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玄翁从十一门派掌门人的刀光、剑影、掌风中,披头散发,身影弹飞而出。

  这位称雄模外塞边,巨憝枭雄,这个跟斗栽得不轻,遍体伤痕,狼狈至极。

  原来那时天池玄翁腾身激起数丈,半空中朝下拢目一瞥过处,不由魂飞魄散!

  他发现本来有恃无恐,少林寺有井鳞带下的九人,竟俱告失踪!

  他知道在十一门派掌门,联手并肩,群起攻击之下,显然有性命之忧!

  天池玄翁一见眼前情形,疾速曳空射电似的逸去,身形一晃之下,已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他这一口气轻功展施,走了不少时间,连他自已也不知道。

  天池玄翁饶是称雄大漠草原,内外武功有极上乘的造诣,可是在中原十一门派掌门同仇敌忾,联手并肩的围袭之下,所受的伤处,显然很沉重了!

  他如漏网之鱼,一阵亡命的奔波之下,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支撑不住!

  这时,月寒星稀,夜风萧瑟,一股股的侵肤寒意,激起他一阵恐怖的感觉。

  天池玄翁在树林里,找一块大石坐了休息下来,一阵阵的寒噤,添增了他无比的恐惧。

  他自语地道:“难道老夫给人所利用,不然,设下九宫阵式的人,如何会突然失踪呢?”

  天池玄翁悄声喃喃中,忍不住出声长叹一口气,接着自语地又道:“此时此地,老夫内外是伤,一身功夫失去八成,如有仇家衔尾追踪前来,后果不堪设想了!”

  夜风劲啸,树林里一片凄凉,仿佛骤然间撤下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

  天池玄翁巍颤颤,从大石上站了起来,眼前何去何从,不知是转回二郎庙,还是往嵩山少林寺!

  他正在踌躇犹疑时,突然,身后传来几声“嘿嘿嘿”冷笑!

  天池玄翁心神一震,倏然转身看去。

  夜色瞑朦的树林一角,站立一个人影。

  劲风吹刮,那人身旁的这袭玄黑长衫,迎风翩舞。

  阴森森的脸上,透射出二道冷电似的凌芒,朝天池玄翁走来。

  天池玄翁饶是一位称雄塞外的盖世枭雄,此时此地,看到这瞥魑魅似的身形,不由头皮发炸,背脊透凉,机伶伶抽了个寒噤!

  他咬牙冷厉的吼喝声道:“你……你是谁?”

  这人冷笑的道:“嘿嘿嘿!天池玄翁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

  天池玄翁瞪直眼,注目看去,发现对方这张脸膛从没见过。

  他不耐地大声道:“尊驾鬼鬼祟祟躲在老夫身后,是何打算?”

  这人朗声大笑道:“天池玄翁,如果在下行止鬼祟,你的举动、行径,更是可耻、可悲,为天下武林所不齿了!”

  天池玄翁给这个素昧生平的文生秀士,骂得无名火起,就在这刹那间,可能他忘了自己带伤在身,他一声怒喝,道:“孽障,你敢辱骂老夫,活得不耐烦了!”

  右手掌指疾吐,朝这人顶面抓来!

  这人见天池玄翁掌指堪距他面门仅寸许之际时“嘿嘿”冷笑数声。

  只见他晃肩游闪,戟指一招“踏雪寻梅”,戮向天池玄翁中盘死穴。

  天池玄翁发觉对方指风如剑,诡奇绝伦,心神一寒,撤招闪退。

  他忍不住满腹狐疑地喝声道:“你究竟是谁?”

  这人吐出一缕如冰滴石的声音,冷冷道:“是你的仇家!”

  天池玄翁给他说得更是莫明其妙,大声道:“老夫与你素昧生平,怎会有你这么一个仇家?”

  这人听他说这话,失声狂笑,道:“天池玄翁,就凭你这句话就在我掌劈之列!”

  天池玄翁听他跋扈乖张的说出这话,气得怒发根竖,喝声道:“狂徒,你要在老夫手上找个超渡,还不容易!”

  话刚说出,舒臂疾吐,一招“空谷飞霜”,朝这人劈出。

  按说,天池玄翁这招飞出,立即见式易式,虚中套实,奇奥莫测中,可以向对方连绵使出。

  可是,眼前天池立翁已身负重伤。

  这人阴森森冷笑一声,双臂回转,左右两掌以两式一招“枯竹横枝”掌指挟风如电指来。

  目前,天池玄翁似乎发现对方的招式辛辣凌厉,劲猛至极!

  这人一招使出,倏即身形飘忽,双掌如电似雷,疾、准、威、猛,朝天池玄翁连绵袭到!

  这时,两人兔起鹘落,愈打愈厉,顿时砂尘扑转,劲飚怒啸!

  几手过招!

  天池玄翁突然感到自己中气不继,眼神昏糊,已无法支持下来。

  这时他怒火已熄,方始想起自己身负重伤!

  他这一转念,虽在跟对方激战之际,自己身上一阵阵冷汗冒吐出来!

  一个人在激怒的时候,无明火起很容易忘掉将要发生的后果。

  天池玄翁游身暴退数步,还是满腹狐疑,大声道:“你究竟是谁,出手毒招,要将老夫处于死地?”

  以一位享名大漠草原的盖代巨魁天池玄翁说出这话,显然他在身负重伤之下,已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的时候了!

  这人厉声狂笑,道:“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天池玄翁,你问老夫是谁?日前二郎庙前,跟你订下一月之约,巫山神女峰会面的蒙面人,难道你忘记啦!”

  天池玄翁听得心头一震.暗道:“‘摸黑走夜路,遇到催命鬼’,此时此地老夫一身是伤,这厮竟给他找上门来!”

  这人跋扈自负地又道:“老夫不愿久等,就要今晚向你索偿一掌之债,了断这桩公案!”

  天池玄翁听得心头猛颤,暗道:“这才是真正冤家路狭了!”

  这时,他自己已感到体内血翻气涌,筋血不顺,几乎有点站立不稳了!

  可是还咬牙厉吼道:“你要把老夫如何处置?”

  这人冷厉阴毒地道:“你如果想留下这条命,也可以,免得老夫出手,你自废两臂两腿,嘿嘿嘿嘿嘿!”

  天池玄翁自江湖成名迄今,何曾给人这等侮辱过,怒极之下,狂笑道:“好吧,你放手进招吧!”

  这人一声厉叱:“天池玄翁,老夫得罪了!”

  左掌疾吐,一招“寒松卧谷”,踩中宫,直取天池玄翁中盘要害!

  掌势未至,一股汹涌如涛的潜力,遍得天池玄翁跌退三步!

  就在眼前这刹那间,树林隐处一角,衣袂漾风,掠过一瞥人影。

  此刻这两人,正在生死搏斗之际,浑然不知!

  天池玄翁给这股威猛掌劲所激,衣角翩舞,心头一阵狂跳,心道:“这厮怎地突然间功力会这等精深?”

  眼前的情形,显然并非这人的功力骤然精深而是天池玄翁他本人身负重伤,已失去往常充沛的精力。

  天池玄翁虽然负有重伤,竟是个内家极有造诣的武林前辈。

  一声厉啸,身形狂转,堪堪避过对方这一记辛辣无比的毒手!

  天池玄翁突然一声厉叱:“住手,在生死未判之前,老夫要问你数语!”

  这人自负的冷冷道:“你说吧!”

  天池玄翁愤怒地道:“老夫与你素昧生平,并不相识,因何屡次找上老夫寻衅找事?”

  “天池玄翁,你这话说得太晚了!”

  “尊驾此话怎讲?”

  “嘿嘿嘿,你天池玄翁目中无人,夜郎自大,自大漠边疆来到这里,硬手架梁,视中原武林草芥不如,你这种跋扈之态,令人作呕,行家伸手,便知有无,老夫要量量你身怀几斤破铜烂铁!”

  天池玄翁听得羞愤无比,他抑住心头的激动,冷冷问道:“能否示下尊驾名讳?”

  “天池玄翁,十六年前你有没有听到过中原武林上有‘世外六凶’的名号?”

  “哦!”天池玄翁心头一震,即道:“老夫远居大漠草原,中原‘世外六凶’名号,却有所闻,尊驾难道是……”

  “嘿嘿嘿,老夫六凶之一的‘夺魄郎君’巫翰林便是!”

  夺魄郎君巫翰林一脸自负之色,说出这话,他身后树林隐处,浮过一瞥身形,眨眼消失。

  天池玄翁听得心头暗暗震惊!

  就在夺魄君巫翰林洋洋自得之际,天池玄翁会聚周天仅剩的一股精元,猝然舒臂疾吐!

  他希望在这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招式之下,从死亡路上,把自己救转过来!

  一声冷叱:“巫道友,接下老夫此招!”

  他说话得客气,出手却是毒辣无比。

  掌指疾吐,左手戟指,朝夺魄郎君巫翰林“乳中”穴,冷电似袭去。

  夺魄郎君巫翰林,再也想不到天池玄翁在说话之际,会暴施毒手。

  顿时脸色急变,撤身暴退丈外,“嘿嘿”冷笑声中,撤招进招,一手“星移斗转”朝天池玄翁袭来。

  嘴上冷厉地道:“原来天池玄翁你还有这一手,这样休怨我巫翰林出手无情了!”

  巫翰林一式递出,双掌恍若狂风急雨般拍出,照着天池玄翁连绵逼攻而上。

  天池玄翁这一招使出,脸色骤变,冷汗如注,体内伤势已无法抑止。

  夺魄郎君合忿出手毒招连绵而出,一声凄厉惨号,这位叱咤大漠草原一代巨枭,身体给巫翰林掌指劈得四分五裂,死于非命!

  夺魄郎君巫翰林掌毙天池玄翁,仿佛一头攫兽而噬的饿狮,吐出一阵得意狂吼!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天池玄翁,从此武林中就没有你这人了。”

  树林隐处突然传出一股声音:“巫翰林,不必得意忘形,你的归期也就在此时此地了!”

  话声冷厉,随风播来,令人不寒而栗!

  夺魄郎君巫翰林心头一震,叱声道:“谁?”

  翳阴暗黑中,掠出一个青衣少年,眼中冷电流转,注目看着巫翰林,道:“区区南宫柏秋!”

  巫翰林发现这似曾相识的少年,诧然失声道:“是你!”

  “巫翰林,敢情你想不到吧!”

  “凭你所怀些儿武学,想要替天池玄翁报仇不成?”

  巫翰林说出此话,似乎觉得对方稚嫩可笑至极,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

  南宫柏秋脸一寒冷冷道:“天池玄翁死有余辜,我南宫柏秋岂会伸手管这些闲事!”

  “你冲着老夫来此,又为的何事?”

  “要你巫翰林了断一桩公案!”

  “公案?”夺魄郎君巫翰林朝他侧目扫过一瞥,冷然道:“老夫与你素昧生平,有何公案可了?嘿嘿嘿,如果要在老夫手上找得超渡,倒是简单不过。”

  南宫柏秋厉叱道:“老贼,死在眼前,还容你信口胡扯!

  厉喝声中,右掌发出一招“五鹤朝元”,脚踩中宫,朝夺魄郎君巫翰林袭来!

  掌势未至,一股潜力已威猛无比!

  巫翰林暗吃一惊,心道:“这小子竟有这等内家造诣?”

  一念未落,身形疾速流转,左臂迅若电光石火,疾吐而出。

  横掌如刃,一式“把樽细语”,疾朝南宫柏秋横切而下。

  他这一式用得轻灵奇绝,深奥无比。

  南宫柏秋心头一沉,如果不撤招换式,他这条手臂就得伤在他掌下。

  只见他嗤之以鼻,一声冷叱,已撤招进招,戟指电射,一式“平林夕照”,朝巫翰林袭到!

  夺魄郎君巫翰林脸色骤变,撤身暴退,一招“横江截斗”,把对方凌厉无比的凶势挡住自己才拿桩站稳!

  巫翰林心头震惊之余,忍不住喝问道:“小子,老夫与你有何新冤夙仇,你到说来听听!”

  南宫柏秋听他问出此话,脸若寒霜,怨毒的道:“老贼,你与北瀛岛主严陵逸等六人有‘世外六凶’之恶誉,王屋山‘泛天长虹’南宫百勋,与你等有何不共戴天之仇,为了紫府奇书,竟将他老人家处于死地!”

  巫翰林听得此话,脸色骤变,喃喃自语似道:“南宫百勋……南宫柏秋……”

  他自语此,豁然现会过来,注目看了南宫柏秋一眼道:“难道你是他后人?”

  南宫柏秋含忿点头道:“不错,我南宫柏秋正是他老人家一脉后裔,老贼,你该认罪了吧!”

  巫翰林冷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父‘泛天长虹’南宫百勋死由应得,怪得谁来?”

  南宫柏秋听得脸色朱赤,喝声道:“老贼,我南宫柏秋将你块肉分尸,毁骨扬灰才泄心头之恨!”

  话落,急展南海潮音上人所传“小乘伏魔九掌”,渗合了圣手韩康卢燕嫡传绝学“降龙十八手”,朝巫翰林揉身扑来!

  这两套绝传今世武林的绝学,“小乘伏魔掌”以刚柔并使而用,“降龙十八掌”则以诡异玄奇见长。

  南官柏秋含忿出手,同时展施这两门绝学,劲道锐猛无比。

  这时夺魄郎君巫翰林,双目神情先是诧异,继而骇然震惊。

  南宫柏秋与夺魄郎君巫翰林单独拼斗,一个替父报仇,一个却要从死神手里挽救自己命运!

  厉风劲啸!

  山岳震撼!

  这时巫翰林知道已遇上强旅劲敌,顿时发须根竖,厉啸迸吐,身影游闪之际,攻守配合,与南宫柏秋舍命相搏!

  南宫柏秋自遭困雪峰山,潜悟武学真谛,再入江湖,一身武功突飞猛晋,已臻神化之境。

  目前他运使这两种绝学,已臂使指引,能随他自己意念而出。

  不过盏茶时间,南宫柏秋招势愈战愈厉,沙飞石走,草本尽偃!

  夺魄郎君巫翰林所施出的掌招,悉数遭他克制!

  眼前的演变,巫翰林发觉自己步步凶险,险象环生,随时可丧命对方手里!

  他边战边退,一声“嘿嘿”冷笑,倏见身形凌空拔飞数丈,荡空激射之际,欲脱身逸去!

  南宫柏秋厉叱喝道:“老贼,此时此地还容你漏网脱走!”

  只见他双掌推吐,凌空劈出。

  “呼呼!”锐响声中,涌出一股排山倒海,威猛无俦的掌风!

  碎石砂尘席地卷起,顺着掌势所指,朝夺魄郎君巫翰林电射而至。

  只听一声惨呼,巫翰林凌空摔下!

  南宫柏秋掌势所至,宛若一口无形利剑,将巫翰林打得肢裂膛开,死毙地上!

  他朝巫翰林尸体扫过一瞥,恨恨道:“老贼,你等云诡波谲,设计害人,天理循环,因果不爽,到头来还是血浅黄土,横尸地上!”

  登村县城北三官街口的“望岳客栈”,布设雅致,幽致清静。

  柳凤薇来登封县后,就住在这家“望岳客栈”里。

  阴阳圣指唐慕斌不知是故意,抑是无意,来“望岳客栈”撞见柳凤薇。

  柳凤薇本性罗,该称“罗凤薇”才是,乃是苍梧三雄之一“擒龙手”罗燕侯的掌上明珠。

  擒龙手罗燕侯藉居晋省大同“铁石庄”,十七年前,毁家遭难给阴阳圣指唐慕斌所害。

  罗凤薇有这段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她委身阴阳圣指唐慕斌的用意何在,就不难想见了。

  阴阳圣指唐慕斌出现“望岳客栈”,从他见到罗凤薇后的神情看来,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的名份,可能想鸳梦重温,一探少艾娇妻。

  罗凤薇厉声吐露她身世来历,立即戟指如电,出手要将唐慕斌处于死地!

  唐慕斌一式“因风飘絮”,并没有向罗凤薇回上一招半式,身形疾飘而逝。

  唐慕斌与她夫妇结裢迄今,才始知道枕边娇妻,竟是自己所“掌毙”仇家罗燕侯的掌珠女儿。

  阴阳圣指唐慕斌向罗凤薇说出:“唐某必助姑娘达成心愿,但此非其时。”此语。

  所指“心愿”,显然是罗凤薇毁家遭难,这段不井戴天的杀父之仇!

  罗凤薇的杀父仇家就是阴阳圣指唐慕斌,在他自己脸色惨变之下说出此话,可能这个江湖上神奸巨恶,“六凶”之一的唐慕斌,在他“娇妻”跟前,一句出自由衷,仟悔的诺言!

  素负“世外六凶”恶誉的这六个盖世巨枭,唐慕诫自己所知道的,在天理循环,因果不爽之下,都已走向最后的归途。

  阴阳圣指唐慕斌何尝会例外呢!

  唐慕斌自“望岳客栈”消失,罗凤薇心头留下的,却是一团无比的幽怨,和愤怒!

  罗风薇心头的隐痛,不但不给人知道,连南宫柏秋跟前,也不愿透露一点,她要亲手了断这桩公案,以慰她老父在天之灵。

  罗凤薇已探查出唐慕斌的行止落脚,暂时出没在少林寺!

  一瞥身形疾若流星,出现在嵩山少林外一带,此人体态纤小,脸蒙巾布,穿的一袭玄黑色的疾服劲装,从他外形看来,是个少年武生。

  飞到少林寺背山树林里,正向着寺院方向纵目远眺时,“唰!唰!唰!”衣袂掠风声,倏见人影闪晃,扑下三个貌相阴沉的僧人。

  三名僧人朝武生品字围上,其中一个“嘿嘿嘿”冷笑数声,道:“小施主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武生蒙面巾里,透出两道寒电似的精芒,朝这些和尚扫过一瞥,冷冷道:“少林寺乃是佛家胜地,敕封禅林,在下随喜膜拜,来此一游,有何不可?”

  那名僧人脸色一沉道:“施主进香膜拜,该赴前山玉乳峰敝寺才是,在此寺院背山为何?”

  武生沉声道:“嵩浴名山,圈围数百里,在下爱去那里就那里,岂容你等出家僧人所拘束?”

  旁边一名体态魁伟的大和尚,一对凶睛一瞪,嘿嘿冷笑道:“小子,由不得你了!”

  武生朝他扫目一瞥,嗤之以鼻,冷冷道:“出家人戒之贪嗔,你等这种跋扈嚣张之色,与绿林强人有何不同?”

  凶僧一声怒叱:“找死!”

  “呛啷!”声中,肩背长剑出鞘,抖出一片刻简粼粼寒波,直朝武生胸腹要害处射下!

  武生神情落寞,凶僧剑势迅速若雷袭,剑尖堪堪要指向他身上时,一声冷叱,左掌舒臂直吐!

  突然,一响刺耳惨号声起!

  凶僧这口长剑已落在武生手里,剑身自胸至背,朝这名凶僧贯穿而过!

  旁边两名和尚看得魂飞魄散,不知他们同道这口长剑如何会落在这武生手里,这种闻所未闻的武学,何曾有见过!

  两名僧人,发现这名体态瘦小武生,竟是绝世高手,转身就要逸去!

  武生一声厉叱:“还不把命留下!”

  就拿凶僧所用的这口长剑,挥手一招“九天飞凤”使出。

  左边这个和尚,原是一名绿林强盗,给叶超尘带来少林寺,落发扮作僧人。

  武生挥臂一剑指来,闪躲不及,一颗六阳魁首顿时脱体滚下。

  最后这名和尚,窜出数丈外,正要脱身,耳闻武生一声厉喝:“岂容你走脱!”

  武生一跃腾空而起,把他去路截住。

  这名和尚发觉自己胁下,穴道一麻,浑身真力涣散,这时武生已一手把他拖进树林隐僻处。

  这和尚知道自己一死难免,他心里一横,就大声问道:“尊驾闯入寺院背山,又将贫僧抓来此地,不知有何原故?”

  武生冷冷一笑,戟指落下他身上五处穴道部分,才始道:“我问你的话,需据实说出来,如有半点含糊,休怪在下出手毒辣,点你五阴鬼脉,十三处绝脉,废去你一身武功。”

  这名和尚遭武生戟指所点,顿时气血逆冲,筋络剧编,脸上泛出一层骇人的纸白色,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直冒出来。

  他颤声抖栗地道:“小僧等奉命巡弋少林寺近围四周,与尊驾无怨无仇,何苦下此毒手?”

  武生颔首冷然道:“在下所问,你供实说来,不会对你处置太过!”

  和尚连连点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少侠所问的是何事?”

  武生两眼掠过一瞥怨毒之色,道:“阴阳圣指唐慕斌可在少林寺?”

  这名僧人点头道:“唐老前辈系掌门人上宾之一,现在寺内作客。”

  武生微微点头,接道:“烦你把他请来此地,说武林同道,慕名寻访。”

  他冷厉一笑,又道:“在下方才在你身上所指五处穴道,天下武林中无人能解开,你将唐慕斌请来此地后,我自会将你穴道解开,否则三日之内,周身骨骼寸裂而死!”

  和尚听得脸色泛白,哆嗦地道:“少侠,小僧把唐老前辈请来就是!”

  人影闪晃,迅若雷掣,从少林寺方面如飞而来一瞥身形。

  来到背山处树林里,纵目四顾一脸狐疑之色,喃喃自语道:“指名邀约我阴阳圣指唐慕斌来这里树林,不知是何许人?”

  唐慕斌话刚说落,松柏浓叶隐处,悄悄飘落一个体态瘦小劲装的武生。

  只听他冷然一笑,道:“唐慕斌这是死亡的约会,你有来时无去时了!”

  唐慕斌诧然一怔,疾忙转身看去,一个脸蒙巾布,行止诡奇的武生。

  他狐疑问道:“阁下是谁?”

  蒙面人吐出一缕如冰滴石,冷厉的声音道:“生死仇家!”

  “哦!”唐慕斌造孽江湖数十年,似乎脑海里还记不起有这么一个纤小,看来年不过二十左右的仇人,不由使他诧异起来。

  他淡然一笑道,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蒙面人目中冷茫如电,沉声含笑道:“唐慕斌,当你剩下最后一口气时,自会知道我是何人了。”

  唐慕斌面目一变,冷叱道:“竖子,出言不逊,敢情你想在老夫手里,找一个超渡。”

  蒙面人发出嘿嘿笑声,道:“不见得!”

  话未说完,“呛啷!”声起,背上长剑撤出,振腕一抡,流芒闪射,惊虹如电,疾指唐慕斌而来!

  唐慕斌闪身跃开,冷笑道:“方才你在那名和尚身上,施下拂穴指手法,若不是老夫出手,就不易解开他穴道了,嘿嘿,看你剑法上果有几份造诣。”

  他说着时,一手从腰边解下一条软绵鞭状兵刃,抡腕一抖,软鞭笔直。

  唐慕斌手上这根,乃是有“擎天笔”之称的外门兵刃。

  鞭身姆指粗,有二尺八寸长,顶端配上一拳状五指,中指独翘,其他四指可以收放自如。

  顶端的拳状物里,贮藏毒磷细砂,一着人体肤,见血封喉,饶是练有混元劲气之流,亦属难免,不知有多少武林成名人物丧命这根“擎天笔”之下!

  这根“擎天笔”兵刃,除非内家极有造诣人物,等闲之辈,就难能使用了。

  唐慕斌手上“擎天笔”一抖,刃蕴精芒,惑然道:“我看你身怀之学,确有几分造诣,年事不过二十左右,老夫回忆中还没有你这么一个仇家,你脸蒙巾布,不露庐山真面目,究竟是何种来历?”

  蒙面人嗤之以鼻,冷冷道:“唐慕斌,何须寻根究底,到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公案既了自然就会明白!”

  话才说到这里,长剑一挥,抢制先机,一招“虬松横枝”,剑身摇出一蓬银雾,朝唐慕斌揉身扑上!

  唐慕斌冷然一笑道:“小子,老夫岂容你趁机所乘。”

  “擎天笔”疾出一招“云天凤舞”,撩起一片笔影,趁虚制隙,指向对方剑幕挺身而出。

  高手较量一出招就能估出对方份量,唐慕斌接上蒙面人一招,心神不禁一震。

  发现对方凌厉无比的剑招中,蕴含着奇奥莫测的变化,显然这蒙面人不是等闲之辈所能比拟。

  双方出手,迅若电光石火。

  “呛啷!”一响金铁交鸣声起。

  唐慕斌“擎天笔”笔尖,点着对方长剑剑身。

  蒙面人猛感执剑虎口一震,掌指长剑,几乎脱手弹飞而出!

  唐慕斌“嘿嘿”冷笑声中,抡笔转舞,势若急流怒泻般朝蒙面人指来。

  蒙面人一声厉啸,剑势纵横,连出辛辣毒招,舍命相搏的急急迫攻!

  唐慕斌手上在应付这蒙面人,心里却是一片困惑迷惘,这人一身武学极有造诣,却不知跟自己有什么死怨疾仇,从对方剑招看来,似乎处处致人于死地才甘心。

  蒙面人剑招步步进逼,两人对手五十余招,居然不分上下。

  唐慕斌几次差点遭对方剑招所算,不由激起心头怒火,喝声道:“小子,老夫不把你命留下,江湖上就没有阴阳圣指唐慕斌的名号了!”

  唐慕斌暴喝声中,擎天笔接连使出“平林夕照”、“踏雪寻梅”、“寒谷飞霜”三招。

  使出最后一招时,陡闻一缕幼细的“克察!”声起,擎天笔笔尖一摇朝蒙面人洒出一蓬“毒磷细砂”。

  蒙面人骤觉一股威猛无比的劲势顶来,拿桩不住,身形跌退三步,正要转招易式之际,一阵阴寒劲风朝自己迎面扑来!

  顿时颈手腕露肉处,澈骨剧痛,接着渐渐麻木起来!

  唐慕斌发现对方中着“擎天笔”洒出“毒磷细砂”,身形掠退,笔势撒下,“嘿嘿”冷笑道:“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来闯。小子,你长了几颗脑袋上来找老夫唐慕斌,现在你中着‘毒磷细砂’就等死吧!”

  蒙面人已站立不住,扔出手上长剑,跌倒地上!

  唐慕斌一见蒙面人倒地上,“嘿嘿嘿”一阵得意狂笑,笑声刺耳,几乎十里外都可以听到。

  他缓步走近蒙面人跟前,冷冷道:“小子,行止鬼祟,脸蒙巾布,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唐慕斌正要揭去蒙面脸巾时,突然身后冷冷的一声“哼!”

  唐慕斌心头一震,转脸看去,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他身后二三丈外!

  他这一惊,不由混身机伶伶抽了个寒噤,对方如果骤下毒手,恐怕万难闪避了!

  青衫少年一对星眸流转愤怒的凌芒,冷厉叱道:“阴阳圣指唐慕斌,‘世外六凶’前后归天,现在该轮到你了!”

  唐慕斌诧声惊怒道:“你……”

  他话还没说下去,青衫少年峻声接道:“唐慕斌,区区南宫柏秋,你不会不知吧?”

  唐慕斌冷然道:“你冲着老夫找来何事?”

  南宫柏秋冷冷道:“减少你罪孽,阻止你杀人勾当,送你归天!”

  唐慕斌冷冷一笑,道:“凭你南宫柏秋,未必能如愿!”

  这时他“擎天笔”业已收起,话刚说到这里,骤然迅雷不及掩耳之下,舒臂疾吐,一招“月落乌啼”,猛向南官柏秋劈来!

  这股掌风推出势若排山倒海,力逾万钧,附近碗粗枝木纷纷折断!

  南宫柏秋冷然一笑,双掌平胸吐出!

  一声震天巨响,两股劲力硬招相接!

  劲风四转!

  尘砂窜舞!

  南宫柏秋兀立如丘,纹风不动!

  唐慕斌身形晃摇两下,跌退半步!

  唐慕斌脸色骤变,“嘿嘿”道:“小子,果然有一手!”

  说话声方落,“擎夭笔”已执握在手,急展“瑶池落凤”、“把樽细语”二招!

  唐慕斌一生造孽,就在这跟“擎天笔”上,陡闻“嘶嘶”破空声起,笔尖寒芒袭落南宫柏秋胸前死穴而下。

  南宫柏秋游身闪转,落到唐慕斌背后。

  他自从紫府奇书上获得奇遇后,武学造诣已至不可思议之境。

  这时南宫柏秋掌指并用,使出精奇奥绝的招式,唐慕斌顿时觉得被一股无形的潜力所罩住,使施出的擎天笔招式,反被激荡回来!

  唐慕斌心自骇然,遇到劲凶强敌!

  南宫柏秋掌指用招,时缓时速,奇奥莫测。

  一股暗伏的潜力,汹涌紧迫,把这位有“世外六凶”之称的阴阳圣指唐慕斌,重压得喘猛至极。

  南宫柏秋赤手掌指周旋,未见有突出之处。

  但,眼前南宫柏秋每出一招,唐慕斌需连转三式,才能把对方化解开来,而所展施的每一招,却是愈接愈厉,深奥莫测。

  唐慕斌身形游退数步,心一横,准备又从这枝“擎天笔”上打出毒主意!

  陡闻一响“克察”声起,“擎天笔”笔尖,摇出一蓬“毒磷细砂”,朝南宫柏秋身上泻去!

  南宫柏秋“嘿嘿”冷笑数声,道:“唐慕斌,区区鬼域伎俩,用在我南宫柏秋身上,你枉费心机了!”

  冷笑声中,掌指如电,朝他连绵不绝的袭来!

  唐慕斌浪迹江湖这些年来,从未有“毒磷细砂”应付敌人失效过。

  他这一惊,魂飞魄散,连抽寒噤!

  南宫柏秋不惧“毒磷细砂”,是他思师圣手韩康卢燕的一番培滋。

  他连“金狮毒爪”商六奇的无形毒物不放进眼里,岂惧区区“毒磷细砂”。

  唐慕斌这一门失手,不啻把他打进无底深渊里。

  南宫柏秋神威大震,掌指出手,凌厉无伦!

  唐慕斌身形闪晃,穿云拔起,荡云激射之际,准备遁去!

  南宫柏秋舌绽春雷,厉叱喝道:“唐慕斌,此时此地,岂容你漏网脱走!”

  身形犹若一枝雨箭的激射腾飞而起,准对唐慕斌背后,凌空一掌劈落!

  唐慕斌一声闷哼,摔落地上!

  南宫柏秋衔尾扑下,朝唐慕斌盖顶又是一掌劈下。

  唐慕斌身形扑滚,终遭掌劲余威拂出三丈!

  南宫柏秋不等他站起,游身如电,飞起一腿,把他手上擎天笔踢出,一足踩在唐慕斌背上,冷冷道:“唐慕斌,你最后的挣扎,还是逃不出一个公道!”

  唐慕斌狂吼道:“小子,你准备将老夫如何处置?”

  南宫柏秋冷冷一笑,一伸手道:“快把‘毒磷细砂’的解药拿出来,你若支支吾吾含糊,别怨我南宫柏秋出手毒辣,断你五穴鬼脉,要你分筋错骨而死!”

  把他一手拖起,戟指直落胸前五处重穴部分。

  南宫柏秋这一手使出,唐慕斌周身骨节脱臼,酥麻无力,再是有“世外六凶”恶誉的盖世巨魁,已展不出一丝内家劲力。

  唐慕斌额上冷汗如注,混身一阵颤索,从腰袋取出一支悬胆玉瓷瓶,嗫嚅道:“解药就在瓶里!”

  南宫柏秋把他内家功力废去,已不怕他再会有插逸走的打算。

  他打开玉瓷瓶,顿时一股异香,缭绕升起,相信唐慕斌再是阴毒诡谲,不敢再使歪主意出来。

  南宫柏秋走到蒙面人跟前,心里对这个行止诡奇的人物暗暗感到惊诧。

  唐慕斌何尝没有这样想,而且是他不共戴天的仇家?

  他熬忍混身酸麻剧痛,衔尾南宫柏秋身后,想知道这蒙面人是究竟何等人物。

  两人前后到昏死倒地的这蒙面人跟前!

  唐慕斌突然失声轻呼一声:“血,颈上有血痕出来了!”

  南宫柏秋转脸朝他一瞪眼,道:“血出来又便怎样?”

  唐慕斌嚅声道:“‘毒磷细砂’见血封喉,这蒙面人怕无法治救了!”

  南宫柏秋听得心头一震,倏即从这支玉瓷瓶倒出米位大红丸数颗,一手撕下蒙面人脸巾!

  蒙面人露出庐山真面目,业已死去!

  两人不约而同一声惊呼:“啊!柳姑娘!”

  “啊,是你!”

  原来给“毒磷细砂”伤倒地上的蒙面人,是昔年,“擒龙手”罗燕侯掌上明珠,后来替父报仇易名柳凤薇的罗凤薇!

  这一幕的演变,几乎是南宫柏秋无法所能想像得到的事。

  罗凤薇掩去她庐山真面目,登嵩山少林寺,找阴阳圣指唐慕斌舍命拼搏,南宫柏秋必须要知道这其间这一段来龙去脉!

  唐慕斌脸上泛出一层骇人的死灰色,嘴里呓语似喃喃在说:“姑娘,你何苦呢,老夫迟早会达成你心愿,给你一个交待,何必匆匆行事来少林寺,造成这桩恨天难补的惨剧。”

  南宫柏秋厉声问道:“唐慕斌,柳姑娘与你有夫妻名份,怎会找来嵩山少林寺舍命死拚!”

  唐慕斌嗫嚅追忆似地道:“她不姓柳,乃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擒龙手’罗燕侯的女儿。”

  他两手捧了脸,沉痛地又道:“老夫最近才始知道。”

  南宫柏秋惑然道:“‘擒龙手’罗燕侯?”

  陡然双目闪射出恨毒的冷芒,注着了唐慕斌忽有所悟,道:“昔年‘擒龙手’罗燕侯,丧命你手里?”

  唐慕斌把经过情形供实地说了一遍。

  他垂首又道:“罗姑娘与我有夫妻之份,原来是她用心良苦,要报她父亲不共戴天之仇!”

  一个给武林所称“世外六凶”阴阳圣指唐慕斌,垂暮的刹那间,流露出湮没数十年的良智!

  可是太晚了!

  他朝给南宫柏秋一腿踢往远处的“擎天笔”拢过一瞥,仿佛忏侮似地又道:“昔年‘擒龙手’罗燕侯丧命‘擎天笔’尖端的‘毒磷细砂’上,想不到他女儿罗姑娘,亦给这独门暗器所害!”

  南宫柏秋听得恨不得把他块尸分肉,化骨扬灰,始泄心头之恨!

  唐慕斌突然巍颤颤地,向他道:“南宫少侠,老夫有件事要重托你,鸟之将死其言亦哀,人之将亡其意亦善,希望你能答应下来!”

  南宫柏秋心道:“老魔头,你死在眼前,还有什么未了心愿?”

  他冷冷道:“你且说来听看!”

  唐慕斌嚅然道:“罗凤薇丧命‘毒磷细砂’,老夫百死难赎其罪,老夫死后,希南宫少侠看在武林同道之份,将罗姑娘收殓安葬。”

  南宫柏秋听得此话,大出意料之外,对他这股忿怒怨毒的心里,接着却由同情怜悯所替代了!

  自古迄今圣贤才智,英雄豪杰,以至牛蛇鬼神,神奸巨憨,谁也无法逃避这个“死”字!

  南宫柏秋朝地上罗凤薇尸体看了一眼,激起已往一幕回忆,他微微点点头道:“这事在下理当所然,你不必挂心。”

  阴阳圣指唐慕斌纵声一阵凄厉狂笑!

  一手从地上捡起方才罗凤薇所使用的长剑,两眼浮出一层泪光,凝看了她尸体,喃喃道:

  “罗姑娘,你虽已香殒玉消,魂返离恨天,老夫还是用你这口长剑来结束我的性命,罗姑娘,你可以瞑目九泉。”

  阴阳圣指唐慕斌穴道遭南宫柏秋所制,体内负有重伤,他钢牙一咬,挥使周天之劲,剑尖对准自己胸前刺下!

  一蓬血水,如注似地溅在罗凤薇尸体上。

  这时夕阳西下,从枝桠隙缝间,漏泻过来的阳光,照在这两具尸体之上,血染夕阳更显出腥红骇人。

  人非太上,孰能忘情,罗凤薇在南宫柏秋心里,占了一个极重要的位置,却在一个无法臆测的转变下,香殒玉消,魂返太虚,却在人间留下一则凄厉的悲剧,自己飘渺而去!

  阴阳圣指唐慕斌,这个给天下武林恶誉“世外六凶”之一的盖世巨魁,居然忏悔,殉情,血溅黄土,自尽在罗凤薇尸体旁边!

  唐慕斌在回光返照,死前的刹间,突然会温煦,善良起来,夕阳笼照了两具生死冤家的尸体!

  此情,此景,南宫柏秋愁肠回转,在两具尸体前,泪水顺腮流下!

  他垂首祝祷似地轻语,道:“罗姑娘,唐慕斌,你们俩生前生死冤家,死后一了百了,我把你们两人同穴合葬,这身孽缘已尽,只有印证来生结裢了。”

  南宫柏秋就用罗凤薇的那口长剑,在少林寺背山树林里,挖了个大坑把他们两人埋入黄土下。

  ※※※

  整部“紫府奇书”的下落,虽然天下武林瞩目,撩起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势,其实不是个:“谜!”

  自紫虚居士之后,真正的主人却是南宫柏秋恩师圣手韩康卢燕!

  “紫府奇书”所载紫府绝学,卢燕已传授了衣钵传人爱徒南宫柏秋。

  是以,南宫柏秋才会有这等精奥莫测的武学,制伏“世外六凶”等这等神奸巨恶。

  霓裳公主、端木文兰、冯紫萼等十二丽人,自从南宫柏秋扮妆十七皇子形相,救出古刹后,她们就住在封登县这家“望岳客栈”里。

  圣手韩康卢燕运用那精癖无比的岐黄之道,替诸女解穴疗伤,驱除体内毒性。

  罗凤薇虽然并是其中波及的一个,而她资质禀异,较早治愈过来。

  南宫柏秋回“望岳客栈”,诸女听到罗凤薇这段遭遇莫不洒下二行热泪。

  ※※※

  这是近百年来,武林上骇人听闻的“谜”,叶超尘使出偷天换日的毒手,鸠占鹊巢,谋篡他师弟了尘大师少林掌门之席。

  这桩不可思议的“谜”,终于揭晓,而公诸于天下武林。

  少林掌门遭他师兄叶超尘所算,点上三十九处穴道,囚禁峻极峰少林历代掌门坐禅闭关的禁室里。

  天下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少林掌门终给南宫柏秋从峻极峰禁室里救了出来。

  叶超尘出手阴毒,点上少林掌门三十九处穴道,这事几乎难倒了这位老侠隐圣手韩康卢燕。

  但,叶超尘在掌门人身上下手的点穴功夫,得自紫府奇书部分而已,卢燕精研奇书,已有无上心得,是以,终于还是将掌门人愈治转来。

  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辛秘!

  这桩骇闻辛秘,以公诸天下武林,才能同仇敌忾共声伸讨,要这些巨憝奸雄交出公道。

  二郎庙外一场激战,天池玄翁伤倒淮阳帮帮主筱扬敬,和峨嵋派掌门半边老尼。

  半边老尼给圣手韩康卢燕治愈过来,这位淮阳帮筱帮主终于含恨归天。

  少林掌门了尘大师伤势痊愈后,柬邀昆仑、五台、点苍、峨嵋、祁连、青城、衡山、北岳、罗浮、雁荡、华山十一派掌门,会聚封登县城西“赤帝庙”古刹。

  天下武林冠盖云集“赤帝庙”古刹时,一位青衫少年飘然出现群雄会上。

  他就是圣手韩康卢燕的衣钵传人南宫柏秋。

  南宫柏秋冠立圆桌之首座,面色凝肃,缓缓道:“叶超尘以偷天换日卑恶的手腕,篡居少林派掌门之席,且有‘金狮毒爪’商六奇助纣为虐,运用无形奇毒,欲将天下群雄葬送于此,若非在下察知,等这批牛蛇鬼神翅羽长成,不但了尘大师之事,成为武林千古沉冤,天下武林就将陷于水火之中!”

  昆仑掌门太清真人连连点头道:“南宫少侠这桩功德善事,千古流传,可作日后武林美谈。”

  南宫柏秋给他说得玉脸微微一红。

  五台派掌门四空上人,是位面貌清瘦的缁衣老僧,他稽掌合什,朗诵一声:“阿弥陀佛!”

  银白奇眉毛一对慈目,朝众人环顾一匝,不胜感慨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易旧人。老衲等萍踪江湖十年,弹指光阴,瞬息年华,都已届于就木之年了。”

  众人听得一片困惑,不知这位老方丈把正题扯向那里去了。

  四空上人朝南宫柏秋慈目一瞥,喟然接道:“这次武林中会有这等骇人事件造成,如从远因说来,天下武林十二门派,平时勾心斗角,互相欺视,才使牛蛇鬼神趁虚而入。”

  众掌门人听得愧然垂首。

  四空上人又道:“天下武林如若一扫以往意气,紧紧结合一起,对邪门魔道,同仇敌忾,整个江湖就平静下来了!”

  旁边座上这位脸庞削瘦,银眉覆目的老尼姑,峨嵋掌门半边老尼,听得不耐地大声道:

  “老和尚,说话吞吞吐吐,叫人听了不耐烦,有什么主意现出来就行啦!”

  点苍掌门沧海客“呵呵”朗笑,道:“半边道友,老禅师弦外之音,难道你听不出来,天下武林不能一日无主,如果犹若昔年有武林盟主的出现,武林各门各派,仅派系而异,却是万宗归源。”

  “盟主?”

  “武林盟主!”

  “天下武林万宗归源。”

  “天下武林门派,除了有一派掌门人外,该有一位领袖盟主出现!”

  “赤帝庙”古刹“讲经精舍”里,十二位掌门人,因推举“武林盟主”回事,激起高xdx潮。

  少林派掌门了尘禅师道:“老衲并不以私人之见知恩报德而推举一位……据老衲主意,武林盟主之席非南宫柏秋南宫少侠莫属!”

  了尘大师说出这话,在座中除了霓裳公主等诸女,向南宫柏秋递过两道深情的眼色外,所有众人,莫不颔首赞同。

  君临天下!

  武林称主!

  南宫柏秋席居武林盟主位!

  “赤帝庙”古刹里,武林群雄,决定了一桩应付叶超尘,和金狮毒爪商六奇诸辈之策。

  圣手韩康卢燕从贴身衣袋,取出一瓶墨绿色丹药,分赠众人接着道:“此‘金子玉露丹’,专解各种奇毒,你等服下此丹后,就不畏金狮毒爪南六奇的无形奇毒肆虐了!”

  “赤帝庙”古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乃是衔命十七皇子圣意,以河南总督身分,来少林寺打醮设坛,超渡岳母的李制军!

  亦就是享誉北地武林的一位前辈名宿,人称“铁衣巾”的李虹!

  南宫柏秋替他向在座诸人引见过后,含笑向铁衣巾李虹道:“李老英雄,我以为你不来呢?”

  李虹笑了笑道:“老夫接到稽康稽少侠的通知后,就匆匆赶来,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南宫柏秋把方才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铁衣巾李虹抱拳恭贺,接着就将大内十七皇子的一番盛意告诉了众人。

  李虹又道:“十七皇子派下多名大内高手,随同老夫来此,待命派遣。”

  昆仑掌门太清真人含笑道:“请李道友转上殿下一番心意,这次应付少林寺之举,此间人手已足可敷用了!”

  太清真人这话,已代替了在场所有的意思,其实铁衣巾李虹,又何尝不知道这情形呢!

  原来武林中人,都有一种超然世外的习气,极不愿意跟官家打交道。

  李虹经太清真人说这话后,含笑点头道:“老夫将掌门人等诸位意思,转上十七皇子便了!”

  铁衣巾李虹接着就将少林寺目前叶超尘,和金狮毒爪商六奇等动静,告诉了众人。

  他又道:“下手时机已到,不必迟疑了!”

  ※※※

  夜晚,星月无光,大地仿佛沉沦在无底深渊里似的,一片漆黑。

  “唰!唰!唰!”衣袂飘风声起,少林寺四围,倏见人影闪晃。

  南宫柏秋照白天铁衣巾李虹所说方向,冲着叶超尘找去!

  疾若流星一瞥,南宫柏秋身影飘落后殿的一间书房外面。

  少林寺外围暗桩明卡,俱给来此高手所毁,是以长驱而入,不受阻碍。

  南宫柏秋到书房外,冷然一笑,道:“叶超尘,南宫柏秋在此恭侯。”

  他这缕话声听来不响,入耳却是嗡然巨震!

  叶超尘目吐凶芒,闪出书房,一眼发现南宫柏秋,神色微震,冷冷道:“尊驾夤夜来此少林寺,非偷即盗,难道不怕贻笑天下武林?”

  这时,叶超尘已知道眼前这青衫少年在何等样人物,是以才说这话。

  南宫柏秋冷然道:“阁下说得不错,欺世盗名,祸害天下武林,沐猴而冠,窃取少林寺,自封掌门,才是盗匪之流!”

  南宫柏秋这几句话说得叶超尘目中凌芒暴炽如电,冷然道:“小子,你死定了!”

  话声方落,陡闻“唰!”的声响,一条乌黑软鞭,抡臂一抖,劲风锐啸中,朝南宫柏秋要害死穴打来!

  南宫柏秋嗤之以鼻,游身如电,轻灵闪开,只见他从袖里掏出一把摺扇,横向而袭,急点对方背部死穴。

  叶超尘还估不到对方有这记轻巧凌险的招式,不由心神一颤,身形纵跃避过!

  就在这时候――

  少林寺所有房舍,突然灯火通明,一股人潮声朗,震身涌起。

  “哦,怎地又有一位掌门人出现?”

  “我们给歹徒所骗,掌门人蒙难‘峻极峰’。”

  “那改扮的假掌门人就是叶超尘,在后殿书房里,我们找上他,碎尸万段,始泄心头之恨!”

  “我们去找他!”

  “找他!”

  显然,少林掌门了尘大师,已在少林寺众弟子跟前,表露了他的身分。

  叶超生听得亡魂冒顶,连抽寒噤,那里再敢恋战,身形凌空窜起。

  南宫柏秋―声冷叱:“岂容你漏网脱走?”

  挥臂一抡,手上摺扇当短剑电射而出!

  只听一声惨呼,摺扇从叶超尘后脑门插进,顿时凌空摔下来,倒地死毙!

  这时,了尘大师带领少林寺群僧,涌进后殿而来,发现叶超尘已死在南宫柏秋这把摺扇上!

  南宫柏秋这要向金狮毒爪商六奇时,稽康一闪身溜了过来,大声道:“大哥卢老前辈真行,三招就把这头‘毒狮’宰了!”

  暴风雨过后的天气格外清朗。

  庭院一隅,霓裳公主像小鸟依人似地偎在南宫柏秋怀里,只见她羞容满脸,轻轻娇啼道:

  “秋哥,我不来啦,你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