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子在初人冥岳境内时,曾见他和那手施长幡的黑衣人动手硬拼的情形,知他神力惊人,铁禅杖又是重兵刃,不畏敌人手中兵器,当下向旁侧一闪,让开去路。

大方禅师急步迎了上去,刚刚越过萧遥子,那两个大汉,已奔近身侧。

但闻左面一人冷哼一声,手中哭丧棒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大方禅师铁禅杖,足足有八尺余长,在这等狭谷之中,施展甚是不便,只好手握禅杖中间,当作短棍使用,左挥右舞,力拒两人。

那两个大汉,臂力过人,手中哭丧棒扫击之间,力道十分强猛,三支精钢炼冶成的铁棍,相击之下,一片震耳欲聋的金铁大震之声。

大方禅师心中甚感奇怪,暗暗付道:“不知那妖妇在什么地方找了这些力大无穷之人。”

忽听那两个大汉身后,响起一个娇如银铃的声音,道:“别打啦,快些停手!”

只见一个全身蓝衣怀抱鹿角般奇形兵刃的少女,出现在两个大汉身前,满脸笑容的说道:“老和尚,独眼鬼,听我说完几句话……”

萧遥子道:“不知有何见教?”

那篮衣少女道:“这谷中地方狭小,动手极是不便,如若不习此道,在这等狭谷动手,十成武功,只能施出三成……”

萧遥子心中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口中却冷冷答道:

“不知姑娘此话用心何在?听来叫人费解。”

那蓝衣少女道:“两位的武功虽然高强,但如想通过狭谷中人的拦截,只怕也不是容易之事。”

萧遥子冷冷说道:“姑娘说话不必多绕圈子了,究竟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蓝衣少女笑道:“两位要想过此石道,那就先请退回原处,待我们三人先行过去,再给两位腾出入谷之路……”

她绕圈子拐弯的说了半天,原来只是想要萧遥子和大方掸师先退回去……

萧遥子气的冷笑一声,道:“姑娘最好退回,先让我们过去!”

大方禅师突然高喧一声:“阿弥陀佛!我佛请恕弟子要开杀戒了。”

当下潜运真力,向前走去,手中铁禅杖一招“直捣黄龙”,疾向靠在左面山壁的一个大汉点了过去。

那大汉后背紧靠石壁而立,一见大方禅师点了过来,立时一挥手中哭丧棒猛向铁禅杖敲去。

要知大方禅师乃一代高憎,武功内力,浑纯精厚,实非常人能及,此刻挂念袖手樵隐史谋遁的安危,出手一杖用足了八成功力,去势锐不可挡。

那大汉手中哭丧棒一架之下,竟未能挡开大方禅师的点击之势。

铁禅杖震开了那哭丧棒封架之势,点中了那大汉胁间,只见那大汉嘴巴喷出一口血来,身躯被杖势震的飞了起来,摔倒在那蓝衣少女的身后八九尺处。

大方禅师生平之中甚少对人下过此等毒手,眼见一入伤亡在自己铁禅杖下,不自禁的喧了一声佛号,道:“两位再不让开去路,莫怪老袖出手狠辣了!”

说罢手中禅杖一举,向右面那大汉点了过去。

他心地慈善,这一杖去势只用了五成真力。

那大汉眼看同伴伤在大方禅师一击之下,心中似甚害怕,但却又似不敢不举棒封接大方禅师的杖势。

于是,手中哭丧棒平推出手,横向大方禅师铁禅杖上推去,人却疾向后面退了两步。

大方禅师似是不忍再出手伤人,手中铁禅杖向上一抬,但闻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那大汉手中的哭丧棒登时被震飞脱手。

这时,大方禅师禅杖乘势而入,点在那大汉左胯之上。

只听那大汉口中哇的一声大叫,一跤跌在地上。

那蓝衣少女眼看两个大汉都难挡受大方禅师一击,脸色微微一变,口中却仍笑意盈盈的说道:“少林寺和尚之名,果不虚传。”

大方禅师慈眉微耸冷冷说道:“姑娘如若不肯让开去路,可莫怪老袖要出手了!”

忽听衣袂飘风之声,萧遥子已纵身而起,大声喝道:“老掸师请停手稍息,这女娃儿交给老朽吧!”

话出口,人已凌空跃起,手中剑光打闪,直向那蓝衣少女当头罩下。

他有一代剑圣之称,此刻蓄势出手,威势自非凡响。

那蓝衣少女一挥手中形如鹿角,赤红似火的怪兵刃,登时幻起一片红影,护住身子。

但闻一阵金玉相触之声,白光。红影同时敛收。

那蓝衣少女向后退了三步,萧遥子却站在那蓝衣少女停身的位置之处,显然这两人交手一击之中,萧遥子抢得优势。

蓝衣少女退后三步之后,右腕忽的一翻,拔出背上宝剑,左手横着那形如鹿角的兵刃,右手仗剑,蓄势待敌:

萧遥子突然长长吸了一口气,手腕一振,长剑摇摆之间,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那蓝衣少女三处要穴。

那蓝衣少女左手鹿角形的怪兵刃,一对萧遥子的剑势,右手宝剑却突出一招“天女挥戈”,若劈若点的还击过来。

这道幽谷之中,十分狭窄,平常之人动手,虽有些难以施展手脚,但这两人,以上乘剑术武功相搏,情势又自不同。

但见两人各站原地,随手挥腕,运剑击敌,或封或攻,脚下却寸步不移。

刹那之间,两人已换拆八招,那蓝衣少女抽出背上宝剑之后,似是增强不少威势,竟然未向后退动。

萧遥子连攻数剑迫不退那蓝衣少女,似是动了怒火,长啸一”声,剑势突然加速,但见白虹闪了几闪,隆忽之间,连攻七剑。

这七剑不但招术迅辣,去势变化难测,而且剑上内力,强劲无比,那蓝衣少女虽然把七剑接了下来,但人却又被迫的向后退了四步。

忽听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大师姐快停手,让他们进来吧!”

那蓝衣少女和大方禅师,萧遥子,听得那娇媚的呼唤之言,立时收了手中宝剑。

那蓝衣少女笑道:“独眼鬼,老和尚,你们既是一定要进去瞧瞧,小妹也不便再拦两位的兴头!”

言笑之间,人已缓向后退去,对那一死一伤的大汉,竟是瞧也不瞧一眼。

随在萧遥子身后,大步向前走去。

这狭谷只不过数丈长短,片刻之间已至尽处,转过一个弯子,眼前有一座大开的石问,那蓝衣少女当先进门,闪到一侧,娇笑道:“两位请啊!”

萧遥子仗剑护身,大步进了石门。

大方禅师手横铁掸杖,紧随身后而入。

那蓝衣少女不拦挡两人,待两人进门之后,高声呼道,“两位慢走一步,小妹不送你们了。”

声音柔媚至极,听得人心头怦然而动。

石门后是一座亩许地大的草坪,绿草如茵,却不见一株山花,除那座石门外,草坪中再无其他布设。

萧遥子微微一皱眉头,付道:“这片草坪毫无出奇之处,也不见敌踪何处,她把我们引来此处,是何用心……”

心中正感疑惑,忽听那蓝衣少女说道:“这草坪尽处,自有入路,两位如果不怕,尽管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问道:“老衲有话想间姑娘一声!”

那蓝衣少女淡然一笑,道:“好吧,你尽管问!”

大方禅师道:“追踪令师的一位史大侠,是否也在此处?”

那蓝衣少女道,“你可是说那绝儿断孙的老樵子么?”

那蓝衣少女笑道:“两位进了生死门,自然会看到他。”

大方禅师转过脸去,低声对萧遥子道:“史兄孤身深入,只怕独力难挡那妖妇之勇,萧兄请留此接应群豪,老衲先深入一步接应史兄。”

萧遥子道:“那狭谷虽窄,但并无埋伏,料想他们不见咱们归去,定会追踪而来,眼下只有咱们两人,不宜再分实力,老朽之意,不如一齐深入,一探究竟。”

大方禅师暗暗忖道:“这话倒也不错。”

付念之间,遂举步向前面奔去。

草坪尽处,果然又是一座石门,横写着“生死门”三个大字。

只见全身白衣,环抱玉尺的梅绛雪,一脸冷冰冰的神色,当门而立。

这座石门,隐在山壁一角,是以,不到近前,甚难看出。

萧遥子本想由梅绛雪神情之间,看出一点端倪,那知梅绛雪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竟是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大方禅师凝目向门内望去,只见里面重重楼阁,似是别有一番天地,心中暗暗忖道:“此地只怕暗中埋伏有人,梅绛雪自是不便暴露她弃暗投明之心。”

他心地慈善,处处为人设想,当下一横手中禅杖,装作不识梅绛雪的神态,大声喝道:

“姑娘请让开去路!”

说着举手一招“五丁劈山”,铁禅杖带着劲风,当头打下。

梅绛雪娇躯横移,倏然向左面跨开三步,冷冷说道:“两位请吧!”

想不到梅绛雪竟是毫无阻拦。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阿弥陀佛!”横杖护身,大步而入。

进了生死门,又是一番景色。

只见两侧排立着,甚多衣着怪异,脸上涂着颜色的鬼形怪人,有的手中拿着刑具,有的手中横着兵刃:

这些怪人目睹两人,似若不觉,望也不望两入一眼:

萧遥子目光环扫,看四周鬼形怪人不下三四十人之多,心中暗生惊骇,忖道:“如若这般人个个都是身具武功的高手,我们只有两人,动手相搏起来,只怕要大费一番手脚。”

心中虽在付思,人却不自觉的随大方禅师身后,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却是一派庄严,对那些鬼形怪人,视若无睹,手横禅杖,大步而行。

一坐青石砌成的大殿,横拦了两人去路,大殿问侧,排列着那八个赤足白衣少女,每人手中横着一柄锋利的缅铁软刀:

大殿两扇黑门,紧紧的关闭,门上写着八个大字:

入此一步,回轮万劫!

大方禅师满脸庄严的环顾了八个白衣少女一眼,问道:“贵岳的岳主,就在此殿中么?”

八个白衣少女,同时微微一笑,齐齐向后退了三步,让开去路。

那两扇黑门,突然自动向两面收缩,但开约两尺余宽,又自动停了下来,中间仅可容一人通过。

大方禅师凝目望去,只见里面一片黑暗,难见景物布设,心中暗暗付道:“这妖妇隐藏暗影之中,不知又布下了什么鬼计正在忖思之间,忽听那大殿中传出一个柔美无比的声音,说道:“老和尚,你犹豫不前,可是心中害怕了么?”

大方禅师受那传来之言一激,心中暗暗忖道:“少林派在江湖中是何等受人尊崇,我如不进此殿,只怕要留人笑柄了。”

忖毕正待举步而入,忽觉一阵疾风,急由身侧而过,萧遥子已抢先进了殿门。

八个披发赤足的自衣少女,眼看有人闯入了大殿中,忽然相视一笑。

大方禅师看那八个白衣少女相视微笑,心中甚是恼怒,暗道:“这几个女娃儿,定然是笑我不敢进入大殿中。”

心念之间,当下高声说道:“萧兄且莫单独涉险,等候老衲一刻……”暗中运集功力,举手一杖,击在那黑门之上。

他功力深厚,这一杖,势道强猛至极,心想那黑门纵然是用那上好的木材制成,也将应手而碎。

那知大谬不然,但闻当的一声大震过后,那黑门仍然完好如初,毫无破损,原来这黑门竟是用铁铸成。

殿中传出萧遥子的声音,道:“大师快去接应后面群豪,咱们眼下实力单薄,只怕难对付大战。”

大方禅师暗暗想道:“此话倒是不错,这两扇铁门既可以自动开启,想亦可自动闭上,别说其中尚有埋伏,纵然没有埋伏,单是这两扇铁问,就可把我们困入殿中,倒不如设法接应群豪到此之后,设法先把这两扇铁问破坏再说!”

心念一转,他高声说道:“萧兄快请退出,此时此地,不是意气甲事,争强夺名的时候……”

但闻那殿中传出来阵阵的娇笑之声,却不闻萧遥子回答之那笑声虽是娇若银铃,十分悦耳,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听在大方禅师耳中,有如鬼哭狼嚎一般,十分阴森恐怖)

一阵娇笑之声过后,重归沉寂。

那八个赤足披发的白衣少女,十六道清澈若水的眼睛,不知何时,一齐投注在大方掸师的身上,不断微笑。

大方禅师看那八个白衣少女笑的妖媚异常,心中忽生惊骇,暗道:“这八个女娃儿,笑容如此妖媚,甚是少见。”

忖念之间暗喧两声佛号,冷冷说道:“老衲不愿擅伤无辜,你们如若妄图施展什么鬼谋,可别怪老衲出手狠辣了。”

那八个披发赤足白衣少女,听得大方禅师之言,突然挥动手中缅铁软刀,漫步起舞,但见衣袂飘飘,刀光闪闪,动作逐渐加快,玉腿粉臂,挟在刀光中,十分动人好看。

大方禅师幼年剃度入寺,很少和女人接触,生平之中,从未见过此等香艳之事,看了一阵,渐觉眼花燎乱,但他究竟是位有道高憎,心猿初动,意马未驰,人已霍然惊觉。

当下他大喝一声,挥动禅杖,一招“力扫五岳”,疾向八个少女扫了过去,禅杖划带起啸风之声,威势极是强猛:

八个白衣少女,口中同时嘿了一声,纷纷退避一侧,让开大方禅师的铁禅杖,但一退即上,挥刀攻了过来:

大方禅师冷哼一声,铁禅杖左击右打,倏忽之间,连攻出一十二杖,丈余以内尽都是强猛的杖风,八个白衣赤足少女被杖势逼在丈余之外,不得擅越雷池一步。

忽听其中一女,格格一阵娇笑,左手一挥,身上一件白衣,登时脱离娇躯,露出一件极为短小的粉红亵衣,肌肤莹光,玉腿毕呈。

余下七女,纷纷依样施为,眨眼之间,八人白衣尽除,全都成了半裸状态,挥动着手中缅铁软刀,分由四面八方合击过来。

大方掸师生平之中,从未见此等局面,不禁呆了一呆,暗道:“八儿个女娃儿脱的这般模样,当真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

心神一分,手中杖势一缓,登时有四个白衣少女欺进之势,扑了过来。

四柄缅铁软刀,分袭大方禅师四处要害大穴。

大方禅师微微一惊,赶忙收敛心神,呼呼扫出两杖,又把四女逼退回去。

但见八个半裸躯体的少女,交叉急走,刀光和玉腿齐飞,手中轻刀,随旋转的舞步攻出。

大方禅师初动手一段时光,尚不觉得什么,打了十几个回合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只觉这八个少女,寓舞于攻的刀法,不但变化诡异,而且每一出手之中,必然有一个极动人的舞姿配合,渐感目眩神迷,手中杖势愈来愈觉缓慢。

八女打了一阵,刀法舞步,更见纯熟,配以轻罩浅笑,缨樱娇声,顿使德高望重的大方掸师,有些心神动荡起来,连忙高喧一声佛号;闭上双目,施出十八招罗汉杖法。

这一套罗汉杖法,乃少林派中极具威力之学,施展开来,威势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虎虎生风。

他闭上双目,心中暗诵金刚经,这动荡的心神,重归宁静,杖势凌厉无比。

八个半裸娇躯的少女,日睹大方掸师闭着眼睛动手,不禁相视而笑,心中暗想,十招之内,定可胜得对方。

八女因大方禅师闭目抡杖,心想这一次一定有了十分制胜的把握。

那知事实上,大出八女的意料。

只觉对方不但把门户守得十分紧严,无懈可击,而且禅杖攻出威势,愈来愈是强大,强猛的杖风潜力,有若狂风怒啸,始终把八女逼在一丈开外,难越雷池一步:

又激斗了二十余回,大方禅师已自觉心中平静如常,忽然睁开双目,大喝一声,一招“神龙掉首”,把正东一女手中缅刀震飞。

那缅刀虽然锋利可削金铁,但因大方掸师手中兵刃沉重,又是百炼钢制成,坚硬异常,缅铁软刀甚难削动。

大方禅师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反臂又一杖“倒转阴阳”,又把西南方位上一女缅刀震脱出手,借势又连功三杖,登时把八女合击之势迫乱。

只要他再连续攻出几招,八女势菲有人被他伤在杖下不可:

这当儿,忽然由那阴暗的大殿之中,恃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不是那老和尚的敌手,还不快给我退开!”

八女听那娇脆的声音之后,果然纷纷跃迟一侧。

阴暗的大殿中,又传出那清脆的声音,道:“和我几个婢女动手,胜之不武,你们少林派,素有领袖武林之誉,如果你不害怕,请进我‘回轮殿’中来吧!”

大方掸师回首望去,只已梅绛雪怀抱玉已、当问而立,谷外群豪,竟是毫无动静,心中大感焦急。

他暗暗忖道,“那狭谷只可容两人并肩而过,如若冥岳中人,派有高手,守住那道谷中,群豪想冲上来、实非容易之事。

萧遥子名重武林,被人尊称一次剑圣,怎的入了‘回轮殿’后,有如投海泥沙,不闻一点声息……

正忖思间,殿中又传出一阵格格娇笑道:“老和尚,你可是怕了么?”

大方禅师被对方连番相激之言,说的甚感为难,如若不进殿去,不但要受人讥笑,且将有损少林派威名,进殿又怕中了对方鬼计。

这时他心中非常犹豫,难作决定……

殿中又响起一阵娇笑之声,道:“老和尚,你如果觉得心中害怕,那就别进来啦,在门外对我遥拜三拜……”

大方禅师怒声接道:“老衲是何等人物,岂能和你斗口相骂,‘回轮殿’中纵然是刀山剑林,也不放在老衲心上。”

大方禅师说着,手横禅杖,直向殿中走去。

刚刚进入殿门,忽听身后砰然一响,那两扇铁门,自动关了起来。

殿中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大方禅师一面运功护住身子,一面运足眼神,抬头四下张望。

他内功精深,目力超异常人,片刻之后,已可见物。

只见大殿靠后壁处,一个碧玉榻上,盘膝坐着一位脸垂黑布,身围玄纱的女子,萧遥子和袖手樵隐,已然不知去向。

四面殿角,各放着一座盆花,散放出淡淡的幽香。

除了盆花。玉榻和那女人之外,广敞的大殿上,再无其他之物。

大方禅师打量了殿中形势后,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他暗中想道:“这大殿之中别无他人,那面垂黑布,身围玄纱的妇人,又不似和人动过手的样子,不知怎的竟把萧遥子等弄的人踪不见。”

心中疑虑,重转脸望着那坐在玉榻上的女人,问道:“姑娘可是此地之主么?”

那身围玄纱的女子,缓缓取下了脸上垂的黑布,阴暗的大入上,登时大放光明,一片耀目主光。

一张美丽绝沦的面孔,在主光耀射之下,娇媚横生。

原来那身披玄纱少妇,头上戴着一顶明珠串制成的宝冠,数十粒珠光闪闪,幻出一片碧蓝光华。

那最前一颗明珠,大如龙眼,光华也特别强烈,衬托着那女人一张颜如春花的娇媚面孔,更觉肌肤莹光,耀眼生花。

只见她樱唇启动,一缕清音,自古底婉转而出,道:“不错。”虽然只简简单单的答了两字,但声音柔媚至极,听来悦耳异常。

大方禅师虽然定力深厚,也不禁怦然心动,连忙长长吸了一口气,凝神压制住心猿意马,问道:“适才入殿之人,那里上了?”

身披玄纱的女子,娇声说道:“口轮殿万劫回轮,身入此殿,那还能安然而出,你那两位朋友,早已身沉苦海,应历万般劫难,直到他们回悟前错,投身我冥岳问下,才能从苦海中拔身而出……”

大方禅师怒道:“因果回轮之说,乃我佛慈悲世人,劝人改过向善的无上大法,你也配谈……”

身披玄纱少妇,不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此殿中虽然广大,但并无摆设之物,你如不信,不妨看看你同伴现在何处?”

他心中忖道:“袖手樵隐是否隐落在此殿之中,且莫管他。

但萧遥子却是我亲眼看着进入此殿之中,何以竟不见其行踪?

他乃一代高僧,才智过人,略一沉思,忽然大悟,当下冷笑一声,道:“如若岳主在这大殿之中,布设下陷井机关,趁人不防,突然发动……”

忽见那身披玄纱女子,娇笑而起,玉臂一振,围在身上的玄纱,突然飞落一侧,现出一个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美丽彤体。

大方禅师幼年受戒入寺,生平未近女色,几曾见过这等景象,当下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别过头去,大方禅师又高声接道:“岳主以梭代束,邀请天下群雄,不论如何,也算一门宗师之尊,这等赤身露体的形象,不觉有失一门宗帅的身份么?”

只觉一阵香风,迎面吹袭过来,耳际间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大和尚,人生在世也不过百年时光……”

这声音婉转、柔媚,只听得大方禅师心神动荡,暗自吃了一惊,不敢再听下去,大喝一声,一杖横扫过去。

一股疾劲之风,随杖而出。

只听格格娇笑,不绝于耳,随着他扫击出的杖势远去。

大方禅师不自禁的转头望去,就这一瞬间,那赤裸女子,已然不知隐失何处。

大殿上重又回复了黑暗。

大方禅师定了定神,暗自想道:“这所大殿之中,不知暗中布设有多少机关,我一人本领再大,也是防不胜防,不如先把那铁门打开,迎接群豪进来再说。”

心念转动,纵身一跃,已到大殿门边,举手一杖,直向那铁门上面捣去。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响彻耳际,铁门分毫未损,大方禅师却感到双臂一震,暗道:“这铁门如此坚牢,想出此殿,恐已非易事了。”

忽听娇笑之声,从大殿一角传来,道:“老和尚,你还不束手就缚,和你那两个同伴一般的经历诸般劫难……”

大方禅师心中已是怒火大炽,探手入怀,摸出一枚小巧金钱,握在手中,凝神静听那声音来自何处。

他本是一派武学宗师之尊,平常之时,别说施用暗器,就是把暗器带在身上,备作急需之用,也是不肯。

但这次冥岳之行,情形完全不同。

此行因成败关系着武林道上正邪消长之机,大方禅师,才把耗去他十余年苦功,但却从未使用的十二枚小巧金钱带在身边。

此刻,身陷回轮殿中,又连受那赤裸女子讥讽,人又被困在殿中,心中急怒交加,这才探手入怀,摸出一枚金钱。

大方禅师准备在那赤裸女子再一现身时,立时以极快的手法,打出金钦。

但闻那娇笑之声,在大殿中响荡一阵后,又飘来那柔媚的声音,道:“老和尚,你想用暗器么?……”

大方禅师早已暗运功力,手执金钱,一听声音,立时振腕打出。

黝黑的大殿中,响起了轻微的划空啸声。

那金钱夹着一缕尖风,飞向大殿一角,但闻“波”的轻响,一枚小巧的金钱,大部嵌入了坚牢的石壁之中。

要知他这小巧金钱,乃赤金合以缅铁打制而成,四面锋刃。锐利无比,纵然有着金钟罩、铁布衫等习练的外功,不畏一般刀剑,也难受这金钱一击。

大方禅师打出一枚金钱之后,右手又极快的探手入怀,摸出两枚金钦。

另一角处,又传出一个女子口音,冷冰冰的说道:“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懒得和你多费口舌了。”

大方禅师凝目望去,毫无所见,那声音,直似由墙壁中传出来一般。

这次他没有再把手中两枚金钱打出,静站在原地未动,双目却一直盯在那传话壁角之处,只要那赤裸女子一现身,立时两拔齐发击去。

忽听一阵轻微的波波之声,那近后壁的玉塌,突然缓缓转动起来。

疾转中,一座金鼎,由玉榻正中缓缓升了起来。

待那石榻停下不转之时,一座两尺左右的金鼎,已端端正正的放在玉榻正中,一缕白烟,自鼎中袅袅升起。

大方禅师目睹那金鼎升起的变化,心中甚是急忧,暗道:“这大殿中机关重重,而且布设均极精巧,如不设法破除几处机关,要想出这大殿,决非容易之事。”

心念一转,暗中运集功力,缓步对那玉榻走了过去。

他怕地上有什么机关埋伏,是以出脚举步十分小心,走的极是缓慢。

忽觉一股浓重香味,迎面扑来。

这时,大方禅师头脑登时感到一晕,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白烟之中,蕴有剧毒不成?”

心念电转,赶忙运气,闭住呼吸。

他惊觉虽快,但仍是迟了一步。

大方禅师只觉一阵目眩头晕,身躯摇摇欲倒。

此刻,耳际间又响起那娇媚的笑声,道:“决些放下兵刃,还有一线生机,你已中了七毒香剧毒……”

大方禅师正待出言反辩,忽然心中一动,暗暗想道:“我如启口说话,七毒香剧毒势必借机侵入内腹。”

当下装作未闻,一语未发,一面闭住呼吸,一面暗中运气,想把身受剧毒迫出。

且说守在谷外的群豪眼看大方禅师和萧遥子冲人了谷中,立时举步随进,神钟道人,当先挥剑领路。

几人深入约两丈左右,忽听喳的一声大震,两面石壁间突然疾快的伸出两块铁板,接合在一起,拦住去路。

神钟道人抬头一瞧,只见那两块由石壁中伸出的铁板,高约一丈七八,估计自己的轻功,足可一跃而上。

当下神钟道入一提丹田真气,挥动手中长剑一抡,身躯突然凌空而起,飞落那铁板的顶端之上。

池凝目望去,前面毫无阻拦,当下一举手中长剑说道:“前面无人阻拦,诸位不妨越此铁板而过。”

说着当下一跃,落下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这两块铁板,虽然不算太高,但因光滑如削,无处可让手足借力:非得凭藉内力修为,依仗丹田一口真气而上。

这次赴约之群豪虽然都是江湖上久负盛誉的人物,但对轻功造诣,并非人人都达炉纯青之境,有甚多人却是无法越过那一重铁壁。

但见人影翩飞,有如群燕翔空一般,片刻之间,己有大部分入飞越铁壁而去,但却有二十余人,被铁壁所阻,无法越渡。

无法越渡铁壁之人,他们大都是以外问功夫见氏之人,手中兵刃,大都是沉重的外门兵刃之类。

这些人当下挥动手中兵刃,向那铁壁之上,猛击起来,此起彼落,一片金铁交击的大鸣之声,震耳欲聋。

神钟道人跃落实地之后,立时放腿向前面奔跑。

将要近出口之时,突闻一声娇喝,一个全身红衣,背插宝剑,手执拂尘的少女,陡然现出身来。

只见这女子一语未发,挡在谷口,手中主剑一挥,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神钟道人的三处要穴。

神钟道人奔行之势,本极快速,红衣少女现身亦是突如其来,双方尚未看清,那红衣少女剑势已然点击过来。

这时的神钟道人赶忙长剑疾挥,幻化起一片剑光,封架开那红衣少女的剑势,随手还攻了两剑。

红衣少女娇声笑道:“老道士剑法不错啊!”

神钟道人乃一派武当宗师之尊,剑术造诣,自是有独到之处,红衣少女攻来剑势虽极凌厉,但却无法把他迫退一步,均为随手挥动的剑势,化解开去。

两人交手几剑,随后群豪均已赶到,但因那谷口狭窄,两人剑光旋风,把整个谷口封住,群豪人数虽众,但却无法插得上手。

那红衣少女一面挥剑和神钟道人抢夺先机,一面目睹群豪笑道:“诸位请耐心等一会吧,早死片刻,晚死片刻,一样的在劫难逃,趁此等死时光,可以多想想昔年的风流韵事,崎旋春光,免得死时神钟道人突然大喝一声道:“无耻妖女,满口胡说什么!”说着剑势突然一紧,攻势猛锐至极。

但见白光如虹,幻起了如山剑影,挟带着丝丝的轻啸剑风,身后群豪都觉到剑上激荡起的剑风潜力,冷森逼人。

那红衣少女登时被神钟道人强猛的剑势罩住,相形见继。

那红衣少女只感剑上压力大增,对方每一下击之中,都似蕴藏了干斤神力,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牛鼻子老道不但剑术造诣极深,而且内力也强猛过人,看来这场恶斗,胜人希望不大。”

她一面提聚真气,运剑相抗,把门户封守得十分严密,口中却仍是娇笑不绝的说道:

“老道士,你当真要和我拼命么?”

神钟道人不再理她,只把全部精神贯注在运剑之上。

那红衣少女又支持了八九个照面,渐觉不支,剑光的圈子,愈来收缩愈小。

激斗中,忽听神钟道人神威凛凛的大喝一声:“撒手!”

道人的长剑一挥,当头击下。

这一剑攻势猛恶,剑势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而下。

红衣少女如若不愿硬接这一招剑势,只有后退一途,因为两边都是山壁,势难向左右闪让。

但闻一阵金铁交响之声,两只长剑,忽然胶在一起。

红衣少女柳腰微挫,向后退了两步,玉腕连向上面扬动两次,但却无法把神钟道人的剑势弹震开去。

神钟道人似已动了杀机,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又向下沉落三寸。

红衣少女颜如春花的容色,突然变成了苍白之色,几滴汗珠儿,分由两颊滚落。

这时,群豪一些轻功较差之人,都由别人相助,用绳子吊上,越渡过铁壁。

那红衣少女手中的宝剑,缓缓向下低落,距离头顶,只有尺许左右,头上的汗水滚滚如雨,湿透了衣服:

神钟道人却是满脸肃穆,顶门上也微微现出了汗水。

方兆南和陈玄霜并肩站立,在神钟道人之后,眼看那红衣少女即将丧命在神钟道人剑下,出此狭谷,只是弹指间事:

忽然瞥见红衣少女身后,人影一闪,一个人影疾如燕子凌波一般,悬空疾飞而来。

陈玄霜低喝一声:“她们来了帮手啦……”

说罢振袂而起,疾迎上去。

原来这山谷过于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而立,方兆南陈玄霜紧随神钟道人身后,站在最前,看的较为清楚。

陈玄霜振袂跃起,群豪才霍然惊觉,抬头看去,只见一条人影,凌空平飞而来,人已快到红衣少女和神钟道人头上:

陈玄霜去势奇快,正好在两人头顶之上,迎住了那飞来人影。

但闻两声清脆的娇叱之声,同时响起,一合之下,倏然便倒飞回去,落着实地。

直待两人落地之后,方兆南身后群豪,才看清楚,和陈玄霜悬空力拼一招之人,正是那身穿蓝衣的少女。

方兆南急急向前奔了两步,走近陈玄霜身侧问道:“师妹受了伤么?”

陈玄霜侧头斜眸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道:“没有!”

那蓝衣少女脚落实地之后,略一调息,说道:“师妹请退下休息一下,让姐姐来挡他们一阵。”

这时,那红衣少女已被神钟道人强劲剑势,迫的险象环生。

神钟道人的长剑一寸一寸的向下沉去,生死存亡,距那红衣少女的顶门只余下半尺近。

那蓝衣少女眼看师妹所处的危境,已在倾刻之间,突然一侧娇躯,身上那赤红似火,形如鹿角的兵刃,长臂疾伸过来,帮那红衣少女抵住神钟道人的剑势。

神钟道人缓缓向下沉落的剑势登时受阻。

那红衣少女长吁了一口气,道:“大师姐,这点时间够是不够?”

蓝衣少女笑道:“差不多啦,咱们慢慢的后退吧!”

群豪虽然把两人对答之言,听得清清楚楚,但难解二女话中的含意。

神钟道人眼看下落剑势,在两人合力之下,不但被抬了上来,而且对方联手反击的内力,亦逐渐加强。

神钟道人心中暗暗忖道:“二女联手内力甚强,我如和她们硬拼下去,不但难有胜人之望,而且势难持久。”

心念连转,立时运力震腕,三件相触在一起的兵刃,倏然分开。

那红衣少女借势一侧娇躯,滑溜无比的退到蓝衣少女身后。

这时,离那谷口,只余下七八尺远近的距离,群豪心中,都存早些冲出谷口之心,齐齐向上涌来。

神钟道人震腕挥出一道护身剑光,回首一瞥群豪,心头忽然一动,暗暗忖道:“目下大方禅师,已然进入谷中,自己已经无形之中,成了目下群豪的暂时领导之人……”

他一念及时,精神大振,手中长剑不自觉的施出武当派最为精奇之学,太极慧剑中的连环三招,剑势如惊霆迅雷一般,绵绵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