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剑平一味狠攻猛打,着着进迫,对方只是游斗闪躲,偶或还攻一掌,也不过一沾即走,显见未出全力。

  他人本聪明,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但时间又不允许他多事稽延,愈快解决愈好,不用绝招,似此缠斗,要胜也得百招之后,只见他招式一变,身形飞扑而上,回龙绝学“龙蛰深渊”、“龙飞九天”相继使出。

  招式怪异,奇奥绝伦,劲力如山,源源涌出,一时掌影弥空,如怒涛澎湃,迫得大漠一叟步步后退,运集全身功劲一阵闪展腾挪,才险险避过这二招。

  陆剑平虽奇缘迭遇,服食“九叶芝兰”,平添将近百年功力,但因作战经验不够,而药力尚未全部收为己用,故只能发挥五成功力,否则仅此二招,足置对方于死地。

  不过以他眼前年龄,能在两招之间,迫退大漠一叟实是骇人听闻。

  大漠一叟纵横塞外数十年,武功已自成一家,今番被后生小子迫得一连败退,纵他再老奸巨猾,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恼羞成怒,恶由胆生,稍微凝神一下,即展开“落魂掌法”,疯狂的急劲抢攻。

  “落魂掌法”长在快速轻灵,再加上大漠一叟数十年的内力修为,愤怒之下,威势确也震人心弦。

  只见满天掌影如骤雨般滂沱而下,隐夹呼啸之声,身形更是电闪飞旋,快速之极,好像布下一座弧形掌幕围绕在陆剑平四周。

  陆剑平此时对凌虚步法,已能融会于身法之中,应付尚能自如。

  三十招过后,他仍以眩人眼目的速度,电掣飞驰于掌影之间,其间仍以回龙掌法前二招应敌。休看仅只二招,已足使大漠一叟穷于应付,先机尽失。

  此时,司马凌空与追云手孙大全拚斗已近八十招,他巧服雪莲,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已增一甲子以上,心怒匪徒凶险毒辣,一心要除魔卫道,出手尽出全力,且内力源源不断,愈战愈勇,迫得追云手孙大全顾此失彼,渐有捉襟之感。

  他乃江湖巨擘,此次被委为寒冰宫江南总舵主,艺业自有惊人之处,眼看被初出道的雏儿,迫得手忙脚乱,哪不气得眼中冒火,急忙一敛心神,施展生平绝学——追云三十六掌。

  一时掌雨缤纷,劲疾的狠命抢攻了八掌,才险险的扳成了平手。

  陆剑平正待施展回龙掌第三掌“龙爪擎天”之时,蓦闻身后风声呼呼,一股强如崩山倒海的罡劲从斜里袭来。

  他来不及出招换式,旋身一闪,反手向后一抛,两股劲风一触,只听……

  “蓬”的一声,闷雷声响过处,两人均被震退一步。

  他瞪目一瞥,只见幽灵阎罗脸含微笑的伫立身前。

  他不由怒极而笑道:“狐鼠之技,只知偷袭围攻,嘿嘿!掌底游魂,今日少爷再不能放过你!”

  幽灵阎罗皮笑肉不笑的道:“小鬼,你是嫌活得太长了,难道在老夫二人手下也有生还之理!”

  其实他乃色厉心悸,单打独斗,绝不可能占得便宜,二人联手,对方再强,是可自保无虞,他老谋深算,先把话扣上,还怕你小子不会上当。

  果然,陆剑平哈哈一笑道:“这倒干脆,你们二人一起上,省得少爷多费手脚!”

  大漠一叟略事喘息之后,人已恢复过来,心中暗喜幽灵阎罗及时赶到,闻言冷哼一声道:

  “小子,你找死,我们上!”朝幽灵阎罗一使眼色。

  话声方落,四掌齐挥,汇成一股如江流决堤、巨瀑倒泻的气流,汹涌而至,声势骇人之极。

  陆剑平大敌当前,凝神一志,暗运内力,功贯双臂,双掌猛朝来势一抖。

  两股掌风相接,一声石破天惊、轰雷似的巨响过处,震得方圆丈内的地方,塌陷下去一尺多深。

  陆剑平退了三步,身形一阵摇晃,面色微白。

  对方二人,直退后五步,方始拿桩站稳,胸中气血翻涌,气喘不已,脸色更见狰狞凄厉。

  二人作梦也想不到,合他们二人联手之力,仍敌不住对方双掌,这股气比死还要难受。

  微一怔愕,厉吼一声,同时进身疯狂般攻上。

  陆剑平一招得手,豪气顿壮,轻啸一声,双掌隐夹风雷之声,疾迎而上。

  一时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劲风四射,沙石飞扬。

  转眼之间,双方又拚斗了五十招。

  蓦地——

  一声长啸响处。

  一条身影,带起嗤嗤劲风之声,捷如鹰隼地朝司马凌空疾射而来。

  陆剑平略一瞥视,见是火云七闪冷培英骤向司马凌空袭去,不由微一怔神。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发之间,切忌分神,他只这么一怔,招式微一迟缓,对方均是武林顶尖高手,经验何等丰富,哪能放过此千载难寻的机会,一阵环攻急打,抢回先机,迫得他一连后退五步。

  他心神一凛,急忙凝神宁智,心中电闪一忖:“自己这方,仅只二人,对方高手如云,人数愈打愈多,时间一久,极为不利。”

  他目眦欲裂,忿火中烧,掌式一变,两手一圈一抖,奥妙无比的一连攻出“龙爪擎天”、“回龙定岳”两绝招。

  二人正喜于抢回先机,即将得手之时,蓦见对方掌式一变,出手奇奥绝伦,为生平所仅见,一时措手不及,正思出招应拆之时,一股撼山罡劲,挟雷霆万钧之势,狂飙压体而来。

  回龙绝学,旷古凌今,当年八大门派掌门人均经不起这一招之击,二人功力再强也抵挡不住。

  二人亡魂皆冒,急忙旋身侧闪,虽然避过正面掌风,但仍被劲梢扫上,身躯直被抛出丈远。尚幸闪避得快,内腑虽已受伤,幸以功力深厚,强行抑住胸中翻涌气血,身躯一挺而起,直呆呆的望着陆剑平,背脊骨直冒寒气。

  陆剑平为适才“回龙定岳”一招,过于霸道而消耗不少真力,微一怔神,正拟赶上。

  蓦闻,“砰砰”两声,司马凌空身形射出八尺,跌坐地上,脸色煞白,显然业已受伤。

  陆剑平救人要紧,急忙垫步拧身,扑向当场,双手一抖,一股如山劲罡,应手而生。

  一面大声喊道:“贤弟安心,速行运功调息,护住伤势。”

  追云手孙大全与火云七闪冷培英,联手震伤司马凌空之后,只见眼前一闪,一条迅如闪电的身影,纵落场中,劲风扑面,中人欲窒,急忙闪身斜退两步,倏又合力围上。

  陆剑平唯恐失手伤及拜弟,暴喝一声,双掌交劲齐挥,狂风般一连拍出六掌,才将二人迫退五步。

  此时幽灵阎罗与大漠一叟早已趁机隐身退去。

  以他二人功力,怎么也不敢和陆剑平硬接硬架,只是一任的闪避腾挪。

  陆剑平恨极他们,见机不可失,哪容他们缓手,出手更见凌厉。

  他一掌迫退二人,双脚连踩凌虚步法,以不能再快的速度,飘身闪到追云手身后,一手扣住其肩井穴。

  追云手孙大全正在旋身退后,作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像鬼魅般闪到身后,只觉左臂一麻,功劲全失。

  陆剑平暴叱一声道:“寒冰宫此次倾巢进入中原,且突在江南设置分坛,作何企图?寒心冷魔,现在何处?”

  “老夫加入寒冰宫不久,此事无可奉告!”他明知事体重大,目前时期尚未成熟,绝不能出口告人。

  陆剑平双眉一挑,将数日来积压心中的怒火,一并发泄出来,手上一加劲,五指深深陷入肉内,血液顺肩而下,痛得追云手全身颤抖不已。

  “你到底说是不说!”

  “小鬼,你下手吧!总会有人找你算帐!”

  陆剑平怒火填膺,左手一按“命门穴”,掌劲一发,追云手微吭半声,身躯摇摇倒下。

  此时司马凌空运功已毕,人已复元,全身痛苦尽失。

  一跃而起,与陆剑平分头向石室两侧排搜进去。

  刚转过石室后面,赵福手里牵着三匹座骑,迎面奔来,嘴里气急败坏的喊道:“小侠,我们赶快去,迟了恐怕发生意外,魔崽子们全走啦!”

  说罢掷过缰绳,迅捷的跨上马鞍,当先冲出大门。

  陆剑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司马凌空二人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去去就来!”

  说罢,兜转马头,返身入内。

  双骑风驰电掣的向竹子沟驰去。

  十里路程,哪须盏茶工夫,远远望见对面一座山神小庙,正待催鞭赶去,后面蹄声急促,陆剑平已紧跟上来。

  蓦见来路方向,浓烟蔽天,陆剑平朝二人微微一笑。

  忽闻庙里传出重物碰击与叱喝喧哗之声,三人心知有异,急抢步入内。

  只见十几个劲装大汉,拥在儿臂粗的木栅外面,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正向木栅猛烈硬碰,木栅里面,几个带伤的镖师、伙计,正在拚力苦撑。

  原来,二人被困石室之时,赵福趁机早将消息转告了被困的镖师、伙计,暗中准备,待机而动。

  大漠一叟一走,追云手当场立毙,玉堂埔分坛已是群龙无首,瓦解冰消。

  手下乌合之众,想抢些镖金走路,由两个小头目带领,前来劫取。幸镖师、伙计奋勇抗拒,正在危急之时,陆剑平等三人及时赶到,始免于难。

  春寒料峭,春色迷人,艳丽的阳光普照大地,但温暖中尚有丝丝寒意。

  这日,自湘潭北关大道上,陆续拥出一队镖车,车上插着一面白绫黄边的三角旗,中间绣着“宏昌”两个黑字,迎风招展。

  十数匹轻骑,护住镖车两侧,放辔徐行,鞍上全是劲装疾服的汉子,但大部分好像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

  最后面是一辆大篷车,四周用黑布围得密不通风,不时传出微弱的呻吟。

  趟子手赵福倒是神采飞扬,好像做了一件什么得意的事,蛮起劲的喊道:“四……海……

  飞……扬……”

  敢情他们正是陆剑平脱救出来的宏昌镖局一伙人。

  正迤逦向长沙出发。

  辘辘的车轮辗地声,夹杂着哒哒的蹄声,使人听来颇有舒适之感。

  这时一个虬髭绕颊、年约四旬的壮汉,微微一勒缰绳,冲前两步,含笑朝陆剑平一揖,道:“此次多蒙掌门人援手,使敝局上下,得庆生还,复蒙不弃,远道护送,更是感戴莫名,容老局主身体康复,再酬大德!”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副总镖头言重,在下担当不起,何况司马三弟,还蒙老局主爱护提携,恩重如山,正当报答,还是贵局赵福兄,临危机警,应加重谢才是。”

  副总镖头铁臂金刀陈建泰,为淮阳派高手,六十四路八卦刀法,等闲均非敌手,为人爽直豪迈,一诺千金,江湖上人缘极佳,铁指金丸倚为得力臂膀,此次随同老镖头护镖路过湘潭,顿遭突袭,以对方功力过高,虽被点倒遭擒,幸未受伤,赵福伪装投诚,以及拒栅拼斗,均为其一手策划,厥功至伟。

  此时他心系仍在昏迷的老局主铁指金丸徐天寿的伤势,言谈之中不免时现忧容。

  司马凌空亦感忧急,忙向陆剑平问道:“适才大哥看过伤势,老局主是否尚有可医?”

  陆剑平沉思半晌后道:“似是为阴手所伤,医疗起来,颇费周章,已为愚兄截住穴道,暂时不使伤势蔓延,待到长沙后即速医治,谅必尚无困难。”

  铁臂金刀闻言,心情才算稍稍稳住,但仍忧形于外。

  将近日落黄昏时分,他们一行已经抵达长沙城内。

  交割过镖银,夜宿长春客栈。

  铁臂金刀早派趟子手招呼过,几乎将整座客栈全包下,大队骡车一到,人喊马嘶,喧成一片。

  店小二喜上眉梢,忙着张罗招待,嘴里不断招呼道:“副总镖头,一路辛苦,请里面休息,老镖头怎么尚未见到?”

  原来这条路他是常走的,客栈上下全是熟人。所以说话也随便一点。

  铁臂金刀微一皱眉道:“他老人家因身体不适,尚在车中,赶快整理出一间幽静洁净的厢房。”

  他们草草用过夜饭,赶紧来到老镖头休息的静室。

  陆剑平先拍开老镖头周身穴道,伸手一探脉息,将老镖主翻过身来,撕开背上内衣,略一审视,不禁“呀”的一声,惊呼起来。

  众人一听陆剑平惊呼出声,心下亦感惊悸,趋前一视,只见老镖头后背赫然呈现三指宽的一块瘀印。

  陆剑平长叹一声道:“此乃阴手所伤,如不及时施救,生命恐难幸免。”说着急命镖伙买来两担老姜,捣汁烧成两大桶姜汤。

  一面由怀中取出精致小铜盒,由里面拣出三十六支大小下一、长约三寸的银针,在老镖头周身三十六处重穴,按着次序,徐徐刺入,然后将整个身躯浸在姜汤中间。

  约过盏茶工夫,老镖头微微呻吟起来,似乎已经感到痛苦,但声音仍是微弱得很。

  陆剑平抱起老镖头身躯,轻轻安置床上,迅速的拔出三十六支银针,针孔中不断涌出丝丝黑水。

  一面推宫过穴,双手在周身各大穴不断运转,再轻轻一按后背“志堂穴”。

  只见老镖头喉头“咕噜”一声,吐出一滩紫黑色的瘀血,腥臭异常,中人欲呕。

  此时老镖头呼吸逐渐加重,哼声不绝。

  陆剑平这才长吁一口气道:“现在内伤已去,但因中毒过深,元气大损,必须清血调补,始可复元。”

  要过纸笔,微一沉思,开出一个药方,迅速煎好服下。

  众人见他医道通神,着手回春,不禁频频赞叹。

  翌日黄昏,长春客栈大厅上,灯烛辉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大厅正中,排上一席盛筵,原来是宏昌镖局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为答谢陆剑平再次援手之德,特地设筵款待,底下还排着两席,是镖局中上下人等用的。

  蓦由回廊尽头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道:“掌门人武功盖世,学究天人,为武林放一异彩,他日行道江湖,秉持正义,正是天下苍生之幸。”

  “谬承老镖头嘉奖,真令在下汗颜无地,今后尚请不吝指教是幸。”

  谈笑声中一行人已迈步进入厅中。

  铁指金丸定要陆剑平上座,聊中谢意,陆剑平则坚决不从,一番谦逊过后,大家以宾主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