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银披风的女人忽然向布狂风斜望了一眼,然后又再对容三公子道:“你为甚么不问
问他?”
容三公子立刻侧过头,直瞧着布狂风,看他说什么?
布狂风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良久才慢慢地说道:“她姓万,万如意。”
容三公子又咳嗽着,道:“这名字很好,只差一点就是万事如意了。”
布狂风又道:“她是提龙王府里的万大小姐,也是神通教里的银披风杀手。”
容三分子忽然瞪视着万如意,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万加意冷冷一笑,道:“我不喜欢有人找我麻烦。”
容三公子道:“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会找你的麻烦?”
万如意道:“但你一直要找布公子的麻烦,这一点可不容抵赖吧?”
容三公子道:“布公子是布公子,跟你又有甚么关系?”
万加意道:“布公子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所以你找他的麻烦,也就是找我的麻烦。”
容三公子的脸色更苍白,但知不住的在点头。
这时候,万如意的手里亮出了一把银匕首。
匕首上还染着容三公子的血。
容三公子凄然一笑,道:“你若是慕容雪,一定不会向我下这种毒手的。”
万如意撤了撤嘴,冷冷地道:“所以慕容雪永远是慕容雪,永远注定是个满身麻烦的女
人。”
客三公子倏地目光暴胀,长剑急骤地向她咽喉刺去。
万如意冷冷的盯着他,连眼睫毛也没有眨动一下。
唐青湘同时轻轻的叹了口气,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容三公子已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容楼无弱者!
但再强的人,也会有倒下去的时候。
容三公子终于倒下。
他倒在万如意的脚下,死时眼睛不闭,手里仍然紧握着他的剑。
但他死得并不孤独,至少,有十七个藏僧陪着他走上黄泉之路。
布狂风直视着万如意,目光冷峻,而且带着怒意。
但万如意没有逃避,无论布狂风用怎样的眼光盯着她,她还是愿意承受下来。
她忽然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布狂风道:“见面又如何?”
万如意咬了咬嘴唇,道:“你为甚么总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情?”
布狂风道:“你怎知道我不关心?”
万如意道:“你若真的关心自己,就不会整天都只顾着理会刚人的事情。”
布狂风说道:“人在江湖,无分彼此的。”
万如意冷笑道:“你老是在自欺欺人,真是冥顽不灵,无药可救。”
布狂风道:“纵然如此,那也只是我的事,犯不着你来操心。”
万如意的脸色变了。
唐青湘却在这时干咳两声,缓缓地走了过来,目注着万如意道:“这十几个番僧,似乎
是给你用计害死的,对不?”
万如意直认不讳,冷冷地道:“这十七个藏僧要为金刀法王报仇,我便索性成全了他
们。”
唐青湘说道:“他们一定会很感谢你了?”
万如意道:“我曾答应过他们,协助他们一臂之力!”
布狂风道:“但我如今仍然活着。”
万如意道:“但容三公子却已死了,我总算没有袖手旁观。”
唐青湘道:“这些番僧,原本不是有十八个人的吗?”
万如意道:“不错,但其中一个,早已给一批蒙面刺客干掉了。”
唐青湘道:“这些刺客,也是你的手下?”
万如意道:“你还不算太笨!”
唐青湘道:“这个我可不怎么明白了,你的手下干掉了一个番僧,其余十七个怎么反而
会对你这样信任?”
万如意道:“因为我把刺杀番僧的凶手擒下,交给其余番憎来处置。”
唐青湘脸色一变,道:“万大小姐此举,不怕大家感到心寒吗?”
万如意哂然一笑,道:“那人虽然给番僧碎尸万段,但却还是很感激我的。”
唐青湘奇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万如意道:“那人姓柯,叫柯兴山,是本教麾下一名黄衣杀手,但他在不久之前,犯了
严重教规,依照规倒他本人要凌迟处死,并赐满门老幼死药归天酒各一杯。”
唐青湘骇然变色,道:“这柯兴山犯了甚么弥天大罪?”
万如意的脸色忽然一红。
唐青湘却还是直盯着他,追问不舍,又道:“何以说不出来了?”
万如意面色倏地一变,道:“谁说说不出来!”
唐青湘道:“那么快说呀!这柯兴山到底犯了甚么大罪?”
万如意咬了咬牙,终于忿然道:“他偷窥本小姐沐浴。”
唐青湘一怔,接着瞧向布狂风。
布狂风没有看他,脸上甚至完全没有半点表情。
唐青湘吸了口气,良久才对万如意道:“就是这样?”
万如意点点头,道:“不错,这已经是一条很严重的罪名。”
唐青湘道:“严重到足以满门抄斩那么厉害?”
万如意道:“是的!”
唐青湘道:“但照唐某看来,却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万如意道:“若依照你的办法,又该怎样处置柯兴山?”
唐青湘说道:“他用眼睛来看你,大不了把他的一对招于废掉,也就可以算扯平了。”
万如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但教规却不是这么说。”
唐青湘道:“苛政猛于虎,江湖帮教之规条,也是这个道理。”
万如意道:“但我爹却认为,宁枉无纵,只要稍为放松一点,那就大大的不得了。”
唐青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万如意接着道:“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要柯兴山带罪立功。”
唐青湘道:“怎样立功法?”
万如意道:“我命令他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虽然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但至少可以保存他
满门老幼的性命。”
唐青湘叹了口气,道:“以性命来立功,真是可笑复可怜。”
万如意道:“谁叫他不守规矩?”
布狂风忽然冷冷地说道:“我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而且比柯兴山更加不守规矩。”
万如意道:“你是你,柯兴山是柯兴山,你们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布狂风又问道:“我们之间有甚么分别?”
万如意道:“柯兴山是神通教中人,但你不是。”
布狂风道:“但我们都是男人。”
万如意吸了一口气,然后直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甚么?”
布狂风眨了贬眼,道:“我是想说,我若是柯兴山,就不会只是偷窥你沐浴那么简
单。”
万如意蹙着秀眉,道:“你还要怎么样?”
布狂风沉着脸,冷冷地道:“我一定会把你当作婊子般强奸!”
万如意的脸忽然变得一片雪白。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布狂风哈哈一笑,道:“我以‘狂’字为名,天下间又有甚么事情不敢做,甚么话不敢
说的?”
万如意的目光还是凝注在他的脸上,声音却已渐渐平静下来了。
“姓布的,你果然不是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你也是一样。”
唐青湘忽然笑了笑,道:“看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
布狂风的眼睛里发出了光,万如意却把头低垂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狂风忽然问道:“你杀了容三公子,现在后悔不后悔?”
万如意道:“只要为了你杀人,无论杀多少个,无论杀的是谁,我都绝不会后悔。”
布狂风瞳孔收缩,道:“我若要你杀了自己呢?”
万如意忽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真的要我死,我还是不会皱眉头的。”
布狂风说不出话了,唐青湘也没有再说甚么。
风更冷了,连地上的血都已干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如意才轻轻的说道:“今天这里很美,比每一个时间每一个地方都
美得多。”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之后,她脸上忽然落下了泪珠。
唐青湘怔住!
他想不到万如意也会有落泪的时候,而且就在此时此地落泪。
布狂风已在问道:“你流的泪是为了谁?”
万如意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她没有回答,只是忽然冷笑了一声。
一阵冷风在她脸上吹过,似是要吹干她的泪痕。
但不等泪痕干掉,这位万大小姐已无言地离去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唐青湘忽然问布狂风,道:“她算不算是个坏女人?”
布狂风道:“她也许很坏很坏,但却不是个坏女人。”
唐青湘怔住!
“不是女人?难道她是个男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甚么意思?”
“她不是女人。”布狂风道:“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
“不错!”布狂风轻轻地叹息着,道:“她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子。”
唐青湘冷冷地道:“但据我看,她比许多老江湖还更狡猾。”
布狂风道:“那是因为她天生有如狐狸,而狐狸就算再细小,也会比一头几十岁老猪聪
明得多的。”
唐青湘说道:“我算不算是一条老猪呢?”
布狂风道:“不算!”
唐青湘道:“那么我算是甚么?”
布狂风道:“猪也不如。”
唐青湘陡地一呆,道:“你怎么把我瞧得这样差劲?”
布狂风道:“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差劲,论到身分更是尊崇之极。”
唐青湘呵呵一笑,道:“区区一个唐门叛逆,就像个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野和尚,又
怎会有尊崇的身分了?”
布狂风道:“前辈还要装蒜,未免是太低估布某的眼光了。”
唐青湘一怔,道:“我在装甚么蒜了?”
布狂风道:“前辈笑骂走江湖,一剑震神州,纵使十个唐青湘,也万万比不上你老人家
一根指头。”
唐青湘倏地双目一瞪,怪笑道:“我不是唐青湘?”
布狂风道:“前辈心中有数,又何必问我来着?”
唐青湘哈哈一笑,终于点头承认,道:“好小子,果然瞒不过你这对眼睛,但我到底是
谁,你再说出来听听。”
布狂风道:“笑中有剑,剑气如龙,前辈虽然弄来了一只大铁箱,又复巧施易容妙技,
但适才所展露之身手,还是有着公孙世家‘千身万影风月行’的气势,所以,晚辈敢说一
句,前辈就是号称‘笑公爵’之公孙我剑老侠!”
“唐青湘”陡地长长叹了口气,道:“以少装老易,返老还童难,老夫只不过把自己装
扮得年轻二三十岁,就已瞒不过你的眼睛。”
布狂风道:“唐青湘武功若有你老人家一半高明,也不会在唐门之中无法立足了。”
公孙我剑又是一声长叹,道:“我这个唐门叛逆虽然是假的,但这口铁箱子,却的确是
唐青湘之物。”
布狂风凛然一惊,道:“那么唐青湘呢?”
公孙我剑道:“他运气不好,在铁眉楼外遇上了焦浅。”
“焦浅?”布狂风道:“神通教有一个叫焦大郎的舵主,外号‘火里勾魂使者’,你说
的莫非正是此人?”
公孙我剑道:“不是他又还有谁?”
布狂风说道:“焦大郎擅制火器,据说连江南霹雳堂第一巧匠庞贵公也比不上他。”
公孙我剑道:“庞贵公并不是比不上他,只是手段还不如此人毒辣。”
布狂风道:“唐青湘怎会遇上这个姓焦的要命瘟神?”
公孙我剑嘿嘿一笑,道:“一个人楣运来了,又有甚么怎样那样的,总之冤家路窄,大
家碰个正着也就是了。”
布狂风道:“公孙前辈,那焦浅如今怎么样了?”他不问唐青湘,是因为知道这位唐门
叛逆必然已遭不幸,否则大铁箱子也不会落在公孙我剑手上。
公孙我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焦浅虽然把唐青湘烧成焦碳,但其后他也遇上了克
星。”
布狂风道:“他遇上了谁?”
公孙我剑道:“画眉。”
布狂风目光一亮,道:“是五眉会的画眉?”
公孙我剑道:“正是这个刁钻泼辣的小妮子。”
布狂风“哦”的一响,道:“原来五眉会里的画眉是个女子?”
公孙我剑更正道:“不是女子,是小丫头。”
布狂风淡淡一笑,道:“那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公孙我剑说道:“画眉是凤眉的女儿,但如今五眉会中武功最高的,除了龙眉之外,就
得数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画眉姑娘了。”
布狂风一怔,道:“那么凤眉呢?”
公孙我剑道:“凤盾心思缜密,头脑机灵,轻功也极了得,但若论到硬打硬碰的功夫,
她充其量只比铁眉稍高一点,连金刚眉也比不上。”
布狂风这:“如此说来,画眉是青出于蓝了?”
公孙我剑道:“她若跟凤眉练习武功,就算可以超越过母亲,我想也不会高到甚么地方
去。”
布狂风道:“画眉的师父是谁?”
公孙我剑道:“是老画眉!”
布狂风道:“老画眉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孙我剑道:“五眉会的五眉,以龙眉为首,但武功最高的,其实却还是老画眉。”
布狂风沉默着,公孙我剑又缓缓地接道:“五眉会成立之初,已有画眉这个人的存在,
但他年纪比龙眉还老二十岁,所以又被称为老画眉。
老画眉不喜理事,五眉会创立之初,其余四人推举他做大当家,他坚决不肯,最后只好
由龙眉做了会中的大龙头。
但在数年前,老画眉终于年老气衰,病死榻上,但他早已收了凤眉的女儿为徒,而他
临终之际,只有一句说话,就是要这个女徒弟代替他,成为五眉会的一位当家。
他这个要求,是一点也不过分的,而且就算他不提出,龙眉、金刚眉和铁眉也会这样决
定。
于是,在老画眉去世之后,他这个女弟子就代替师父,成为五眉会五位当家之一,她原
名舒珊菊,外号‘小画眉’,但等到她成为五眉会当家之后,大家都只叫她‘画眉’,把上
面那个‘小’字删掉了。
舒珊菊的父亲,是个科场失意的秀才,这姓好的秀才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为人颇有侠
骨,更不畏强权,凡事总要据理力争到底,唉!这种人不错是挺有种的,但偏偏就是冒不出
头来,终于郁郁而终,惨淡而殁。
舒珊菊早年丧父,境况也是十分凄苦,尚幸母亲凤眉是个女中豪杰,师父更是一代高
人,是以炼成了一身武艺,至于日后如何,那就要再看看际遇了。”
布狂风道:“巾帼不让须眉,这小画眉一定可以展翅高飞的。”
公孙我剑哈哈一笑,道:“她现在就已展翅高飞,而且连焦浅也给她抓到半天摔下来跌
死了。”
布狂风“哦”了一声,讶然道:“有这等事?”
公孙我剑道:“小画眉在铁眉楼外找到了焦浅,两人展开了激战,结果焦浅给画眉所
擒,还被画眉带到悬崖之上,抛进万仞深渊里。”
布狂风道:“这是恶有恶报。”
公孙我剑道:“江湖恩怨谁是谁非,往往很难作出判断,但焦浅作恶多端,却是万死不
足以蔽其辜的。”
布狂风道:“前辈既然能从铁眉楼到此,可见铁眉楼之危已解除,实在值得庆幸!”
公孙我剑道:“就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布狂风道:“不错!”
公孙我剑道:“容三公子与展枪手之纠葛,老夫早有所闻,如今更突生枝节,唉!真是
令人不胜烦恼得很。”
布狂风道:“万如意任性妄为,在下真是不胜抱歉。”
公孙我剑道:“万大小姐杀人,跟你又有甚么相干?”
布狂风道:“若不是为了我,如意绝不会出手对付容三公子。“
公孙我剑道:“容三公子又何尝不任性了,总而言之,这一次真个弄得头大如斗,连老
夫也有不知所措之感。”
布狂风淡然一笑,道:“还是那句老话最用得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公孙我剑道:“就只怕来的既不是兵,也不是水,而是一笔糊涂帐。”
布狂风道:“人在江湖,糊涂帐是少不了的,就算最精明的人,也很难可以完全逃避得
干干净净。”
公孙我剑道:“若论精明能干,你已算是当之而无愧,但若论糊涂帐之多,你也是出类
拔萃,很少人能及得上。”
布狂风道:“但照在下看来,令高足似乎也有不少糊涂帐,就算再过十年八载,也很难
可以算得清清楚楚。”
公孙我剑哈哈一笑,道:“老夫收了岳小玉这个徒儿,这件事似乎已传遍大江南北
了。”
布狂风道:“岳小兄弟资质极佳,将来必然大大有所作为。”
公孙我剑道:“就只怕还没有太大作为,已闯出了大大的灾祸。”
布狂风道:“闯祸不足畏,只要能够逢凶化吉,就算天天闯祸也不碍事。”
公孙我剑拈须一笑,道:“这话也不错,回想老夫年少之时,也是闯祸比吃饭还多
的。”
布狂风道:“听说前辈跟幕容世家中人,颇有渊源,尤其是与昔年号称‘潇湘雨下客’
的慕容懿德,更是闯祸打架的老搭档。”
公孙我剑道:“你倒知道得不少,是不是你老子说的?”
布狂风说道:“正是先父生前有所提及。”
公孙我剑一楞,说道:“怎么,令尊已……”
布狂风黯然道:“不错,先父临终之际,岳小兄弟也在身边。”
公孙我剑喟然道:“令尊也可算是江湖奇葩,否则也不会有这个惊天动地的厉害儿
子。”
公孙我剑干咳两声,又道:“慕容雪是慕容懿德唯一的孙女儿,她若喜欢展独飞,未尝
不是一件好事。”
布狂风说道:“小展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我若是慕容雪,也会为他倾倒。”
公孙我剑道:“但容三公子却比展独飞更早认识幕容雪。”
布狂风道:“他对慕容雪一往情深,那是半点不假的。”
公系我剑道:“可惜自始至终,慕容雪还是没有爱上容三公子。”
布狂风道:“这就注定是一个悲剧了。”
公孙我剑说道:“这是容三公子的悲剧。”
布狂风道:“但他死在如意手下,实在是相当冤枉的。”
公孙我剑道:“这是我不好!”
布狂风道:“容三公子之死,跟前辈是没有关系的。”
公孙我剑道:“若不是我骗他,说幕容雪已削发为尼去了,他也许不会如此心神恍惚,
以致连幕容雪和万如意也分不清楚。”
布狂风道:“前辈撒这个谎的用意,在下是明白的。”
公孙我剑皱着眉,叹道:“我只是希望容三公子从此死了这条心,唉!想不到反而把他
送进了枉死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布狂风道:“就算是诸葛亮复出,也绝想不到会杀出这个万大小姐来。”
公孙我剑道:“正是是福不是祸,是锅躲不过,就像展独飞,他近来也真够麻烦的
了。”
布狂风接着说道:“幸而他没有真的死掉!”
公孙我剑道:“这个小展为人不错,刚才老夫也不是诅咒他,只是想骗骗容三公子,好
让你和小展都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而已。”
布狂风道:“前辈用心良苦,在下是十分明白的!”
公孙我剑道:“生死有命,现在再说也是多余的。”
布狂风道:“郭堡主如今怎样了?”
公孙我剑道:“尚在晕迷之中。”
布狂风道:“听说他中了血花莲掌力,未知是否属实?”
公孙我剑道:“不错!”
布狂风道:“很严重吗?”
公孙我剑说道:“现在,他只能算是一个还没有断气的死人。”这句话,听来似乎甚是
矛盾,但布狂风是绝对可以明白的。
布狂风道:“要解血花莲掌的毒力,非要求血花宫宫主不可。”
公孙我剑道:“练老魔人称‘茹毛饮血鬼独夫’,又叫‘六亲不认断肠人’,要求此
人,只怕千难万难。”
布狂风道:“那倒未必!”
公孙我剑一怔,道:“布老弟,难道你有把握,可以说服练老魔把解药拿出来吗?”
布狂风道:“这件事,在下愿意代为效劳。”
公孙我剑道:“此话当真?”
布狂风道:“可以说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公孙我剑呵呵一笑,道:“如此妙极,省得老叫化于摩拳擦掌,老是嚷着要血洗血花宫
和大战鬼独夫了。”
但转念一想,又自摇头不迭,道:“这桩事,布老弟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布狂风一怔,道:“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又生变卦?”
公孙我剑道:“练老魔极难对付,老弟虽然本领高超,但孤身犯险,那是大大划不来
的,令尊虽然跟我不算是甚么好朋友,但总有过数面之缘,而且也曾谈得甚是投契,倘若为
了咱们的事,而致令老弟有甚么闪失的话,那可万分对不住武林皇帝……”
布狂风哂然一笑,道:“前辈毋庸担忧,在下此次为郭堡主讨取解药,是不会有甚么危
险的。”
公孙我剑道:“布老弟,这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布狂风面色一整,道:“你看我像是个随便开玩笑的人吗?”
公孙我剑干咳一声,道:“很对不住,是老夫一时失言了。”
布狂风道:“总之,务请前辈放心,在下会好好保谴着这条性命的。”
公孙我剑呆了一呆,继而抚须大笑,道:“好,老夫就相信你这一次。”
布狂风道:“郭堡主目下在何处?”
公孙我剑道:“早一阵子,咱们被因在铁眉楼内,如今形势虽已好转,但诸葛老叫化还
是没有把郭冷魂带出铁眉楼。”
布狂风道:“铁眉褛距离此地并不远,带不带他来都没关系。”
公孙我剑点头道:“咱们正是这样想,只要解药到手,郭冷魂大可以不必上饮血峰。”
布狂风道:“解药之事,在下可以一力承担,前辈不必操心。”
公孙我剑道:“既然如此,老夫告辞了!”
布狂风道:“两天之内,在下一定会把解药送到铁眉楼去。”
公孙我剑又点点头,道:“很好,我在铁眉楼等你的好消息。”语毕,扛起大铁箱子飘
然而去。
铁眉楼并不如岳小玉想像中那么崇高伟大。
它是平实无奇的,就像是铁眉楼的主人铁眉一样。
可是,岳小玉来到铁眉楼之际,铁眉却已死了。
每个人都会死,铁眉自然不例外,但他死得很怪,居然是给一只破鞋嵌进后脑而死的。
破鞋并不坚硬,鞋尖也没有藏着甚么利器,但把这破鞋嵌进铁眉后脑的人,却是个姓利
名硬的人。
“利硬是甚么人!”岳小玉转问云淡来。
云淡来的脸看来有点苍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在神通教里,武功最高的,除
了教主之外,还有三个人,利硬就是其中之一。”
岳小玉不解道:“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
云淡来道:“暂时不可以。”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为甚么不可以?”
云淡来道:“因为我不想吓破你的胆子。”
这回答很妙,又妙又绝。
岳小玉只好闭上嘴巴,水莹儿却凝视着他嫣然一笑。
云淡来曾说过:“公孙老侠、诸葛酒尊暨铁眉楼诸位高手,已护着郭堡主朝这边赶了过
来。”
他并没有说谎,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这样。
但其后诸葛酒尊又改变了主意,认为与其杀上饮血峰,倒不如在铁眉楼稳守阵地,然后
再想办法讨取解药,才是上上之策。
公孙我剑想了一想,也赞成老叫化这个主意,于是,众人又折回铁眉褛去,只有公孙我
剑继续前进,说是要探察前方虚实和形势。
在几经波折,岳小玉才跟着众人来到了铁眉楼。
诸葛酒尊看见了他,自然是大为高兴,一手就把他抱起,道:“你这个小祖宗,怎么居
然跑到这里来了?”
岳小玉眨眼一笑,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既来得,小岳子为甚么又来不得?”
诸葛酒尊哈哈一笑,但忽然又苦着脸,不住的在叹气。
岳小玉奇道:“诸葛前辈,你老人家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诸葛酒尊道:“实在是不舒服。”
岳小玉道:“甚么地方不舒服了?”
诸葛酒尊道:“心里不舒服。”
岳小玉道:“所为何事?”
诸葛酒尊道:“铁楼主遇害了!”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小岳子也已听闻此事,真是不幸之发。”
诸葛酒尊道:“铁楼主是铁老鼠之堂弟。”
岳小玉道:“老鼠兄已向小岳子说过了。”
诸葛酒尊道:“铁楼主遇害,铁老鼠一定很是伤心,你去安慰他一下吧!”
话犹未了,铁老鼠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道:“铁眉是不会白白就此死掉的。”
许不醉和云淡来也走了过来,云淡来首先开声说道:“利硬来自万劫绝魂谷,他师父也
就是绝魂谷谷生‘万劫地藏王’金雍。”
“金雍早已退出江湖,立誓不再涉足武林之中。”许不醉道。
“但利硬却投身于神通教门下,成为提龙王府一员悍将。”云淡来沉吟半晌,接道:
“铁楼主之死,对利硬来说,只是牛刀小试。”
诸葛酒尊叹了口气,说道:“但这家伙‘借鞋杀人’,真是嚣张可恶得令人喷饭。”
岳小玉奇道:“他借了谁的鞋子来杀人?”
诸葛酒尊道:“我的。”
岳小玉一怔,向他足下望去,只见这位酒王之子,赫然只穿着一只鞋子,而另一只脚却
是赤着的。
这时候,江东四杰也已挨近过来,常挂珠首先“嘻嘻”一笑,道:“怎么连鞋子也给人
二一添作五,不见了一半?”
舒一照道:“他不是不见了半只鞋子,而是整只不见了。”
常挂珠道:“我是说一双鞋子的一半,那就是一只了,这又有甚么不对的。”
鲍正行道:“不一定对!”
常挂珠道:“何以见得?”
鲍正行道:“倘若把一只鞋子拦腰斩下,那么就是前也一半后也一半了,如此推论,一
对鞋子的一半就绝不等于一只鞋子,而是各占鞋头两份,鞋尾也两份。”
白世儒“啧啧”连声,摇头道:“鞋子又不是猴子,又怎会有尾巴来着?”
鲍正行道:“天下间万般物事,有头就必定有尾,例如推牌九有龙头凤尾,发奋图强之
人往往虎头蛇尾,又比方做买卖赚头蚀尾、折伙还是和和气气拱手道别谓之好头好尾,更有
菜市场的买葱头送腊鸭尾、小偷儿鬼鬼祟祟的藏头露尾,还有说书先生讲故事,正是头头是
这,尾尾动听,也是有头就有尾的铁证。”
“这就不对了!”白世儒道:“头头是道,我不敢说不对,但娓娓动听的‘娓’字,可
跟尾巴的‘尾’字大不相同。”
鲍正行干咳一声,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你有所不知了,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大有
名堂,名为‘五百头陀大战八百狐狸精’,你可知道是怎样的?”
岳小玉笑道:“我只听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处甚么‘五百头陀大战八百狐狸
精’,却是从来未曾听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