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紧行一步,和李寒秋并肩而行,道:“想不到君中凤在短短的时日之中,竟然有着如此的成就。唉!到现在为止,我还想不明白,她如何能在人不知鬼不觉中使人受伤、晕倒?”

李寒秋道:“大概是施放毒物,她守在遥远的地方隐身控制。”

苹儿道:“就算如此,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耳目灵敏到能够分辨出数丈外的落叶,何以竟不能所到那毒物近身之声?”

李寒秋道:“这个么?在下也无法揣测出它的原因了。不过,我想正因那毒物去得无声无息,才使它能够伤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如若是那毒物还未近身,就听到它的声息,那就不足为害了。”

苹儿道:“咱们现在到哪里去呢?”

李寒秋道:“我想回山一趟,见见师父。”

苹儿道:“为了有人能破七绝魔剑的事?”

李寒秋道:“不错,七绝魔剑数十年来,一直称雄江湖,如今有人能够很轻易地破了它,而且剑招专门克制七绝魔剑,动后一两招内,就被伤在剑下,这岂是平常的小事?在下必得早把此事回报家师,等思克制之法,也免得让家师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苹儿道:“我呢?和你同行,是否方便?”

李寒秋道:“家师已隐居很久,未出江湖,昔年仗剑江湖时,伤人过多,结怨亦多,隐居之地十分隐秘,绝少有人知晓,带你同行,实有不便,咱们约定会面之处,在下归见过家师之后,说明内情,再行下山和你会面。”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就依你之见,但我想,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吧?”

李寒秋道:“我师父生性冷僻,喜爱孤独,连我也不愿常见,我们虽然相处了十余年,但除了谈武功之外,就只告诉我一些江湖上的事,从未谈过别的事情,我不知他对我的看法如何?但我对他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唉!我这一生中,很少有着关心我的人,师父是我童年中唯一相处的人,虽然,他对我很冷漠,但他总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苹儿嫣然一笑,道:“江湖上行走的人,似是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不论他侠名多著,武功多强,但他永远都无法抛去江湖上的恩怨。就拿娟姑娘说吧,她的爷爷,是武林中最有名望的大侠,但他即受了谭药师的暗算,落得个终年缠绵病榻。娟姑娘出于武林世家,但她活得一点也不快乐,以千金之躯,混入人家府中,为人奴婢,她受的折磨痛苦,好像不会比我们这没爹娘的人少,君姑娘的身世,也是悲惨得很。”

李寒秋接道:“君中凤流浪江湖,是我一手造成,我如不逼死她的父母,她也不会如此了。”

苹儿道:“其实你不下手,别人也不会饶过他们,只不过,你动手比别人快一些罢了。”

李寒秋道:“所以,这笔帐就记在我的头上了。她要杀我,我心中一点也不恨她。”望了苹儿一眼,接道:“我回山去见师父,留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实难放心。”

苹儿道:“不要紧,我已想好了办法。”

李寒秋道:“什么办法?”

苹儿道:“我在一个小村落住下去。到河边洗衣,田中捡菜,过一段朴实的田舍生活,一面等你。”

李寒秋道:“好吧!不过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苹儿道:“我找一个荒僻村落,埋名而居,别人怎会知晓?”

李寒秋道:“你心中想好了地方没有?”

苹儿道:“没有,要看你行向何处,我顺便送你一程,沿途也好找落足之处。”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我师父就在鲁南蒙山之中。”

苹儿道:“就在你入山前,替我找一个安身之处。”

李寒秋亦觉得世道险恶,苹儿为自己逃出了方家大院,方秀心中恨她甚深,如若要她一人在江湖上行走,实是叫人无法放心,倒不如在山村之中,找一个落足之处,埋名而居,还安全一些。心中念转,点头微笑,道:“人在方府之中,锦衣玉食,过惯了富贵生活,山村中布衣、菜根,你能够受得了么?”

苹儿笑道:“我并非千金小姐,布衣暖,菜根香,纺织下厨作羹汤,我自信还可胜任。”

李寒秋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说来容易,做来甚难,只好……”

苹儿接道:“你不相信,咱们试试看嘛!”

就在李寒秋入山之时,苹儿在一座山村中留了下来。

说它是村,也就不过是三五户人家,集居在一座山下,两面竹林,一面溪流,景色不错,但却有着一种山居的凄清。

原来,这小村整个不过三五户人家,男耕猎,大纺织,很难得见到个人。

苹儿居处,紧靠入山口处竹林旁,那是座一幢空无人居的茅舍。

李寒秋帮苹儿打扫干净,又去十余里外小镇上,买了被褥、碗筷等应用之物。

苹儿整好了应用之物,送了李寒秋一程,临别依依,黯然说道:“见着你师父之后,如若无法研究出反制对付七绝魔剑的武功,你准备作何打算?”

李寒秋道:“我师父生性冷僻,我虽然是他唯一的弟子,但他亦不喜常见我面,我将会尽快来此。”

苹儿道:“别忘了,我在这山林中倚门等待。”

李寒秋点点头,转身而去。

苹儿转回茅舍,掩上柴扉,取过长剑,藏于枕下,换上了一身布衣,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村女。

时光匆匆,李寒秋一去三月。

苹儿预计路程,李寒秋一月之内,就可转回,但一过三月,仍不见李寒秋回来。

这时,忆是岁暮季节,西风凄厉,大雪纷飞,衬托出一副即景凋年。

这是一个凄凉的寒夜,室外厉风挟着大雪。

苹儿燃起了一盏灯,孤坐室中,望着灯光出神。

凄冷的夜,增强了苹儿的盼望、怀念……

突然间,一声马嘶传了过来。

苹儿心中一动,暗道:“山野荒村,不临官道,哪来的马嘶呢?”

数月的平静生活,像枯井中的死水,使她警觉之心,消退了不少。

她想吹熄灯火,但又想到那可能是李郎归来,一时间,犹豫不决。

就这一阵工夫,室外已呼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夜寒风冷,大雪迷径,冒昧问询,不知可否借宿一宵?”

苹儿已从来人的声音中分辨出来并非李家秋,立时一口吹熄烛火,悄然得入室中,取过长剑,握于手中。

只听茅舍传来一声冷笑,道:“朋友,这就不对了,纵然不愿我等借宿,也不用熄去室中灯火啊!”

苹儿缓步行到门口,向外望去,只见茫茫雪地上,并立着两匹健马,马上各坐一人,黑色的衣服上,沾了不少雪花。夜色黑暗,无法瞧到两人形貌,只好应道:“前面不远处还有人家,寒舍中没有男人,留宿两位,实有不便,还望两位原谅。”

那当先一个大汉,突然跃下马背,抖抖身上雪花,飞起一脚,踢开扉,道:“姑娘不肯开门,咱们只好自己进来了。”口中讲话,人却已行到了茅舍门前,伸手推门,苹儿手中虽然扣着暗器,但强忍着未打出去,疾退两步,仗剑而立。

那大汉行入室中,随着晃燃火摺子,看苹儿仗剑而立,冷冷说道:“姑娘也是会家子?”

这时,那第二大汉也紧随而入。

苹儿略一沉吟,燃上烛火,道:“我家中没有男人,本不愿让两位借宿,但你们既然进来了,我也不好撵你们出去,委屈两位,请在这小厅中坐息一宵。”

一面说话,一面打量两个大汉,只见两人都三十四五的年纪,背上各插着一把单刀。

后面一人,打量了苹儿一眼,突然哈哈一笑,道:“咱们的马要食用之物,人也未进食物,劳姑娘的驾,给我们弄点吃喝之物如何?”

苹儿冷冷说道:“我说过,寒舍中人口不多,怨无法给两位帮忙。”

那大汉冷冷说道:“姑娘,可是自觉得会武功,才这般倔强,未把我们兄弟放在心上么?”

只听那当先之人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奇怪呀!”

苹儿道:“奇怪什么?”

那大汉道:“姑娘一身武功,怎么住在这等所在呢?”

苹儿冷然一笑,道:“这似乎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厨房就在这小厅后面,两位如想食用热点的食物,那就请自己动手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希望两位自重,不要招来杀身之祸。”转过身子,行入房中,随手掩上室门。

这时,厅中点着火烛,苹儿在暗中看亮处,一目了然。

只见两大汉低声商量一阵,那后面一人行出篱外,把两匹健马,也牵了进来,下了马鞍,取出干粮,分坐在马鞍这上食用。

苹儿无法瞧出两人来路,故而也不敢睡觉,生恐两人施用薰香之类江湖上下五门的手段。

过了半个更次,那先行入室中的大汉,突然站起了身子,轻步向内室门口行去。

苹儿暗道:“果然不是正经人物。”缓缓站起身子,蓄势戒备。

那大汉行近闺房,伸手便推木门。

苹儿冷笑一声,道:“出去。”长剑一展,唰的一声,直劈过去。

那大汉似是未料到苹儿出剑如风,急急一吸丹田直气,倒跃而退。

他应变虽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长剑过处,划破了左肩,衣衫裂开,伤及肌肤,鲜血淋淋而出。

苹儿欺身而上,寒芒闪动,剑尖直点那大汉前胸之上。

那大汉正想翻腕拔刀、已被苹儿的剑势逼住,只好停手不动。

苹儿冷冷说道:“动一动我就一剑穿透你的胸背。”

那大汉完全受制,无力反抗,只好改颜相向,道:“咱们兄弟,不知姑娘是武林高手、多有开罪,还望姑娘原谅。”

苹儿冷冷说道:“如若我不会武功,或是打你们不过,今夜就要毁在你们的手中了。”

那大汉淡淡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们兄弟从来不作伤天害理的事。”

苹儿冷笑一声,道:“如何能够相信你们的话?”

那大汉心头一凛,暗道:“她如硬是不肯相信,只要微一用力,立时就可置我于死地了。”心中虽在这样想,口中却微笑道;“姑娘要如何才能够相信我呢?”

苹儿冷冷说道:“那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那大汉缓缓说道:“要我们如何证明,姑娘但请吩咐。”

苹儿道:“好吧!你们先把兵刃解下。”

另一大汉,虽然已抽出了兵刃,准备出手,但因同伴受伤,不敢妄动。

那受制大汉,回顾了同伴一眼:“放下兵刃。”

另一个大汉无可奈何,只好放下手中单刀。

苹儿剑尖颤动,挑断了那个大汉身上绫带。

但闻啪一声,单刀落地。

苹儿淡淡一笑,收了长剑,道:“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两个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行去。

苹儿极是小心,紧追在两个身后,顺手捡起了两人的兵刃。

两个大汉牵着健马,缓步向外行去。

将到窗门之外,后面一人,突然一个翻手,两道寒芒,疾闪而至,分取苹儿的前胸、小腹。

苹儿虽然早已暗中防备,但因双方距离过近,那大汉的手劲又极雄浑,两柄装来的飞刀,挟带着破空的轻啸之声飞到,来不及挥剑拍打,只好一闪身向左面避开五尺。

那大汉一击得手,立时欺身而上,右腿一抬,踢向苹儿右腕,左手疾出,去抢苹儿左手中的单刀。

那当先而行的大汉,也突然回身抢攻过来。

苹儿为了躲避两口飞刀,失去先机,手中虽有兵刃,但却陷入被动,右手横移避开一脚,但左手提的两柄单刀,却被人抢了过去。

那夺得单刀大汉,手中单刀还未出的,苹儿剑已然疾刺而至。

这一剑势道迅快,追得那大汉一吸气,疾向后面跃退。

他闪避之势,太过惶急,蓬的一声,撞在木门之上。

这茅舍只不过凭杖几根木柱支持,那大汉一撞之下,立时全屋震动,尘土纷落。

但那大汉却借势把手中抢得的两柄单刀,分出一把,扔向同伴,人就地一滚,闪入了院中。

苹儿急行两步,守在门口。

那后面大汉生恐苹儿伤了同伴,右手一抬,两柄飞叉,脱手而出。

苹儿长剑震动,闪起一道寒光,但闻一串金铁交呜,两柄纯钢飞叉,尽为苹儿击落。

但这一缓工夫,那滚在地上的大汉,人已翻身而起,单刀出鞘。

他连受挫辱,心中大忿,单刀出鞘,立时大喝一声,挥刀直击过去。

这一刀势道猛恶,单刀挟带起一片轻啸之声。

苹儿疾退一步,避过刀势,长剑疾出,一招“起凤腾蛟”,斜里刺出。

那大汉挟忿出手,已犯了学武者的大忌,出刀奇猛,一时又收势不住。苹儿剑走轻灵,快速攻到,让避已自不及。

寒芒过去,划过那大汉小腹。

这一剑,虽未使那大汉肚破肠流,但也裂衣伤肌,鲜血淋漓而出。

苹儿伤了一人,胆气陡壮,跨上一步,又守在门口之处。

那施用飞叉的大汉,目睹同伴受伤,急急挺刀攻上,一面低声说道:“兄弟快退下去,敷药包伤,天气太冷,不能受了风寒。”

口中说话,右手单刀却不停地飞舞。

此人较为稳健,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手中单刀飞舞,但却是守多攻少。

两人搏斗了十余合,苹儿长剑突然一紧,攻势顿见凌厉,刹那时,剑光大盛,全是进手的招数。

那大汉右手一面挥刀拒挡,一面低声说道:“兄弟,挺得住么?”

那中剑大汉道:“还能忍受。”

和苹儿动手大汉,接道:“这丫头剑法凌厉,小兄也难胜他,你快些退出去,上马先走。”

苹儿疾攻两剑,逼开单刀,突然收剑而退,道:“住手。”

那大汉收住刀势,望着苹儿,道:“姑娘有什话说?”

平儿还剑人鞘,道:“外面大风大雪,你朋友伤得虽然不重,但也不宜奔走,要他进来养息伤势吧!”

那大汉怔了一怔,道:“姑娘这许,可是出自衷心么?”

苹儿道:“难道我还有心和你们开玩笑么?”语声一顿,接道:“不过,我要先说明一个事,你们的活动,只限于客厅之中。”

那大汉应道:“这个么,小的们记下了。”

苹儿转身行入室中,直入内室,掩上了内室的木门。

那受伤的和同伴研商了一阵,重又回入厅中。

室外的风雪更大,实不宜连夜赶路。

两人重入厅中,举止十分小心,包扎过伤势之后,挤在厅中一角。

本来,两人腹中饥饿,想讨取一些食用之物,但也不敢开口。

苹儿虽然觉得两人不敢再动妄念,但也是放不下心睡觉。

直到天色大亮,苹儿才缓缓开门而出。只见那两个大汉,盘膝坐在一侧,那受伤大汉面色铁青,靠在壁间,显是受伤之后,体力不支,耐不住夜间风寒。

苹儿长剑不敢离身,望了两人一眼,冷冷说道:“你们腹中大概很饿了,我去替你们作些吃喝的东西。”

未伤大汉站起来,欠身一礼,道:“那多谢姑娘.”

苹儿行入厨下,片刻之后,作好了两大碗面,端了上来。

两个大汉见那两大碗面,热气蒸蒸上腾,垂涎欲滴。

苹儿道:“你们吃吧!”

两个大汉饥寒交迫,接过两碗面,立时大吃起来。

两碗热腾腾的面下肚,立时精神大振。

那未受伤大汉,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一餐,天已大亮,我们也不再打扰,就此别过了。”

苹儿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只见两人粗眉大眼,脸色黑里泛光,倒不似淫恶之徒,微微一笑,道:“两位怎么称呼?”

那未受伤的大汉,道:“兄弟飞叉赵旺,这位是我兄弟飞刀段平。”

苹化嗯了一声,道:“两位在风雪交作之中,跑到这等荒凉所在,定然是别有原因了?”

飞叉赵旺望了段平一眼,道:“段兄弟,这位姑娘似是隐居的高人,咱们告诉她不妨事吧?”

段平望望身上的创伤,道:“如若她昨夜下手用重一些,小弟不死亦要重伤了。人家既无伤害咱们用心,大哥直说不妨了。”

赵旺轻轻咳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姑娘,我们是来此找一个人。”

苹儿心中一动,表面上仍然装作十分镇静,道:“两位要找什么人?”

赵旺打量苹儿一眼,道:“我们寻找的也是一位姑娘。”

苹儿怔了一怔,道:“她叫什么名字?”

赵旺道:“这个,在下就不便奉告了。”

苹儿道:“也许你们找的人,说不定就是我呢?”

赵旺呆了一呆,道:“不可能吧?姑娘居此生活简朴,不像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苹儿道:“这个,怎么一定呢?”

赵旺道:“咱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姓君。”

苹儿道:“可是叫君中凤?”

赵旺回顾了段平一眼,摇摇头,道:“那位姑娘么,在下不知道的名字。”

苹儿微微一皱眉头,道:“这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个君姑娘么?”语声稍一停顿,接道:“那位姑娘,可是一位擅长使用毒物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