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镖局总镖头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着江千里,一个人坐在大厅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长潜踪隐迹之术,所以,很容易就避过了镖局中人,摸入了大厅。

对江千里的陡然出现,李青竹并无讶异之色,淡淡一笑,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恭候大驾,你要是再不来,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诉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进来,而且还经过了一番改扮,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来问我。”

“好!赵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一流的高手,应该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却是藏而不露,开封府知道他会武功的人并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样?既然说了,难道还要留个尾巴?”

“此事关系重大,李某不敢乱说,何况,这个传说也未必可靠?”

“尽管请说,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说明了,就算日后引出什么麻烦,江某人保证不会牵扯到你李总镖头。”

李青竹叹口气,道:“黄河镖局下个月就盘给别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为什么?”

“江湖上风险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过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杀害,所以,这一次我早有了准备,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于没有李青竹这个人了……”

“李兄要给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错,我要你答应,咱们今日之会是最后一面,今后永不再见,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迹追踪之术外,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呢?”

“尽吐胸中之秘,包管你听得惊心动魄,老实说,兄弟如果没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会有所保留,江兄也无法尽悉内情。”

原来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个很难及的能力,消息特别灵通,中原数省黑、白两道中的秘辛,了如指掌。

当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布置了无数的暗桩,平常就注意各种征象,重金收购消息,黄河镖局赚的钱,大部份都花在这方面。

但也凭仗着这些灵通的消息,解去了黄河镖局多次的危难。

“好,江某答应,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内情,确也能够让兄弟惊心动魄。”

李青竹点点头道:“先说赵二堤,他来自西域,在开封住了二十年,培养了相当的人望,但却没有人知道,他领导了一个江湖组织……”

“什么样的组织?”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来往,不过,这些年来倒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江千里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赵二堤和马巡抚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什么?……”江千里确实听得惊心动魄了。“

“这是长线……”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几年的长丝。”

“马巡抚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满腹经论,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肃地道:“马巡抚当之无愧了……”

“李兄是说,马巡抚的武功已经到达了神气还虚、不着皮相的境界了。”

“是!说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气的话,兄弟这二十几年江湖生涯中,见到了不少高手,马巡抚是兄弟见到的第一高人。”

“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这消息不会错吧?”

李青竹没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韩涛,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一种奇怪的点穴术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听得心头大震,暗道:幸好没有带王重山和燕飞同来,如是两人同来,只怕会吓晕了过去。

“李兄,还有什么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气起来,对着李青竹流露出无限的敬重,他泄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马巡抚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这份一品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紧,我相信他不会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这个……在下不明白,我会谨慎从事。”

“如果能帮助韩涛,想办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龙活虎般的一条汉子,现在只有躺在床上的份了。”

“我会尽力试试,李兄,还有什么指点……”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还平静,马巡抚算是一个好官,在民间的声望不错,看样子,好像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打算,什么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三公主被掳走的事,三公主这趟离京倒也是相当秘密了,但仍被赵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马巡抚通的消息呢?

辞出了黄河镖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觅人的行踪,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却无能处理眼前这等诡奇迷离的局势。

如果马文中和赵二堤真的是师兄弟,赵二堤掳走公主的事,马文中岂会不知,但又为什么不惜重金请托,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难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踪技术冠绝武林,故意来试一试?

或是故作姿态,留下对上查问时的退步?

难道是赵二堤私自行动,马巡抚也被蒙在鼓中?

也许是李青竹的消息错了,马巡抚和赵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里应该怎么做呢?

把内情告诉王重山,要他飞报回京,请旨定夺。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来,然后带着小燕子离开这里……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马巡抚真是一位绝顶高人,绝不会放过小燕子那样的奇佳资质……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没有主意了,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亦敌亦友的问题?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权的官府势力,一步失错,不但能引起杀身之祸,可能还要株连数十百条人命……

坐在大相国寺外的一条石阶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往在各种不同的摊位上,卖东西的吼叫声,闹酒的猜拳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构成一种混乱的热闹,你如果是爱清静的人,这地方很快会把你闹出神经病来。

但这个地方却是安全的。

是的,谁会想到名动江湖的江大侠,穿着蓝布裤褂,坐在相国寺外的石阶上看热闹呢?

江千里另外一个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帮中人,他已感觉到事关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拱的起来的。

他需要帮手,第一流的帮手。

何况,燕飞的力量已不可恃,马巡抚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燕飞抽调到数百里外去……

奇怪!经常出没在相国寺外的丐帮弟子,忽然间都不见了。

夕阳将尽,相国寺外夜市已开,百业杂陈的摊位上,已开始点上灯火。

江千里缓缓站起,已暗作决定,先把内情告诉燕飞,至少,燕飞比他更了解官场中的情形。

燕飞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厅中等候,他虽然更衣改扮,也简单的变了形貌,但江干里仍能一眼就瞧出来。

江千里走了过去,在燕飞的对面坐下,低声道:“燕老弟,你听着,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这地方人声吵杂,虽已是深秋天气,仍可闻到汗臭的味道,来这里吃饭的人大都是叫些小菜之类的东西,然而猜拳的声音却大得惊人,比相国寺外的吵闹声,毫不逊色。

燕飞皱皱眉,道:“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江千里心中一动,道:“好!到你家里去,不过行动要谨慎,别让人发觉了。”

燕飞虽然没有出言反驳,但心中却是大不为然,这里是开封府啊!燕飞管理的地盘,江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过份了,好像随时都可能遇上危险似的。

夜幕低垂,开封府已点起万家灯火。

两人没有叫门,越墙而入,身子还未停稳,四点寒星如电,分取两人要穴。

燕飞吃了一惊,急急仰身让避,寒星掠面而过。

江千里却一伸双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钱,忖道:好小子,果然是进步神速,传他暗器不过才一个月的工夫,却已能运用纯熟,一手发出四枚制钱。

心念转动间,人影一闪,已疾扑而至,迎面一剑,刺向眉心。

“流星赶月”正是江千里的绝招之一,剑势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钱疾扬,一阵金铁交鸣,封开剑势,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进境。”

“江伯伯……”来人已听出是江千里的声音,收剑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长剑横胸,目光转注在燕飞的身上。

果然是冷静非凡,江千里传了他武功,也传了他对敌的经验,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放松对另一个人的戒备。

燕飞看呆了,刚才儿子露的一手,暗器、轻功、剑招,三样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小燕子,是谁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没见过江伯伯,那个人他又不认识。

幸好燕飞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贞!去厨房弄两个菜,烫壶酒,送到我书房去,我们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应了一声,未再多问,自去准备。

小燕子却一下扑到燕飞怀中,道:“爹呀!你怎么这身打扮,燕儿都不认识了。”

推开小燕子,燕飞道:“十五岁了还要缠人,快去给江伯伯见礼。”

小燕子突然弃去长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给江千里叩了三个头,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门下,现在,你和我爹也认识了,当爹之面,请你答应收燕儿入你门下,燕儿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人不但聪明,嘴儿更甜,虽是很庄严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说的充满着情意,十分动人。

江千里却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于抽掉一根支持大厦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梁,不但是大材小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三个头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聪明,心中明白,这些话是弦外之音,是说给燕飞听的。

果然,燕飞也有了反应,低声道:“江兄,这件事燕某不会变卦,咱们到书房去再仔细的谈。”

江干里点点头,道:“小燕子,到屋顶上伏着,发现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们。”

小燕子应了一声,呼地一声直拔而起,跃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隐入了屋顶夜暗中。

“好!好!这一式潜龙升天,姿势、力道,都用的恰到好处,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误了他,可能是终身大憾。”

“我看的出来,他的身手已经跟我差不多了,这几个月来,真是辛苦了江兄。”

抢前一步,带着江千里进入书房。

燕夫人的手脚很快,两个人刚刚落坐,她已托着个大木盘,走了进来,四样菜及一大壶酒。

那是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妇人,品貌端庄,风韵清雅。

燕飞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带走不可,何不借机会先给淑贞一点心理上的准备。

于是,燕飞轻声地道:“夫人,这位是江大侠,如非他仗义援手,我这个开封府的总捕头,只怕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一顶大帽子压过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这才转头看看江千里,道:“多谢伯伯帮忙。”

燕飞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帮他荐入名师门下,巡抚大人也同意,而且,还要把小燕子收作义子。”

话如急水下滩,三两句中却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们可是说过了,小燕儿要以读书为重,何况,他书也读的不错,我是希望他能改换咱们燕家门风,以科举步入仕途……”

“不错呀!我也这么想,不过,学武也没有什么不好,文武全才,日后,才能担当大任,再说巡抚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对。”

这番话的内容一团乱,但意思却很明白,那是告诉燕夫人,巡抚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对。

燕夫人一向贤淑温柔,但对膝前的独子却有着她坚持的看法,摇摇头,道:“你在开封府中听差,想见巡抚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万机,怎会和你谈到小燕子的事?”

这位温顺的小妇人,似是读过不少的书,外柔内刚,看样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要说服她带走小燕子,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齿伶俐,燕飞也未必能说得过她。

江千里不愿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暂时不谈,开封府正在汹涌着一股暗流,闹不好,就是千万人头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静静站着不动,似是已不准备离开了。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飞,“燕老弟,可否请弟妹也坐下来,我看弟妹是很有见识的人,说不定还会帮咱们拿个主意呢!”

燕飞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开封失踪,确实是一件大事,但这未必就能说动她让你带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说服她,门都没有,也好,让你领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剑舌刀了。

心中盘算,人却微微一笑,道:“淑贞,坐下来吧!江兄不是外人,这一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个钦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读,贱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斟上一杯酒,双手捧起,接着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谢谢你这半年多来,教燕儿苦练武功,贱妾是一片诚心,先干为敬。”

举杯一饮而尽。

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赞,这样也好,能把你说服,小燕子也会走得安心。

当下举杯一笑,道:“好,我也干一杯。”

燕飞也干了一杯,苦笑道:“怎么?你早知道了,你们母子一条心,把我这个作爹的蒙在鼓里。”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里会关注到儿子的身上。”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燕老弟,马巡抚不是赵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师兄……”

“这……这怎么会呢?”燕飞真真正正的吃了一惊。

“所以,赵二堤掳走三公主的事,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数。”

“公主失踪,那是说皇上的女儿被人捞走了?”燕夫人的脸色大变,心中的惊悸胜过燕飞。

“不错,三公主的在开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办此案,幸得江兄协助,才找出了一点头绪,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着手。”

燕飞说出了三公主失踪的经过。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岂不是要受到大狱株连……”

燕夫人关心的看着丈夫,眉目间一片忧苦。

“不单是我这个总捕头,尹知府、马巡抚都脱不了关系。”

“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江千里低声道:“马大人已胸有成竹,说不定他早已设计好牺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职位……”

燕飞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听江兄的口气,好像是巡抚大人也参加了掳劫公主的事了?”

“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我不能随便乱说,不过,有几点无法解释的地方,不能不让人怀疑?”

燕飞道:“那几点?”

“三公主离京一事非常隐密,我查问的结果,江湖中无人知晓,到目前为止,江湖上还未传出三公主失踪的事,而赵二堤怎么会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开封,赵二堤又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这也不能证明马大人和赵二堤有勾结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踪,河南一省中,那个人会最先知道?”

燕飞沉吟了一阵,道:“马巡抚……”

“据说裂土封疆的大员,在京城里面都派有专人驻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结朝臣,互为表里,彼此掩护,以保爵位,燕老弟听人说过吗?”

燕飞点点头,道:“听是听过,只不过,那是高等机密,只听传闻,未曾目睹。”

江千里叹口气,道:“江湖多凶险,但官场的凶险狡诈尤过江湖,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抚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内调京官的传说,不知何故,又留了下来。”

“你对马巡抚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难得见一两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声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气还虚、不着皮相之境”什么?……“燕飞惊愕地道:”马巡抚会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韩涛的交情如何?”

“算起来,他是我的上司,谈不上肝胆相照,却也彼此能谈得来。”

“好!你去看看韩总捕头。”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让他有说话的方便,韩涛不是卧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伤了经穴。”

燕飞如受雷击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后,才低声地道:“马巡抚下的手么?”

“去问韩涛吧!以他之能,数月之久,仍无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当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数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没有告诉江千里,什么人点了韩涛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张的说出一个人来。

“我相信江兄,但暂时还不便去探望韩总捕头,以免露出风声,等办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说。”

“唉!我告诉你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应对,咱们的计划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许还可以混一时……”

燕飞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带走了,马巡抚要收他作义子,虽是一句戏言,但也不能不防……”

“这件事,要弟妹来决定了。”

燕夫人滚下了两行泪,道:“官场如此的凶险,不作也罢,既然伯伯喜欢小燕子,就带他去吧!”

“对!三公主的案子有个定论,我就辞去这个职位,回家去作个田舍农夫,过几年安静的日子。”燕飞目注贤淑的妻子,道:“真也该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辞去这个职位一走了之,只怕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心中话并未说出口,因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泪珠儿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他不愿再惊吓到这位善良、贤淑的小妇人了。

燕飞皱皱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着他比跟咱们有出息。”

“我不是担心小燕子,他跟着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担心的是你”我……“燕飞摇摇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叶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员,也是你的头顶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将如何?

……“

燕夫人举手抹去泪痕,道:“公事公办,还是放手不管?……”

“这个……”燕飞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是,马巡抚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确的证据……”

“就算能找出证据,也不会很明确……”燕夫人黯然接道:“你斗不过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过是个开封府街的捕头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赞道:看不出这个娇弱的小妇人,竟有如此见解,勿怪燕飞提到夫人心中会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飞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非江兄点醒,我连做梦都梦不到三公主失踪一事会牵连到巡抚大人,心中全无防备,难免被他算计,现在既然知晓内情,自会有些准备,夫人请收拾一下,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回归原籍,如若情势有变,我立刻赶回去和你会合……”

“你弃职潜逃,官家岂不是会绘形缉拿,天下虽大,恐怕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担心,我做了二十几年的捕头,自会有逃走的办法。”

燕夫人叹息一声,道:“好吧!妾身一切从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带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内没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见两人在研讨今后大计,不便插口,此刻听得燕夫人口气不对,急急说道:“三公主失踪一事,是震动朝野的大案子,马巡抚绝难一手遮天,就算准备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无法减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问倒是不足为虑,可忧的是马巡抚那身不为人知又卓绝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机、谋略,无法预测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么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咱们追索三公主行踪的计划,倒是要暂停下来了。”

“江兄有何高见,燕飞洗耳恭听。”

“是啊!江伯伯指点我们一条明路,我们终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当聪明,很懂得适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泪痕,道:“我去厨房替你们加两个菜。”

说罢,转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点头,忖道:这个小妇人聪明得很,明里下厨做菜,事实上,是有意避开好让我和燕飞能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时,江干里和燕飞的交谈已近尾声,燕夫人听到江千里最后一段话。

“马巡抚可能错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这个人,如果我推断不错,内宫统领王彤会尽快赶来,这等宫闱隐密,不是你们专伺追捕盗匪的捕头能够了解,只要三公主还活着,这件事暂时不会揭开来,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时间,等王统领赶到开封府由他接手,到时……”

燕夫人听得很用心,但她却低着头,没有接口。

燕飞却连连点头,道:“对,对,江兄果是见识卓绝,王侍卫那边我不便说什么,还请江兄交代他一声。”

“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对江湖中的阴诈早有了解,只是经验欠缺一些,我会安排,燕老弟只要和他紧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转注燕夫人的脸上,江千里又缓缓接道:“弟妹,我要带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点点头,道:“几时动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说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谈出了一个办法,拖延时间,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们借着代筹,贱妾就安心多了。”

燕飞笑了笑,道:“江兄的设计很高明,我相信可以应付下来,现在,我去替你雇好车子,天一亮,你就带着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来了。”

燕夫人点点头,道:“我和江伯伯在哪里见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们。”

燕夫人未再多问,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飞也为她的去处作了安排,也许不再回归原籍,当然,最好是跟着小燕子。

暂别了丈夫,能跟儿子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约在琉璃塔下出现,但他只将小燕子带走,燕夫人并没有回归原籍,却寄居在开封城东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处百户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车,亲自送燕夫人进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户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虬髯大汉,对江千里似是极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独立的跨院中,还有一位中年的老妈子伺候,江千里并没有为两人引见,封堡主也不问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动,似乎是尽量保持平淡,不愿意多说一些话儿。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声说道:“将小燕子送过去我就来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来,燕老弟知道这个地方,为了保持隐密,非必要,他是不会来的。”说着,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后,带着小燕子离开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着小燕子,直到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