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圣并不回头,只是将狼牙棒向後斜扫一下,当的一声巨响,流星-撞在狼牙棒上,登时碎作十余片,四散飞掷。

  但见枯瘦老头殷铉身子一晃,突然间狂喷鲜血,倒地毙命。

  原来齐圣的内力从狼牙棒传到他西瓜-上,以巨力抵抗巨力,却禁不起狼牙棒的一撞!而将殷铉震毙。

  另外二个老头,一齐围了过去。

  三位大汉拔出兵刃,不顾厉害的也向齐圣玫去。

  冷笑一声,齐圣狼牙棒拦腰扫出,几声惨叫,五人齐齐毙命在他一扫之下。

  众人见了这等情势,无不心惊肉跳!

  但见他一举手投足之间,连毙五名江湖上的好手,这般超人的神力武功,场中群豪没一人敢说是他敌手。

  向白正奇望了一眼,齐圣道:“杀人指是否在她身上?”

  白正奇朗声道:“你猜错了,在我身上。”

  齐圣说道:“杀人指我要定了,你快拿过来。”

  呵呵一阵大笑,白正奇朗声道:“你要杀便杀,我姓白的岂是贪生畏死,欺善怕恶的小人?”

  笑笑,齐圣道:“硬汉子,硬汉子!”

  他说着话,手中狼牙棒伸出一搭一勾,嘶!的一声碎响,白正奇由腰至颈的衣衫全部破裂,但却未伤到皮肉。

  这一下碎衣手法之奋,准头之巧,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齐圣撕破了白正奇衣衫之後,缓缓转身望着蓝星。

  心头一震,蓝星真怕他照样一棒碎衫寻物。

  於是,她由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娇声笑道:“十枚疯狂人心的杀人指,便在此盒中,你要拿去吧!”

  微微点点头,齐圣突然将目光自左至右,向群豪扫了一遍,道:“在下要取十枚杀人指,各位有何异议?”

  他连问两声,谁都不敢答话。

  忽然江南二怪站起来,道:“齐前辈德高望重,名扬四海,此杀人指正该归齐前辈所有,咱们大夥儿非常赞成。”

  齐圣道:“阁下是江南二大色鬼吧?”

  乾笑几声,江南二鬼道:“过奖了,色鬼二字倒不敢当,不过………不过喜欢妞儿就是。”

  话语一落,现出一种谄媚的哂笑。

  齐圣道:“你们二人知道我师父是谁?是何门派?我做过什么好事?”

  江南二鬼闻言嗫嚅着道:“这个……齐前辈……”

  齐圣冷冷的道:“我的事你二人什么也不知,怎说我德高望重,名扬四海?像这样诏媚趋奉,满口胡言,老子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无耻小人。给我站出来。”

  最後这个字,便似打一个轰雷。

  江南二鬼为他威势所慑,竟是不敢违抗,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身子不由自主的不停打战。

  那样子就像判了死刑的囚徒。

  冷笑一声,齐圣道:“江南二鬼,专门奸淫人家妇女,罪该万死!”说着话,他左手劈出!

  二声惨叫,江南二鬼,七孔流血倒向地面。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突然转到一个身穿白衣的文士身上,齐圣问道:“你是崆峒秀士谢杰子是吧!”

  白衣秀士点头道:“在下正是谢杰子,不知有何贵干?”

  齐圣冶冷说道:“谢秀士,你今年元月奉崆峒掌门之命,清除贵派一个叛徒,可有此事?”

  崆峒秀士谢杰子闻听此言,不知如何,脸如死灰道:“不错!”

  齐圣又道:“阁下清除贵派叛徒,我也不来怪你,但你们将七名少女轮奸至死,江湖上英雄人物,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么?”

  崆峒秀士谢杰子道:“这……这……这是本派弟子们干的,我……我可没有。”

  齐圣道:“你们弟子这般丢尽武林中人物的脸面,你不加约束、惩罚,与你自己所干何异?”

  拔出长剑,谢杰子道:“蔡雄、田庄山、胡海,那天的事,你们三人谁是罪首?”唰唰唰三剑,将三人刺死剑下。

  这三剑出手真是俐落快捷。

  齐圣道:“好!现在倒像个人熊,只是未免太迟,又非你的本愿。倘若你当时杀了这三人,我今日也不会要你较量。”

  谢杰子这:“比武?我不是齐前辈的对手,我认输就是。”

  齐圣道:“噫,那倒省事,你既认输,就横剑自杀吧。”

  心中轰然大震,谢杰子慌不迭的道:“这个……比试武艺,胜负原是常事,也用不着自杀。”

  齐圣喝道:“胡说八道,谅你也不配跟我比试!今日我是索偿讨命来的,凡是作过伤天害理之事,杀过无辜人命的,一个也不放过。”

  话刚说完,他左手抓起一只椅子打去。

  谢杰子横剑一挡,椅子被他剑劈为两半,但其劲势却疾速打中他身上,一声没哼,谢杰子已倒地不起。

  这人像似替天行道,凛然正气,而其手段却也太残酷了。

  齐圣杀了崆峒秀士後,走到青城派的席前,斜目向着掌门人枯木拳瞪视。

  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枯木拳何道尘站起身来,抱拳道:“齐前辈请了,在下是枯木拳何道尘。”

  齐圣淡淡说道:“飞烟霞。”

  枯木拳何道尘听了这名字,登时脸如死灰,现出极度恐怖之色,宛似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见到凶神恶煞一般。

  场中群豪,茫然不解,心道:飞烟霞,大概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但不知青城掌门听了此名如何这般害怕?

  突然怔了怔神色,枯木拳何道尘道:“齐前辈盛气凌人,我愿领教阁下几招。’他不待齐圣有犹豫余地,呼的一拳向小腹击出。

  他一拳既出,第二拳跟着递了出去。

  何道尘外号枯木拳,其拳劲阴柔凌厉已极。

  他两拳击出,齐圣随手化解。

  何道尘只觉对方的劲力颇为软弱,和刚才杀死几人的神威大不相同,大叫一声道:“再接一拳!”

  他这一拳名叫“横扫千军直摧万马”,乃是他生平所学之中最厉害的一招。在这一招拳法之下,伤过不少江湖上的成名好汉。

  这一拳出手,势如奔雷,拳力末到,已是极为威猛,何道尘料想齐圣不敢伸手硬接硬架,定须闪避。

  但不论避右避左,窜高缩後,他都预伏下异常厉害的後着。

  岂知齐圣身子竟是不动,青城掌门大喜,这一拳端端正正的击中了他的小腹。

  人体的小腹本来极是柔软,但他着拳之处,如中铁石,只感拳上剧痛,心知不妙,急忙缩拳。

  那知这一缩竟是收不回来,一个拳头被齐圣小腹吸住。

  齐圣左手倏出,往他腰间摸去。

  青城派两名弟子见掌门被困,分从左右向齐圣扑了过去。

  齐圣横眼一瞪,两名弟子竟被他眼中威势所摄,停住脚步。

  齐圣抓过青城何道尘的腰带,轻轻一扯,拉了下来,在他头颈中圈了两圈,跟着绕了个空园,打个死结。

  他小腹吸力一松,何道尘的右拳缩回,但後领已被齐圣一把抓隹,身子便如腾云驾雾飞起。

  跟着颈项一紧,原来那腰带结成的圈子已被齐圣套在一株大树之上。

  那圈子在他头颈中越收越紧,青城掌门何道尘手足乱舞,想要伸手去解颈中的腰带,竟是不能。

  登时之间,他眼前出现了飞烟霞的影子,似乎见到她自缢而死的痛苦惨状。

  他又是害怕,又是懊悔,耳中只是响着:“天网恢恢,恶有恶报!天网恢恢,恶有恶报!”

  突然仰天长笑,齐圣痛快的道:“何道尘生平做错一件事,到今日遭受报应,已是迟了。”

  秋枫见他连毙十余人,武功之高,当真是从所未见。

  眼见他此刻目中又露出凶光,心头微惊,他站起来说道:“齐前辈,据你所云,适才所杀的数人,都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但若你不分皂白清红的滥施杀戮,与这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冷笑一声,齐圣道:“有什么分别?我武功高他们武功低,强者胜而弱者败,那便是分别了。”

  呆了一呆,秋枫道:“人之有异於禽兽,便是要分辨是非,若是一味恃强欺弱,却与禽兽何异?”

  哈哈大笑,齐圣道:“难道世中当真有分辨是非之事?当今清朝爱杀多少汉人便杀多少,他们又分辨了什么是非吗?”

  默然半晌,秋枫道:“清人暴虐残恶,行如禽兽,凡是有志之士,无不切齿痛恨,日夜盼望逐出满清鞑子,还我河山。”

  冷哼一声,齐圣道:“是啊!但你却和那满清鞑子爪牙在一起,为何?”

  他手指着秋枫身畔的蓝星。

  秋枫面红耳赤的呆愕当地。

  突然格格一阵轻笑,蓝星道:“齐前辈!杀人指已落入你之手中,人人也都佩服你的武功高强,你还待怎地?”

  齐圣道:“关於这十枚疯狂武林人心的杀人指,相传的秘密,你总也知道吧?”

  蓝星道:“听人说过一点,齐前辈无事不知,晚辈正想请教。”

  齐圣道:“我也不太清楚。故我取出十枚杀人指,要找个清静之地,好好想出它的正确秘密。”

  蓝星道:“嗯!那妙得紧啊,齐前辈才识过人,如果你想不通,旁人是更加不能了。”

  齐圣道:“嘿嘿,我姓齐的也不是自大狂妄之辈。说到武学,举今之世,只有一人可和我比拟,至於聪明智慧,却有三个人胜过我。”

  蓝星笑道:“武功与智慧,不知天下间是那四人和你比拟?”

  哈哈一笑,齐圣道:“谈武功,只有雪山天女一人;智慧,则是你及飞花醉月和毒圣南残天。”

  这四人秋枫都极为熟悉,确实天下间只有这几人能够和他一较长短,雪山天女长居雪山,不知他何以知晓?

  站了起来,蓝星道:“多谢前辈称誉。”

  齐圣道:“我想得杀人指秘密後,旁人自然是一般的眼红。今日海心岛无一是我敌手,这一着是你的失算。”

  蓝星道:“还没有,若是咱们联合起来对付你,不知你有绝对的把握否?”

  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齐圣道:“本来我不愿大开杀戒,毁灭这些武林精英,但今日听你说来,形格势禁,却又不得不杀。”

  秋枫吃惊道:“为什么?”

  齐圣道:“我取此杀人指而去,若是在这岛上留下活口,不几日天下皆知,杀人指在我手-,这个来找,那个来找,虽不能保定会给人再由我手中抢去,但终究是给我很大的麻烦。”

  秋枫冷冶道:“原来你是要杀人灭口。”

  乾笑一声,齐圣道:“不错!”

  蓝星道:“那你又要指摘我们每一人的罪恶?”

  哈哈大笑,齐圣道:“我是叫他们死而无怨,临死时心中舒服些,其实杀人又何必要藉口?”

  秋枫冷冷道:“你倒很有慈悲心。”

  齐圣道:“世人谁能无死,早死几年和迟死几年也无太大分别,你和她正当妙龄,今日丧身固是可惜,但在百年後看来,还不是一般。

  所以说,只须死的时候心安理得,并无特殊痛苦,也就是了。因此我要和你们比试武功,谁输谁死,再也公平不过。

  你们武功弱於我,就让你们占一个便宜,兵双、拳脚、内功、暗器、轻功、水功,随便那一桩,由你们自己挑,我都奉陪。”

  眼珠滴溜溜一转,蓝星道:“你口气倒很大,比什么功夫都成,是不是?”

  齐圣一怔,他是个机智绝伦之人,心想她若是跟我比赛缝衣刺绣,梳头抹粉,那可就糟啦!

  於是,他朗声说道:“当然以武功为限,难道还跟你比吃饭喝酒吗?”

  秀眉微蹙,蓝星道:“若是比试输了,你也自杀么?”

  齐圣道:“我怎么会输?”

  蓝星道:“比试便有输赢,这位秋少侠,自出道武林还没有一人能够胜他,就是雪山天女也没胜过他。”

  听得眼睛大睁,齐圣急道:“你们见过雪山天女?”

  秋枫知道今日之局,势难幸免一场浩劫,自己生命将尽,若能以自己武功勉强牵制他,我死亦何憾?

  灵机一动,他说道:“齐前辈,你既迫我动手,不献丑是不成了。”

  略微顿了一顿,他又道:“如果我输了,自当伏剑自尽,若是侥幸斗成个平手,那便如何?”

  齐圣摇头道:“没有平手。第一项平手,再比第二项,总须分出胜败为止。”

  秋枫道:“好,倘若晚辈胜得一招半式,自也不敢对前辈如何如何,只是晚辈要前辈答应一件事。”

  齐圣道:“一言为定,你划出道来吧!”

  关怀的问秋枫,蓝星轻声道:“你跟他比试什么,有把握么?”

  秋枫低声道:“说不定,只有尽力而为。”

  更低的声音,蓝星道:“若是不行,咱们见机逃走,总胜於束手待毙。”

  秋枫整了整衣带走了出来。

  他脑海-迅快的推付道:“看他内功极深,自己虽然内功已进到饱和之点,但也不能胜过他。

  此人身材高大、笨重,纵然他轻功有独到之处,但自己身体轻巧,只要内功有他八成,轻功便可以和他平手……”

  突然,秋枫抬眼看到前面一堵大石壁,脑海-灵光一闪……

  他想:“自己如能以轻功跃上,以自己肩上宝剑之锋利,在电光石火一霎那间,划上一个字……”

  想罢,他一吸丹田气,猛地-双脚一撑,提身而起。

  只见秋枫身轻如燕般飞起七丈余高,这份轻功着实合群豪相顾骇然。

  蓝光骤闪………

  电光石火一霎那间,石壁粉层洒落,恍恍如闻鬼神惊,时时只见龙蛇走,一个斗大“锋”字,挂在壁间。

  秋枫宝剑回鞘,人已翻身落地,轻轻巧巧的站在蓝星身旁。

  凝视石壁上“锋”字良久,齐圣终於叹口气,道:“我写不出,是我输了。”

  齐圣一生自负,他没想到秋枫有那柄切金断玉的宝剑,虽然他的轻功能够跃到七丈高空,以剑写出那“锋”字。

  但他的笔划之深,却无法盖过於那宝剑之锋利。要知那锋字,一横一直,一点一挑,皆-入壁间三寸。

  拍掌大喜,蓝星叫道:“是你输了,可不许赖。”

  齐圣道:“你有什么吩咐,请快说吧?”

  他这一生之中,只有吩咐旁人,从来就没有听命於人一次,这时迫於诺言,心下大是沮丧。

  秋枫道:“晚辈末学後进,侥幸得很,得蒙前辈奖饰,怎敢道‘吩咐’两字?只斗胆求一事。”

  齐圣道:“求我什么事?”

  秋枫道:“前辈持去杀人指,可要饶了这岛上一干人的性命,但只要众人发下重誓,不许泄露秘密。”

  齐圣道:“我才没这么-,相信人家什么鸟誓。”

  蓝星道:“原来你说过的话不算话,说过比试输了,便得听人家吩咐,怎么却又反悔了?”

  齐圣道:“我要反悔便反悔,你又奈得我何?”转念一想,终觉理屈,道:“你们两的性命我便饶了,旁人却饶不得。”

  秋枫道:“红心帮、少林、昆仑等都是侠义中人,生平素无恶行……”

  齐圣截住他话头,道:“什么恶行善行,在我瞧来毫无分别。你们快撕下衣襟,紧紧塞在耳中,不可让一点声音进去,然後再用双手牢牢的按住耳朵,如想要性命,切不可自误。”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吾极低,似乎生怕给别人听见了。

  秋枫和蓝星对望一眼,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听他说得慎重,想来其中必有缘故,於是依言撕下衣襟,塞入耳中,再以双手按耳。

  同时秋枫对红心帮众人叫道:“快照我之法以衣襟塞耳。”

  哈哈一笑,齐圣道:“能来得及者,便让他们活命。”

  突见齐圣张开尖嘴,似乎纵声长啸……

  两人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震,又似乎脚底下站立着的土地也跟着颤动一般。

  但见众人一个个张口结舌,脸现错愕之色。跟着,那错愕的神色变成痛苦难当,宛似全身在遭受苦刑。

  又过了片刻,一个个的倒了下去,在地下扭曲滚动。

  有十余位武功较高强的高手,一惊之下,当即盘膝闭目而坐,运用内功和齐圣的啸声相抗。

  秋枫虽然听不见啸声,但见他们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脸面和手足上的肌肉都在不住抽动。

  终於,众人一个个倒了下去。

  齐圣闭口停啸,打个手势,令秋、蓝二人取下耳中的布片。

  他道:“这些人听我一啸,尽数晕去,性命是可令保住的,但醒过来後神经错乱,成了疯子。”

  秋枫望着地面三百余人的身躯,想到他一啸之中,竟有如斯雷霆万钧的神威,心下也是不胜惊骇。

  他看到地面上的人,全部昏晕在地,满脸焦黄,精神极是凄惨,心想:“难道以剑圣莫摘星的功力也抗不住么?”

  不动声色,齐圣淡淡道:“咱们走吧!”

  秋枫道:“到那儿去?”

  齐圣道:“回去啊!此地事已了,留在这-干么?”

  秋枫和蓝星对望一眼,三人缓缓而去……

  他们去後,海心岛缓缓跟出五人。

  他们是剑圣莫摘星与杨环、西门玉兰和两位坛主,他们五人听秋枫的话,迅快的塞住耳朵,始免於难。

  口口口口口口

  狂风呼啸,海水怒吼。

  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白浪滔天,海水翻天覆地的奔腾着………

  一艘三桅的帆船,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像似无主的游魂,随波飘荡!

  海浪怒涛声中,船舱-傅出一声怒喝,道:“齐圣,你要把我们带到何处?”这声音充满着愤怒。

  船舱中一丝淡黄色的灯光,照耀到舱中每一处角落。只见舱中坐着二男一女,他们便是齐圣、秋枫和蓝星。

  一阵如午夜海啸的呵呵大笑响起,齐圣道:“如果你们两人一回中原,我的行藏岂不就此泄漏?”

  “哈哈……我带你们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岛,待我参透那杀人指秘密後,咱们三人才一起回中原。”

  真是无理的说辞,秋枫剑眉双剔,星目暴光电射,暴喝道:“齐圣,如你十年八年也想不出秘密呢?”

  鼻孔中轻哼了几声,齐圣道:“那就在岛上陪我十年八年,我一辈子想不出,那就陪我一辈子。你两个郎才女貌,情投意台,便在岛上成了夫妻,生儿育女,岂不美战?”

  秋枫大怒,拍桌喝道:“你快别胡说八道。”

  只见蓝星含羞低头,晕红双颊,秋枫心下一惊。

  突然齐圣自舱壁上取下瑶琴,一调弦音,便弹了起来。

  只觉琴音甚悲,充满着苍凉抑郁之情,越听越是入神,到後来忍不住凄然下泪,原来秋枫触发自己临死的生命。

  五指一划,铮的一下,琴声断绝,齐圣笑道:“本欲以图欢娱,岂知反惹起秋相公的愁思,罚我一杯。”

  说着,他由桌上举杯一饮而尽。

  蓝星问道:“齐前辈雅奏,是何曲名,敢请指教。”

  齐圣道:“晋朝稽康杀头之时,所弹的便是这首曲子。”

  蓝星惊疑道:“这是‘广陵散’么?”

  点点头,齐圣道:“正是。”

  蓝星道:“自来相传,稽康死後,‘广陵散’从此绝响,却不知齐前辈从何处得此曲调?”

  齐圣道:“我是掘到蔡邕的墓中,觅到的。”

  说罢,呵呵大笑,甚是得意。

  秋枫突然道:“齐前辈,在下言而有信,决不泄露前辈行踪,我此刻立下重誓,对任何人也不吐露今日所见所闻。”

  秋枫以为自己将死,其实到那-都是一样,但因他心悬着海心岛剑圣莫摘星等人生死之谜。

  齐圣道:“你言出如山,我自是相信,但我姓齐的在二十五岁时,立过一个重誓,你瞧瞧我的手指。”

  话落,伸出左手,秋枫和蓝星一看,只见他手掌上小指和无名指齐根斩断,只剩下三根手指。

  脸上并无激动之色,齐圣说道:“在那一年,我生平最崇仰、最敬爱的一个人欺骗了我,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母亲妻儿,一夕之间尽数死去。

  因此我断指立誓,我姓齐的有生之日,决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今年我五十四岁,三十年来,我只和禽兽为伍,我相信禽兽不相信人,三十年来我不杀禽兽只杀人,茹素食斋,不食禽兽之肉,但人肉却吃得津津有味。”

  秋枫和蓝星打了个寒战,心想怪不得他弹这曲“广陵散”时,琴韵中充满了如此凄凉的心声。

  又怪不得他身负绝世武功,江湖却默默无闻,绝少听人说起。

  想是他二十五岁时所遭之事,定是惨绝人寰,以致他愤世嫉俗,离群索居,将天下所有的人都恨上了。

  秋枫本来对齐圣的残忍暴虐,痛恨无比,这时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得稍起了一些同情之意。

  沉吟片刻,秋枫道:“齐前辈,你的深仇大恨,想来已经报了。”

  齐圣摇头道:“没有,害我的人武功极高,我打他不过。”

  秋枫和蓝星不约而同“咦”了一声,道:“比你还要厉害,这人是谁?”

  齐圣道:“我干么要说他的名字,自取其辱,倘若不是为了这一场深仇大恨,我何必要这杀人指?

  何必苦苦的去想杀人指真正秘密?

  秋枫!我一见你,便跟你投缘,照我平日的脾气,决不容你活到此刻,我让你二人多活几年……”

  蓝星道:“什么多活几年?”

  淡淡的,齐圣道:“待我想通了杀人指的秘密後,离岛之时再将你二人杀死,我迟一天想出来,你们便多活一天。”

  蓝星道:“哼!杀人指的秘密,你永远也想不出来。”

  齐圣叹道:“若是如此,咱三个就在荒岛上守一辈子吧。”

  突然间,他脸色惨然,心情沮丧,觉得蓝星的话是实情,那么报仇之举,看来是终生无望了。

  秋枫见了他的神色,忍不住想说几句安慰的话,那知齐圣噗的一声,吹熄了蜡烛,道:“睡吧!”

  跟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这叹息声,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临死时的悲-一般,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绝望。

  这声音混在船外的波涛声中,秋枫和蓝星听来,都是暗暗心惊。

  海风一阵阵的从舱口中吹了进来,蓝星衣衫单薄,过了一会,渐渐的抵受不住,身子轻轻颤抖。

  秋枫低声道:“你冷么?”

  蓝星道:“还好。”

  脱下长袍,秋枫道:“你披在身上吧!”

  蓝星道:“不用,你自己也冷。”

  秋枫道:“我不怕冷的。”将长袍递在她的手上。

  蓝星接了过来,披在肩头,他暗中感激上天的安排,杀出这位齐圣来,促使自己和他结合。

  在汹涌澎湃的浪涛声中,听得齐圣鼻息凝重。

  秋枫心中暗想:“若不杀了他,绝无法脱身。”

  於是轻轻移到蓝星身旁,正好蓝星移过脸来,两个人两下裹一凑,秋枫的嘴唇正好在她右颊上吻了一下。

  蓝星满心喜欢,将头斜靠在他的肩上。

  霎时之间,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但愿这船在汪洋大海中无上无尽的前驶,此情此景,永保百年如斯。

  忽觉秋枫的嘴,又凑在自己耳旁,低声道:“我不是有意,你别见怪!”

  闭着星眸,娇羞无限,蓝星道:“我们早该和好如初了。”

  秋枫心中一动,他血气方刚,虽然以礼自持,究也不能无动於衷,何况她曾是他心爱的人。

  只觉得她身子软软的倚在自己肩上,淡淡幽香,一阵阵的送进鼻管中来,唉!他暗自轻叹,道:“咱们和好如初,但也要先杀了这人。”

  心中正在迷迷糊糊地,忽然听他如此说法,蓝星忙应道:“怎么?”

  坐在後舱中,哈哈一笑,齐圣道:“你要杀我,是自寻快死。”

  话落,身子一晃,齐圣已经欺到秋枫身前,快若鬼魅,轻轻飘飘的一掌,拍向秋枫的前胸。

  秋枫当他说话之时,早已凝聚真气,暗运功力,他一掌拍到,当即伸出右掌,以吸力封住他的掌势。

  双掌相交,只是嗤的一声轻响!

  秋枫但觉胸口一震,对方掌力已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手臂被震得向後缩了几寸,却抵住他的掌力。

  齐圣心中“咦”了一声,不论他如何运劲推拿,一时却推不开秋枫的手掌,他连催几次掌力,说也奇怪,秋枫的掌力弱而不衰,微而不竭。

  只听得脚下船板格格而响………

  在这两人内力比拼之下,船板底已经抵受不住了。只须两人再运力一催,船舱底非破裂不可。

  齐圣左掌一起,往秋枫头顶压落。

  秋枫左臂稍曲,以一招“横架金栋”挡住。

  他只觉前胸袭来的阴柔之力绵绵不绝,头顶的压力却是阳刚之劲,雷霆万钧。

  一个人双掌之中,竟能同时发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劲力,同时威猛无俦,这等功夫生平确是从所未闻。

  好在秋枫功力大进,齐圣一时之间,也真奈何他不得。

  片刻後,两人功力已见强弱。

  秋枫仍然稍差一著。

  突然——

  齐圣叫道:“蓝星,你还是别动手动脚的好,你金针一发,我掌力加重,你的心上人活不到一时三刻。”

  蓝星道:“齐前辈,咱们跟着你便是,你撤了掌力。”

  齐圣道:“秋枫,你以为怎样?”

  冷哼一声,秋枫道:“快发金针,不要失去这稍纵即逝的良机。”

  听秋枫牵强的语气,蓝星急道:“齐前辈,快撤掌力,小心我跟你拼命!”

  齐圣其实也忌惮蓝星出手,因为秋枫的内力出乎他意料之外,并不比自己弱多少,於是道:“我本来就没起异心杀他,你代他立个誓吧!”

  怕秋枫被他震毙掌下,蓝星急道:“我和秋枫决意随齐前辈居住荒岛,直至发现杀人指秘密为止,若起异心,死於刀剑之下。”

  齐圣笑道:“咱们学武之人,死於刀剑有什么稀奇?”

  一咬牙,蓝星道:“好,教我活不到二十一岁,你总心满意足了吧?”

  哈哈一笑,齐圣撤了掌力。

  暴喝一声,秋枫道:“星妹,发金针。”

  突然间,他身子一侧,滚了几个转身。

  但听得齐圣、蓝星同时高声大叫!

  呼喝声中,又夹着疾风呼啸,波浪轰击之声,似乎千百个巨浪同时袭到。

  秋枫只感到全身一凉,口中、鼻中全是盐水,他本来是昏昏沉沉,给冷水一冲,反而清醒了。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船沉了?”

  他站了起来脚底下舱板斗然间向左侧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大海翻天覆地的沸腾起来。

  猛听得齐圣喝道:“秋枫!快到後躺去掌住舵!”

  这一声喝如雷霆,虽在狂风巨浪之中,仍是充满着说不出的威严。秋枫不加思索,纵到後艄。

  只见黑影一晃,一名舟子被白浪冲出了船外,迅即沉没在波涛之中。

  秋枫还没走到舵边,又是一个浪头扑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绪结实的小墙,砰的一声大响,打得船上断木横飞。

  秋枫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银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待那巨浪过去,一个箭步,伸手稳稳拿住舵。

  但听得咯喇喇!咯喇喇!几声猛响!

  原来是齐圣横着狼牙棒,将主桅和前桅一一击断。

  两条桅杆带着白帆,跌人海中。

  但风势实在太大,这时虽只後帆吃风,那船还是歪斜倾侧,宛若醉酒之翁,狂舞乱跳一般。

  齐圣竭力想收下後帆,饶是他一身武功,碰到天地间自然的威力,却也变得束手无策。

  那後桅向左直垂,帆边已碰到水面。

  齐圣破口大-道:“贼老天,发这般鸟风。”眼见稍一犹豫,座船便要翻覆,只得提起一棒,将後桅也打断了。

  三桅齐断,这船在惊浪骇涛之中成了无主游魂,只有随风飘荡。

  秋枫大叫道:“星妹,你在那-?”

  他连叫数声,听不到答应,叫到後来,喊声中竟带了哭音。

  突然间,一只手攀上他的膝头。跟着一个大浪,灭顶而过,在海水之中,一个人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待那浪头掠过舱面,他怀中那人伸手又搂住了他头颈,柔声道:“枫哥,你竟是这般的挂念我么?”

  这正是蓝星的声音。

  秋枫大喜,右手把住了舵,伸左手反抱着她,说道:“谢天谢地!”

  在每一刻都可被大浪波涛吞没的生死边缘之下,秋枫忽地发觉,自己对蓝星的关怀,远胜往昔。

  是的,他仍然深爱着她,他爱的便是这魔女。

  热泪盈眶,内心深深在激动着,蓝星道:“枫哥,咱俩死在一块。”

  欣慰的笑笑,秋枫道:“是的,星妹,咱俩死在一块。”

  若是在寻常的境遇之下,秋枫虽然忘不了她的情,但是,也绝不可能在霎时间便两心如一。

  这时候两人相抱一起,眼看四周围漆黑一团,船身格格响个不停,随时都能破碎,心中却感到说不出的甜蜜喜乐。

  船上的舟子,已尽数被冲入海中。

  这场狂风暴雨说来便来,事先竟无丝毫徵兆。原来是海底突然地震,带同海啸,气流一加激荡,更惹起一场龙卷风来。

  这时船上的舱盖、甲板打得破碎不堪。

  头顶乌云满天,大雨如注,四下-波涛山立。

  这当儿,那儿还分得出东西南北?

  即或算分得出方向,桅杆尽折,船只已无法驾驶。

  走到後艄,齐圣道:“秋兄弟,让我掌舵吧。你两个到舱裹歇歇去。”

  秋枫站起身来,将舵交了给他,携住蓝星的手,刚要举步,蓦地裹一个大浪飞到,将他两人冲出,船舷之外。

  秋枫方待惊觉,已是身子凌空,这一落下去,脚底便是万丈洪涛,百忙中左手一每,抓住了蓝星的手腕。

  当时心中唯有一念:“和她死在大海之中,不可分离。’

  他左手刚抓住蓝星手腕,右臂已被一根绳索套住,只觉身子忽地向後飞跃,随波冲浪冒水而出,忽的倒退回来。

  原来齐圣及时发觉,抬起脚下的一根帆索,套住他二人回船。

  这下死-逃生,蓝星倚在秋枫怀中,凑在他耳边道:“枫哥,我俩若能不死,我要永远跟着你在一起。”

  心情激荡,秋枫道:“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一句话,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俩都要在“起。”

  蓝星重复了一句:“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俩都要在一起。”两人相偎相倚,心中都反而暗暗感激这场海啸。

  蓦地,传来齐圣一声惊叫……

  前面一堵如山的浪涛,如同万马奔腾,忽又疾涌而来。

  轰!一声大响……

  船身破碎,立刻被海浪淹没了……

  口口口口口口

  一块破碎的船板上,只睡着一男一女,他们衣衫破裂,形容憔悴,像似精疲力尽。是的,他们已经精枯力尽了。

  十余日的海上飘泊,已将他们折磨得够了。

  忽然那女的一翻身,眼前一亮,北方映出一片奇异莫可名状的彩光。她柔声叫道:“枫哥,你看,这天边的光彩如何美丽。”

  秋枫顺着她手指瞧去!

  但见北方黑暗之中,射出无数奇丽绝伦的光色,忽伸忽缩,大片橙黄之中挟着丝丝淡紫。

  忽而紫色愈深愈长,紫色之中,进射出一条金光。

  这片变幻的光彩,绮丽至极了。

  秋枫苦笑道:“若说天无绝人之路,但愿那是一座海外岛屿。”

  爱怜的端详他一会,蓝星道:“如那不是一座岛屿,我们便死在这破板上,也要永久不分离了。”

  秋枫道:“星妹,我俩此刻便结为夫妇。”

  当下两人一齐在破船板上跪下。秋枫道:“皇天在上,弟子秋枫今日和蓝星结为夫妇,祸福与共,始终不渝。”

  蓝星虔心祷祝,接道:“老天爷保佑,愿我二人生生世世,永为夫妇。”顿了一顿,又道:“日後若得重回中原,弟子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随我夫君行善,决不敢再杀一人,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秋枫大喜,没想到她竟会发此重誓,当即伸臂抱住她的娇躯。她和他的心中暖烘烘地,如沐春风。

  秋枫大约是洪福齐天?

  他竟没有血脉暴裂惨死!

  他们终於在隔日寻到一座荒岛。

  一对小夫妻恩爱的厮守荒岛,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每隔三年,他们重入中原一次,游侠天下,救济众生,一年後再回岛上。

  这对神仙似的眷属,後来就被天下江湖武林誉为“怒海仙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