葛衣老叟及四蒙面人闻言不禁一怔。

  南宫鹏飞道:“五位休谓在下之言危词耸听。”

  葛衣老叟诧道:“尊驾何以知情?”

  南宫鹏飞道:“此易事耳,伤口微现一线紫黑,分明剑淬有毒,三位虽受剑伤,但未现有异,可见带有慢性奇毒,阁下如不见信,试运真气推宫过穴,逼驱毒性至一处空穴外,便可证实毒性之强。”

  葛衣老叟略一沉吟,向一蒙面人如言施为。

  果然在一处空穴口肿起一铜钱大小脓包,裂开流出腥臭紫黑血液。

  南宫鹏飞忙道:“不要使毒血流至别处!”

  果然毒液流经之处呈现溃烂,毒性之强由此可见。

  南宫鹏飞取出三粒药丸,交与葛衣老叟,微笑道:“贵属三位均须同一手法驱毒後,服下此药便可安然无恙,相信与否,悉凭尊意,不过此药如不服亦请交还在下,因配制不易尔。”说著转身回房而去。

  他独坐案前,灯前握卷阅读。

  片刻之後,葛衣老叟翩然走入,含笑道:“老朽特来拜谢赐药之德。”

  南宫鹏飞立起含笑道:“些许小事,何值挂齿,阁下请坐。”

  葛衣老叟坐了下来,道:“老朽风闻冯翊决在武林中掀起一场血腥浩劫,所以老朽为了防患未然,决心制止……”

  南宫鹏飞道:“阁下原就错了,那落魂谷内二十八洞被囚群雄,均是司马玄坤用来偷天换月,翦除冯翊羽翼之计,如今被阁下一搅,冯翊已少了一分畏忌,便可放胆欲为了。”

  葛衣老叟闻言,不禁身形一阵撼震,心中大惊道:“原来尊驾已知道老朽身份?”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下并无敌对之心,冯翊潜迹之处在下可以相告。”遂指明方向远近,并将王世恭所居描叙一番。

  葛衣老叟深深注视了南宫鹏飞一眼,欠身离坐,朗笑一声道:“尊驾实乃有心人,你我何不同往共歼元恶?”

  南宫鹏飞摇首笑道:“此刻在下相告实逼不得已,因阁下心中对在下不无疑窦。”说著望了窗外一眼,接道:“天色即将黎明,如依在下猜测,王世恭不久必遣人来店相寻店主林春,那时阁下可暗蹑其後,足证在下之言不虚。”

  葛衣老叟道:“店主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道:“为在下藏起。”

  葛衣老叟诧道:“林春有如此重要麽?”

  南宫鹏飞道:“他对王世恭重要,却对冯翊无关宏旨。”

  葛衣老叟略一沉吟道:“冯翊是否以本来面目现身?”

  南宫鹏飞道:“这倒不知,在落魂谷他以金凤香主慕容彤自居,如今则不知用何身份。”

  葛衣老叟抱拳一拱,道:“多谢了!”转身迈出门外。

  南宫鹏飞虚空一掌拂熄了桌上灯火,窗外射入昏茫黯淡曙光,整个客栈寂静如水,仅隐隐传来风送林外沙沙啸涛。

  忽地——

  瓦面上起了落足微声,两条身影疾飘落地,唤道:“林春!”

  一连唤了两三声,遍无同音。

  只见一矮胖结实,粗眉大眼汉子诧道:“这就奇怪了,我等前往郑姑娘处,三幢茅屋俱已人去室空,又未发现林春送亲踪迹,令人费解!”

  另一人阴恻恻冷笑道:“千两白银,郑女美貌,林春趁火打劫,财色兼获逃之夭夭了,八爷真乃有目无珠,太相信了这无耻小人。”

  那矮胖汉子道:“事实真象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最好不要妄下断言,八爷对林春信任之专,并非由来短暂,区区千两之数,尚难放在林春眼中。”

  “那麽郑女呢!”

  “郑女本是林春发现。”矮胖汉子道:“若林春欲占为已有,也不会让与八爷了。”

  “那麽林春何在?”

  忽闻矮胖汉子惊噫一声道:“瞧这地上留有血迹犹新,看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定是林春遭上横逆,咱们速回禀八爷。”

  两人速速离开客栈,如风闪电掣而去。

  在此两人身後,暗随著几条魅掠人影,敢情就是葛衣老叟等人。

  到得中途,葛衣老叟之後人影渐众,都是身负绝高武功名手,奔入遍植两行槐树一条黄土马道中,却见树後转出一绣袍黄带中年人,手持一柄蜈蚣槊,沉喝道:“来人止步!”

  为首奔来之人是一手持厚背钢刀彪形大汉,却充耳不闻,钢刀一式“分花拂柳”挥出,砍向那绣袍黄带中年人。

  那中年人目中威棱逼射,身形疾侧,让过凶猛的刀势,蜈蚣槊挥出手。

  一声惊天凄厉惨嗥腾起,那彪形大汉被震飞在半空,坠下地来,左足膝盖骨已击碎,痛得昏绝过去。

  此一击果然震慑住来犯之武林高手,纷纷止步,目中逼射怒光。

  那绣袍黄带中年人仰面放声长啸,啸声高亢云霄,随风播散开去,声震天际,回应不绝。

  只听一声大喝道:“你鬼叫什么?”一面如锅灰麻冠道人疾跃上前,右腕一节手中乾坤笔,闪出一抹眩目寒星,护住胸前。

  绣袍黄带中年人面寒如水,沉声道:“在下郭连城久居此处,未曾涉迹江湖,亦未与武林朋友结怨,诸位来此所为何来?”

  麻冠道人冷冷一笑道:“贫道等来此要找的并非郭施主,而是吕梁令主冯翊。”

  郭连城面色一变,狞声道:“在下不识什么吕梁今主冯翊,奉告诸位,切勿再妄入一步,寒舍四外寸寸有险,步步杀机,否则莫谓在下心狠手辣。”话落身形疾闪而杳。

  麻冠道人回面望了群雄一眼,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乾坤笔一带,身形当先扑出。

  武林群雄紧随麻冠道之後,纷纷扑前。

  须臾,林木中忽传出数声悸人心神刺耳竹哨,此落彼起,令人心旌猛摇……

  槐荫土道中突飞身疾落下南宫鹏飞,注视了昏绝在地被郭连城敲碎了膝盖骨的彪形大汉一眼,只见裤管染满了鲜血,不禁长叹一声,右掌伸抵後心,左手扶著坐起,一股纯阳真气透穴送入。

  那彪形大汉喉中发出呻吟痛楚之声,睁目醒来,凄然苦笑道:“请速赐一死!”

  南宫鹏飞道:“尊驾伤不至死,但亦不致残废,何自求速死。”说著撕开裤管,扯下他一块袍幅,以伤药敷扎好,赐服一颗丹药後,右掌如刃劈下一支树柯充作拐杖,笑道:“尊驾只要不与人拚搏,将息三月便可复原,请速离开此是非之处吧!”

  大汉伤痛大减,接过拐杖撑在胁下,抱拳目露感激之色道:“恩公大名可否见告,兄弟西岳门人古云廷,他自定有以报德。”

  南宫鹏飞微笑道:“在下复姓南宫,行侠仗义乃我辈所应为,古兄不必挂齿,恕在下不护送了。”

  古云廷支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去。

  此刻那刺耳的竹哨声此落彼起,悸人心魄,南宫鹏飞纵身一跃,穿空腾起落在十数丈外,闪入一丛凤尾竹内。

  那葛衣老叟率来武林群雄,有七八人相距南宫鹏飞之前数丈外犹豫不前,目露恐怖之容。

  原来草丛中蠕蠕滑动著独角怪蛇,红信狂闪,张牙狺狺发著低沉怪声。

  只见一人大喝一声,寒光飞闪,笃的一声砍中了怪蛇背脊。

  怪蛇显然铜皮铁骨,非但不伤分毫,反而激怒了蛇性,身如电射飞起,缠著那人腕臂上,毒牙猛噬而下。

  那人虽是武林高手,慌乱之馀,未及运气护体,只觉痛撤心脾,不禁张嘴大叫一声,面色惨变,左手五指抓下那条怪蛇奋力掷出,身形仰面倒下,唇泛青紫,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毒性发作昏死过去。

  南宫鹏飞忙戴上一张人皮面具,疾掠扑出,抓起那人喂服了一粒解毒药丸,右手铁剑迅如电光石火砍向一条蠕蠕滑来一条怪蛇。

  怪蛇惨叫半声,立时断成两截……

  在南宫鹏飞身後目睹剑砍独角怪蛇的数人,不禁心中大诧,互望了一眼,目中泛出困惑神色。

  他们均是武林高手,目光锐厉,却瞧不出南宫鹏飞手中那柄剑有何奇异之处,怎能将此刀剑不入的独角怪蛇砍成两截。

  自那条蛇被诛之後,群蛇均有畏惧之意,咕咕怪呜,圈身昂首张牙纷纷不前。

  竹哨催蛇尖锐悸耳哨音愈更凄厉,南宫鹏飞亦不再向前,执剑目凝怪蛇若有所思。

  突然——

  一条身影落在南宫鹏飞身侧,正是那葛衣蒙面老叟,目光注视了南宫鹏飞手中铁剑一眼,笑道:“承蒙赶来相助,无任心感,尊驾似有什麽顾忌么?”

  南宫鹏飞颔首道:“我等如此冒险犯难攻入,难免伤亡,未免不值,在下为此有所感触,万一伤亡累累又扑一扬空,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葛衣老者不禁一怔,道:“尊驾之意欲老朽退却么?”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过察觉情势有异而已,非但此中大有能人,更有旁门外道驱毒役鬼,而且宅内外布设奇门遁甲……”

  葛衣老叟冷笑道:“尊驾恐惧么?”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已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怨在下多口了!”说著身形疾闪而杳。

  葛衣老叟大感出于意料之外,不禁楞住。

  身後一个中年汉子道:“此人并无别有意图,师伯为何将他气走!”

  葛衣老叟怒道:“非要他老夫就无法成事么?老夫偏不信邪!”

  说时,那些畏惧不前的独角怪蛇,又经哨声逼催向前滑来,葛衣老叟冷笑一声,左掌疾扬,拍的一声,一粒珠状物堕至一条怪蛇前。

  蓬的一声,冒起一团惨绿火焰,迅疾无比燃烧在蛇身上,火势不烈,蛇却翻腾怪叫不已,须臾变作一条焦黑枯骨。

  葛衣老叟掌中弹出如雨,惨绿火焰不但独角怪蛇遭殃,而且波及竹林,并未冒出明火,只袅袅升起黑烟,竹木逐渐变成焦黑。

  竹哨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