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珠光亮如白昼的石室中,绵榻流苏,陈设典雅,妆台前坐定风华绝代狄云凤,正对镜理妆。

  忽见一捧剑女婢走入禀道:“苹姑娘回来了。”

  “叶公子咧?”

  “婢子不知,恐在别室与院主叙话!”

  说时苹儿已匆匆走入。

  狄云凤纤手理了理蝉鬓,回眸嫣然一笑道:“他咧?”

  苹儿娇笑道:“他现与院主叙说别后经过。”

  “苗疆之行如何?我就耽心他心情沉重,郁郁寡欢,为此请贤妹途中作伴。”

  苹儿答道:“苗疆之行顺利,叶公子表面上有说有笑,其实内心痛苦无比。”

  狄云凤曼叹一声道:“苇弟自明白自己身世来历后,心情沉重,叶堡主夫人对苇弟胜如己出,珍爱异常,他生身之父被不知来历,隐名巨邪所害,却绝口不问,遵其恩师之戒时至自然明白,但内心创痛之深却无以复加,因此我请贤妹作伴,免得一时之念,功亏一篑。”

  苹儿道:“婢子发现公子沉稳若定,郡主不须忧虑,可虑的是梁丘皇发现我等所居就在三才院后则全功尽弃。”

  忽闻室外传来叶一苇朗笑道:“梁丘皇末日已至,心神恍惚,决料不到我等在此藏身,但等他除去韩仲屏后,就是他大限来到之时。”话声一落,叶一苇已翩然走入。

  狄云凤盈盈含笑迎上,道:“贱妾正询问苇弟苗疆之行,苹儿尚未告知经过详情。”

  叶一苇道:“郗老山主现已治愈,梁丘皇做梦也未想到毒叟仍活在人世落在郗南鸿手内。”

  说时三才院主狄洛偕同二人走入,正是阴司秀才于冰及一慈眉祥目,颔下银髯飘飘方外僧人。

  狄洛捋须笑道:“这位禅师法讳定慧,曾受于老师救命之恩,自愿携带书信面见梁丘皇,定慧老禅师身无武功,是一极好的人选。”

  狄云凤道:“万一梁丘皇起疑,不是老禅师白白丧失了一条性命。”

  于冰摇首答道:“禀郡主,属下以为不会,只有如此梁丘皇才深信属下看破红尘,剃度为僧,俾使梁丘皇堕入壳中而不自觉。”

  叶一苇朝向定慧禅师深深一揖道:“老禅师本系世外高僧,清净无为,怎能卷入武林恩怨是非中,大德难报,请受在下一拜。”

  定慧忙谦让道:“贫僧不敢。”

  狄洛道:“事不宜迟,叶贤侄请护送定慧老禅师至前山。”

  □□□

  三才院,群邪不绝如缕相继赶至。

  他们均非武林各大门派高手,而是桂林澄波府邓元超、邓雅飞父子及杭州上天竺拥翠山庄庄主丘玄玑、岭南双燕堡主叶楚雄率领属下亲信,尚有长沙金鹰镖局局主裘观海。

  尤其是裘观海因友及友,为微词说动,同来者竟有江南六省九家镖局高手。

  院内盛宴款待,高朋满坐,由翟羽接待如仪,梁丘皇却心情沉重返回,目睹群雄来到大感意料之外。澄波府邓元超笑道:“邓某等原奉命向各大门派挑起是非,正值五行院罹受金塔寺及常鸿年老鬼围攻,本欲赶援,不料邓某等接奉按兵不动令谕避免各个击破,徐待后命。”

  梁丘皇道:“这个兄弟知道,不过兄弟迁至三才院后并未下书柬邀诸位……”

  “梁丘院主有所不知。”邓元超忙道:“拥翠山庄滕绍周总管偶至云隐禅寺偶识一僧,谓他本系五行院总护法兼领金龙堂主于冰,言各大门派内应均被其掌门人急令召回,现梁丘院主孤立无援,身陷危境,不能坐视不顾,他已皈依禅门,三日后须前往普陀……”

  “他真是于冰么?”

  丘玄玑道:“丘某听得滕绍周回报,立即赶往云隐,于冰取出五行院金符,果然不假。”

  梁丘皇不用多问,便知邓元超等奉于冰之命赶来应援,长叹一声道:“于贤弟为何定须弃我离去!”日前似闻搜魂阎罗匡散言说于冰皈依禅门,认系谎言并未曾深信,至此已证实无疑了。

  其实梁丘皇此时的心情似患得患失,邓元超等赶来自然壮大声势,但丘玄玑、邓元超、叶楚雄均曾参预北天山之役,恐隐秘败露,反误大事。

  他最恐惧的就是那面如重枣高大黑衣老叟,当务之急无过於及早救出妻儿,再孤注一掷先发制人将黑衣老叟置於死地,否则自身必死无疑。

  金万森等听翟羽说梁丘皇妻儿为叛徒韩仲屏囚禁之事,却不敢启齿询问。

  人不可有心病,梁丘皇此刻已将争雄天下,雄霸武林之念化为乌有,宛若一块千斤重石压在胸头无法消释,面对着金万森等赶来只有佯装欢愉。

  忽闻禀报道:“云隐老僧定慧禅师求见!”

  梁丘皇不禁一怔,目光转注在拥翠山庄庄主丘玄玑面上。

  丘玄玑道:“云隐僧众不下三千余人,丘某怎不识定慧禅师,莫非与于堂主有关?”

  梁丘皇蓦然醒悟,忙道:“本座出迎!”独自一人趋出三才院外。

  只见竹索桥端合掌立着一个银须飘飘,慈眉祥目的老僧,目睹梁丘皇快步走来,含笑施礼道:“想必就是梁丘檀樾,贫僧定慧受于冰师弟之托而来。”

  梁丘皇笑道:“在下正是梁丘皇,老禅师远来辛劳,在下有失远迎,请乞海涵,老禅师请!”

  定慧禅师笑道:“不必了,贫僧并非武林中人,于冰师弟禅号定悟,贫僧善功将完,此次转回滇西善化寺后不久便圆寂证果,受定悟师弟托交一封书信顺道来此。”说着在僧衣之内取出一封厚重缄函递交梁丘皇手上。

  梁丘皇接过致谢,看出定慧禅师全无武功,道:“请问禅师,于贤弟尚在云隐否?”

  “定悟五日前已去南海普陀了。”

  梁丘皇闻言更感惊异,诧道:“老禅师是否目睹于贤弟离开云隐?”

  定慧禅师不禁微笑道:“贫僧与定悟师弟同日同时在六桥之竺分袂,梁丘檀樾是否诧异贫僧并无武功,为何来得如此之快?贫僧只不过是依照定悟师弟所开途程,沿途均有接应,他说事关重大,不得不尔。”说着又取出一张摺叠甚小的信笺。

  信笺上果是于冰亲笔所书,开明了沿途的接应人,安排快马或车轿,择最快的途径赶至山外。

  梁丘皇至此才深信不疑,不由慨叹一声,目露感激之色。

  定慧禅师合掌和什道:“贫僧现需赶往善化寺,恕无法再留,檀樾珍重!”转身飘然走去。

  梁丘皇忙道:“在下恕不远送了。”他有心留住定慧禅师,询问于冰剃度出家经过详情,无奈心绪烦乱,又急於拆阅于冰之函,是以隐忍未言。

  于冰函内附还五行院一支金符,言说韩仲屏怀恨太深,业已邀约甚多武林高手并言当年北天山梁丘皇实系罪魁祸首,最好梁丘皇先发制人,免得韩仲屏找上门来当众将梁丘皇妻儿惨杀。

  于冰还说在西湖曾发现韩仲屏与桑逸波同行并窥听得他们谈话商计如何行事,匡散现在成都南郊四十里外浣花村潜隐等语。

  梁丘皇不禁面色大变,忙掠入三才院内,与众商计,决定孤注一掷,仅留少许人手留守三才院,化整为零,分头赶往浣花村外聚集。

  叶楚雄率同双燕堡亲信自成一路,距三才院数十里外山道上,只见远处一条身影阻住去路,辨明却是莫潜,不禁喝道:“莫潜,你为何来此?”

  莫潜躬身施礼道:“老奴奉了公子之命,劝阻堡主勿与梁丘皇沆瀣一气,请速回双燕堡。”

  叶楚雄双眉微微一耸,沉声道:“此非你所知,乃逼不得已,你怎可留下公子一人独自前来?”

  “夫人已回堡,公子已与夫人在一处,夫人说堡主如不及时回头,恐后悔莫及。”

  叶楚雄不由心神猛震,自己心头一块暗病难道为其妻察知么?除了主凶及梁丘皇二人外,未有第三者知情,淡淡一笑道:“夫人性情你是知道的,大惊小怪,未免杞人忧天,夫人还说了些什么?”

  “夫人近悟彻先天易数,推究之下返魂珠等三宝未为梁丘皇所得,更谓梁丘皇气数将尽,堡主此行凶险异常,不如及早回头!”

  叶楚雄哈哈大笑道:“真是妇人之见,为人岂可不全始全终么?我自会见机行事,你回去吧!”

  莫潜不由暗叹一声,躬身道:“老奴遵命。”

  叶楚雄率众疾奔离去去。

  森郁林中纷纷掠出叶一苇、狄云凤、苹儿及捧剑七婢。

  叶一苇怒道:“你们为何阻止在下晤见家父!”

  狄云凤妩媚娇笑道:“苇弟,是两位伯母及你恩师所命,此时相见有害无益,反而害了你们全家性命!”

  “有这么严重么?”叶一苇神色诧惊似不深信,目光注视在莫潜面上。

  莫潜躬身答道:“凤郡主所说句句是真,两位老夫人与无名老前辈一再叮嘱老奴,并知堡主决难中止此行!”

  叶一苇道:“堡主此行真的凶险无比么?”

  狄云凤道:“但无性命之危,苇弟不可耽误,速依计行事。”

  山径中顿时寂静无人,片刻,一条庞大黑影如展翅大鹏般电泻落下,正是那身高八尺,面如重枣的黑袍老叟,威棱炯炯四望了一眼,两道霜眉猛剔,喃喃自语道:“这就奇了,那叶楚雄不是由这条路前往浣花村的吗?为何途中迄末发现行迹,老夫如此刻除去叶楚雄,事无对证,可免去莫大困扰。”目露失望之色,振臂冲霄拔去,刺空如电,瞬即杳然。

  突又闪出铁笔震九州田非吾及川东二矮笑面如来邱浩东、六眼灵猕霍元揆三人。

  田非吾冷冷一笑道:“此人急於返回巢穴,无名前辈和匡老判断无差,他那‘束云’神指仅练成五成火侯,但他那‘反太乙颠倒阴阳’武功尚未打通生死二关,必须按时勤练不能中止,否则必行血逆冲,全身震裂惨死,你我必须淆乱他心神,使其无法习成炉火纯青境界,俾免无谓伤亡。”

  霍元揆笑道:“田大侠请放心,弄神扮鬼是我老猴儿拿手玩艺,准错不了。”

  田非吾道:“两位切不可轻心大意,咱们走!”

  邱浩东道:“无名前辈曾谓此人狡作如狐,心机至上,我等最好不要心急,待他进入崖洞后才登上绝顶不迟。”

  □□□

  人在失意时,虽不免心怀怨恨,但久而久之,思今追昔,多少应知当日之非,由心充满了无限愧疚忏悔。

  却有一种人恶根天生,不但不知有所赎悔,反倒仇恨不可戴天,有朝一日否极泰来,非尽情报复难治心头之恨。

  玉面哪吒韩仲屏就是如此,他每日备受阴火焚身,酸筋蚀骨之苦,照理他应折磨得不成人形,但阴司秀才于冰不时前来探望,携来培元固本灵药,体力得以不衰。

  他已五易其居,由一又聋又哑老者按时送上饮食及杂事,不言不语,问他也是白问。

  这日阴司秀才于冰突然光临,面露欣喜之色,道:“韩老弟,脱困有望了。”

  韩仲屏闻言精神一振,道:“于兄,这话怎么说?”

  于冰道:“于某每次前来探望,老弟急於脱困,问东问西,于某总是闪烁其词,老弟为此深感不满,奈于某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可以言明了,自老弟罹受苦难后,于某数次险遭暗杀。”

  韩仲屏惊诧道:“这是何人欲置于兄於死地?”

  “梁丘皇!”于冰叹息一声道:“于某早就脱离了五行院,只是老弟不知罢了。”

  韩仲屏面现惊异之色道:“在下万万料想不到的事,但梁丘皇心狠意毒,决难放过于兄。”

  “还有老弟意料不到的事,于某不是明言叛帮,只是避而不见,传递不真飞讯,使梁丘皇动则得咎,最近于某又传讯梁丘皇谓省悟前非,业已皈依佛门剃度为僧了!”

  韩仲屏冷冷笑道:“梁丘皇未必就能见信。”

  “信不信由他!”于冰忽目注韩仲屏,道:“老弟想听听梁丘皇近况否?这与老弟脱困之事大有关连。”

  韩仲屏急於脱困,忙道:“在下洗耳恭听。”

  于冰便滔滔不绝说出。

  韩仲屏不由骇然失色道:“于兄屡次提及有人处处与梁丘皇作梗,致梁丘皇有金塔寺之败退,五行院被毁,此人似影射在下。”

  “不错,正是你韩老弟。”于冰肃然正色道:“也是于某化身!”

  韩仲屏目泛困惑之色,摇首道:“这事在下绝不相信是真,至少于兄那部长须无法掩饰。”

  于冰微笑不答,伸手缓缓撕下长须,却是用药物黏上,再取出一张薄膜面具戴上抚摸几下以使熨贴。赫然与韩仲屏貌像无异,一无丝毫破绽可寻。

  韩仲屏大惊失色道:“于兄,你何处制作得这一付面具?”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些于某都是代老弟做的,眼前老弟若功力恢复,不知老弟仍有毅力决心与梁丘皇抗衡否?”

  韩仲屏冷笑道:“在下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消心头之恨,但不知于兄何时可助在下功力恢复。”

  于冰笑道:“老弟稍安勿躁,助老弟脱困之人今日必可赶至,惟此后于某只藏在老弟身旁划策,要知梁丘皇并非易与之辈,只宜智取,不可力拼,更须与老弟约法三章,时机已至,老弟必可手刃梁丘皇。”

  韩仲屏道:“只要能手刃梁丘皇,就是约法十章在下也件件遵从。”

  “好,于某先要告知老弟一些未知之事。”于冰又将自己易容在大别救了桓爱珍,梁丘皇妻儿落到自己手中等等详情叙出,正色道:“老弟千万不能与往昔一般沉溺渔色,刚愎自用。”

  韩仲屏不禁眉飞色舞,欣然笑道:“梁丘皇也有今天,委实意料不到,在下唯命是遵就是。”

  这时聋哑老者进入送上酒食饭菜退出,两人对酌娓娓倾谈武林情势。

  食用半饱之际,忽闻室外传来苍沉语声道:“于老师在此么?”

  于冰闻声倏的立起,朗声答道:“匡老么?快请。”

  只见一条庞大身影疾掠而入,正是那搜魂阎罗匡散。

  韩仲屏亦缓缓立起,欠身施礼道:“晚辈韩仲屏拜见前辈。”

  匡散也不答言,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扣在韩仲屏腕脉穴道上,半晌才冷笑道:“梁丘皇果然歹毒阴狠,比施之於老夫身上者犹有过之。”五指缓缓放开了韩仲屏手腕。

  于冰道:“匡老,能否为韩少侠施治?”

  匡散哈哈大笑道:“于老师,老夫费尽艰辛,穷究心力,才不过恢复八成功力,而且把余毒驱在空穴内暂予封闭,除非寻获毒叟取得解药,则不知何年何月突然复发。”

  于冰笑道:“眼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匡散沉声道:“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于老师你竭尽心机乔装这位韩少侠,业已逼使梁丘皇动则得咎,如今全仗韩少侠了。”

  韩仲屏惶恐答道:“在下晚辈末学,除去梁丘皇尚望前辈鼎力成全。”

  匡散摇首道:“话是如此说,要知老夫家人尚陷在梁丘皇毒手禁制中,投鼠忌器,唯有韩少侠对他恨如切骨,梁丘皇也对韩少侠衔恨甚深,他如不杀你恐无法救出家小。”

  于冰道:“这些话于某俱已向韩少侠说明,匡老无庸顾虑。”

  匡散略一沉吟,颔首道:“韩少侠服下药后,立即行功将余毒驱逼於空穴内,日后对敌时切忌施展十成真力。”说时在怀内取出三只药瓶,倾出赤黄绿三色丹药各五颗,接道:“药性强烈,必须忍住痛苦,老夫从旁相助就是。”

  韩仲屏欣喜不胜,连声致谢,把十五颗丹药用无根水吞下。

  丹药入喉,只感尤甚於烈酒,亦感火辣辣的热烫难忍,瞬即五内翻绞沸腾,行血宛如奔马般飞驰,汗出如蒸,但闻于冰大喝道:“速驱毒性逼入空穴!”

  脏腑绞痛不言而知是奇毒流窜狂奔,韩仲屏闻声强忍着痛苦,将毒性缓缓逼入空穴内。

  搜魂阎罗匡散忽起一掌按在韩仲屏胸后命门穴上。

  韩仲屏顿感如闻一声霹雳雷震,耳鸣目眩,眼前急黑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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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经历过多少时候,韩仲屏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已非前所居室,置身一间布设雅洁,睡在一张锦榻之上,试运真气果然能运用自如,不禁心头狂喜。

  只听传来于冰笑声道:“恭贺老弟痊愈了。”

  韩仲屏闻声翻身坐起,只见于冰坐在床头不远一张太师椅上,含笑望着自己,不禁诧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于冰缓缓立起道:“已在千里外,于某在老弟身旁守护已有五日五夜未睡了!”

  韩仲屏不禁泛出从未曾有感激之念,拉着于冰双手道:“于兄此恩此德,叫在下何以为报?”

  于冰忙道:“贵在知己,别提报答之语,老弟谨记于某之言,现在于某为老弟引见几位武林道朋友,切不可出丝毫破绽,稍时酒宴桌上,与九指雷神桓齐父女叙话更须谨慎,佯装狂傲,这点至为紧要。”言毕飘然出室而去。

  韩仲屏委实不明白于冰为何要自己佯装狂傲用意,但其中必有道理,正思索之际,忽见于冰引着数人进入室中,其中二女有一乃自己夙识扬花姹女彭凌仙,另外一女徐娘半老却娇艳如花,肤如凝脂,另外是三个面目森冷的老者。

  于冰为韩仲屏一一引见,道:“除了彭姑娘是老弟多年旧识外,这四位均是匡老昔年生死与共的成名人物。”手指三面目森冷老者叙说来历。

  韩仲屏才知三人在四十年前便已卓著威名的关洛三煞左维秋、佟旭钟、铁振山,遂微微一笑抱拳道:“久仰。”

  三老者面现淡淡笑容道:“幸会!”

  及至于冰为韩仲屏引见那娇艳如花的半老徐娘道:“老弟,这位是桃花娘子齐晓春女侠,你可要多加亲近。”

  韩仲屏不禁俊面一红,抱拳道:“原来是齐女侠!”

  齐晓春凝眸向韩仲屏嫣然一笑道:“韩少侠,你怎不说久仰幸会?”回眸一笑百媚生,风情万种。

  韩仲屏不禁怦然心动,俊面又是一红道:“齐女侠在说笑了。”

  于冰道:“老弟在此可暂陪二位姑娘谈谈,于某与左老师三位还要接待远道赶来嘉宾,届时定在大厅内晤面。”言毕与左维秋、佟旭钟、铁振山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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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内席开十数桌,山珍海味陈列,酒香四溢,入席者多是江湖卓著盛名人物。

  奇怪的是武林名门正派的人物竟一个未见,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丐帮天地二老辛铁涵、薛海涛、夺命阎罗桑逸波、铁笔振九州田非吾、川东二矮笑面如来邱浩东、六眼灵猕霍元揆、大别山主九指雷神桓齐、桓爱珍父女与罗韶华。

  那武当名宿童清溪并未在座,搜魂阎罗匡散隶属之人,敬陪下首。

  韩仲屏与齐晓春、彭凌仙二女坐在一席,眉目传情,视若无人,阴司秀才于冰却换了僧人装束,头戴昆卢,身着僧袍,共席者尚有桓齐父女、罗韶华、搜魂阎罗匡散、铁笔振九州田非吾及川东二矮邱浩东、霍元揆等人。

  桓爱珍委实瞧不顺眼韩仲屏、齐晓春、彭凌仙这等狂傲媚荡神态,不禁心生厌恶。

  桓齐察颜辨色,呵呵笑道:“珍儿,你得了天地二位老前辈许多好处,还不去敬两杯酒表示谢意。”

  桓爱珍盈盈一笑应好,离座望天地二老席上走去。

  辛铁涵目睹桓爱珍走来,不禁呵呵笑道:“贤侄女且莫敬酒,这席上无一不是海量,一人一杯不把贤侄女醉倒才怪,老叫化要告诉你一件事。”拉着桓爱珍坐了下来接道:“老化子早发现贤侄女对韩仲屏和二个狐媚淫娃极为厌恶,这叫做物以类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之事,但有一件事贤侄女必须明白。”说着附耳压低语声道:“韩仲屏就是贤侄女救命恩人,令尊以霹雳雷珠救他免於一死,是以他投桃报李,各不相欠。”

  桓爱珍做梦也不曾料到韩仲屏是自己救命恩人,不禁怔住……

  辛铁涵低声笑道:“贤侄女无须耿耿於怀,你不是要敬老化子的酒么?来,老化子先干一大杯如何?”

  桓爱珍娇靥一红,道:“晚辈量浅,随意不是很好么?”

  突见一身裁矮瘦老者,比川东二矮更矮,疾掠入厅,向搜魂阎罗匡散施礼道:“属下探悉梁丘皇率领人手已离三才院,似欲偷袭浣花村,化整为零,分向离山,其中尚有桂林澄波府邓元超、邓雅飞父子,长沙金府金万森、金独白,拥翠山庄丘玄玑及岭南双燕堡叶楚雄等!”

  匡散不禁一怔,道:“真是扑向浣花村而来么?梁丘皇为何得知老夫在浣花村潜迹?”

  “因他等分向离山,属下仅能追踪金万森这一路,金万森行程缓慢,迂回转折,不知存何诡计,属下无意听得两人说话,此行目的地正是浣花村。”

  薛海涛哈哈大笑道:“就怕他们不来,正好一网打尽。”

  韩仲屏冷笑道:“梁丘皇绝对不会露面,即使来犯,他也在暗中施展奇袭,倚仗不解奇毒,他可以牺牲属下,决不能牺牲自己。”

  桑逸波冷冷一笑道:“梁丘皇急於搭救妻儿出险,怎会不来?”

  韩仲屏道:“在下昔年曾在梁丘皇门下,知师莫若徒,他妻儿曾在番境假以客宾相待,实则视作人质,十数年之久亦未见梁丘皇忧急不安,他目的志在我韩仲屏,救出妻儿犹在其次,何况他尚未知其妻儿囚在何处,怎敢轻举妄动。”

  薛海涛道:“韩少侠之言是极,老化子不胜钦佩,但少侠是否有对付梁丘皇之策。”

  韩仲屏哈哈狂笑道:“在下此次不将梁丘皇置之於死誓不为人,也只有在下能让梁丘皇制之於死。”

  桓爱珍暗道:“怎么此人如此狂妄!”

  桑逸波冷冷说道:“但愿如此,但老夫不信韩少侠可置梁丘皇于死地。”

  韩仲屏两道剑眉猛然一剔,倏又转颜为笑道:“桑前辈不用拿言语相激,在下与梁丘皇誓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随又目注匡散道:“宴后有劳匡老再去约晤之处与梁丘皇见面,照原定之计行事,不怕梁丘皇不堕入壳中。”

  匡散道:“梁丘皇既探知我等在浣花村藏身,还会去约定之处么?”

  韩仲屏傲然一笑道:“明日就是七日约定之期,匡老若不去应约,他必认定匡老前数次见面均藏有阴谋毒计!”

  匡散略一沉吟道:“好,老朽明晨前往赴约就是。”

  韩仲屏缓缓立起,高举酒杯,微笑道:“诸位请尽兴开怀畅饮,在下尚有事待办不克终席奉陪,务望见谅,在下干此一杯致歉。”言毕一饮而尽环施一揖,偕同齐晓春、彭凌仙辞席向大厅外走去。

  辛铁涵冷笑道:“年岁轻轻如此狂妄,难成大器!”

  韩仲屏真如此狂妄么?倒也未必,他来浣花村之前,齐晓春、彭凌仙二女盛赞他往昔英雄事迹,予梁丘皇多次重创,英名大振,后经证实二女之言又确实不假,为此除深感于冰外,又因盛名难继,自己不便稍露破绽,知于冰之教必有深意在内,战战兢兢不敢稍违。

  大厅内仍是觥筹交错,豪笑盈耳,桓爱珍已然返坐,神态沉默,似有着什么心事。

  九指雷神桓齐察知爱女心意,低声笑道:“珍儿,为父知你心意,不管韩仲屏心性人品如何,总对你有救命大恩,不可不表示谢意,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为父先有恩於他,他投桃报李,何况为父早与他先有约定,故而无须耿耿於怀。”

  桓爱珍诧道:“爹与他早有约定!为何女儿毫不知情?”

  九指雷神桓齐微笑道:“如非爹一颗霹雳雷珠他已化为异物了,他为了相助金塔寺天象活佛,破去不解奇毒,翦除梁丘皇党羽乞赐一袋雷珠,爹慨然应允,但须治愈珍儿你为交换,先将霹雳雷珠赐赠。”

  桓爱珍道:“他倒遵守信诺。”

  “他能不遵守信诺么?日后他仍须爹霹雳雷珠之助。”

  “可惜两袋霹雳雷珠在身受暗算之后为防梁丘皇搜去埋置土内,哪知寻觅无着。”

  桓齐微微一笑,目注罗韶华道:“此宅庭园景物幽丽,罗少侠不如陪小女去园内赏玩,老朽还要找邱浩东兄对奕一局。”

  罗韶华应诺偕同桓爱珍离席而去。

  庭园景物宜人,花木茂盛,假山水池,亭谢画阁,无不极其匠心,嫣红姹紫,沁香袭鼻,令人悦目神爽。

  罗韶华、桓爱珍并肩漫步在白石小径内,忽闻前面翠篁丛中传来媚荡娇笑声,发现桃花娘子齐晓春、扬花姹女彭凌仙两个淫娃在竹林草地坐着彼此谑笑不绝。

  二女背坐,未曾发现罗韶华、桓爱珍二人。

  罗韶华、桓爱珍忙绕道而行,避开二女不使发现。

  只听扬花姹女彭凌仙娇笑道:“齐姐姐,韩少侠说我们两人奇趣天生,今后不准他人染指,小妹看来若得以一床三好,於愿足矣。”

  齐晓春道:“彭贤妹,愚姐年岁较长,阅历自比贤妹稍丰,桑间濮上,露水夫妻怎能长久?何况韩少侠情有独钟,汉光武微时尝曰为官莫如执金吾,娶妻当如阴丽华,他心目中已暗恋一人。”

  彭凌仙诧道:“齐姐姐怎知道?难道是桓山主之女桓爱珍么?”

  齐晓春道:“这倒不是,韩仲屏暗中恋慕的乃三才院狄洛院主爱女狄云凤郡主,但凤郡主却不假他颜色,冷言冷语,再不就是严词斥责。”

  “凤郡主美艳出尘,风华绝代,小妹久已闻言,可惜缘吝一面,韩少侠岂非单相思成空么?”

  “这也不见得,韩少侠不是叛离梁丘皇么?所作所为,虽俱是与梁丘皇怨如海深,誓不两立,半亦为让狄云凤瞧瞧他韩仲屏也是个英雄人物,使其刮目相看。”齐晓春忽曼叹一声,道:“可是有些话不是你我能说的,至少韩少侠刚愎狂傲,性嗜渔色,怎获狄云凤青睐,别说是凤郡主,就是你我日后若终身有托,也无法容忍床头人移情别恋,到处留情。”

  彭凌仙默然无语。

  忽听齐晓春娇笑道:“贤妹别操心了,我们去瞧瞧韩少侠练功完了没有。”

  这些话却是搜魂阎罗匡散透给桃花娘子齐晓春听的,言者有心,听者有意,却被桓爱珍无意听见,不觉心冷,更罗韶华年少翩翩,与韩仲屏不相上下,自己因韩仲屏救命之恩,却无别的用心。

  这时罗韶华道:“前面不远画阁建筑瑰丽,崇楼飞檐,必有可赏性悦目之处,姑娘愿登临一游么?”

  桓爱珍轻颔臻首,盈盈与罗韶华并肩走去。

  □□□

  江滨垂柳抽青泛绿,笼烟如丝,碧波遴遴,帆影片片。

  一株老柳上系着一艘无蓬鱼舟,舱中正是梁丘皇与匡散相对而坐。

  匡散冷笑道:“梁丘院主未免操之过急,不错,韩仲屏已回至浣花村,但梁丘院主目的还是除掉叛徒呢?抑或志在安然救出妻小。”

  梁丘皇道:“在下妻儿未在浣花村么?”语气冷漠如冰。

  匡散哈哈大笑道:“院主宝眷落在浣花村,老朽早就护送返回三才院了。”说着面色肃然,沉声道:“现在却好,院主弄巧成拙,率领华山之众赶来浣花村,非但老朽无法探询宝眷囚禁之处,而且韩仲屏业已蓄意相待院主入伏。”

  梁丘皇似已先入为主,为阴司秀才于冰那封书信所动,微微一笑道:“在下如非胸有成竹,岂可贸然前来,只要匡老置身事外,定可稳操胜算。”

  匡散不禁一怔,道:“原来梁丘院主已探明宝眷下落,好,老朽谁也不帮,置身事外,但老朽只能制止老朽昔年同道属下,韩仲屏约请人手甚多,恕老朽无能为力。”

  梁丘皇双眉一扬,大笑道:“说来匡老也许不信,俟在下到达浣花村时,逆徒约来人手已是散而去,仅剩下匡老属下同道。”

  匡散大感愕然,诧道:“这为什么?”

  “在下相救妻儿,诛杀叛徒乃名正言顺之事,武林再大,也抬不过一个理字,多说无用,匡老,你我何不一同前往便知真假!”

  匡散笑道:“老朽如不偕同院主前往显得情虚,但容老朽再晋一言,凡事欲速则不达,操之过急适得其反,韩仲屏心计狡智卓绝,院主请勿掉以轻心。”

  梁丘皇道:“多谢匡老指教,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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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浣花村群雄会宴后深夜,搜魂阎罗匡散动身去江滨候晤梁丘皇后,阴司秀才于冰独自一人闪入韩仲屏房内,见齐晓春、彭凌仙二女不在,大感惊讶道:“二位姑娘不在么?”

  韩仲屏笑笑道:“大敌当前,哪有心情欢乐,于兄前赐赠那两招半剑法犹未能全部参透神髓,在下正在思索招中变化!”

  于冰道:“以老弟聪颖不难悟彻玄奥,此乃于某在院主藏书室窃来,谅梁丘皇以其残缺不全所以弃之尘封,于某发觉虽仅两招半剑式,却威力无匹,惜于某资质愚钝未能参透。”

  韩仲屏道:“不错,的确威力绝伦,在下虽仅能发挥剑式七成威力,谅可重创梁丘皇。”

  于冰忽长叹一声,道:“那些自命不凡老而不死人物彼此商谈,被于某无意听见,他们说梁丘皇如为相救妻儿,清除门户,那么梁丘皇师出有名,自无出手相助之理,除非证实梁丘皇系当年北天山主凶。”

  韩仲屏冷笑道:“难道他不是么?”

  于冰答道:“不瞒老弟,当年北天山之事于某未曾参预,而且梁丘皇守口如瓶,于某无法证实,据他们那些老鬼推测,另有其人,梁丘皇只不过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而己。”语声略略一顿,又道:“不过,此人是谁,只有梁丘皇知道,如果老弟能制胜梁丘皇,则一切迎刃而解。”

  韩仲屏两道剑眉一皱,道:“在下畏忌的就是梁丘皇身怀有不解奇毒,除此在下虽未必能胜,亦无必败之理……”说时叹息一声道:“于兄命在下故作狂傲,其实在下习性虽有傲慢,但也知分寸,也许这班老鬼见在下自负不凡,故而决计袖手。”言下似有埋怨于冰之意。

  于冰哈哈一笑道:“老弟,你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如低声下气,恭顺谦虚就能获取这些老鬼好感么?倘或不信,老弟不妨试试如何?”

  韩仲屏思索良久,权衡厉害,缓缓立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身为晚辈,又是生死关头,即使卑躬屈膝有何不可,匡老还在么?”

  于冰道:“匡老已去江滨了。”

  “那么在下只有一人前往了。”言毕昂然跨出室外而去。

  天地二老、川东二矮等武林群雄寓居东南院墙内一幢精致小四合院内,说四合院却非四合院,只是一栋轩谢,纷垩白墙,天井院落,厅堂轩屋不下十数间,环墙满植桃李,繁红绣白,缤纷似锦。

  月洞门前分立着黎环、郝元霸两人,目睹韩仲屏独自一人快步走来,两人抱拳施礼道:“韩少侠。”

  韩仲屏抱拳还礼道:“在下有事要见桓山主,有劳两位通禀。”

  郝元霸哦了一声道:“韩少侠真来得不巧,桓山主携同爱女及罗少侠方才离去了,后天必然返转,少侠有事么?”

  韩仲屏闻言大感失望,道:“在下为诛杀梁丘皇而来,恐计有未全,故烦请桓山主代向院内所住武林前辈求教,既然桓山主已离此他往,不知还有哪位老前辈在!”

  郝元霸微笑道:“少侠也是此地半个主人,实用不着我们通报,请迳自入内便了!”

  黎环忽面现门内高声道:“韩少侠来访。”肃客右手一摆,含笑道:“请!”

  韩仲屏笑谢了一声,飘然走入。

  厅屋内隐隐听得落子之声,但见川东二矮笑面如来邱浩东正与六眼灵猕霍元揆聚精会神对奕,霍元揆黑子被白子一着吃了一角,棋势濒危。

  铁笔振九州田非吾坐着一旁观战,三人均屏息无声。

  韩仲屏久闻这三人嫉恶如仇,尤其是铁笔振九州田非吾最性情刚烈,耿直磊落,甚难讲话,无如人已进来,又不便退身,只有硬着头皮躬身一揖,笑道:“三位前辈雅兴不浅,晚辈冒昧闯进甚感不安。”

  六眼灵猕霍元揆头也不抬,冷冷说道:“既然知道搅扰老猴儿的奕兴,现在何不离去?”

  韩仲屏不禁僵在那儿,面红耳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铁笔振九州田非吾道:“韩少侠有事么?请坐!”说着已起身向左列摆设的太师椅走去。

  韩仲屏道:“晚辈遵命。”欠身坐於下首。

  田非吾神态冷漠如冰,不无笑容,道:“韩少侠何事见教?”

  “不敢!”韩仲屏神态甚是恭敬道:“梁丘皇率举山之众即将来犯,晚辈只觉独力难支,特来求教老前辈并望鼎力协助。”

  田非吾哈哈大笑道:“韩少侠业已名动江湖,威震武林,金塔寺使五行院杀手悉数葬生,一举毁五行院成为瓦砾,如今梁丘皇率众前来,谅少侠智珠在握,必稳操胜算,何必自谦忒甚,老朽等并非不愿相助,怎奈梁丘皇师出有名,实不得已尔。”此言无异拒韩仲屏於千里之外。

  韩仲屏闻言忖道:“相助金塔寺歼敌,攻毁五行院,均非自己所为,但自己能否认么?”既然于冰都能做下如此轰轰烈烈的大事,自己又何尝不能,不禁激发了天生偏傲之性,霍地立起,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恕在下告辞。”拂袖向外走去。

  耳闻霍元揆道:“田兄这等人理他则甚,就拿他同两淫婢在一处言笑无忌,便知此人心性本非良善,他与梁丘皇全系为了私怨报复,我等不如及早退身为妙。”

  田非吾道:“不可,我等宜来去分明,等匡老回来再说,就是梁丘皇来犯,也可言明置身事外。”

  韩仲屏才知于冰所言不虚,撇着一腔怒气返回居处,只见于冰仍坐在室内守候,不禁忿然冷笑道:“悔不听于兄之言自讨无趣!”

  于冰诧道:“难道桓山主也语气不善么?”

  韩仲屏便将详情说出。

  “难怪!”于冰叹息道:“老弟头一个便遇上最难讲话的人,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于某以为老弟可以独任其难,老弟难道还不如于某么?”

  韩仲屏点点头,鼻中冷哼一声道:“在下也是这般想法,只可惜桓山主离此他往了,虽说两三日内返转,恐似未定数,不然求赠霹雳雷珠,必可制梁丘皇於死地。”

  于冰略一沉吟道:“据于某猜测,桓山主身旁霹雳雷珠恐已用罄,闻得霹雳雷珠威力极大,不但配制合成药物觅取不易,而且练成也费时甚久,数量更少,大概桓山主离此谅为了配制雷珠而去。”

  韩仲屏忽冷笑道:“对,求人不如求己,于兄,你我能用的人手究有多少?”

  于冰屈指算算,道:“二十余人,但匡老的同道能为我用就不止此数了。”

  蓦地,窗外随风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破空哨音。

  于冰面色一变,道:“谅村外伏桩发现梁丘皇党羽侵入了,不然不会旗花传警!”

  韩仲屏忙道:“梁丘皇未去江滨赴约么?怎么来得这么快!你我速去察视!”

  “不!老弟独自前往,于某仅能在暗中相助。”

  韩仲屏醒悟于冰绝不能被梁丘皇看出破绽,也不答话,急掠而出。

  正好桃花娘子齐晓春、扬花姹女彭凌仙找来,匆匆数语,偕同掠向浣花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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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花村外弥漫着浓重杀气,花间柳荫中藏匿着魑魅魍魉,仅见五行院杀手翟羽,长沙金府霸主金万森、杭州上天竺拥翠山庄庄主丘玄玑四人,以翟羽为首均是劲装捷服,雄威森冷,杀气逼人。

  翟羽目注浣花村方向抱拳宏声道:“在下六合门五行院门下翟羽,请匡老英雄答话。”

  一株参天合抱古树后现出一人,慢步走向翟羽而去,正是令人头痛辣手的夺命阎罗桑逸波。

  翟羽目睹桑逸波现身,不禁心神暗凛,身不由主的退后一步。

  桑逸波冷冷一笑道:“匡阎罗不在,老夫可代他作主,你等倾巢来犯,是否意欲决一死战。”

  翟羽躬身答道:“不敢,翟某奉梁丘院主之命来此面见匡老英雄相求交出韩仲屏叛徒带回治罪,并无他意!”

  桑逸波略一沉吟,颔首道:“韩仲屏确实在此,不过你等有无把握可将韩仲屏带走。”

  翟羽道:“只要桑老英雄不出手干预,谅可手到擒来。”

  桑逸波哈哈大笑道:“这倒未必,梁丘皇清理门户,那是五行院私事,老夫等决不插手过问。”

  翟羽闻言暗感欣喜,抱拳一揖道:“但愿老英雄说话算话!”

  桑逸波冷笑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说一不二,老夫等此来浣花村为与匡阎罗商计另事,非为敌对梁丘院主而来。”说着面色一寒,又道:“纵使老夫等置身事外,但韩仲屏却非易与之辈,汝等恐难全身而退。”言毕目光向四外林木巡视了一眼,忽腾空拔起,疾逾飞鸟般落向浣花村内。

  突然韩仲屏身形现出,面寒如冰,望翟羽飘然走来。

  翟羽面色一变,厉喝道:“叛徒,还不束手就擒,相随翟某回见院主领罪!”

  韩仲屏阴恻恻一笑道:“翟羽,你不怕死么?在下业已盟下一条誓言,凡五行院主人见得在下必死无疑,你纳命来吧!”话落手扬,袖底三点金芒疾射而出,快速无伦,三点金芒已自触及胸前。

  翟羽知韩仲屏出手快极,却料不到如此之快,不禁大惊,身形疾挪移位,意欲撤刀出鞘。

  哪知韩仲屏身法捷如鬼魅,三点金芒宛若附骨之蛆般不离胸口,翟羽竟无法撤出钢刀迎击,不禁吓得魂不附体。

  那金万森、丘玄玑、邓元超也不禁骇然变色,互望了一眼,知如不出手相助,恐翟羽必遭无幸。

  三人同一心意,纵身窜出,大喝挥掌攻向韩仲屏,狂-涛涌。

  韩仲屏迅疾退身,三点金芒倏敛,朗笑一声,肩头长剑惊天虹飞奔卷,剑势蕴藏无穷奥妙变化,金蛇乱闪,使人目眩神乱。

  只听金万森发出一声狂叫,身形倒撞,但见金万森一支右掌离腕飞坠,血喷如注。

  丘玄玑、邓元超大惊倒跃退出。

  韩仲屏冷笑道:“助纣为虐之辈,削掌微惩,还不及时回头。”

  这时林木中突窜出金独白、邓雅飞两人。

  金独白忙与其父点上穴道,止住血溢敷药裹扎。

  邓雅飞戟指骂道:“韩仲屏,你叛逆犯上,犹敢行凶伤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韩仲屏阴冷一笑道:“我知你与金独白、丘象贤人称江南三英,武功也不弱,却在我眼中犹若萤末之光,不堪一击,你等不自量力,助纣为虐,兵刃无眼,不死必伤怪得谁来,听我相劝及早回首,尚可免去一死。”

  邓雅飞冷笑一声,手中飞芒-呼地打出。

  飞芒-乃软兵刃,俗说一寸长,一寸强,邓雅飞又将其悟研出神奇招式,堪称一绝,一出手振腕之间,只见芒-漫空而至!生似十数柄飞芒-同时出手。

  韩仲屏亦知厉害,尤其-索非金非铁,乃蛟筋编成,非神物利器千将莫邪之属无法割断,但已想出克敌制胜之策,只见寒虹过去,洒飞出万朵金星,起了一片剑-交击之声,剑无虚发,将芒-磕飞转势。

  芒-虽然转势,但仍绵绵不绝由另向击攻韩仲屏,而且触发-内飞芒银针凌空急射而出。

  哪知芒雨飞针触发之际,突闻韩仲屏一声长笑,人已腾空拔起,夹着漫空剑影流芒飞攫而下。

  这人剑合一扑标之式,金万森、邓元超、丘玄玑三个老江湖骇然神凛,便知邓雅飞凶多吉少。

  此刻金独白救治其父金万森事了,见状不由大喝一声,长剑一式“金针度厄”,身随剑出,刺向凌空袭下的韩仲屏而去。

  蓦闻韩仲屏又是一声长笑发出,漫天剑影流芒倏敛,现出身影,只见邓雅飞、金独白两条身躯震得飞出两丈高下,飞芒-青钢剑脱手堕地。

  丘玄玑发现金独白、邓雅飞鲜血染污右半边身子,昏死在地,不由大骇,他始终不曾察知韩仲屏剑招来历路数,只觉委实鬼神难测。

  其实,韩仲屏亦未悟澈玄奥,而且仅能使出六成功力,即使如此,韩仲屏不由信心大增,暗道:“这半招剑法就如此威力神奇,其余两招谅可致梁丘皇死命了。”忖念之间,人竟望翟羽走去。

  翟羽目睹韩仲屏断了金万森一只右掌,又连续伤了金独白、邓雅飞两人,不觉心神猛凛,知今日不易生离浣花村,除非梁丘皇及时赶至。

  此刻,翟羽发现韩仲屏面泛浓重杀气向自己走来,不禁神色大变,大喝道:“上!”

  林间人影纷纷疾闪而出,步履如飞布成“天罡杀阵”,连翟羽恰满卅六天罡之数。

  韩仲屏悚然一惊,倏的止步,瞧出天罡杀阵密布杀机,只要一陷身阵中,便有杀身之危,遂凝目观察阵势变化,悟思如何破阵之法。

  浣花村外虽花林似锦,也有参天古木,正南方有两株合抱古楠,枝叶密翳,连荫接抱,密林中却隐着五行院主梁丘皇、搜魂阎罗匡散两人。

  匡散道:“梁丘院主现在相信老朽的话了吧,韩仲屏已非当日阿蒙,你那卅六天罡杀阵未必杀得了他,除非梁丘院主你亲自出手!”

  梁丘皇面色冷肃,道:“匡老知否叛徒适才所用的剑招传自何人?”

  “老朽也知之不详!”匡散摇首答道:“但他隐约吐露此乃无师自通之学,得自五行院内藏珍库内一页抄本,晦涩玄奥,足足耗费了三年工夫才得悟彻!”

  梁丘皇暗中一惊,忖道:“为何我不知此事,莫非老鬼用移花接木之计暗藏在五行院内?”

  他心指老鬼并非绝顶崖洞黑袍老叟,而是六合门主。

  梁丘皇他有太多的心病,内惧六合门主,外忌那绝顶崖洞的黑袍长须老者,更受制於番酋呼延罕。

  关于六合门主,武林中均莫知其人之有无,能看见的仅三才院主狄洛、狄云凤父女及五行院主梁丘皇寥寥数人。

  因此梁丘皇疑心六合门主将绝学秘谱藏在自己五行院库中,每次谒见六合门主时,均有狄洛在旁,虽说六合门主走火入魔,终年静坐於榻上,却神态如常,更有重重奇门禁制,有心取代六合门主之位,恐一击不中反作法自毙,为此投鼠忌器。

  匡散见梁丘皇沉思不语,淡淡一笑道:“梁丘院主如不亲自出手,恐三十六天罡尽遭毒手!”

  梁丘皇不禁冷笑道:“匡老不要太将逆徒估量过高,须知卅六天罡杀阵威力无匹,逆徒武功再高,入得阵中不死必伤,何况他只有独自一人。”

  “韩仲屏并非独自一人,尚有翼党。”

  说时忽见浣花村内十数人相继现出,由桃花娘子齐晓春、扬花姹女彭凌仙为首疾掠如飞望韩仲屏身前聚集。

  那面丘玄玑、邓元超、金万森三老业已将金独白、邓雅飞救醒,双燕堡主叶楚雄偕同叶玉蓉、程映雪二女赶至集商攻退之计。

  梁丘皇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一双淫荡贱婢!”

  匡散道:“除了二女外,梁丘院主均能识其来历么?老朽只知个个都是凶残狠毒之辈。”

  梁丘皇忽长叹一声道:“兵凶战危,难免伤亡,在下惟能期望者就是匡老!”

  匡散面色微变,诧道:“老朽事前已言明,无法左右袒护,更无法出手相助。”

  梁丘皇摇首道:“匡老误会在下之意了,在下只求能知妻儿下落,不过在下如能制住逆徒,恐逆徒抵死不吐。”

  匡散颔首微笑道:“老朽业已遣出多人探访韩仲屏经常落脚之处,谅不久必有确讯到来!”

  梁丘皇闻言泛出一丝惊喜之色,道:“匡老所说不久是指三两日内,抑或片刻之后。”

  匡散目光沉凝须臾,答道:“依老朽料测,不出两个时辰必有讯息到来,否则,院主非将韩仲屏生擒活捉不可,韩仲屏是人,哪有人不怕死的!”

  梁丘皇道:“在下就等两个时辰!”

  就在这株参天古干枝叶密翳树枝上贴着一黑衣人,身形随风摇曳,暗道:“两个时辰,老夫也等两个时辰!”

  蓦地,韩仲屏党羽十数人纷纷扑入天罡杀阵中。

  桃花娘子齐晓春、扬花姹女彭凌仙二女为首,右手握剑,左拳紧握,一入阵中,立即有异常态,媚笑冶荡,穿得又薄,似一层轻纱笼罩,胴体隐约可见,撩人邪念。

  杀手见状不禁心笙猛摇,风送幽香扑鼻,更血脉贲张,几难把持。

  只见剑光连闪,惨呼腾起,一双杀手糊里糊涂被两淫荡妖女剑劈两断。

  齐彭二女得手之际,方再欲择人而诛,忽见眼前闪现叶玉蓉、程映雪二女,叶玉蓉叱道:“淫婢胆敢逞凶,还不纳命来!”

  叶程二女著名女中罗刹,双剑起处,无不是狠毒辣招,顿时四女打得难分难解。

  随同齐晓春、彭凌仙二女凶邪均已发动猝袭,刃光电闪,兔起鹘落,杀声震天。

  韩仲屏忽振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疾拔而起,半空中化为飞鹰攫兔,头下足上,穿入天煞杀阵,双足甫一沾地,即发现党羽数人已丧身在杀手联臂刀阵之下,惨嗥未出,即劈成数截,鲜血喷溅,惨不忍睹。

  天煞杀阵为齐彭二女杀了两名杀手,立即补入两人,凑满卅六天罡之数,一见韩仲屏侵入,翟羽率同八名杀手布成九宫连环,横刀绕着韩仲屏快步疾转。

  在九宫阵式之外圈,更又是九名杀手反方向疾转,正反九宫运行,刀光映空生寒,振腕起处金星飞洒,令人眼花撩乱。

  韩仲屏在阵中屹立如山,两目不瞬,剑尖上指,唇角泛出冰冷森寒笑容。

  不言而知,一击出手无异石破天惊,立即血溅五步,尸横七尺。

  但,谁也不愿轻易出手。

  蓦闻数声尖锐惨呼,四女拼搏胜负已判,齐晓春、彭凌仙二女已变成两具血人般,罹受数处要害重创,鲜血染污溢流不止,仍自出剑力攻。

  叶玉蓉、程映雪二女身上亦自带伤,划破多处口子,鲜血透衣。

  齐晓春狞笑道:“贱婢,你们不知姑奶奶剑上有毒么?”但已出剑无力,身躯摇摇欲倾。

  蓬的一声,彭凌仙业已倒地不起。

  叶玉蓉、程映雪二女猛感体内有种麻木感觉阵阵袭涌,情知齐晓春之言不假,忙跃身阵外。

  双燕堡主叶楚雄见二女带伤,面色惨白,极为忧急,疾掠上前道:“蓉儿、雪儿,伤势不重么?”

  叶玉蓉道:“爹,女儿与雪妹伤势虽不重,但剑伤有毒!”

  双燕堡主叶楚雄闻言大惊失色,疾向桃花娘子齐晓春掠去,身未落地,齐晓春业已倒下气绝毙命。

  彭凌仙先齐晓春倒地,并未气绝尚有余气。

  叶楚雄如同疯狂般抓起彭凌仙,喝道:“速交出解药,不然老夫将你碎尸万段!”

  彭凌仙吐声如蚁道:“解药须向韩……索……取。”头一歪气息已绝。

  叶楚雄不禁一呆,向韩仲屏索取无异虎口讨食,只闻身后传来桑逸波语声道:“老朽现有解药,叶堡主请拿去治愈令媛,还望叶堡主及丘庄主三位急流涌退,免遭不测之祸。”

  双燕堡主猛地旋身,只见夺命阎罗桑逸波掌中托着两粒朱红清香扑鼻丹药,急忙接过,道:“叶某遵命!”

  桑逸波转身望浣花村掠回。

  叶楚雄忙将两颗丹药与二女服下,忽闻另一语声传入耳内道:“叶楚雄,异心背叛自寻死路,孽障韩仲屏片刻即要授首,你速与金万森、丘玄玑、邓元超同至三才院候命。”

  听出是梁丘皇语声,不禁暗暗打了一寒颤,忙转身与丘玄玑三人低语。

  邓元超道:“原来院主已赶来了,我等遵命撤回三才院就是。”

  叶玉蓉、程映雪二女服下丹药后,毒性立解,双双跃落叶楚雄身前。

  叶楚雄低喝道:“不要多言,快随为父等赶回三才院去!”

  二女互望了一眼,急随叶楚雄等人撤走。

  九宫内外两圈尚自正反疾绕不停,韩仲屏原式不动,屹立如山,十数凶邪亦沉椿巍立。

  突然,不知何时最外面两圈十八人,亦循正反方向飞绕,只听翟羽一声大喝,九柄兵刃倏地出手。

  寒光疾闪了闪,双方仅交手一击,五行院九名杀手仍退原处不动,只见三名凶邪目光变为黯淡呆滞,兵刃脱手堕地,躯体突变成两半,自颅至尾分向倒下,五脏六腑随着鲜血急涌溅喷溢流满地,腥气刺鼻欲呕,惨不忍睹。

  其余凶邪均罹受轻伤,为犀利刀锋划破一条血口,见状不禁骇然变色。

  韩仲屏自始至终不会出手,见状也不由暗感心惊,面色一变,厉喝道:“翟羽,血债血还,你难逃一死!”不待翟羽答言,目光向身侧党羽望了一望,长剑疾挥出手。

  其余凶邪知韩仲屏之意,分向攻取一名杀手,迅如电霆掣击。

  翟羽大喝道:“九宫连环!”

  狂-怒啸,寒涛叠涌。

  但,仅一霎那工夫,风定电敛。

  三十六天罡杀手尸横尘埃十一人,腰斩藕断,颅裂肩飞,韩仲屏党羽悉数毙命,死状厥惨,不忍卒睹。翟羽面色惨厉,左臂连肩断落,身形摇摇如倾……

  这时,藏身树上的匡散、梁丘皇两人瞧得一清二楚,为之暗感骇然。

  梁丘皇目中杀机逼泛,正要启齿之际,忽见一条身影疾逾猿揉腾身上树,现出一身形瘦小紫瞠脸老者,低声口称匡散为老爷子,道:“梁丘院主家小已探明囚在瞿塘峡口削壁上山腹洞内,韩仲屏有人严密看守。”

  匡散目注梁丘皇道:“院主,你我赶往相救如何?”

  梁丘皇欣喜不胜,略一沉吟道:“容在下杀了逆徒再说,只须片刻工夫。”话落人出,电泻落地。

  韩仲屏目睹梁丘皇现身,不由为之心神猛震,身形后退了两步。

  梁丘皇向翟羽道:“你们回去吧!”

  翟羽忙伸手在地下抢拾自己断臂,率众转身退走,转眼走得一干二净。

  梁丘皇沉声道:“韩仲屏,你还认得老夫么?”

  韩仲屏淡淡一笑道:“自然无不识之理,你便是五行院主梁丘皇。”

  “大胆!”梁丘皇目眦欲裂,忿极大喝道:“你罪大恶极,背师叛逆,还不俯首认罪!”

  韩仲屏哈哈狂笑道:“我有何罪?屡次遣人追杀,你既不仁在先,我为何不可不义,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剑式倏改,一剑直指梁丘皇前胸。

  梁丘皇面色微变,只觉韩仲屏剑势所指,周身重穴无不俱在笼罩之下,幻奇不测,暗道:“他方才展出的剑招委实凌厉万钧,诡异神奇,似未竟全力,不然,卅六天罡无一可活命,而且他那狐群狗党亦可幸存,难道他尚未悟彻神奥么?”继又转念道:“匡散言他习自五行院内,看来未必,莫非佛门三宝内那本‘散花摩诃真卷’,昔年在北天山为人无意获得一纸散页……这谜团无法可解,只有生擒韩仲屏,一切均可水落石出。”

  此刻,韩仲屏也紧张已极,知一剑击出,立判生死,决无侥幸之理,忽闻于冰蚁语传声道:“老弟,这是你生死关头,两招半剑法应反覆连环,能发挥到多少威力就让它发挥,但不可超越极限,慎防反震之危,记住,老贼不动你也不动。”

  但见韩仲屏额角微微沁出汗渍,不言而知他外表镇静内心却无比紧张。

  树上隐身的搜魂阎罗匡散及紫瞠脸瘦小老者聚精-神凝视着此一毕生罕睹的生死拼搏。

  那高踞树梢的黑袍老叟亦未离去,虽亟於前往瞿塘峡口削壁,却极欲观一究竟,若梁丘皇死在韩仲屏剑下,则此行可免,更要瞧瞧韩仲屏剑招来历路数。

  忽闻紫瞠脸老者问匡散道:“老爷子猜猜看谁胜谁负?”

  “不是胜负而是生死!”匡散道:“老朽尚未知梁丘皇功侯深浅,但知韩仲屏剑法委实奇绝凌厉,超越了中原武林剑法范围。”

  “听韩少侠说剑法实出自五行院,怎么梁丘皇这么多年来竟蒙若无觉。”

  匡散微喟一声道:“昔年北天山老朽未曾亲眼目睹,事实全然不知,据说佛门三宝并非放置一处,当时时机稍纵即失,分由三人攫夺,梁丘皇就是其中一人,防闻风而来能手抢去……”

  “主使人是谁?老爷子知道么?”

  “不知,眼前恐只有梁丘皇一人知道,梁丘皇那时虽将那本武功秘笈到手,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但挨了一掌,而且秘笈亦为那人抢去,梁丘皇仅扯下一页。”

  紫瞠脸老者听得入神,似欲知究竟,道:“那抢去秘笈那人是谁?”

  “梁丘皇不知,老朽更不知,但梁丘皇却瞧出身影似是同党,当时却蒙面黑衣莫辨彼此真实来历,那人得手后立即腾空掠去,又为主凶一掌撞下万丈深渊之下,秘笈沾手之际,却被强劲山风刮离指外,亦向无底壑谷翻飞落去……”

  “老爷子何从得知?”

  “老朽也是隐约得自韩仲屏谈及,其实韩仲屏所知只是一麟半爪而已,梁丘皇扯下的一页秘笈却是一张空白。”

  紫瞠脸老者神情困惑,诧道:“老爷子越说越使小的糊涂了!”

  匡散道:“你不明白难道老朽就明白么?那册武功秘笈全是无字天书,没有返魂珠无法显露字迹,韩仲屏幸遇得珠人之助……”

  语声突然顿住,目光凝向梁丘皇、韩仲屏两人。

  原来石破天惊生死拼搏已然展开,只见一团剑-隐没梁丘皇、韩仲屏两人身影,但闻急如骤雨一片金铁交击之声随风四溢。

  蓦地,眩目剑-突敛,梁丘皇身形踉跄退了数步,长衫被割破十数处口子,面色苍白无神。

  只见韩仲屏浑身血污,两目圆睁,面色惨厉,狞笑道:“我恨未能觅获一柄宝剑利刃,不然你何能逃去一死?”言毕口中喷出泉涌鲜血,仰身轰然倒地不起。

  搜魂阎罗匡散疾如鹰隼飞落,道:“恭贺梁丘院主亲手诛戮得以清除门户。”

  梁丘皇苦笑了笑道:“不瞒匡老,孽障说得不错,他如有一柄宝刀利剑,在下早丧命他那剑下了。”

  匡散知梁丘皇为制死韩仲屏不惜施展邪恶武功,虽幸得逞但也受了极重的内伤,而内伤系因邪恶武功反击之力所致,遂微笑道:“梁丘院主,你我急速赶往瞿塘峡口,了却老朽诺言。”

  此刻,梁丘皇要紧的是择一隐处调息归元,无奈不愿被匡散瞧破,更不便启齿,颔首应允。

  途中匡散发现梁丘皇步履缓慢,似在沉思,知梁丘皇为掩饰身受内伤,故意装着,暗暗冷笑一声道:“梁丘院主在想什么?”

  梁丘皇叹息一声道:“在下后悔杀死了叛徒,有许多事必须在他身上找出答案!”

  “那么院主何以不将他生擒活捉?”

  “在下施展的乃旷绝奇学乾坤逆转神功,一经施展威力无匹,犹若五丁开山当者必死无疑。”说着微微一笑道:“逆徒已死,拙荆犬子必可接出,前途尚有属下相候,容在下略作安排,何况今日也未必能赶至瞿塘峡口。”

  匡散道:“但凭梁丘院主。”

  只见前路现出七条迅快身影,如飞奔来。

  来人正是翟羽率领六名杀手,翟羽已将断臂接好,外敷内服灵药,以黄柏皮夹妥,裹扎吊悬肘腕在胸前,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无神。

  搜魂阎罗匡散知梁丘皇有事吩咐属下,自动闪身开去。

  梁丘皇低声道:“翟堂主伤势无碍么?”

  翟羽躬身道:“幸及时接好,谅可复原!”

  梁丘皇走前一步,附耳相嘱速赶回三才院,监视叶楚雄等人不得离去及各项安排。

  翟羽等领命离去。

  梁丘皇转面向匡散含笑道:“匡老,咱们可以走了,有劳匡老久候,在下心甚不安。”

  匡散哈哈大笑道:“梁丘院主太见外了,你我相交虽浅,这点小事老朽定能置怀,只待瞿塘事了,老朽便可还我自由之身,不过梁丘院主前路维艰,尚须谨慎小心。”

  梁丘皇面色微变,道:“匡老隐有所指,不知可否明言?”

  匡散略一沉吟道:“北天山往事,梁丘院主心中谅甚明白,毋庸老朽赘言。”

  梁丘皇长叹一声道:“匡老,当年在下亦是受害人,你我边走边谈如何?”

  匡散自然要听,也知梁丘皇决不吐实,但却可在谎言中找出一点真情,更知梁丘皇受了极重的逆震内伤,今晚住客栈歇息时须调息归元,料出必遣翟羽在前途安排歇息之处后绕道返回三才院,当即允诺。

  两人并肩飘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