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白默然坐在大船的船舱里,目光冷冷地舱内众人脸上掠过,然后凝望在齐玉龙的身上。

  这艘大船的船舱极为宽敞,足足比小船大了十倍之多,里面纵然坐了六个人,仍有足够的空间让人活动。

  由於金玄白上船时的气势太过慑人,再加上他所报出的外号使得齐玉龙大吃一惊,双方的气氛曾经一度僵住,故而此刻大家能一起坐在舱中,使得他有如做梦一般,脑海不断浮现金玄白上船时的状况……

  齐玉龙曾听神刀门的副门主韩永刚和集贤堡少堡主程家驹提起过神枪霸王个名号。当时这两人再三的在齐玉龙面前诋毁金玄白,认为他冒称武林十大高手枪神楚风神的徒弟,是为了欺骗齐冰儿。

  由於这两人言之凿凿,再加上枪神的武林地位崇高,以致齐玉龙直觉地认为他们言之有理,自己的妹妹的确是遇到了个骗子。

  他顿了顿,抱拳道:“在下尚未谢过金大侠救命之恩,岂敢行此不逊之意念?”

  金玄白挥了挥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齐兄也不必介意……”

  他的目光一闪,道:“令妹遭神刀门狙击,在下受五湖镖局彭镖头之请,替令妹解围,原先仅是看著赏金的份上而为,不过自从神刀门二门主风雷刀带著手下数十名弟子再度夜袭之后,我跟令妹已成为朋友,所以神刀门和集贤堡巳成为我们共同的仇人……”

  齐玉龙“啊”了一声,追问道:“金大侠,我们和神刀门一向友好,何况那程少堡主亦是在下的好友,不知他们为何要追杀舍妹?”

  “难道令妹没有跟你提到其中的原因吗?”

  金玄白冷笑道:“恐怕她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吧?对不对?”

  齐玉龙嘴唇蠕动了一下,脸上泛起苦笑,道:“这件事太难以令人置信……”

  金玄白冷笑道:“风雷刀张云被我杀死之后,神刀门将我视为头号敌人,难怪他们会讲述一些中伤我的话,至於程家驹少堡主,则是早巳看中令妹,不容他人染指,眼见令妹结识我,将我视为情敌,也理所当然……”

  他的浓眉一轩,道:“在下於傍晚时分,应苏州城内外二十二个堂口的把子之邀,到木渎镇赴约,结果却遭到神刀门主倾全门之力袭击,这件事想必齐兄不知道吧?”

  齐玉龙惊道:“啊!有这种事?在下……并不知道……”

  他的脸色变幻了数次,问道:“不知程门主如今怎样?”

  金玄白道:“齐兄,你是个聪明人,看到了在下安然无恙,难道不知道程门主有何下场吗?”

  齐玉龙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金大侠,你的意思是程门主已经……”

  “不错!天罡刀程烈已经死於我的刀下!”

  金玄白眼中闪出烁亮的光芒,沉声道:“不仅如此,神刀门自门主以下,近二百各弟子,几乎全部部被我斩尽杀绝,从今以后,神刀门已在江湖除名。”

  他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鎚一般,重重的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大船上所有的人都脸色一变,浮起惊骇之色,仿佛看到一个死神站在他们面前,有些胆小的人吓得颤抖起来。

  齐玉龙面如死灰,半晌方始颤声道:“你……你把神刀门灭了?天下竟有这种事情?”

  金玄白沉声道:“在下秉持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神刀门接二连三的袭击我,遭我灭门也是合乎武林公义,又有什么奇怪?”

  他顿了顿,道:“在此之前,双剑盟倾全盟之力进犯五湖镖局,也被我杀了一百多名弟子,若非银剑先生和金花姥姥向邓总镖头赔罪,我也会把双剑盟灭了!”

  齐玉龙只觉自己思绪紊乱,几乎无法思考,这接二连三来的讯息,让他的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不知要说些什么。

  唐麒骇然道:“金大侠,你所言之事当真?”

  金玄白冷笑道:“我用得著骗你们吗?”

  唐麟问道:“金大侠,你说神刀门跟你结仇,再三狙击你,所以你把神刀门灭了,这没有话说,可是那双剑盟进犯五湖镖局,又跟你有何关系?你竟然杀了他们一百多名弟子,难道你不怕引起武林公愤?”

  金玄白斜睨唐鳞一眼,道:“我身为五湖镖局的副总镖头,难道要眼见双剑盟进犯镖局而束手旁观吗?所以在下出手是完全合理……”

  齐玉龙心情稍稍平复,问道:“金大侠,不知那程门主究竟在多少招之下败於尊驾之下?”

  金玄白道:“两招!”

  齐玉龙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才两招?”

  金玄白道:“不错!”

  齐玉龙喃喃道:“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金玄白冷哼一声,道:“如果你见到程家驹,可以问一问他,此事的真实性如何!”

  齐玉龙讶道:“这跟程少堡主有什么关系?”

  金玄白默然望了他一下,叹道:“齐兄,你真是糊涂。”

  齐玉龙一怔,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金玄白道:“你直到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真相如何……”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齐兄,老实告诉你,那天夜里,你的马车在渡船口之前遇到袭击,那些蒙面杀手便是集贤堡秘密训练的铁卫。”

  齐玉龙愣了一下,笑道:“金大侠,哪有这种事?你在开玩笑吧?”

  金玄白道:“不管你相信与否,事实的真相便是如此……”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因为在此之前,集贤堡也派了二十二名铁卫在路上暗杀我,结果全被我诛杀怠尽、横尸街头。”

  齐玉龙还没开口,唐麒插了句话:“不可能的,我们和程少堡主是何等交情?他怎会派人暗杀齐大哥呢?”

  金玄白目光一闪,问道:“齐兄,你还没介绍,这几位是什么身份,为何在你我交谈之际无礼插话。”

  “哦!对不起。”齐玉龙道:“这两位都姓唐,他叫唐麒,旁边这位则是弟弟唐麟……”

  金玄白道:“他们都是四川唐门弟子?”

  齐玉龙道:“不错,他们在川西一带极负盛名,是唐门后起之秀,人称唐门五杰。”

  金玄白不由衷地道:“久仰!久仰!”

  唐麒和唐麟一齐抱拳道:“不敢!不敢!”

  金玄白没有理会他们,眼望著齐玉龙身后的两名壮汉,道:“那两位朋友也是来自唐门?齐兄怎不一起介绍?”

  齐玉龙道:“哦!对不起。”

  他转身指著站在左手边那人道:“这位是于千戈,他跟旁边的宋强一样,都是太湖水寨的分舵主。”

  那名分舵主恭敬地抱拳行礼,道:“在下于千戈有幸能见到金大侠,深感荣幸。”

  金玄白见他恭谨有礼,也抱拳还了个礼。

  宋强也自报名号,向余玄白行了一礼,当然,金玄白也老老实实的还了一礼。

  直到此时,双方的气氛才悄稍和缓下来,不像刚才那样紧绷。

  说来说去,这种情况完全是由金玄白一手造成的,他一开始就以傲视群雄之势,从湖面踏波而来。上了船之后,他又立刻把歼灭神刀门、大破双剑盟的事全数说出,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齐玉龙等人受到震慑而不敢蠢动。因为他投鼠忌器,和太湖水寨之间,夹著一个齐冰儿,万一不能让齐玉龙心生畏惧,而下令攻击朱天寿等人所乘的小船,那么他势必非要出手不可。凭著他的武功,还有那数十名潜藏在水里的忍者,金玄白相信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齐玉龙等人诛灭殆尽!

  可是杀了太湖群雄之后,金玄白该如何面对齐冰儿?

  假使他忌惮齐冰儿,在心软的情形下放过齐玉龙,那么结果将会更糟!

  因为只要太湖的湖勇侵犯张永等人所乘的船只,无论双方伤亡如何,唯一的结果便是引来无数的官兵围剿太湖水寨。到那个时候,纵然太湖水寨中有上千名的湖勇,结局也仅有一个——寨破人亡,死伤殆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金玄白故此一上船便摆出高姿态,希望能尽自己一人之力,避免惨剧的发生,让太湖能安然无恙。因为若非是他竭力阻止,诸葛明在受到前天攻击后,便主张派人通报衙门,以叛乱的罪名,要巡抚大人派出重兵包围太湖。就是金玄白把一切的责任都承担下来,太湖水寨才能平静如昔,没有遭到官兵围攻。

  金玄白不知道太湖水寨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连续两天封湖,但他明白的两件事,一是齐玉龙的确把程家驹当成了姻亲好友;二是齐冰儿果真被软禁在水寨里,无法自由行动。

  故此,如何能让齐玉龙相信他的话,远离程家驹、以及游说齐北岳将软禁的齐冰儿释放出来,便成为金玄白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了。

  当紧绷的气氛梢稍松弛下来,齐玉龙道:“金大侠,有什么话,我们到舱里去坐下说吧!何必站在这里吹风?”

  金玄白犹疑一下,道:“也好!我们进舱慢慢说吧!”

  齐玉龙恭敬地引著金玄白进入大舱,然后命人端上香茶,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看了唐氏兄弟一眼,道:“你们刚才提出的疑点,我也不明白,所以不能答覆你们。我只知道神刀门和集贤堡连成一气,与来自东海的海盗结盟,准备夺下太湖水寨……”

  唐麟没等他把话说完,霍地站了起来,道:“不可能!程兄不可能这么做!”

  唐麒更是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

  金玄白冷哼一声,提起全身功劲,顿时之间,但见他双目神光熠熠,炯炯慑人,强大的气势有如重波叠浪、滚滚而来,逼得唐氏兄弟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脸色大变,眼中露出万分惊骇的神情,恍惚觉得自己两人面对著一波将拍击而来的巨浪,毫无反抗的力量。

  齐玉龙颤声道:“金大侠,你……”

  金玄白凝目注视著唐氏兄弟,沉声道:“你们若是再敢无礼,别怪我也不客气,把你们教训一顿!”

  说完了话,他一收雄浑的气劲,眼神立刻回复平常,那勃然鼓起的衣袖也缓缓落下……

  唐麒和唐麟两人连喘几口大气,形同死灰的脸色才渐渐复原,可是他们两人一脸涔涔冶汗却仍在不断的流著。

  他们惊惧地望著金玄白,不敢一个动念想要出手施放暗器,因为那股强大的精神压力已让他们丧了胆。

  金玄白的目光从齐玉龙和两位太湖水寨分舵主的身上闪过,落在唐氏兄弟身上,沉声道:“四川唐门创派至今已有六十余年,其间虽然—度险遭灭门之祸,却仍然继续传承下来,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唐麒和唐麟两人互望一眼,然後摇了摇头。

  金玄白道:“你们身为唐门弟子,应该知道二十多年前掌门唐人先生与门下七大弟子遭遇强敌的那件事吧?”

  唐氏兄弟一听此言,几乎跳了起来,瞬息之间,但见他们全身颤抖,脸颊抽搐,如同中邪一般。

  齐玉龙骇然问道:“唐兄,你们怎么啦?”

  唐麒直直盯著金玄白,哑声道:“你……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二十多年前,四川唐门出了个绝世奇材,双手能够同时发出十四种暗器,可在瞬间射中二丈之外的红豆。

  此人便是被当时江湖誉为千手神射的唐门掌门人,唐大先生。

  在唐大先生的锐意经营之下,唐门极为兴盛,江湖上的地位也愈来愈高,直追已经成名九十多年的江南霹雳堂,变成名闻天下的暗器世家。

  可是就在唐大先生声名奋起之时,他却突然遭到了极大的打击,某日被两名弟子带回庄院时,双手十指竟然遭人全数拗断,成为一名残废。

  唐大先生以“千手神射”成名,如今竟被人拗断十指,可说对唐门是极大的打击,也因而如此,唐大先生见到自己再也无法使用暗器时,留下了遗书,自尽身亡。

  唐大先生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根据两位负伤将他背回唐家庄的弟子表示,他们是在采药时,与苗疆银牙峒主发生争执。

  后来银牙峒主召来其他三十五峒的峒主,对唐大先生施以压力,希望他们付钱购买药草。可是唐大先生倨傲异常,当场就加以拒绝,故此双方翻睑,於是唐大先生率领门中七大弟子,施放毒药暗器,当场便杀了二十七名苗疆峒主。

  谁知就在那时,鬼斧欧阳珏适巧经过,眼见唐大先生等人痛下杀手,於是拔出巨斧助银牙峒王一臂之力,结果当场击毙五名唐门弟子。

  唐大先生眼看欧阳珏神力惊人,斧法横霸,心知不是对手,於是戴上鹿皮手套,双手连发各种暗器,攻击欧阳珏。岂料欧阳珏不仅斧法神奇,并且练成了一种失传百年之久的“万流归宗”神妙手法。

  这接收暗器的神奇功法,能凭藉著真气的巧妙运转,而产生一种类似磁吸的效应。任何的暗器,无论它的飞行弧度如何,只要进入“万流归宗”的真气范围中,都会自动投进真气组成的磁网里,消失了力量,而无法发挥原有的效力。

  欧阳珏就凭著这种奇妙神奥的手法,收尽了唐大先生所发出的所有暗器,甚至连那两名弟子也都落到手无寸铁的地步,依照欧阳珏原先的个性,巨斧一落,当场便要将唐大先生劈死,可是当他看到唐大先生奋勇空手相搏,这才收起巨斧,仅将唐大先生十指拗断,放了他一条生路,并且制止那九名苗疆峒主的出手加害,而让唐大先生能够安然返家。

  这件事是唐门的耻辱,也是武林的秘辛,知道的人只有唐门家族以及九阳神君等五大高手以及金玄白了,江湖上几乎没有人晓得这段秘闻。

  故此当金玄白说出时,唐氏兄弟才会如此的气怒愤慨,难以压抑激动的情绪……

  金玄白并不明白唐门上下将这件事视为立门以来最大的耻辱,二十多年来,唐门曾八次以上,派出门中弟子往返苗疆,追查当年那位施出绝技,收尽唐门暗器的高手,倾尽全门之力也要报仇雪耻。

  然而,因为鬼斧欧阳珏的出现纯属巧合,当时也没报上名号,以致连苗疆幸存的那九名峒主也不知道这个救命恩人到底是谁?

  唐门弟子前后进入苗疆八次,把九个峒主全都擒获,杀了三百多名苗人,结果仍然查不出那个使斧的高手是谁!

  其间虽然有人猜测那名使用巨斧的怪人是武林十大高手的鬼斧欧阳珏,不过因为鬼斧的武功高强,他们无人敢追查鬼斧的行踪。

  而最重要的原因则是鬼斧在拗断唐大先生十指之后,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因参与缉拿九阳神君而武功全毁,身陷深山巨窟,就此从武林中消声匿迹,故而这件事便成了悬案,成为唐门永远的痛。

  如今,金玄白监於要“立威”的心态下,将这段往事说了出来,等於又再度一次揭开了唐门的疮疤。

  所以,唐氏兄弟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了。

  金玄白怎能了解他们的心情?他的神色一凝,沉声道:“武林之中的秘闻,在我眼里完全不是秘密,这件事知之者甚多,何止我一个?”

  唐麒深吸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道:“请问金大侠,你可知道当年那个出手拗断我大伯祖十指的高手是谁?”

  金玄白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麟已追问道:“那人是谁?”

  金玄白冷冷一笑,道:“那人是谁?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你们将会面临灭门之灾!”

  唐氏兄弟颓然而坐,面色铁青,没有吭声。

  金玄白道:“那位前辈高人,当年之所以饶过唐大先生一命,仅拗断他十指,不是因为心地慈善,而是监於唐大先生的勇气可嘉,这才手下留情……”

  他的话声一顿,望了唐氏兄弟一眼,继续道:“当年他曾说过,如果唐门弟子仍旧不思悔改,继续使用毒药暗器害人,那么他将会进入川西,一举摧毁唐门,让唐门自此从江湖上消失,不知你们信还是不信?”金玄白道:“坦白告诉你们,那人是我的尊长,他一身接收暗器的功夫,天下无双,无论是霹雳堂或者是唐门的暗器,在他来说都只是不起眼的小玩意而已,轻而易举便可将之摧毁!”

  唐麟记起了两位师伯所说的话,惊骇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这句话。”

  金玄白轻叹口气,道:“我跟你们说这么多,目的便是要告诉你们,光凭暗器功夫,并不能称雄武林,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助纣为虐,把唐门的前途一齐赔进去!”

  唐麒嘴唇蠕动一下,没有吭声。

  齐玉龙望了望唐氏兄弟,心中狐疑地问道:“金大侠,你的意思是……”

  金玄白道:“齐兄,在下此来是有三件事要跟你商量。”

  齐玉龙道:“金大侠,请说。”

  金玄白道:“第一,我不知道你们太湖发生什么事,只请你回去之后,转告令尊,立刻释放令妹,因为她所言之事,句句真实,在下的确并非骗子,他可以放心让冰儿和我交往。”

  齐玉龙颔首道:“这件事,小弟一回到水寨,立刻会向家父禀报,至於家父要如何打算,在下就不知道了。”

  金玄白道:“第二,我希望你能立刻断绝和集贤堡程氏兄妹的往来。”

  “这个……”齐玉龙问道:“为什么?”

  金玄白道:“诚如我刚才所言,集贤堡和神刀门联合一起,和东海海盗有所勾结,他们以程婵娟为饵,准备引你入壳,好一举夺下太湖……”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容,道:“这件事我绝不容许它发生,为了冰儿,我将杀入集贤堡,屠尽堡中之人,哼!就算天刀来此,只要他帮著集贤堡,我也要他死在我的刀下!”

  齐玉龙打了个寒颤,两眼瞪著金玄白,仿佛看到了一尊魔神,打从心底寒起,冷得他都说不出话来。

  唐麒倒吸一口凉气,道:“天刀余断情刀法已至天人之境,你却说要他死於你的刀下,你……你是不是疯了?”

  金玄白冷笑道:“程烈仅挡住我两刀,那天刀余断情来此,恐怕也只能挡得了我三刀。”

  他的话声一顿,道:“你们若不相信,可以去问一问程少堡主。”

  齐玉龙忙道:“这两天我们都没看过他,不知道他到了那里……”

  金玄白道:“如果你见到了他请你转告他,说我限他十二个时辰离开苏州,不然我十二个时辰之后,杀进集贤堡里,他必然难逃一死!”

  他的目光扫过齐玉龙等人,继续道:“东海海盗日前是由罗氏兄弟掌权,等我处理好此事之后,我就会去找罗龙武和罗龙文算帐,所以你们可以告诉程家驹,劝他千万别投靠罗氏兄弟,以免受到牵连!”

  齐玉龙只觉脖子有些僵硬,心中压力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扭动了一下颈项,道:“如果我碰到了程少堡主,一定会转告他。”

  金玄白喝了口茶,润一润喉,道:“至於第三件事,则是请你们立刻返回水寨,不可继续前进,以免惊扰到了随我前来的贵宾!”

  齐玉龙望了两位分舵主一眼,讶道:“贵宾?金大侠之意……”

  金玄白道:“齐兄,你身为太湖水寨的少寨主,消息怎会如此不灵通?难怪你会受到程家驹所惑,而妄自派人相助!”他身形前倾,问道:“你坦白说,那些埋伏在木渎镇街道两侧的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齐玉龙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之色,道:“当然不是,太湖已经封湖两天,怎会派人到木渎镇去埋伏?”

  金玄白见他不愿承认,也没追问下去,道:“那些人不是从太湖水寨去的就没有关系了,不然惹来极大的麻烦,太湖恐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齐玉龙骇然道:“金大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

  “在下和齐冰儿姑娘是好友,岂会对太湖不利?”

  金玄白摇了摇头,道:“若非在下极力阻止,只怕此刻水师云集,已经将太湖水寨团团围住了。”

  齐玉龙等人全都神色大变,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金玄白道:“齐兄,听说太湖水寨在城里经营了许多生意,那么想必你们知道苏州城这两天来了些什么重要的人物吧?”

  齐玉龙脸色微变一下,点头道:“知道。”

  金玄白道:“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明白告诉你,那些要人就在小船之上,他们陪我一起游湖,此刻还未离开。”

  齐玉龙“啊”了一声,看了于千戈一眼。

  于千戈忙道:“禀报少寨主,属下虽有派人在城里探查,可是……”

  齐玉龙挥了下手,道:“不要多说了。”

  唐麒见到齐玉龙脸色大变,连忙问道:“齐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

  金玄白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齐兄,那些小船上坐的是锦衣卫和东厂的重要人物,若是受到了惊扰,只怕你太湖水寨在三日之内,便会化为一片灰烬。”

  齐玉龙满脸惊恐,两名分舵主也是面如死灰。

  唐氏兄弟互望一眼,也禁不住心头的震骇,唐麟吃力地道:“金大侠,你说是锦衣卫和东厂的重要人物到了这里?”

  金玄白从怀里掏出诸葛明交给自己的那面木牌,“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是东厂大档头的腰牌,你们大概没见过吧?”

  顿时之间,舱中一片静寂,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块系着五色丝绳的腰牌上,没有一人敢眨眼。

  齐玉龙久闻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员横行霸道,连地方官府都可无视肆为,甚至连绿林盟主都得退让三分,不敢和锦衣卫为敌,更别说权势更人的东厂了。

  此刻,当他看到那块腰牌,眼见上面“东厂”两个大字,只觉魂魄都被抽走,耳中“嗡嗡”的直响,脑袋一片空白……

  唐麒和唐麟两人也似中了“定身法”,呆在那儿无法动弹,至於那两各分舵主更是脸色苍白,吓得全身颤抖起来。

  金玄白没想到这块在自己眼里毫不起眼的腰牌,竟有如此大的功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成这副德性。

  他看到这种情形,自己也吓了一跳,忖道:“齐玉龙又怎会如此害怕东厂?竟然好像吓得魂不附体,要晓得这块腰牌那么好用,我早就拿出来了,也不必装神弄鬼半天,想要制造什么威势吓人!”

  其实像齐玉龙这种出身於水上大豪的子弟,由於明里暗地经营的生意极多,和官府的关系极为密切,纠葛非常复杂,绝非金玄白所能想像的。

  是以齐玉龙也深知锦衣卫和东厂的权力之大,手段之狈,比起江湖上的黑道绿林人物更甚一筹。如果得罪了武林高手或黑道大豪,太湖水寨尚可凭藉本身的力量与之一拚,可是得罪了锦衣卫或东厂,就算倾家荡产也难以挽回家破人亡的局面。

  所以他一看到那块东厂的腰牌,如同见到了催命符,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难以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回复,立刻暗暗叫起苦来,暗骂道:“该死的韩永刚,竟然骗我说金玄白是个江湖淫贼,谁知道他不但是五湖镖局的副总镖头、枪神的徒弟,并且还是东厂的大档头,糟糕了!得罪了这个人,我该怎么是好?”

  他早就听人提起,东厂和锦衣卫里能人异士甚多,许多人表面上是江湖侠士,武林大豪,暗地里都成为这两个机构的成员,专门负责武林中各种事务,一方面维系武林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监视武林各派,避免有叛乱的情况发生。

  由於这些人的身份极高,行踪隐秘,故而罕有人发现,不过锦衣卫和东厂每年都造有黄册记载江湖重大事件以及重要人物,所以他们对於江湖秘闻反都可凭册指认。当然,这是朝廷控制江湖的一些手段,主其事者并非刑部,而完全归属於锦衣卫和东厂,近些年西厂成立,也将触角伸入武林,三大特权机构形成竞争的局面。

  齐玉龙一想到这里,立刻悟出金玄白为何连唐门中的秘闻也洞悉无遗,也更加肯定了金玄白的身份。

  他眼见金玄白把腰牌收了回去,双膝一软,当场跪了下来,道:“草民齐玉龙,不知大人身份,多所冒犯,尚请大人恕罪。”

  说完,连磕三个响头。

  金玄白一愣,只见那两名分舵主也跟著齐玉龙下跪叩首,而唐氏兄弟惊骇之余,同样也跪了下来。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弯腰扶起齐玉龙道:“齐兄请起。”

  齐玉龙双腿在颤抖,颤声问道:“大人已经原谅小的不知之罪?”

  金玄白点了点头,道:“不知者不罪,你不用害怕,一切的事情,我都会看在冰儿姑娘的面子上原谅你。”

  他的目光一闪,道:“各位,你们也可以起来了,不必如此。”

  唐氏兄弟和两名分舵主缓缓站了起来,束手而立,不敢放肆。

  金玄白道:“我走了,你们立刻返回水寨去吧!”

  齐玉龙躬身道:“金大人,小人派船护送大人过湖,也免得大人……”

  “不用了。”金玄白道:“我怎么来就怎么去!”

  他走出船舱,扬目望去,只见那块船板仍旧浮在水面上飘来飘去,倒是看不见水里的忍者,也不晓得他们到了哪里去了。

  他脚下稍顿,回过头来,只见齐玉龙等人也走出了船舱,於是说道:“齐兄,在下之言,你都听清楚了?希望你明日就能解除封湖之令,以免影响渔民生计。”

  齐玉龙恭敬地抱拳道:“大人的吩咐,小的一定遵办,决不辜负大人维护太湖水寨的隆情深谊。”

  金玄白看他那副样子,也没说破自己的身份,免得多费口舌,笑了笑,跨步走向船头。

  当他跨出船头之际,已经提起浑身真气,施出武当的“梯云纵”心法,举步踏虚而行。

  齐玉龙奔到船头,只见金玄白衣袂飘拂,双足在空中踏行,如同履行天梯,就那么一步步的跨出,一直走到十丈之外,这才落在水面,然后浮水踏波而去。

  他喃喃道:“这人的武功太可怕了,难怪他敢说天刀也只能挡得了他三招!”

  于千戈在他身旁道:“少寨主,他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我们太湖也不见得会怕了他,不过他同时也是东厂的大档头,我们就得格外小心了!”

  齐玉龙被湖面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道:“走!我们快回寨里,一切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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