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龙目睹慈云大师的神情,不禁眼睛一亮,道:“大师可是回忆到了什么?”
慈云大师讪汕他说道:“老袖说不出来。”
邓玉龙道:“是不是此刻的三阳道长,和你二十年前见到的三阳道长有些不同叶邓玉龙道:“大师和三阳道长论道之时,还有别人在场吗?”
慈云大师沉思一阵,道:“有段时间,有人在场,但大部分都是老袖一人。”
邓玉龙道:“在下相信两人论法之时,必有很多精辟之见,永记不亡。”
慈云大师道:“嗯!老袖还大部记得。”
邓玉龙道:“那很好,你问问三阳道长,他还能记得多少。”
三阳道长不待慈云大师开口,抢先说道:“事隔二十年,贫道已记不得了。”
慈云大师道:“有一件事,老袖相信道长一定记得。”
三阳道长沉吟了一阵,道:“你说说看,也许能启发贫道忆起往事。
慈云大师道:“老袖和道兄争论甚久的佛道法理。”
三阳道长略一沉吟,摇锰头道:“贫道抱歉,这些事,都已经记不得了。”
邓玉龙哈哈一笑,道:“我知道道长记不得了。”
慈云大师道:“为什么?”
邓玉龙道:“他如说记得,大师提起往事,他答非所问,岂不露出马脚了吗?”
三阳道长冷冷说道:“邓大侠很会联想,贫道是不得不佩服你了,大贤大恶,那是智慧绝伦的人,果然是不错了。”
邓玉龙冷笑一声,道:“在下也佩服道长。”
三阳道长道:“为什么?”
邓玉龙道:“佩服你的沉着。”
三阳道长道:“贫道今日身受此辱,这笔帐都将记在邓玉龙的头上……”
邓玉龙神色一整,道:“阁下不用再自称道长了。”
三阳道长脸上闪过一抹奇光,道:“你说什么?”
邓玉龙道:“我说你根本不是三阳道长。”
三阳道长笑道:“为什么?一个人,也可以假装吗?而且一装几十年。”
邓玉龙道:“不过十余年。”
三阳道长道:“贫道不愿和你多作口舌之争了……”
邓玉龙道:“因你心虚……”重重咳了一声,道:“取下来。”
三阳道长道:“取什么?”
邓玉龙道:“人皮面具。”
三阳道长仰天打个哈哈,道:“这就有些奇怪,你认为贫道戴着人皮面具?”
邓玉龙道:“马脚越露越多,那三阳道长乃是很有修养之人,怎会如你这般仰脸作状,完全是一副江湖形色……”
三阳道长轻轻咳了一声,道:“邓大侠和贫道之间,也许有一人戴有面具。”
容哥儿心中暗道:“这道人果然是阴沉狡猾,无与伦比,此时此情之下,竟是还能如此沉着,应对不乱。”
但闻赤松子低声说道:“上清道长,你在武当派中身份极高,对这位掌门师侄定然是十分熟悉了,可否能瞧出他的破绽?”
上清道长道:“就贫道记忆所及,他的形貌无不同,只是……”突然住日不言。
岳刚接道:“此时此情,整个武林,都面临着生死关头,道兄似乎不用再有门户之见。”
一瓢大师道:“只是如何?有一些不同之处,是吗?”
上清道长道:“是的,有一些不同之处,不过贫道也无法具体地指出。”
一明大师道:“可是气度方面?”
上清道长沉吟道:“可以说它是气度吧!反正贫道觉着他有些和过去不同。”
一瓢大师道:“这么说来,那邓玉龙说得不错了?”
只听邓玉龙高声道:“在下不得不佩服阁下沉着,看来,只有一法才可证明?”
三阳道长道:“什么方法?”
邓玉龙道:“使你失去抗拒之能,揭穿你的伪装,使你无法抵赖。”
三阳道长缓缓说道:“那是说邓大侠要和贫道动手了?”
邓玉龙道:“除此之外,在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在未揭穿伪装之前,少林高僧和武当不愿结怨,尽管他们心中已对你动疑,仍是不肯出手。”
三阳道长冷冷接道:“邓大侠步步迫逼,使贫道已无选择余地,似是只有动手一途,为了武当的威名,贫道只好舍命一拼了。”
邓玉龙道:“在下和道长的事,只是咱们个人之争,和武当无关。”
三阳道长道:“邓大侠别忘了贫道是武当掌门人。”
邓玉龙道:“因为在下不相信道长的身份,才敢激你动手。”
这几句话十分露骨,三阳道长心申明白,口舌之争,似是自己已无法占得上风,冷冷说道:“邓大侠定要和贫道动手,咱们就各展所能打一场吧!兵刃、暗器,谁也不受限制,因为每人的修为不同,不受限制,才能各尽所长。”
这句话,旁观之人,个个心中明白,因为那邓玉龙已经说过,不伤三阳道长之命,下手之时,自要有甚多顾虑,但三阳道长却是心无所忌,尽管施下煞手了。
这时三阳道长已然拔出长剑,行入场中。邓玉龙却赤手空拳,肃立原地。
两个奉命守卫三阳道长身侧的少林僧侣,此刻只好退开,一侧观战。
三阳道长一扬手中长剑,道:“邓大侠,不要太狂,请亮出兵刃。”
邓玉龙道:“在下身上带有兵刃,道长只管出手,如是在下接架不住时,自会亮出兵刃。”
三阳道长冷笑一声,突然一振长剑,闪起三朵剑花,刺向邓玉龙。
场中人都是高手,一眼间,都瞧出这是十分恶毒的招数。
邓玉龙一仰身,疾快绝伦地退出八尺。
三阳道长一振剑,欺身而上,身随剑进,白芒一闪,追踪刺到。
邓玉龙横里移身,又向旁侧闪开四尺。
三阳道长回剑一旋,剑花朵朵,笼罩了五尺方圆。
邓玉龙突然一扬右手,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三阳道长手中长剑,突被震荡开去。
三阳道长疾退两步看去,只见邓玉龙右手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禁冷笑一声,道:“原来邓大侠袖中早已藏了兵刃。”
邓玉龙冷然一笑,道:“在下也查觉出一件事。”
三阳道长道:“什么事?”
邓玉龙道:“在下感觉道长用的剑招,不似武当的武功。”
三阳道长冷第一声,道:“天下武功,虽然门户分歧,但万流同源,一个人武功到了某一种境界,自然是别有变化了。”
邓玉龙哈哈一笑,道:“道长不用解释,话越多,越露马脚了。”
三阳道长脸色一变,挥剑直劈下去。
邓玉龙扬动着手中巴首,当的一声,架开了三阳道长手中宝剑。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但见白芒闪动,两条人影,盘旋交错的寒芒之外,只听不时传人的金铁交鸣之声。两人恶斗约百招以上,仍是个胜负难分之局。
邓玉龙突然快攻三招,逼落了三阳道长手中兵刃。
这当儿,守在旁例的几个武当弟子,突然各拔兵刃,一拥而上,攻取邓玉龙。
上清道长摇摇头说道:“我们武当没有这等打法。”
少林僧侣早已有备,立时接下武当弟子,一对一地打了起来。
三阳道长似是料不到少林弟子,竟然出手,不禁一呆。
邓玉龙微微一笑,道:“道长已黔驴技穷,难道还要打下去吗?”
三阳道长冷冷说道:“那倒未必,现还不知胜负如何。”
喝声中,突然跃身而起,直向正东方位扑去。
显然,他已自知处境绝望,准备飞身逃走。
但闻那慈云大师喝道:“道兄不能走。”
飞身而起,迎空拦截。只听砰然一声,两人硬拼一掌。
两人功力悉敌,一掌硬拼,双双被震落实地。
邓玉龙欺身而上,一指点去。
三阳道长回手反击一掌。
邓玉龙一侧,避开一击,左手疾出,扣住了三阳道长的右腕脉穴。
右手紧随一指,点中了三阳道长的肋间两处大穴。
三个武当弟子也被三位少林高僧,震伤在掌下,点中穴道。
慈云大师目睹三阳道长被擒之后,立时说道:“邓大侠,贫道不愿和武当结怨,邓大侠必需快提醒三阳道长的真实身份。”
邓玉龙道:“好!在下尽力而为。
仔细在三阳道长脸上瞧了一阵,突然一伸手,撕开了三阳道长身上的道袍。
慈云大师吃一惊,道:“邓大侠不能无礼。”
邓玉龙道:“如若他戴有人皮面具,那将是世间制造最好的人皮面具。”
慈云大师道:“邓大快,他不像戴有人皮面具。”
邓玉龙道:“所以,咱们要仔细一些。”
慈云大师轻轻咳了一声,道:“希望邓大侠能够找出证据。”
邓玉龙右手探入三阳道长颈中用力一搓,果然有一层浮皮卷了起来。不禁心中一喜,道:“大师,不会错了。”
慈云大师道:“什么事?”
邓玉龙道:“这位三阳道长是假的。”
慈云大师道:“真的吗?”
邓玉龙道:“自然是真的了。”
慈云大师急步行了过来,道:“贫僧瞧瞧。”
邓玉龙指着三阳道长颈问一片卷起的皮肤,道:“这是一种特制的人皮面具,和三阳道长的面形,一般模样,仿制不易……”
慈云大师心中一动,接道:“邓大侠可是说那三阳道长已经遭了毒手?”
邓玉龙道:“目下很难说。”
慈云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邓玉龙缓缓揭开三阳道长脸上的人皮面具,道:“面具除去之后,咱们就可以见到这位真正为害江湖之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那三阳道长双目之中,满是恨意,望着邓玉龙,但他穴道被点,无力反抗,空自急怒。
邓玉龙小心翼翼揭开人皮面具,不禁咦了一声,道:“是你?”
容哥儿亦不禁失声而呼,道:“王总镖头?”
原来这假冒三阳道长之人,竟然是成都镇远镖局的总镖头王子方。
邓玉龙昔年在江湖之上走动时,亦和王子方有过数面之缘,故而相识。
王子方长长吁一口气,道:“十年余的精密计划,毁于一旦,邓玉龙,你已经满足了,找出了我的真正身份,你邓大侠的名气,此后更为响亮……”
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在下别无所求:只希望你早些把我杀死。”
邓玉龙摇摇头,道:“我还有很多事问你,希望你识时务些。”
目光一掠慈云,接道:“诸位少林大师,都是有道高僧,不会对你怎样,但在下不然了。”
王于方道:“你要对我动刑?”
邓玉龙道:“不错,纵然你是钢筋铁骨,也叫你无法忍受,不过,你如肯回答在下相询之言,在下决不动刑。”
王子方道:“你是有名之士,酷刑逼供,不怕遗臭江湖吗?”
邓玉龙道:“我邓某一生功过,还未论定,我不想留芳百世,你不用拿话套我。”
王子方双目圆睁,冷冷说道:“邓玉龙,你可是认为你已经胜定了吗?”
邓玉龙道:“我知你还会作一次垂死挣扎,不过,那救不了你。”
王于方冷冷说道:“区区死了,也不过是一条命,算不得什么,不过……”
邓玉龙道:“不过什么?”
王子方道:“当今武林中要有于百人陪我而死。”
邓玉龙心中一动,道:“如是你不死,他们都可以活着,是吗?”
王子方道:“那倒可以商量。”
邓玉龙缓缓说道:“阁下终于承认了这次主谋之事。”
王子方冷然一笑,道:“在下如不承认,只怕你们也不会相信了。”
邓玉龙道:“咱们该先谈谈救人的事。”
王子方道:“怎么谈?”
邓玉龙道:“阁下开出条件,在下等商量一下,还你一个公道。”
王子方道:“有一件事,邓大侠必得先有一个主见才成。”
邓玉龙道:“怎么说?”
王子方道:“在下之死,一人而已!但你们却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善事,一举间,要救活千人以上,而月。被救之人,有很多都是一方豪雄,或一大门派的掌门人。”
邓玉龙道:“不错,不过,阁下也要记着一件事。”
王子方道:“什么事?”
邓玉龙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不论他有多少财富,多大权威,也不过是一堆黄土掩埋的尸体。”
王子方目光转到慈云大师的脸上,道:“大师有何高见?”
邓玉龙抢先说道:“和我谈,慈云大师乃是佛门高僧,不解人间机诈。”
慈云大师接道:“邓大侠说的不错,贫僧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不善应付江湖中事,再说,施主又是败在邓大侠手中,贫僧不便有所许诺。”
王子方道:“一举间救活武林中上千人的性命,那是一桩大功强过你吟佛十年。”
慈云大师道:“这个贫僧知道。”
王子方道:“既然知道了,你就该插手过问。”
慈云大师道:“邓大侠和你谈也是一样。”
邓玉龙冷冷接道:“论阁下的狂妄、残忍的行为,用人间最恶毒的手法对付你,也不会为过,我不信你能熬过我邓玉龙的拷问手段。”
王子方淡淡一笑,道:“看来,在下很难开价了,还是邓大侠说吧。”
邓玉龙道:“很简单,你交出解药,我废了你的武功饶你一命。”
王子方淡淡一笑,道:“当今武林之中,有心杀我的人,问至千百,你如废了我一身武功,那岂不是等于把我送入死亡之门吗?”
邓玉龙道:“那是说阁下同意了。”
王子方道:“这笔买卖不能做。”
邓玉龙道:“好!阁下既然不同意,还是由阁下自行开出来吧?”
王子方略一沉吟,道:“一个人要想恩泽广益,留给人敬慕追思,那必要付出牺牲才成……”
邓玉龙冷冷接道:“阁下可以直接说明了,用不着再转弯抹角。”
王子方道:“好吧!放我及从属离开,在下交付你百粒解药。”
慈云大师接口说道:“那容夫人说,数十位名医配制毒药之后,都遭杀死,哪里还有解药?”
王子方道:“大师不要忘了,她只是我手下之人,很多事自然不细在下清楚。”
慈云大师道:“一百粒解药,能解救多少人?”
王子方道:“一粒一人,百粒可救百人。”
慈云大师道:“天下中你奇毒之人,何止干人,区区百粒解药,有什么大用?”
王子方道:“话虽不错,但我们主从,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邓玉龙道:“不能这样算。”
王子方道:“请教邓大侠,那要如何一个算法呢?”
邓玉龙道:“你是元凶极恶,这些人为你所毒,自然是你应救活他们。”
王子方道:“当今之世,也只有我王某人能够救他们,如是在不说出解药存放之处,就算华佗重生,扁鹊还魂,也无法救得他的性命。”
邓玉龙道:“但还有一件事,只怕阁下没有想到。”
王子方道:“什么事?”
邓玉龙道:“阁下将尝试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邓某人将施人世间最最惨酷的手段对付阁下。我不相信你能忍受那种痛;在下相信我能让你经历从未经历的痛苦,你一日不说出那解药在,我让你一日不死,只要你能忍受,在下就能等待下去。你先行血攻入内腑的味道如何?”
喝声中右手一指,点了王子方双臂、双腿上的穴道。
这点穴手法,和一般手法不同,王子方果然感觉到行血倒转反向内腑行去。
邓玉龙淡淡一笑,道:“一杯热茶工夫,就有得好戏看了,兄拭目以侍。”
王于方脸色铁青地望着邓玉龙,冷冷地道:“在下如是死去了数千人也将随我而去,阁下将是主要的凶手。”
邓玉龙缓缓说道:“看来,王总镖头大约是准备以身相试了,算在下落下凶手之名,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在下相信王子方还无法忍受这等痛苦。”
王子方脸色铁青,不再答话。
邓玉龙神情平静,缓缓坐在一侧。
这时,全场中一片寂静,静得听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王子方的脸上。静待变化。
只见王子方脸上的汗珠儿,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片刻后,汗如黄豆一般,滚滚而下。同时,王子方全身也起了轻微的颤动。
显然,他在用最大的忍耐和这剧烈的痛苦对抗。
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突闻王子方大声说道:“解开我身上的穴道。”
邓玉龙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在下还有更为恶毒的办法,准备试试你王总镖头,究竟有多大的耐心。”
王子方大声说道:“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再好好地谈谈。”
邓玉龙道:“此时此情,你还想讨价还价吗?”
王于方道:“我交出解药。”
邓玉龙右手连挥,拍出四掌,解开王子方身上的穴道,道:“拿来吧!”
王子方长长呼一口气:道:“那解药不在我身上存放。”
邓玉龙道:“在哪里?”
王子方缓缓说道:“佣那地方很危险,也很隐秘,在下说出来,只怕你邓大侠也无法去取。”
邓玉龙冷冷说道:“在下已考验过王总镖头,并没有很大的定力,如果再激怒我出手,我不会轻易再为你解开穴道了。”
王子方似是已为邓玉龙气势震慑,急急说道:“那药物存在大白山中。”
邓玉龙道:“大白山绵连千里,你放在什么地方?”
王子方道:“在一座山谷之内。”
邓玉龙皱皱眉头,道:“难道那地方没有名字?”
王子方道:“那地方原来就没有名字,就算在下编造出一个名字来,邓大侠也是一样地不知晓那是什么地方。”
邓玉龙高声说道:“目下内情已明,急在善后,第一桩要事,先要押送玉总镖头到大白山一行,取出解药。”
慈云大师道:“此去大白山,将近千里,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邓玉龙目光转到王子方的脸上,道:“王总镖头,这些人还能活多久?”
王子方道:“今日天色入夜之前,便有一部分人死亡……”
慈云大师紧张地接道:“都是些什么人?”
王子方道:“什么人?我无法分辨得很清楚,但在预计的‘求生大会’之中,一流人物,都还各有职司,自然死亡的都非一流高手了,不过……”
慈云大师道:“不过什么?”
王于方道:“这一批死亡的人很多。”
慈云大师黯然说道:“王总镖头没有法子救他们吗?”
王子方道:“除了那特制的解药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解除他们身受之毒。”
慈云大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那是说他们死定了?”
王子方道:“不错,死定了,如是在下拿不出解药,还有无数之人,要死在奇毒的发作之下。”
邓玉龙看慈云大师又将跌入王子方的圈套,急急接口,说道:“王总镖头,咱们立刻动身,几时能够赶到那解药存放之处?”
王子方道:“如若你敢解开我的穴道,以咱们的脚程,也要数日夜的奔走,如是乘马驾车,取得解药之时,所有中毒人,只怕都已尸寒多时了。”
邓玉龙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在下有些怀疑了。”
王子方道:“你怀疑什么?”
邓玉龙道:“我不信你身上不带一点解药,也不信那解药存放在大白山中。”
王子方道:“你纵然点我五阴绝脉,杀我一万刀,我也无法交出解药。”
慈云大师道:“邓大侠,此事关系着千百人的生死,无论如何,咱们不能意气用事。”
邓玉龙道:“大师请仔细想想,如是你用毒毒了很多人,解药会不带些在身上吗?”
慈云大师道:“这个,这个……”
邓玉龙道:“因此,在下推想,他必有一部分解药,收在身上,或存放附近。”
慈云大师道:“有些道理。”
邓玉龙目光转到王子方脸上,笑道:“王总镖头你拿出来吧!你刚才已说漏了嘴,我知道你有百粒解药在身旁。”王子方摇摇头道:“没有。”
邓玉龙道:“在下要搜了。”
王子方道:“尽管动手。”
邓玉龙老实不客气地伸出手去,在王子方身上搜了一阵,果然是没有搜出一点可疑之物。
王子方缓缓说道:“阁下现在可以相信了?”
邓玉龙缓缓说道:“纵然不在身上,也必然留在君山之上。”
王子方道:“邓大侠既然搜不出在下身上的药物,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邓玉龙沉吟了一阵,道:“王总镖头可是认为在下无法逼你说出什么?”
王子方道:“但它确然留在大白山中,我如带你在君山走二十处地方,你是否相信我的话呢?”
邓玉龙沉吟了一阵,道:“看来咱们非要到大白山中去一趟了。”
王子方道:“以你邓大侠的才智,只怕也无法想出别的办法了。”
慈云大师接道:“老袖也愿随同邓大侠同去一趟。”
邓玉龙苦笑一下,道:“只怕时间来不及了,就算他说的不是谎言,咱们最快也要二十天以上才能取得解药,那时;江湖上又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慈云大师道:“大家已经毒发而亡了。”
邓玉龙道:“不错,那时,咱们就算取得解药,又有什么用呢?”
慈云大师呆了一呆,道:“邓大侠说的是。”
邓玉龙道:“王总镖头听到了?”
王子方道:“至少到得解药之后,你还可以救得少部分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两位如若不去,所有中毒之人,都将会全部死去。”
邓玉龙道:“你呢?”
王子方道:“自然在下陪他们一起死。”
慈云大师接道:“邓大侠,王子方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在此等候,倒不如立时动身,目下大局如此,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邓玉龙道:“大师,请让我想想好吗?”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两人。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邓玉龙仍未睁眼望过两人一眼,似是站着睡熟过去一般。
王子方一语不发,突然跃起,一指向邓玉龙点了过去。
邓玉龙看似毫无戒备,实则早已暗中留神着王子方的一举一动。
主子方跃起施袭,邓玉龙挥手反击,五指疾向王子方手腕之上托击。
慈云大师厉声喝道:“鼠辈敢尔广疾上两步,一掌拍向王子方的后心。
王子方一闪避开了邓玉龙的掌势,但却不及让避慈云大师的掌力。
邓玉龙大声叫道:“大师不能伤他!”
慈云大师闻声已自不及,匆忙间掌势一偏,击在了王子方的左臂之上。
但闻格登一声,王子方一条左臂生生被慈云大师击断。
慈云大师一击打伤了王子方,邓玉龙已迅快绝伦地点出两指,点中了王子方的穴道。
只听王于方闷哼一声,口中鲜血,顺口而出。
原来王子方在嚼舌自尽,但他咬了一半,已被邓玉龙点中穴道。
邓玉龙伸出左手,抓住了王子方的右臂,右手摇开了王子方的牙关。
凝目望去,只见王子方已然咬断了一半舌根,鲜血像泉水一般流了出来。
邓玉龙点了王子方两腮的穴道,止住鲜血。
慈云大师缓缓说道:“邓大侠,他怎么样了?”
邓玉龙轻轻叹息一声,道:“很危险,大师可有疗伤药物。
慈云大师道:“有。”
慈云大师探手入At‘,取出一粒药物,递交邓玉龙的手中。
邓玉龙接过药物,投入王子方的口中,沉声说道:“王子方,你死不了。”
王子方双目凝注在邓玉龙的脸上,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舌伤很重,一时间无法说话。
他这举动,只能让慈云大师茫然不解,道:“邓大侠,他说什么了!”
邓玉龙道:“我要慢慢地想。”
只见王子方又摇摇头。
邓玉龙道:“你可是不再寻死了?”一王子方点点头。
邓玉龙道:“现在,你不能说话,那就用点头、摇头,答复在下。”
王子方又点点头。
邓玉龙道:“一个人,总归是难免一死,但死亡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
王于方两道目光凝注在邓玉龙的身上,口虽未言,但神情之间,却是充满着一种期望之情。
邓玉龙望了王子方一眼,接道:“一个人要死的心安理得,那就是决心死了,为什么不使自己死的全无牵挂,留给人一点敬慕、怀念呢?”
王子方点点头。
邓玉龙道:“你一定带有部分药物,另有人保管……”
王子方神志很清楚,不等邓玉龙的话完,立即摇头否认。
邓玉龙沉吟了一阵,道:“那是说,你没有带药物了?”
王子方又摇摇头。邓玉龙喜道:“那是说,阁下带有药物了?”
王子方点点头。
邓玉龙沉思片刻,又接道:“那药物可是放在君山之中?”
玉子方似是在嚼舌未死的一段时光中,想通了很多事,竟然和邓玉龙十分合作。
可惜,他醒悟在嚼舌之后,已然是口不能言了。
邓玉龙轻轻咳了一声,道:“王总镖头,可否带我等去找寻你那存放的药物?”
王于方点点头。
慈云大师低宣一声佛号,目光望到那邓玉龙的脸上,流露出无限敬佩之色。
邓玉龙道:“好吧!那就劳请王兄为我们带路了。”伸手解活了王子方的穴道。但他仍担心王子方寻死之心未消,不敢解开他颈上穴道。
王子方站起身子,举步向前行去。
慈云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唉,一个人的侮悟,只是在一瞬间的时光,王施主似是已大彻大悟了?”
邓玉龙回顾了慈云大师一眼,心中暗道:“这位老和尚,心地果然是慈善得很。”
紧随在王子方的身后向前行去。
慈云大师低声吩咐身侧的少林僧侣,道:“你们守在此地,我和邓大侠一起走一趟。”
那少林僧侣应道:“掌门人不可冒险,还是由贫僧去一趟吧?”
慈云大师摇摇头,道:“你们留在这里!”大步向前行去。
少林门规森严,掌门人有着无与伦比的权威,四位少林高僧,只好齐齐说道:“掌门人多多小心。”
慈云大师已然快步追上了邓玉龙。
王子方虽然受伤甚重,但他步法仍然稳健。只见他转过两个山弯,到了湖边。
邓玉龙凝目望去,只见碧波元际,却不见一艘舟船,心中大感奇怪,抢行两步,拦在王子方的身前,道:“王总镖头,此时此情,希望你不再动用心机手段。”
王子方摇摇头,沿着湖边向前行去。
任那邓玉龙机智绝世,此刻面对着无法言语,身受重伤的王子力,也有着无法施展之感,只好默默地随后而行。
王子方又行数十步,到了一处大绝崖之下,伸手指指一块巨石。
邓玉龙道:“那解药,可就是放在那巨岩之后?”
王子方点点头。
邓玉龙双目盯注在王子方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对慈云大师。道:“大师请好好照顾王总镖头。”
慈云大师道:“邓大侠说的什么话?”
邓玉龙道:“王子方虽伤很重,他的智能机谋并未受损,也许这大岩之后,隐藏着很奇怪的阴谋。”
慈云大师道:“邓大侠过虑了,老袖不信,此情此时,王施主还会动心机。”
邓玉龙道:“希望是没有,但在下不妨作一假设,如是万一在下身遭不幸,大师不用再心存慈悲了,非大刑重典,不足以使王总镖头屈服。
慈云大师道:“邓大侠,老袖相信王施主决不会在此等情形下动用心机。”
邓玉龙不再多言,一提气,纵身而起,飞落在大岩之上。
原来,那大岩突立在悬崖之中,距地一丈有余。
凝目望去,只见大岩后面青草丛中,果然放着一只尺许见方的小铁箱子,邓玉龙伸手取过铁箱,飞身而下,道:“可是这个铁箱子?”
王子方点点头。
邓玉龙道:“这铁箱中可是解药?”
王子方又点点头。
邓玉龙缓缓放下了铁箱子,道:“你把它打开瞧瞧吧?”
王子方举举双手,摇摇头。
慈云大师突然接口说:“贫僧明白了,他说他双手无力,打不开这个铁箱。”
王子方点点头。
邓玉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目光转到慈云大师的脸上,接道:“大师相信他的话吗。”
慈云大师道:“一个人到了这等境地,不会再说谎言了。”
邓玉龙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需知一个天生邪恶之徒,纵然到了死亡的时候,仍然不肯悔过自悟,所谓死时还要拖个垫背的。”
慈云大师道:“邓大侠大多虑了,贫僧愿以身试。”
邓玉龙冷冷说:“大师不可造次。”慈云大师道:“干百人毒发待救,我门这般相持下去岂不是误了他们?”
邓玉龙道:“明明的诈术,怎的大师硬不相信呢?”
慈云大师道:“贫僧瞧不出何处有诈?”
邓玉龙:“王于方奔行时步履甚稳,足证明他虽然有伤,但还可支撑,打开这铁箱,能要多大力量,但他却不肯动手,岂不是证明了有诈吗?”慈云大师一怔道:“倒也有理。”
“大师不相信不妨试试……”邓玉龙道:“在下用长剑挑开铁箱。”
慈云大师仍是有些不信,道:“好吧!邓大侠如此多虑,也许有邓大侠的道理。”
邓玉龙左手拉着王于方,右手执剑,冷冷说:“如若在下推断得不错,王兄的嚼舌之伤,未必有如此严重,只怕是早已能够说话了,只是不愿意说话罢了。”
王子方只是冷冷地站着,望着邓玉龙,一言不发。
邓玉龙望了慈云大师一眼,道:“大师请退远一些。”
慈云大师应了一声,退后五步。
邓玉龙暗运内力,一剑削去。
但闻喳的一声,金铁交鸣,那铁箱上的铁锁,被剑势削断。
王子方手腕脉筋,被邓玉龙紧紧扣位,无法挣动。邓玉龙一剑削断了铁锁,却未开启铁箱,两道目光盯注在王子方的脸上,似是想从他神色上查看出一些内情。
慈云大师缓步行了过来,道:“邓大侠,箱上铁锁已去,贫僧不信小小的铁箱中,还会有什么埋伏。”伸手去启箱盖。
邓玉龙道:“大师不可冒失。”长剑探出,挑开了箱盖。只听嗤嗤几声轻响,一蓬青芒,激射而出。
原来,小箱之中果然藏有机簧,里面装着毒针。毒针一蓬射出,不下数十枚,笼罩了二尺方圆的空间,如是用手启动,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也无法闪避开去。
慈云大师呆了一呆,道:“果然是藏有着歹毒的暗器。”
邓玉龙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这箱中没有机密,他也不会那样轻易告诉咱们了。”
慈云大师道:“唉!人与人之间,如此险恶,实有背我佛好生之德。”
邓玉龙道:“人人如果都有大师这等悲天悯人的想法,江湖之上,再无是非了。”
目光转注到王子方的脸上,道:“在下想不出玉兄还有什么诡计了。”
王子方望望铁箱。
邓玉龙缓步行近铁箱,凝目望去,只见箱中放有两只玉瓶。
慈云大师道:“这瓶中是解药吗?”
王子方点点头。
慈云大师伸手取出一个玉瓶,正待打开瓶盖,却听邓玉龙低声说:“大师,小心些。”
慈云大师眼看那邓玉龙料事如神,猜无不中,心中对他已然有了很强的信心,怔了一怔,道:“怎么?难道这玉瓶中也有问题吗?”
邓玉龙道:“小心一些的好。”
慈云大师缓缓说:“这玉瓶要如何处理,总不能不打开瞧瞧啊!”
邓玉龙道:“瞧是自然要瞧了。”
慈云大师道:“如是这瓶中也有问题,老袖不能打开,邓大侠也下能涉险,那要如何才能瞧到瓶中之物呢?”
邓玉龙微微一笑,道:“王总镖头,虽然口内受了重伤,但他双手还可以活动,拔开一个瓶塞,那是轻而易举的了。”
慈云大师心中暗道:“江湖道上果然是阴险得很。”心中念转,人却依言把玉瓶交到那王子方的手中。
出人意外的是,王子方竟然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瓶塞,又把玉版交给慈云大师。
慈云大师接过玉瓶,抬头望了那邓玉龙一眼。
那一眼中含意甚深,意思是说,你邓玉龙未免疑心太重了。
邓玉龙了然慈云大师那一眼中的含意,苦笑一下,默然不言。
慈云大师右手执着玉瓶,倒出一粒丹丸于左掌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那丹色呈深绿。
邓玉龙突然大声叫道:“大师快把手中药丸丢去。”
慈云大师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邓玉龙道:“这药丸有问题。”
突闻王子方接道:“太晚了。”
慈云大师一怔,道:“你还能说话?”
王于方道:“在下一直就能说话,只不过,不愿说话罢了。”
邓玉龙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已然处处小心,想不到仍然被你骗过。”
王子方道:“那只怪你邓大侠还是技差一筹。”
慈云大师对这等突然的变故,惊愕不已,手中仍然拿着药丸,呆呆地望着两人出神。
邓玉龙道:“大师快些丢下手中药丸。”
慈云大师缓缓把手中药丸,又还入瓶中,道:“这药物……”
邓玉龙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摇头,说道:“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毒药,大师看看你托那药丸的掌心,是否有变?”
慈云大师指眼瞧去,果然见托药的手掌之中,有一片青紫之色,不禁微微一呆。
只听王子方冷冷说:“这一种强烈的奇毒,沾染肌皮之初,人并无所觉,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开始发作,沾毒之处开始溃烂。”
慈云大师道:“老袖把它洗掉。”转身向湖边跑去。王子方冷冷说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