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凄迷的阳光普照大地,雪地上两行蹄印渐渐远去。

  石砥中头戴毡帽,骑在马上,忧郁的眼睛里有疲惫的神色。

  他从天龙谷里出来,便疯狂似的纵马朝南飞奔,整日整夜都没有停过一步。

  直到天色一亮,他才将心里积蓄的痛苦感情完全发泄出来,然后才缓缓地驰行。

  经过整天整夜的奔驰,他发现已经来到沙漠的边缘。

  过了长城,他找到了个成衣铺,买套衣服和毡帽,然后换下那身破褴的衣裳。

  他受到沉重的打击,想要借肉体上的折磨,来减轻心里的痛苦,所以一直穿着破衣,赤着背在荒凉的沙漠里任凭刺骨的寒风鞭打着。

  换过衣服之后,他稍微休息一下,便又启程往南而行。

  将近正午时分,他已来到陕西境内,心中那股狂热痛苦的情绪一去,却又涌上深深的忧郁。

  “唉!”他叹口气,落寞地摇了摇头。

  回过头去,那行蹄印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宽阔的雪原上,就只有这两行蹄印,使人看来格外有种凄凉的感觉。

  他缓缓回过头来,目中涌现一眶泪水,只听得他自言自语道:“不堪回首,回首一片凄凉……”

  他举起袖子,擦干眼泪,孤寂的情绪紧压在他心头,使他的忧郁更浓了。

  他的思绪运转,想起自己自从离家以来,便总是遭逢到命运的折磨,每次才自死亡的隙缝里钻过,不久却又重新面对死亡的威胁。

  他自嘲地道:“毒人?天下有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毒人!”

  他记得在东海遇到千毒郎君时曾听过他提及毒人一词,但他却不知道毒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全身血液都含有剧毒,这总是事实,而且由于这个事实,使得他与东方萍离开得那么远。

  他苦笑着道:“仅仅半年可活,仅仅半年……”

  他咬了咬嘴唇,思忖着东方刚对自己所说的这句话。

  突然,他诧异地忖道:“天龙大帝并非毒门中人,他又怎晓得毒人只能活半年?而且我并没有服下什么毒,仅仅是吃了‘还魂草’的果实而已……”

  他精神一振,继续忖道:“据千毒朗君说他一生弄毒,涉猎天下所有毒物,甚以身试毒,故而百毒不侵,血液中自然产生一种克制毒物的能力,所以他成了毒人,那么我又怎么会成为毒人?”

  他是极为聪明之人,思绪流转,很快地便分析清楚。

  他想道:“我昨日力竭筋疲,而且又只顾得与狼群搏斗,全副精神都用在保护萍萍的安全上,因而不能冷静考虑。我若是本身中毒,为什么真气搜穴都未曾发现一点征兆,而且我还那么快便回复过来,身上毫无伤痕,这可能都是因为服下那‘还魂草’之效……”

  思想一通,他的心境较刚才开朗不少,已不再觉得抑止不住的愁闷涌上心头。

  他吁了口气,忖道:“反正人生必有一死,又何必怕成这个样?”

  他挥舞着拳头,昂首望天,豪迈地道:“我一定要取得鹏城里的宝物,练成绝世之艺,光大我天山一脉。”

  他顿了顿道:“反正还有半年的时光,足够我证实这个想法。”

  他一念既定,倒觉得腹中有点饥饿起来,极目四望,竟不知何时来到山道里。

  四周高山峻岭,群峰耸立,一条宽约七尺许的山道,沿着山脚回绕而去。

  雪盖山岭,不时有碎冰落下,发出叮叮的脆响。

  石砥中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忖道:“想不到好好一条官道不走,竟钻到这条狭窄的山道上来,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

  他正在忖思之际,突地听见前面马蹄之声急速响起,立刻发现自山壁转弯处,急驰来了一人一骑。

  他目光犀利无比,一眼便瞥见那是一个头扎蓝色布巾、身穿白色皮袄的少女。

  她骑着一匹乌黑的马,急速地奔驰过来,好似有什么人正要追赶上来一样,脸上现出慌乱的神色。

  石砥中见那少女脸色苍白,偏又很是瘦削,故而两颗乌溜溜的眼珠看来很大很亮,像两颗星星一样地闪烁着。

  他缓缓带马往道旁一闪,想要让那个少女先驰过去,因为他知道急着赶路的人,在忽忙赶路时的心情。

  转眼这间,那匹乌骓带着一阵香风急掠过去。

  石砥中深深一吸,一股幽香冲进肺腑,使他不由得回头望了一望。

  那匹马四蹄如飞,蹄后带起雪片急驰而去。

  石砥中抿了抿嘴正要回头,却发现那马上的少女也回过头来朝这边望了一下。

  她发觉石砥中也在望她之际,很快地便回过头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石砥中淡淡一笑,一夹马腹,缓缓往前行去。

  谁知他才走了不到丈许远,背后蹄声急响,好似有人追了过来。

  他闻声回过头去,只见那匹乌骓马已掉头过来,朝它原来奔来的方向急驰回去。

  他诧异地忖道:“这清瘦的少女怎么又跑回来了呢?莫非她有精神病不成?跑过来又跑过去的……”

  他皱了皱眉,又将红马带过一边,想要任那少女奔驰过去。

  急骤的蹄声突然在他身边一停,那匹乌骓马轻嘶一声,人立而起。

  石砥中吃了一惊,却见那少女整个身子紧贴马鞍上,没有跌下来。

  她轻喝一声,那匹马便屹立不动,然后她喘了口气自囊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盒。

  她说道:“这位相公,请你替我保存一下这个玉盒。”

  石砥中愕道:“这……”

  那少女急忙把那玉盒扔给石砥中,她匆匆道:“等下有人追来,不要被他们看到,也不要打开来。”

  石砥中张口应声,却已见那少女掉转马头飞驰而去,再也不容他多说一句话。

  他愕然望着那远去的少女,暗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将这玉盒交给我呢?”

  他拿起那个玉盒,只见盒上刻着一只鲜红的蝎子,还有两个用金丝缠成的篆字。

  他轻轻念道:“天蝎。”

  他皱了一下眉头,忖道:“这是什么东西?里面装的是药物还是珠宝?或者真是一只蝎子?”

  就在他低头沉思之际,数匹快马自前面山崖转出,飞快地往这边奔驰而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当先两骑是两个长髯老者,后面四骑都是中年壮汉,他们急奔而来,仅瞥了他一眼便自身边驰过。

  石砥中暗忖道:“这几个人的脸色都一样的黑,仿佛经年累月都在晒太阳一样,看他们这样,莫非正在追赶那个大眼睛的少女?”

  他自袖里又将那个玉盒子拿了出来,怎么瞧都摸不清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而他也不愿开启玉盒,所以便将之再收进怀里。

  他望了一下身后,已没再见到那些诡异的骑士。

  略一沉吟,他忖道:“我还是到前面镇上或村上等她,否则在这儿空着肚子等,实在……”

  蓦地,自山崖转角处,一连四个人飞奔而来,他们齐都手持长剑,步履快速无比,转眼便已飞奔到石砥中的眼前。

  他们诧异地望着石砥中,其中那三绺长髯、飘飘垂胸的老道,冲着石砥中道:“无量寿佛,施主可曾见到一个女子自此经过?”

  石砥中见这四个道人都是身穿青色长袍,胸前绣着七颗银色星星;在左手伸出时,指上有两颗乌光烁烁的指环,装扮很是奇怪。

  他摇了摇头,问道:“道长要问那女子做什么?难道她……”

  那老道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华山天容,准备要擒住那女子回山,听候掌门吩咐,请施主告诉贫道……”

  石砥中又是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在此路过,并未见到有什么女子经过,但不知道长为何要擒住这女子?”

  那老道见到石砥中一表堂堂,且又气概非凡,故而很客气地对待石砥中,生恐碰错了人,而致惹上麻烦。

  谁知石砥中竟会理都没理他的话,倒反问了他一句,而且话中前后矛盾,一听便知说的是假话。

  天容道人还未说话,却听得蹄声急响,六骑快马分成两排,正追赶着一匹乌骓马而来。

  他叫了一声,长剑一挥,其余三个道士便将山路堵住。

  石砥中见那被追赶的正是刚才递交玉盒给自己的清瘦少女。

  而在她身后追赶的六骑快马,正是刚才急驰过去的那六个皮肤黝黑的诡异骑士。

  他暗吃一惊,忖道:“怎么她已跑出老远,还会被拦截了回来呢?”

  天容道人冷冷道:“施主未曾见过这女子?无量寿佛!”

  石砥中脸色一沉,道:“道长问的就是这女子?难道华山一门尽是以众凌寡、以大压小的好手。”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缓缓朝那少女驰将过去。

  那少女脸色惊慌地奔驰而来,眼见前面道上围着三个道人,不由得更是惊慌。

  她手持一支短剑,剑刃寒光闪闪,看来的是一柄好剑。

  但她似乎未与人拚斗过,握剑的手都微微发抖,连嘴唇也都微微颤抖着。

  她看到石砥中纵马过来,不由惊叫道:“啊!你还没有走呀!”

  石砥中道:“在下一直就地道旁等候姑娘,欲交还玉盒。”

  那少女呃地叫了一声,失望在道:“这下一切都完了。”

  她一勒疆绳,脸上带着泪痕。

  石砥中看到那六骑之后,还有三个持剑的道士疾追而来。

  那三个道人年纪很轻,也都是身穿青色道袍,胸前绣着七颗银星。

  “哼!”石砥中暗忖道:“原来他是被那三个华山道士堵回来的,真不知她怎么会惹上华山派与这六个诡异的家伙。”

  那六个骑士将石砥中与那少女围住,冷冷地望着那少女,没有作声。

  石砥中四下一望,只见那七个华山道士又将这六个骑士圈在里面。

  他哈哈一笑,道:“妙啊!你们像在做麻袋一样,一层不够还要加上一层。”

  那骑在马上的老者理都没理围在他们外面的七个道人,朝石砥中冷漠地盯了一眼,道:

  “你是不是与她一道的?”

  石砥中点头道:“是一道的,怎样?”

  那老者伸出手来,寒声道:“拿来!”

  石砥中微笑道:“什么东西你要拿去?在下一不欠你钱,二不欠你账,有什么东西要给你?”

  那老者阴恻恻地一笑,道:“你已犯我毒门之例,该受五毒之刑。”

  石砥中诧异地道:“江湖上何时又冒出来个毒门?”

  他目光一转,已见那七个华山道士脸色齐都一变,退后了两步。

  他望见那少女的脸色苍白无比,目中露出恐惧之色,好似在狼群中的小兔一样。

  他怜惜地问道:“请问你,这些人可都是冲着你而来?”

  那少女慌乱地点了点头,求救似的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微微一笑,自怀里掏出那个玉盒,问道:“这是你从他们那儿拿来的?”

  那少女道:“你不要交还他们!这个是我要用来救我祖父的。”

  石砥中轻叹口气,道:“我看你像是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一样,怎会去偷人家的东西?”

  他问道:“你祖父有什么伤?”

  那少女道:“他被毒箭刺中,要这只天蝎才能救他,我……”

  石砥中四下一望,道:“那么那些华山派的又怎么找上你呢?莫非你要偷他们的东西?”

  那少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轻声道:“我想到华山后山飞云谷里去采两味药草。”

  石砥中哦了一声,这才弄清楚其中根源。

  他对那马上老者道:“各位也都听见这姑娘的话,在下想请各位暂将这玉盒借与这位姑娘。”

  那老者冷哼一声,对另一老者道:“毒门不现江湖二十年,谁知后辈中却有这种仗义之士,呵呵,这该成全他——”

  他话声一了,手指微动,数点寒星射出,向石砥中飞去。

  石砥中冷哼一声,大袖微展,便已将那射到的暗器卷住。

  他淡淡一笑,道:“这种雕虫小技也敢来现丑!”

  那老者阴恻恻地道:“昆仑派何时又收容俗家子弟?藏空那老秃驴!”

  石砥中喝道:“住口,你千万别侮及我师父。”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无知小子,回去向藏空老秃驴说,毒门二老桑左、桑右向他问好!但愿他还没死!”

  石砥中还没说话,已听见那马上的一个中年汉子叫道:“跟他噜嗦做什?要他把天蝎交出来!”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今日这天蝎我是要定了!”

  那大汉怒喝一声,飞跃而起,双手十指张开,迅捷快速地朝石砥中扑来。

  石砥中大袖一扬,那数点寒星疾射而去,射向跃在空中的大汉。

  去势急劲,那大汉在空中怪叫一声,四肢一划,平空翻了两个筋斗,闪开那急速射到的几点寒星,原式不变地抓到。

  石砥中咦了一声,当头劲风扑脸,一股腥气袭来。

  他扬目一看,只见那大汉四肢箕张有如蜘蛛,整个手掌都是乌黑发亮,雪白的指甲有如十支小剑插将下来。

  那少女惊叫一声,短剑一动,寒芒迸现,一连三剑,诡奇莫测地朝那扑向石砥中的大汉攻去。

  石砥中朗笑一声,右臂一圈一带,已将那大汉胸前衣襟擒住。

  他目光一闪,瞥目另外两个大汉也都飞奔过来,于是他振臂一摔,将这大汉扔出,向那左首扑来的大汉撞去。

  五指划空而过,他已长身平跃而起,刹那之中,挥掌横扫,五指已点中那右首大汉胸前“幽门”、“通谷”、“商曲”三穴。

  他轻喝道:“滚回去!”

  那大汉吭都没吭出声来,便跌落他原来的坐骑之上。

  石砥中飘身落在马上,瞥了一眼那互撞的两个大汉,只见他们都已晕了过去,躺在地上。

  桑左脸色微微一变,道:“怪不得你会这样猖狂,原来真有点功夫!”

  石砥中道:“这是教训他们目中无人,下次碰见他们,哼!”

  桑右怒喝一声,有如大鸟翔空,飞扑而来,他身形如电,指掌交拂,一片指影罩下。

  石砥中低喝一声,骈掌如剑,斜削而出。

  掌沿带起急啸,劲风如刀,往桑右身上劈去。

  桑右眼见石砥中竟然不理会自己的招式,就是一掌劈将过来。

  他心中大怒,方待变招施以煞手,却不料对方掌式一出,指缘斜斜划出,就将自己下面的招式都逼得不能施展。

  刹那之间,他又大吃一惊,身形平空一移,四肢一阵划动,避开那一掌划来之势,自右侧连攻三招。

  石砥中身在马上,上身丝毫不动,右臂伸缩之间,也连出三招。

  “啪!啪!啪!”双掌连触三下。

  三声轻响,石砥中身形一晃,红马嘶叫一声,走了两步。

  石砥中眼中射出炯炯神光,轻喝一声,大袖虚空拍出,一股雄浑气劲自袖底涌出。

  桑右三掌与对方相触,直震得他身形飞起一丈多高。

  他惊骇无比地忖道:“这小子内力怎么如此浑厚,幸好我指上藏有‘诛心剑’,他该已经中毒才对。”

  他这念头还未想完,一股柔和的气劲已经逼上身桑左大喝道:“小心!”

  他双掌推出,气劲飞旋,向着石砥中发出的劲风撞去。

  桑左身在空中,急提一口气,双掌连环拍出,也攻出两道劲风。

  “砰——”

  一声巨响,桑右怪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飞出二丈开外,一跤跌在地上。

  桑左闷哼一声,也自马上一跤栽在地上。

  石砥中深吸口气,平抑住心头翻滚的气血,张开右掌来。

  他只见掌上三支短约一寸的蓝色钢刺,正深深地插在掌心。

  “啊——”那少女惊吓得尖叫了一声,用手掩着张开的嘴。凝视着石砥中。

  石砥中微微一笑,略一运功,三支钢刺自掌心跳出。

  他望了那少女一眼,道:“谢谢你的关心,这没关系的。”

  那少女慌忙道:“你手上的钢刺有毒。”

  石砥中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在下并不怕毒!”

  他顿了一下,道:“我倒想看看这盒中到底藏的是什么?值得他们如此拚命!”

  那少女急道:“不要开,我叔叔说不能开!里面是……”

  石砥中没等她话说完,便已将玉盒打开。

  “啊——”那七个道人惊叫一声,睁大了双眼呆望着右砥中。

  在石砥中拿着玉盒的手上,一只通体鲜红的蝎子,正自将那尾上的蛰针刺进他的手腕。

  冬日淡淡的阳光投射在石砥中的脸上,使得他那斜轩的剑眉和嘴角一丝冷漠的微笑更加鲜明。

  他手上的那只大蝎子,仍自紧紧地将尾螯刺入他手上腕脉里,鼓起的肚子不停地颤动着,显然正在将毒液注入他的体内。

  毒门中人都脸露惊喜之容凝望着他,因为他们知道这天蝎为毒门之宝的五大毒物之一。

  这种毒蝎蕴有巨毒,只要一见到血,便能借血液的输送而攻至心部,刹那之间,便可制人于死地。

  故而他们齐都高兴地望着石砥中,知道在一个刹那间,这个武艺高强的年轻人便将死去,而他们将可轻松地夺回天蝎。

  石砥中目光微微一闪,自毒门二老的脸上,移到围在圈外的七个华山道士身上。

  他看到他们那种惊愕的表情,嘴角的微笑更浓了。

  “你,你快把蝎子扔掉。”那少女尖声叫了起来。

  石砥中侧首望着那脸色苍白的少女,只见她脸上一片焦急与惊惧的表情。

  她那黑亮的眼睛里,隐藏不住关切的情绪,这使得她的淡红微带白色的嘴唇都有点颤抖。

  石砥中说道:“在下并不怕这毒物。”

  他目中射出慑人的光芒,豪声道:“天下任何毒物都已不能伤害到我!”

  桑右脸色苍白,颤声道:“你……你是谁?”

  石砥中缓缓伸出右手,将那只大蝎自左手腕脉上捏起,然后又瞟了那小姑娘一眼,才将蝎子放回玉盒中。

  他沉声道:“姑娘请收回这天蝎。”

  那少女眨着美丽的大眼,惊愕无比地凝望着石砥中,她嘴角嚅动了好一会,方始道:

  “你……你真的没事?”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我若有事,早就死了,还能与你讲话?你快将玉盒拿回去吧!”

  那少女接过玉盒,两眼望着石砥中,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轻声问道:“少侠,你姓什么?”

  石砥中道:“道途相逢,何劳过问,在下……”

  桑右大喝一声,道:“喂!你可是现任北宗掌门?”

  石砥中不知道毒门尚有南北两宗的分别,他皱眉道:“什么北宗南宗的!在下与毒门中人并无关系。”

  他顿了一顿,道:“这天蝎就看在敝人的面子上,赠与这位姑娘了,尚愿两位不必再……”

  桑左瞪眼喝道:“你身习毒门绝艺,竟然抢劫本门之宝,纵然丁雨蜂在此,也不敢如此。”

  石砥中冷冷说道:“在下说过并非毒门弟子,也不知道丁雨峰是何人。”

  桑右诧道:“你真的不知丁雨峰乃北宗开派掌门。”

  他扬声道:“那你这‘毒魔功’从何处习来?”

  石砥中愕道:“什么毒魔功?”

  桑右深吸口气,宏声道:“昔日南北两宗分立,丁雨峰携走本门‘毒门秘笈’半册,意想不到三十年后竟真能习成毒魔功。”

  石砥中心里一动,思忖道:“据千毒朗君丁一平之言,毒人不畏万毒侵,但是每隔一段时期就会昏迷不醒,故需服下灭神岛上所产之还魂果,方能抑止毒性在一段时期中的迸发。

  “而我仅因被幽灵大帝打成重伤,急乱之中将还魂果服下,以至成了丁一平所谓的毒人,现在据这老者说毒门南北两宗各分得半册毒门秘笈,北宗宗主既然姓丁,莫非就是丁一平不成,那么他就是为了练成那‘毒魔功’,而骗我赶到灭神岛去取得还魂果。”

  他的思绪如同电光掠空,一闪而过脑际,似乎他已想通了当日千毒郎君以施韵珠作为交换条件,要他到灭神岛取得还魂果的原因。

  他大声问道:“你说这毒魔功是毒门的秘笈上所记载的,那么你们南宗可有人练成?”

  桑右怒道:“毒魔功并非本门绝顶奇功,而丁雨峰既缺少上半册发掌运功之法,仅只能练成防身不畏毒侵而已。”

  桑左喝叱道:“右弟,住口!”

  他圆睁双眼瞪着石砥中,又道:“你既为毒门弟子,当知本门祖师所订规律。”

  石砥中道:“本人已经再三声明,我并非毒门弟子。”

  桑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既然坚决不承认是毒门弟子,那么今日本门天蝎被盗,定然是要取回的,这显然是要向你要了。”

  石砥中瞥了那少女一眼,心里掠过一丝怜惜的情绪,他淡然道:“你们若是必须要取回天蝎,就冲着我来好了。”

  桑左阴笑道:“你既然不畏天蝎巨毒,当然自恃不畏任何毒物了,那么你可敢接我们兄弟联手的二十招‘五毒掌’?若是你能不死,那么天蝎就此归你。”

  石砥中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在下愿意空手接两位二十招,但是我现在却有一事要请问两位!”

  桑左望了望桑右,做了个眼色,然后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

  桑右冷嗤一声,接着道:“因为等下你将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石砥中没有理会桑右的讽刺,说道:“你能否告诉我,什么叫做毒人?”

  桑左一怔,目光盯住石砥中,略一沉吟,道:“我没听说过有‘毒人’这一词,但不知你从何处听来的!”

  石砥中诧异地望着桑左,但他看出对方显然并没有说谎,刹那之间,他脑海中意念急转,许多问题都掠过脑际。

  他现在惟一不解的便是自己为何会身蕴毒液,却又不至于有任何不适之处。

  于是他又问道:“那么你可知道还魂果到底有什么作用?”

  桑左灰眉一竖,说道:“还魂果为天下三大毒草之一,还魂果最是毒绝无比。”

  他声音一顿,死盯着石砥中,道:“你还说不是本门弟子,这还魂果正是练那毒魔功的必需药物。”

  石砥中恍然大悟,他暗自忖道:“原来丁一平为了要练功,所以骗我取得还魂果,现在看来,他正在七仙岛苦练毒魔功了!”

  他咬了下嘴唇,略一沉吟,道:“那么你说服用这还魂果,是否会致人于死?”

  桑左道:“谁若服用这毒果不得其法,立即便得丧命!”

  桑右大喝道:“别跟他罗嗦了,老大,给他一掌——”

  石砥中眉头一挑,冷峭地道:“你已经运功完了吧!”

  桑右脸上掠过一丝深浓的煞意,狠声道:“小子,你别发狂,马上要你尝尝五毒掌的滋味。”

  桑左聚掌于胸,凝气沉声道:“你下马来!”

  石砥中只见毒门二老脸上涌起一层淡淡的黑色,那聚合的双掌转眼便变为乌黑,很是可怕。

  他神情肃穆地对那少女道:“你走开一点!”

  那少女惊恐地道:“你要小心点!”

  她脸上一红,将手中短剑递了过去,道:“你用剑吧,这是把宝剑。”

  石砥中摇摇头道:“在下说空手接他们二十招五毒掌,像他们这种武功也不值得我用剑。”

  那少女柳眉跳动,疑惑地道:“你到底是谁?”

  石砥中目光一掠四周的华山道士,只见他们都木然呆望着自己,脸上都充满惊诧之色。

  他跃下马来,道:“你闪开一点,免得伤了你!”

  那少女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没能说出什么,她依言一带缰绳,朝旁边闪了一闪。

  石砥中单掌抚胸,气定神宁地挺立着,两眼凝注在毒门二老身上。

  桑右喝道:“你们这些杂毛闪开点,谁若被我毒掌所伤,别怪我没事先招呼!”

  那些胸前绣着七星记号的道士,齐都纷纷闪开,霎时这路上腾出约六丈的空处。

  桑左目现煞光,双掌一抖,身形自左急旋,带着一股劲风扑到。

  桑右低喝一声,脚下如风,自右边急攻而进,双掌划空削下,一片乌黑的掌影立时便将石砥中罩住。

  石砥中挫身叠掌,轻喝一声,上身往右一偏,迎着满空的掌影而去。

  桑左见石砥中竟然一点都不理会自己发出的掌劲,径自猛攻桑右。

  他勃然大怒,双掌急分,身形一晃跃起,有如一只蜘蛛牵着一条游丝挂在空中,掌上乌黑,带着腥风扑下。

  石砥中掌出半式,已觉身后劲风破空袭来,他倒身移步,左掌原式不动向桑右劈去,右掌骈合五指,一式“将军托天”击出,向桑左攻去。

  桑右怪叫一声,蹲身弓膝,身似肉球,急旋开去,避开石砥中劈到的左掌,自偏锋挪身而进,掌影相叠,狠毒无比地向石砥中下盘攻到。

  石砥中仰身出掌,只见桑左四肢划动,类似大蜘蛛腾空,模样吓人,可怕无比。

  他心头大震,指尖兜一半弧,自斜角划出一掌,左掌一翻一覆,在同一时间中,连拍出三掌,向朝下盘攻到的双右劈去。

  “啪!啪!啪!”

  三掌相击,发出密雷似的暴响,桑右身形顿时受挫,连退两步,方始站稳脚步。

  桑左却闷哼一声,自空中飞出,跌落在八尺开外。

  石砥中脸色铁青,左肩胛上有一个乌黑的掌印,显露在衣衫上。

  敢情他刚才右掌骈合如剑,划空劈出,掌风如刀直逼跃在空中的桑左。

  桑左身如大蜘,四肢运行,划动之际,身形一侧,便已让开对方击到的一掌。

  他头下脚上,正要向石砥中身侧攻进,却见石砥中五指骤然一合,中指自整个拳中疾伸而出,指尖所及,将桑左胸前“神封”、“灵虚”两穴罩住。

  桑左已经闪避不及,咬紧牙关,运气护胸,手掌倏然涨大,乌黑如漆,一掌拍在石砥中肩胛之上。

  这些动作都在刹那之间,所以石砥中肩上中了一掌,他那学自幽灵绝技“五雷诀印”弹出的中指,也击中桑左“神封穴”。

  他脸色铁青,左肩几乎不能动弹,身形摇晃了一下方始站稳。

  他心中疑惑不解,为何桑左拚着全身残废,也要打自己一掌。

  就在他眼望桑左之际,桑右怪叫一声,身形旋转,挟着一股急劲的啸声扑来。

  石砥中侧身一让,急乱之中右掌竖立如刀,连劈三掌,方始挡住了桑右有如狂风暴雨的猛攻。

  桑右两眼赤红,手掌发黑,有似疯狗一样,身形一挫,仍自急攻而上。

  石砥中双眉轩起,右掌为回疾划,劲风游激,拦截桑右不顾一切攻到的双掌。

  突地——

  桑右双掌一分,上身后仰,露出胸前空门。

  石砥中冷哼一声,掌式穿出,朝对方胸前劈去。

  桑右目现煞光,上身倏然一翻,脸孔向着地面,右足迅捷如电地伸出。

  石砥中原先便知道桑右露出空门,乃是诱敌之招,所以他掌式递出,便是虚招。

  眼见桑右一足踢出,他疾伸右掌,朝那踢出的右腿直劈下去。

  桑右脸孔向地,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右腿一缩,两手撑地,左足悄无声息地踢了出去。

  他这个样子,正好像一只大蝎,伸出那毒绝无比的尾螯,诡绝奇幻。

  石砥中一掌劈空,已被桑右左腿踢中右臂。

  “呃——”

  他脸上泛起一个痛苦的表情,被踢得飞起四尺之高。

  桑右翻身而立,脸上神情快意。

  但是刹那之间,他那浮在脸上的得意冻结了。

  尖锐的啸声,一掌如剑切过空中,无情地击在他双眉之间。

  “啊——”

  一声惨厉的呼声,自他嘴里传出。

  桑右双手掩着脸,自指缝中,一滴滴鲜血流出,滴落在地上。

  石砥中脸色凝重地挺立着,他右手掩着左胁,鲜血很快地染红了他的衣衫。

  桑右放开了手,露出了满是鲜血的脸孔。

  他颤声道:“你……你是谁……”

  石砥中缓缓道:“在下石砥中。”

  桑右喃喃道:“石——砥中……”

  他怨恨无比地惨嗥一声,仰天倒下,死了。

  石砥中垂下眼帘,默然望着地下的雪。

  他也没理会那偷偷溜走的两个毒门弟子,似乎,他是在沉缅于思索中。

  只听得他轻声道:“那就像是一只蝎子,出其不意地伸出了它的尾螫,令人不能防备……”

  他正在沉思之际,突地一声尖锐的惊叫传来。

  他悚然一惊,侧首一看,只见那个少女在闪烁的剑阵里,惊慌地移动着身躯,那头上扎着的蓝色布巾,此刻也都被剑风削得破碎,飘落雪上。

  石砥中大喝一声,飞身跃起两丈,右掌挥动,劈出一股强劲的掌风,身随掌走,跃进剑圈之中。

  那个少女眼中现出欣喜之色,但是当她看到右砥中肋下衣衫都被鲜血染红时,不禁惊道:

  “你受伤了!”

  石砥中摇摇头道:“没什么关系,我已经将伤口穴道闭住,不会再流血。”

  那少女披散着乌黑的头发,鼻尖上几点汗珠,脸上有着鲜艳的红晕,加上由于喘气而微微张开的樱唇,使得她看来更是美丽动人。

  石砥中呆了一下,却见到她眼睛中突然掠过一丝惊诧恐惧之色。

  她惊呼道:“小心!”

  石砥中没等她呼出来,大旋身,急挥五指,指尖所及,已将自背后攻到的长剑剑尖捏住。

  他一抖手腕,喝道:“撤手!”

  剑刃“嗡嗡”一声,断为数截落在地上,那个道士虎口破裂,倒退出五步之外。

  四周七个道士一齐都往外退出五步,惊惧无比地盯着石砥中。

  石砥中只觉胸中气血翻滚,良久方始遏止下来。

  他暗自惊忖道:“这些杂毛以北斗星之武排成的剑阵,竟能汇聚七人功力于一剑之中,看来华山派也不简单!”

  那七个道士见到石砥中背后一只乌黑的掌印,右肋鲜血都渗到衣衫外,脸色也都显得有些苍白。

  他们互望了一眼,然后都已看到倒毙于雪地上的尸首。

  那最年长的天容老道打了个稽首,道:“施主武功不凡,竟能击毙毒门高手,贫道甚为钦佩,但是贫道尚请施主能及时放手。”

  石砥中沉声道:“华山派为武林正派之一,当非联手欺凌一个弱女子的卑劣之辈,在下不为已甚,尚请道长及时放手。”

  天容道人道:“她潜上华山将本门‘七叶灵芝’偷去,已被本门视为死敌,掌门人也下令擒回山里,尚祈施主能给予方便……”

  石砥中瞥了那少女一眼,只见她脸上红晕已退,又回复原先那苍白的模样,令人怜惜不已。

  他毅然道:“在下当会向贵派掌门说明此事,并将会补偿此一损失,尚请道长能给予方便。”

  他说的这两句都是和天容道人所说的一样语气,所以天容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微怒道:“施主自命绝世豪侠,硬要插手此事,与我华山为敌?”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在下从不以为是什么绝世豪侠,道长过奖了!”

  天容还未说话,在他左手边的天化道人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子!竟然口出狂言,师兄你何必与他客气,一并擒走便是!”

  石砥中闻言也冷哼一声,道:“无知杂毛,就是你们掌门人天枢老道在此,也不敢如此对我……”

  他想起当日与东方萍遇见大内侍卫长夺命双环申屠雷,和三个藏士来的喇嘛以及两个老道,那时华山天枢老道曾以为自己一式“将军盘岳”是华山派的武功而发出质问。

  他轻蔑地道:“尽管他与大内勾结上了,在下也毫不含糊!”

  那七个道人齐都一震,天化道人铁青着脸,道:“师兄若不趁他受伤之际将其除去,本门……”

  天容道人脸色大变,喝道:“今日容你不得!”

  他将手中长剑掷给那被石砥中震断长剑的年轻道人,自背后又将另一柄长剑拔出。

  他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沉声喝道:“布‘反七星阵’。”

  刹那之间,这些道士都剑交左手,右掌抚胸,缓缓行走着。

  天容喝道:“天璇急转,七星闪烁——”

  剑刃闪烁,剑风削骨,交错的剑影霎时将八尺之内布满。

  那少女惊愕地叫了一声,朝那最先刺到的长剑削去。

  石砥中低喝一声,叱道:“不能那样!”

  他滑步欺身,左臂一带,将那少女拖进自己怀里,右足奇诡地自后疾踢,将自侧面攻到的道人来式挡住。

  他右手一圈,便将那少女手中短剑夺下,刹那之间,他连挥两剑,便生生将那交错攻到的两个道士挡出丈外。

  他双眼射出炯炯神光,大喝道:“你们可是怕我泄露出你们与大内勾结之事?”

  天容冷冷道:“今日你武功再高,也走不出这‘北斗剑阵’,还有什么机会说出去?”

  石砥中道:“你以为北斗七星之阵能吓得住我?”

  他说话之间,剑波交叠,光华烁烁,已自三个不同部位削出五剑,“嗤嗤”的剑气中,又将围在外面的剑圈扩大六尺。

  天容带动剑阵,只见面前剑气寒飒,仿佛那犀利的锋芒一直对准自己的咽喉,逼得他只好退出六步。

  他眼见石砥中身上染血,却好似一点都没有受伤一样,仍自神威凛凛地挥动着剑式。

  他心头一寒,高声吟道:“朝光虚化,北斗横空——”

  剑阵运行之速,霎时使得剑影仿佛倍增,华山道士都迅捷无比地交错游走。

  石砥中目中射出骇人的神光,他怒喝一声,道:“你们若不立即住手,我就要开杀戒了!”

  剑阵里劲风旋激,剑气弥漫,冷飒的剑刃错纵地织成一片光网,密密地将石砥中圈住。

  四周剑气森然,逼人欲窒,使得石砥中惊怒无比,他长啸一声,一抖手中短剑,立即自剑尖吐出三寸长的锋芒。

  寒芒如水,剑气森森,一圈圈的光弧进发而出。

  银白的剑刃,灵巧地颤出丝丝的星芒,倒洒而出。

  “嗤嗤”之声大作,霎时只见剑光闪烁下,一截截的剑刃掉落尘埃。

  天容大喝一声,道:“七星聚合,七剑朝元——”

  其余六个道士一齐大喝,右掌互相搭着旁边人的肩膀,手、中断剑缓缓划一半弧推出。

  七剑森立如戟,汇聚着一股雄浑的尖锐劲道,向石砥中撞去。

  石砥中刚才连施“将军十二截”中五招剑式,运行之际,破去了“七星剑阵”,将七枝长剑都从中削断。

  他正在惊奇手中剑刃的锋利时,已见到七剑相聚,那七个道人脸上显出一种极其痛苦的表情。

  他心头一震,左手一抖,上身旋开一步,左掌已发出“般若真气”挡在身前。

  “嗤——”好似烙红的铁投入水中,发出一阵轻响。

  那发自七柄剑上的劲道有似一枝尖锐的剑,穿过石砥中发出的“般若真气”迅捷地袭到。

  石砥中站在那少女身前,双眼大睁,自眼中射出烁亮的神光。

  他双手捧着那支通体发白、寒芒流动的短剑,神情肃穆地推出一剑。

  剑尖上飞起一圈光晕,晶莹流转,耀人眼目……

  光晕乍闪即没,剑气弥空飞旋,一个个的气涡在四周旋动。

  七个道士全身一颤,倒退出两步,一齐跌在地上,吐出七口鲜血。

  那居于中间的天容老道,吐出一口鲜血后,脸上肌肉一阵颤抖,仰天便倒。

  他的身体好像气球膨胀过甚而炸开了一样,竟然肌肉裂开,流了一地鲜血……

  敢情他汇合六人的内力发出一式摧山断岳似的重击,却不料被石砥中剑罡挡住,那被逼涌回的内劲,翻旋于体内以致五脏破裂,肌肤炸开。

  石砥中双足钉入地中,雪将他的踝骨都盖没了。

  他紧闭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眼中聚满杀气……

  那六个道士惊骇万分地望向石砥中,手中仅握着一把没有锋刃的剑柄。

  突地——他们惊叫一声,往四外窜去。

  石砥中暴喝一声,身形移处,已腾空而起。

  他一提短剑,清吟绕空,有似龙飞九天,一道白虹回空急旋,掠过苍穹陡然切下。

  “啊——”凄厉的惨叫声里,一个道人身躯不停颤抖着。

  剑刃运行如电,绕空三匝,霎时便敛去满空寒芒。

  石砥中在这一刹那中,已连挥六剑之多。

  剑影一敛,六个道人齐都仰天跌倒。

  他们眉心正中,一点红艳,正自流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