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热闹繁嚣的南大街,顿时变得冷清清的无人,连平日门庭若市的金鹰镖局对街的汤记茶楼亦杳无食客。

  为了何故?

  谅均为那些江湖人物及金陵镖局镖师们纷纷离去所吸引,却又不尽然,显然大悖常理。

  巴定海、萨清、乌云龙、黎环四人掠出大鸿福客栈,不禁一怔,他们原乘四骑亦无踪影。

  蓦地——

  突闻窗际送来阴恻恻冷笑,五个蒙面的老者疾如鹰隼自屋面上飞泻落下。

  五蒙面老者穿着青灰黑褐绿色短装,青衣老者冷笑道:“原来你们就是燕云三枭同党,速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巴定海勃然大怒道:“朋友休得信口雌黄,我等不过访友而来,为何诬指我等为燕云三枭同党?有何为证?”

  青衣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好一张利口之徒,那燕云三枭与你等从店后分向而逃,殊不知我等已撒下天罗地网,燕云三枭此刻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尊驾说是访友,访的友人是谁?请即引见,辨明无讹后才可冰释误会。”

  巴定海心神猛震,暗道怎能带着他们去见二女,如此岂非自寻死路,反不如突围而走。暗向萨清三人示了一眼色。

  四人正欲恃武夺路而走,突闻客栈传来苹儿矫脆语声道:“这四个无耻淫徒并非燕云三枭同党,昨晚深夜一路追踪小姐与婢子两人,片刻之前来此强行下聘提亲,我家小姐本欲诛杀,顾念府城怎好杀人,遂欲出城外荒郊制他们四人死命,怎料竟为四位所阻,看来势必须小姐与婢子就地行诛不可。”

  说时苹儿已现身而出,步下石阶接道:“五位请办你们正事吧,不可错把冯京当马凉。”话落人出,右手五指一式“五弦钩音”拂向乌云飞、黎环而去,快如闪电。

  乌云飞,黎环骇然胆寒道:“姑娘住手……”

  话犹未了,只听叭叭两声,乌云飞、黎环两人身形已震飞了出去,似是闭了气昏死在地。

  苹儿身形未顿,如矢离弦般扑向巴定海而去。

  萨清见状,知苹儿已奉小姐之命,宁将自己四人杀之灭口,不得落入五蒙面老者手中,心神猛凛,穿空掠上屋面。

  巴定海猛闻苹儿传声道:“你还不速由屋顶逃生!”如神龙穿空拔上大鸿福客栈屋面飞掠而去。

  这时,萨清施展上乘点足屋面腾挪如飞,却不料面前人影一闪,香风扑面,知道是绝色少女,不由魂飞胆落,一声小姐饶命尚未出口,只觉胸前一冷,便自气绝毙命。

  蒙面老者追及见状竟迅疾反身追向巴定海而去,各分五个不同方位拦截。

  这五人身形奇快,绕扑飞身掠越数重屋面将巴定海截住,各推出一掌,潜劲山涌逼阻巴定海逃势。

  绝色少女惊鸿疾闪赶到,娇笑道:“五位盛情心感,这厮自有我来料理!”一闪落在巴定海身前,冷冷说道:“我原本到城郊再出手惩处汝等,怎奈汝等命该如此!”说时右掌手拍而出。

  巴定海认出是无影飞花手,看似乎淡无奇,其实诡奇歹毒无比,不禁面色惨变。

  叭的一声,胸前已按实了一掌,只听巴定海浑身骨骼剥剥一阵乱响,不言而知是散功的现象。

  五蒙面老者见状倏地转身穿空掠去,几个起落,身影疾杳。

  巴定海额角黄豆般汗珠滚滚泌出,似不胜痛苦。

  少女忽在巴定海胸腹虚空点了数处重穴,散功骨响立止,巴定海知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苹儿迅疾掠至,怒视了巴定海一眼,冷笑道:“巴定海,你知这五蒙面老者是谁么?他们是大内高手,奉命来严密监视武林人物举动,尤其是黑道帮派,诸如本门、金鹰镖局、长沙金府,尤其是燕云三枭,你差点暴露了小姐的身份误了大事,难道还不心服口服么?”

  巴定海色如死灰,苦笑道:“属下知罪,属下该死!”

  苹儿冷笑道:“你不但该死,而且死有余辜,你出得客栈外不知有无发现马匹失踪,整条街上空荡荡地一无人影么?”

  巴定海道:“属下发现了,却不知何故?”

  “愧你还是本门高手,一堂之主,大内高手已探出燕云三鸟潜匿在大鸿福客栈内,布下天罗地网,恐三枭拼死逃出伤及无辜,是以命居民外出,小姐与婢子正商计如何不使燕云三枭落在大内高手罗网,怎料你等一来将整个大计破坏无遗。”苹儿声色俱厉,玉掌缓缓扬起。

  少女道:“算了吧,留他一命以儆效尤。”

  巴定海头如捣蒜谢不杀之恩。

  苹儿道:“巴分堂主,还不起来随着小姐听候发落。”

  少女道:“苹儿,他们现在何处?”

  苹儿道:“他们现在一无人菜园内。”

  少女道:“快走!”

  苹儿率先领路,领往城郊一片荒凉无人之处停下,只见一堵乱石矮墙之后,种了多畦青菜,乌云飞、黎环二人如待决之囚般一动不动沉着。

  众人越过矮墙之后,首先入得巴定海眼帘就是气绝冰冷僵硬的萨清尸体,一颗心不由咚的下沉,不知如何发落自己。

  绝色少女叹息一声道:“事已如此,无可挽回了,苹儿,你将他们三人左手五指削去逐去各返原处。”乌云飞、黎环不禁大惊,四道目光同注在苹儿脸上。

  苹儿冷冷一笑道:“小姐,并非婢子替他们求情,尤其巴分堂主返回分堂,恐无法自圆其说,若传入令主耳中,巴分堂主身受之惨将百倍於死!”

  巴定海闻言不由面色苍白如纸。

  绝色少女道:“苹儿,你说应如何发落?”

  “根本不要发落!”苹儿道:“什么话也别说,只当做未发生此事一般,萨清交巴分堂主装殓带回,只说萨清饮酒过量暴猝身亡,婢子心想巴分堂主可以应付得了。”

  巴定海不由感激涕零,躬身道:“属下愿终生听命,誓死不渝!”

  绝色少女挥挥玉手,示意巴定海离去。

  巴定海抱拳躬身道:“属下告退。”抓起萨清尸体一跃越过墙堵腾上城垣,飞身下落隐去。

  苹儿向乌云飞、黎环道:“你们也走吧,下次故犯可没有人相救了!”说着回身与少女双双赶回大鸿福客栈内。

  回去独院之际,刚刚与叶一苇、莫潜两人迎面擦身而过。

  叶一苇发现这少女风华绝代,明眸皓齿,艳光照人,不禁呆住。

  少女不由玉靥霞生,凝眸一笑,姗姗走入。

  莫潜见状不禁暗暗叹息一声,道:“公子,我们走吧!”

  叶一苇喃喃自语道:“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

  莫潜伸手一牵,带着叶一苇走去,道:“公子,你怎可如此?”

  叶一苇道:“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莫潜不语,强拉着叶一苇走出院外。

  叶一苇似依依不舍,频频回顾。

  苹儿见状,抿嘴嫣然一笑道:“公子心动了,小姐你没瞧见么?”

  其实,任谁见此人间殊色无不心动,何况叶一苇。

  少女道:“别胡说啦!你我亦须赶往清风峡去……”

  □□□

  唐人杜牧诗句:

  “停车坐看枫林晚,霜叶红於二月花!”

  传诵千古。

  地以诗传,杜牧系为岳麓清风峡爱晚亭枫林即兴题颂,每当三秋九月,枫树盛张,霜林染醉,满山红叶,艳若春花,绚烂夺目,徘徊其中,令人留连忘返。

  距午刻尚早,清风峡浓黛碧翠,虽在炎阳之下,却凉爽宜人,但山中不时传起阵阵长啸,刺耳心怵。爱晚亭上突迅疾掠入三个白骨教高手,一身黑衫,衫上织以骷髅骨架,三人面目阴森,活像一具白骨厉鬼,恐怖骇人。

  一个尖锐刺耳噪音响起道:“怎么孔老三奉命前往金鹰镖局劝阻裘观海,为何陈尸岳麓,难道为川东二矮暗算所害。”

  另一人冷笑道:“事实已摆明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遣往汤记茶楼监视金鹰镖局的弟子已据实回报,孔老三曾进入镖局后即行辞去转返岳麓,不是遇害,还会无疾善终么?”

  “这个愚兄知道,问题是谁下的毒手,孔老三胸后显呈两只掌印,用不同的掌力,一是内家重手法,一是阴柔霸道毒砂掌,更有一道鞭伤三颗铁蒺藜,不言而知,孔老三系遭对方联手合击之下致命,但令人不解的是,那致死之伤极不可能同在一处!”

  “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详加推敲么?”

  “看来,孔老三就如此死得不明不白了!”

  “别说孔老三,就是我等今日恐凶多吉少!”

  “贤弟怎说此不吉之言?”

  “小弟乃是实话,此事之初,小弟便力主不可挑明来斗,怎料川东二矮洞烛机先,昨晚竟改弦易辙,令我等扑空,累及数名弟子葬身鱼腹,最令人后悔的是昨晚我等与铁笔震九洲田非吾不期而遇,经不起田非吾出言相激,约在今午去清风峡印证高下,若他们不敌,武功秘笈双手奉还,决不后悔,郭兄满口应承……”话尚未了,郭姓匪人已自按耐不住,冷笑道:“倘不应承,又将如何?慢说当时无法制胜田非吾,何况秘笈亦未必在他身上,田非吾极重然诺,言出如山,反不如把话将他套住,此刻朱堂主他们也就快来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贤弟何心先自气馁?”

  “并非小弟气馁,眼下风声已然传开,不知多少武林人物风闻而来,恐本门无法全身而退!”

  这是实话,其他二邪焉有不知之理,无奈骑虎难下。

  突闻远处一声长啸划破云空,回荡山谷,袅袅不绝。

  一个扁首匪邪森冷面上泛出一抹笑容道:“朱堂主他们来了!”

  片刻——

  只见远处山道上,林木掩映中,纷纷现出十数条人影,其行如矢,转眼即至临近,为首一人约摸五旬上下,白面微须,鼻如鹰隼,目光阴沉。

  爱晚亭内三邪疾趋迎出,躬身抱拳道:“属下参见朱堂主。”

  来人正是白骨教练魂堂堂主朱怀仁。

  朱怀仁询问详情后,当即阴恻恻冷笑道:“此乃本门与川东二矮私怨,与也们风马牛毫不相涉,他们不伸手便罢,否则必使之死无葬生之地。”

  蓦闻枫林中随风传来一声大笑道:“好狂妄的口气!”

  朱怀仁面色一变,大喝道:“谁?”

  只见爱晚亭四周枫林丛中纷纷现出不少黑白两道豪雄,快步走近,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说话即是天台名宿风云八剑袁梦龙,捋须含笑道:“朱堂主,老朽等绝不过问阁下与川东二矮私人恩怨,来此须向田非吾问明一事!”

  朱怀仁认出风云八剑袁梦龙,抱拳一笑道:“袁大侠须问明何事?”

  袁梦龙道:“事关金鹰镖局失镖,裘观海须臾即至,须索还一箱金珠古玩,但谣传纷歧,竟谓田非吾川东二矮携带的是翡翠玉佛,老朽必需问明是否此物。”

  朱怀仁道:“此乃谣传所讹,袁大侠为何听信!”

  袁梦龙道:“老朽说过,朱堂主与川东二矮私人恩怨老朽等绝不伸手参与,但翡翠玉佛及金鹰镖局失镖与贵门无干。”

  朱怀仁不禁为之气结,放声狂笑道:“看来袁大侠是不听善言了,我白骨教还不把天台放在眼中!”说时伸手起下两柄日月五行轮。突发现黑白两道豪雄无不怒形於色,纷纷掣出随身兵刃。

  顿时起了一片脱簧出鞘之声,朱怀仁心神猛凛,暗道:“众怒难犯,怎么他们为何均是一鼻孔出气!”

  袁梦龙微微一笑道:“朱堂主要动手么?”

  朱怀仁不禁面红耳赤,嘿嘿冷笑这:“袁大侠若要伸手,朱某说不得不放手一拼了。”

  袁梦龙故作愕然道:“老朽说过动手么?”

  朱怀仁顿时语塞,激怒得面色泛青。

  山道上又纷纷现出身影,疾掠如风掠至,来人正是摔碑手裘观海率领金鹰镖局一干镖师,并非全部,半数已随副总镖头蓝仲威带走外出寻觅失镖下落,但均是身手极高的能手。

  裘观海自然识得袁梦龙,抱拳略事寒喧,目光即迎了一瞥,皱眉道:“天交午刻,为何尚不见田非吾川东二矮等人。”

  话声甫落,突闻一株参天凌霄古木之上响起一声宏亮大笑道:“田某已到得多时了!”

  只见十条身影先后电泻而落,为首者正是田非吾。

  铁笔震九洲田非吾身高八尺,硕壮魁梧,浓眉虬髯,面如朱砂,目光炯炯如电,威猛如神,插着一柄寒铁打铸魁星笔。

  再是川东二矮笑面如来邱浩东、六眼灵猕霍元揆。

  相继落下的是葛林李如霜小夫妻及郝元霸,与四个手执一柄缅纲长剑的中年汉子。郝元霸背负一物,似是稚形。

  田非吾快步如风走在摔碑手袭观海身前,淡淡一笑道:“裘局主,你也听信谣传田某劫走贵局的镖么?再说纵使田某所为,也不致走回头路自投罗网,何况更不能带着一箱价值连城珠宝到处乱跑!”

  裘观海昔年在江湖道上曾与田非吾有过一面之缘,但却无深厚的交情,闻言抱拳一拱,道:“田大侠,裘某无不深信确有其事,无如传言如火如荼,说田大侠乃受劫镖人重托,此举意在混淆视听……”

  田非吾右掌一摆,道:“如此说来,裘局主是相信了江湖传言真实无讹。”

  裘观海道:“裘某未说这话,虽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六眼灵猕霍元揆忍不住发出一声怪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相信了?”

  田非吾目中神光暴射,沉声道:“裘局主,田某不耐烦兜圈子说话,要如何方使你相信?”

  裘观海两目光移注在郝元霸肩头那高二尺宽八寸箱形包袱上,道:“乞求贵同行肩背袱中之物一观,倘非裘某失镖,裘某立即告罪转身就走!”

  田非吾道:“田某只能说是绝非贵局失镖,欲启袱索观,须商得邱、霍两位老师同意。”

  笑面如来邱浩东,六眼灵猕霍元揆相视了一眼,忽同地扬声大笑。

  裘观海不禁一怔,知川东二矮在江湖道上出了名的促狭鬼,一经伸手非把对方戏弄得灰头土脸,筋疲力尽,才称心满意。

  此刻,不知川东二矮在打什么鬼主意,裘观海只觉头皮发炸。

  白骨教练魂堂堂主朱怀仁在田非吾等人现身后,即向门下密议,如何挑拨两方拼搏坐收渔翁之利。

  只听笑面如来邱浩东咧着一张嘴嘻嘻笑道:“裘局主原来看上了小徒背上物,这却不难,但此物原主重托邱矮子不得启视,如欲启视必须焚香跪视,行那三拜大礼。”说着目光转注葛林,接道:“林儿,速取出线香三支交与袭老前辈。”

  葛林道:“徒儿遵命!”立即自身旁囊中取出三支线香,必恭必敬走向裘观海而去。

  裘观海立时呆住,两眼圆睁,突破口大骂道:“邱老师如存心折辱裘某,可别怨裘某反脸无情!”

  葛林闻言立即止步不前。

  邱浩东哈哈大笑道:“当着天下武林高手之前,邱矮子怎敢戏弄裘局主,倘裘局主应允跪拜,袱中之物立即展视,并言说为何非要跪拜不可理由,邱矮子若有半点折辱之意,必还裘局主一个公道。”

  武林群雄闻言只觉邱浩东胆敢说出此言,必有他的道理,不由纷纷窃议,认为传言失实。

  袭观海说什么也不能焚香跪拜,日后传扬开去,叫他裘观海如何立足於江湖,身形一动,迅疾如风扑向郝元霸身前,五指向郝元霸肩头抓去。

  郝元霸屹立如山,竟视若无睹。

  裘观诲五指堪堪触及,只觉一片无形潜劲涌袭而至,左掌猛力望外一推。

  郝元霸突身形疾飘开去,一条庞大身形落下,大喝道:“无耻!”双掌疾推而出。

  只见裘观海一条身子被震得飞出两丈开外沉身落地,须发猬张,激动不已。

  那庞大身形正是铁笔震九洲田非吾,面寒如冰,冷笑一声道:“亏你还是江南成名老辈英雄人物,如此行径,与鼠辈宵小无异,真乃不知羞耻。”

  裘观海愤极大喝道:“田非吾,你乃当代成名大侠,就该展视袱中之物,绝非失镖,裘某说过愿陪不是,掉面就走,为何存心折辱裘某?”

  笑面如来邱浩东忽高声道:“诸位不妨评评理看,应允与否端凭裘局主心意而定,毫不勉强,折辱二字未免太过份。”

  风云八剑袁梦龙双眉微皱道:“邱老师,焚香跪拜似未免强人所难?”

  邱浩东嘻嘻一笑道:“袁老师,田兄已向裘局主言明小徒背负之物绝非失镖,而且此物邱某如要展视亦非焚香跪拜不可,何得例外,裘局主不也是强人所难么?”

  田非吾道:“田某可以为证,邱老师之言一点不假。”

  袁梦龙暗道:“田非吾素来光明磊落,言行如一,看来倒是真的了,但不知袱中究竟何物如此郑重!”裘观海突厉声道:“袭某非要索视袱中实系何物,事后愿当众焚香跪拜赔个不是!”

  田非吾道:“真的么?只恐裘局主口不应心!”

  立在远处白骨教练魂堂主朱怀仁心中一喜,暗道:“稍时裘观海必自食言,朱某趁机挑拨,火上加油,定引起一场拼搏,到时可收兵不血刃之功。”

  只见裘观海冷笑道:“田老师,你把裘某当作何许人物,裘某如口不应心,愿自处一拳,但需值得袭某跪拜!”

  邱浩东哈哈大笑道:“当然必须跪拜,邱某也要同跪告罪,这话是袭局主说的。”

  裘观海道:“裘某言出如山,决无反悔。”

  邱浩东颔首道:“好,林儿你将包袱取下!”

  蓦地——

  山道上突响起一阵急骤如雷奔马蹄声,只见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来,骑上人高喊道:“裘局主!”

  裘观海听得语音稔熟,不由一呆,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正是府衙捕头朱彦。

  朱彦飞身落下,面带微笑道:“朱某为你带来一好消息,贵局失镖已有下落了!”

  裘观海如中雷殛,目瞪口呆,道:“真的么?”

  朱彦道:“怎么不真。”

  裘观海道:“现在何处?”

  朱彦面色一冷,道:“你真个要朱某当众吐露为你引来一场劫杀麽?朱某只能告诉你劫镖人原与你是宿怨深仇,此举欲置你於死地不可,但获悉牵涉至钜,所以投函府衙,愿璧还镖主,但须裘局主本人只身前往与他拼一高下找回过节。”

  裘观海心中暗惊,慨然答道:“裘某这就相随捕头同往府衙!”

  田非吾忽大喝道:“站住!袭局主说话不算么?”

  裘观海面色苍白,做声不得。

  朱彦与田非吾及川东二矮似是旧识,抱拳略一寒喧后即问其故。

  田非吾详悉原委。

  朱彦目注裘观海道:“朱某身在官府,不便妄论是非,但袭局主一诺千金,话已说出,不能不算,朱某先行告辞府衙恭候。”抱拳环拱,一路上骑如飞而去。

  田非吾忽目光如炬,扫视了群雄一眼,厉声道:“这袱中之物系田某方外至交梧州金沙岭法藏寺主持方丈虚无禅师遗骸,虚无禅师遭其逆徒白骨教练魂堂主朱怀仁暗害……”说时目中慑人寒芒转落在朱怀仁脸上。

  朱怀仁不禁面色大变。

  只听田非吾接道:“田某一步去迟,虚无禅师已伤重命危,临终相嘱将其遗体火化,并将骸骨送往镇北侯府交其次徒,现任三品带刀侍卫领总兵街杜衡处,朱怀仁为何暗害其师,因其师耗毕生心血精研武功心法抄录一册,发觉朱怀仁心性不端,秘不相授,反而杜衡所得甚多,这种下杀身大祸!”

  朱怀仁冷笑道:“血口喷人,何凭何据,朱某闻得家师噩讯才兼程赶至,据门下弟子禀知你为觊觎家师武功秘笈,不惜恩将仇报暗害家师反蒙祸,朱某替师报仇追回师门遗物有何不当?”

  田非吾哈哈大笑道:“好个丧心病狂利口之徒,稍时你必难逃公道。”说时略一顿,又宏声道:“田某既受虚无禅师临终重托,就该忠人所事,只以势单力薄,遂藏身寺外不远农家,朱怀仁误认田某已然出京,命白骨教徒四出追踪,田某才得托农家捎信避过匪徒耳目,相求川东二矮赶至,自然田某亦与杜衡传讯,只以杜衡身负紧急公务无法分身,得镇北侯之允请得御封一道贴封骨匣,这就是须裘局主跪拜之因。”

  裘观海闻言不禁内疚失悔,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面色苍白愧惶。

  风云八剑袁梦龙道:“老朽还有一点不明,可否赐告?”

  田非吾道:“袁老师有话请问?”

  袁梦龙道:“人死不记仇,纵使朱怀仁恨其师藏私,亦不该损及骸骨。”

  田非吾微微一笑道:“袁老师此言诚是,殊不知骨匣内还有一册虚无禅师手抄武功心法遗笈!”

  袁梦龙不禁怒形於色,冷笑道:“逆徒弑师罪不容诛,遇上袁某也容他不得,不过裘局主……”

  田非吾哈哈大笑道:“裘局主一言九鼎,田某亦不能出尔反尔,何况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见君不拜之礼!”说时葛林已抬上香,郝元霸亦解下骨匣展视。

  果是一具木匣加以皇封一道。

  裘观海神色一凛,缓步走前接过葛林手中三支线香。

  袁梦龙暗暗不禁叹息一声。

  朱怀仁等白骨门下扇形散开,居心恶毒,俟启视,立即全力猝袭出手,将田非吾等人悉数丧生在白骨阴毒暗器之下,朱怀仁趁机攫夺骨匣穿空遁去。

  蓦地——

  朱怀仁一声大喝出口,身形扑出,迅如飞鹰攫兔般十支钢爪抓向骨盒。

  他期望门下亦同时发难,阴毒暗器猝袭出手。

  朱怀仁算准了田非吾、川东二矮及挨近骨盒等人必然闪避暗器,不及措手间骨匣必万无一失落在他的手中。

  但——

  人算究竟不如天算。

  白骨匪徒配合奇佳,在练魂堂主朱怀仁扑出之际,同时出手,暗器甫出掌外,猛感迎面罡风猛压,暗器立被撞得逆袭打回。

  只听惨叫哀嗥腾起声中,匪徒悉数倒下,满地乱滚,鲜血迸溢。

  朱怀仁闻声知异,心神一凛,一个身子前掠之势陡地曲腰上翻,欲凌空窜遁。

  突闻田非吾发出一声宏亮大笑,一道笔芒划向朱怀仁前胸。

  川东二矮各出一掌,击向朱怀仁左右两胁。

  朱怀仁虽身手高强,但田非吾、邱浩东霍元揆三人乃著名江湖煞星,武功已臻化境,存心要制朱怀仁性命。

  只听朱怀仁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呼,背上为笔芒如电划破了一道血槽,溅飞出一片血雨,川东二矮雄浑拳力亦同时击实,身如断线之鸢般疾沉而下。

  朱怀仁身受重创,怨毒在心,犹未忘记伤人,双拳各扣着一把绝毒暗器,身未落地立即发出。

  田非吾仍早算准了朱怀仁歹毒心意,暗暗冷笑道:“这等叛逆弑师之徒,留在世间总是祸害,虚无禅师亦不甘瞑目!”

  就在朱怀仁双掌舒展之际,两道金芒宛如贯日破月般透掌而过。

  一声凄厉惨嗥出自朱怀仁口中,轰的巨响摔跌在地,双掌掌心洞穿一孔,血涌如注,面色凄凉狰狞,厉声道:“朱某若有三寸气在,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六眼灵猕霍元揆咧嘴一笑道:“你已全军覆灭,连布伏风峡外的白骨匪徒均遭死命,你还有何颜面苟存於世,何况令师重托我等替他清理门户,谁叫你自投罗网,朱堂主,你就认命吧!”戟指如风,飞点了朱怀仁三处重穴,废了一身武功。

  笑面如来邱浩东道:“霍老二为何心存慈悲。”右掌虚扬,欲结束朱怀仁性命。

  突闻林木郁深处传出一声大喝道:“且慢!”

  笑面如来邱浩东不禁面色微变,喝道:“尊驾是谁?”

  “毒人!”

  □□□

  林中那人自称“毒人”,立即使黑白两道群雄大为震惊。

  铁笔震九洲田非吾与川东二矮、笑面如来邱浩东、六眼灵猕霍元揆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只听林中另一方向传出语声道:“阁下真是毒人么?”

  “不错,在下正是毒人!”

  “何不现身出现?”

  “在下浑身均是毒,不可沾触,若然沾染恐无法解救!”

  “那么尊驾为何要救朱怀仁活命?”

  “在下只能说朱怀仁对在下有用,留他活命在下日后当有以相报!”

  群雄中早有数人循着毒人语声方向蹑去。

  只听毒人唉了一声道:“你们以一时好奇之念自取死亡之祸,在下无法相救,委实内疚!”

  突见那数人蹒跚走回,面如金纸,嘴角溢流一丝黑血。

  黑白两道群雄见状,不禁心神猛凛,纷纷避开,如见蛇蝎。

  那数人身形摇晃,陡的仰面倒下,躯体渐缩化为一滩黄水。

  群雄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目露骇然神光。

  忽闻一声朗笑传来道:“我就不信世上有你这么一个毒人?田大侠请将朱怀仁带走送与其师弟杜衡处,此非善地,诸位武林朋友请即速速离去,免遭池鱼之殃!”

  霍元揆听出那是叶一苇语声,咧嘴笑道:“田兄,我们快走!”五指迅疾无伦抓起朱怀仁率先走去。

  金鹰镖局裘观海宛如获救,急急随着川东二矮及葛林李如霜、郝元霸等人行奔下山道。

  群雄有心还要瞧个究竟,但那数人身化黄水委实惊心骇魄,唯恐罹受池鱼之殃,纷纷离去。

  只听毒人冷笑道:“阁下从中作梗,别怨在下心黑手辣!”

  “世无毒人,我既敢作梗,即无所惧,此刻四下无人,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叶一苇藏身林中,认定那自称毒人者并非毒人,更非丘象贤,那化为黄水的群雄必系绝毒暗器所致。

  他为何如此想法?因他认为一个人的行为,必先有动机,无论是纯正或是邪恶,白骨教朱怀仁与丘象贤根本风马牛毫不相干,而且毒人之说仅从邓雅飞口中转由阴阳双煞等群邪辗转传了开来。

  既然丘象贤早在金府老主人失踪之时便已来到长沙岳麓,时逾两月,必有所图谋,但决非朱怀仁。

  于是,叶一苇欲揭开其中真象,逼使毒人现身。

  绝色少女与苹儿始终暗随着叶一苇主仆。

  苹儿悄声道:“小姐,这位公子似察破毒人可疑,小姐也奉命查明丘象贤下落,可谓不谋而合。”

  绝色少女明眸中忽泛出惆怅之色,曼叹一声道:“我亦不知令主究竟为了什么?拥翠山庄及双燕堡长沙、金沙均是一方豪雄,介于正邪之间,颇有甚多令人非议之处,但本门亦良莠不齐,同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里去,是以我有无所适从之感。”

  苹儿道:“小姐先不管这些,何不以公子之意为意!”

  少女玉靥一红。

  只见林中一条白色人影冉冉现出。

  穿林阳光映照之下,原来那人首面全身均为厚厚白布裹束,外穿一袭白衫,仅现出两目一口无异一尊白衣无常,令人不寒而。

  叶一苇亦飘然而出,目光凝注毒人,上下打量不停,朗声道:“尊驾就是毒人?”

  “不错,正是在下!”

  “尊驾这毒人之称,是否天生俱来?抑或人为?”

  “这与阁下何干?”

  “当然有关,尊驾倘系与生俱来,又当别论,两月前风闻长沙金府岳麓别业主人金万森无故失踪,少主金独白得知另一毒人传声相告金万森形踪,金独白兼程赶去,现金氏父子尚不知生死下落!”

  “阁下与金府父子有何渊源?”

  “素昧平生!”

  “那又与阁下何关?”

  “有!”叶一苇目中神光逼射,笑笑道:“我疑心世上并无第二毒人,另一毒人与金独白有旧,风闻他就是拥翠山庄少庄主丘象贤,莫非丘少庄主便是尊驾?”

  毒人闻言,禁不住心神暗震,冷笑道:“在下并非丘象贤!”

  叶一苇哈哈朗笑道:“那么尊驾便是假冒的了!”

  毒人突然一鹤冲天而起,双手疾扬,发出一蓬飞芒毒针,满天花雨般望叶一苇罩袭而下。

  蓦的两声娇叱传来,绝色少女疾如闪电飞出,罗袖展挥,震开毒针,纤手抓住叶一苇带了出去。

  苹儿长剑震出一道银虹匹练,身形电射,刺向毒人,半空中震出漫天金星攻向毒人致命死穴

  毒人满以为叶一苇必丧生在他那毒针下,猝不料二女及时抢出,苹儿一招万花夺锦玄奥绝伦,威力无匹,半空中欲待闪避,已是无及。

  只听一声裂帛响音,毒人惨嗥出口,一个身子倒撞下去轰的一声堕地。

  叶一苇被绝色少女带出,发现少女确是丽绝人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注视着自己,似怨似嗔,不由俊面一红,道:“多谢姑娘相救!”

  少女玉靥霞生,道:“我知道毒针未必就能伤得了公子,但倘有意外,毒伤无法解救则如何是好?”叶一苇道:“姑娘见责甚是!”

  瞥见毒人已伤在苹儿剑下堕地不起,只见苹儿以剑尖挑开裹首白巾,哪里是丘象贤,面肤紫肿,系一神态狰狞的中年汉子。

  少女忙叱道:“苹儿,将毒人尸体火焚,免得流毒为害。”

  苹儿应了一声,叶一苇道:“姑娘且慢,在下意欲查明此人来历身份,或可从他身怀之物察出端倪!”少女嫣然一笑道:“此人除了满身是毒外,别无长物,暗器也尽发一空,公子不如让苹儿焚尸,我等守伏隐处守候,必还有人来。”

  叶一苇诧道:“他身后或还有人?但在下遵命就是。”

  苹儿不知在尸体上放了何物,以火摺点燃,但火势不猛,只附着尸体上蔓延,所到之处仅剩下一截灰白骨灰。

  转瞬之间,毒人已化为一具白骨,苹儿急用剑搅成灰粉,掘坑掩埋,已然了无痕迹,惊鸿疾闪落在叶一苇面前,笑道:“公子,小姐与公子料测一般,死者仅不过喽罗小卒而已,为能守秘不宣,必使对方疑神疑鬼不战自乱,不然,恐毒人重现层出不穷。”

  叶一苇颔首道:“姑娘说得一点不错!”

  苹儿咯咯娇笑道:“公子叫我一声苹儿好啦!见得混淆不清!”

  叶一苇玉面一红,道:“在下怎敢失礼。”急转面朗声道:“莫老么?”

  叶荫丛中传来莫潜苍老语声道:“老奴四外察视一下,去去就来,公子与两位姑娘请从容晤谈。”

  叶一苇道:“莫老请便,千万不要胡乱出手。”

  苹儿正欲启齿,叶一苇忽面色微变,似有所觉,示意二女疾掠入隐蔽处。

  只见一条身影捷如鹰隼掠入林中,现出一身着葛衫背剑蒙面老者,仅可瞧见他那双目,眼珠滴溜溜乱转,不胜惊疑。

  苹儿埋藏得巧,不显丝毫破绽,葛衣蒙面老者毫无所察觉。

  蒙面老者寻觅片刻,亦无所获,似是懊丧已极,猛一顿足,潜龙升天拔起,身如电射,穿林拂叶疾杳。在蒙面老者现身之际,叶一苇即已察见二女眼神似不胜迷惘,暗知二女必依稀猜出蒙面老者来历,却故作不知,俟蒙面老者离去后,才道:“苹姑娱委实料事如神,在下自愧不如。”

  苹儿笑道:“公子别夸奖婢子了,婢子尚忘怀了与公子引见我家小姐。”

  自苹儿口中得知绝色少女名狄云凤,世居阿尔泰山,甚少江湖露面,此次因返魂珠事嚣传武林,引发好奇,奉双亲之命探访究竟。

  叶一苇聪明过人,知苹儿语焉未详,似有难言之隐,其实整个武林莫不在追查返魂珠原委,也不追问,自承姓名来历。

  狄云风闻不禁失声诧道:“公子就是双燕堡少主么?”

  叶一苇道:“正是在下!”

  苹儿目露惊容道:“风闻公子罹受无名奇毒,又为人劫走不知下落,不知是否真?”

  “一点不假!”叶一苇微笑道:“在下为一武林异人所救,他说物物相-,下毒人自认无人解救,那就大谬特错了。”

  狄云凤与苹儿相视了一眼,似惊讶已极。

  苹儿道:“但不知那武林异人是何来历?”

  叶一苇摇首答道:“在下不知,在下被救痊愈后,即点上睡穴,回醒后已非原处,武林异人留书不可找他,找也无法找到,而且相距有千里之遥。”

  狄云凤似深信叶一苇之言,未追问武林异人形像装束,知凡事欲速则不达,何况自己深爱着叶一苇,略叹道:“公子日后行走江湖,千万紧记少提及自身姓名来历,以免无谓烦恼。

  叶一苇道:“在下当紧记姑娘之言,自返回双燕堡后发现双亲及家姐俱已离堡,亦未说明去处,在下即偕老仆找寻,听说不久前家姐因金鹰镖局失镖之际露面,故而匆匆找来。”

  蓦地——

  只闻一阵喝骂声传来,狄云凤闻得语声稔熟,不禁花容微变,忙将一面黑纱蒙上,向叶一苇悄语道:“叶公子,我俩去去就来,倘公子无事请在大鸿福客栈相候,贱妾还有话说。”

  叶一苇含笑道:“姑娘有事请便!”

  狄云凤伸手一拉苹儿,翩若惊鸿穿林而出。

  叶一苇略一思忖,暗道:“自己何不暗随她们之后察视究竟。”身形一闪疾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