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骑壮马,十二只铁蹄踏在雪封冰冻的阳关古道上,发出清脆的“得得”声,为这冰封死寂,似是亘古以来都无行人的古道上,带来了不少生气。

  马鼻中喷气如雾,似乎刚刚奔驰了一段不近的路程。

  马背上的两男一女,虽无蒙蒙凤尘的困卷之态,却也多少显得有些劳累之状了。

  一个背负古剑身穿劲装的三十上下的黑衣人,首先打破沉寂,开口道:“方才农庄上的老者说,他那里距女儿河约有五十里左右,咱们奔驰了这一阵子,也该差不多了才是,怎么还没望见女儿河呢?”

  走在中间的是个腰悬红穗长剑,肩头上停着一只大鹦鹉的白衣少年,他道:“冰冻雪封,不到近前,只怕无法看得见。”

  白衣少年右侧那个美得迷人白衣少女,此时突然指着前面三里地左右的雪野道:“那里有烟,说不定那里就是白云庄。”

  两个男的一齐抬头向前望去,只见白烟四起,不下十几处,果然是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白衣少年看了一阵,摇摇头道:“白云山庄虽然是三佛台关口的一个总舵,但不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基业,前面只怕是女儿河河边的凤栖镇,到了那里,也就等于到了白云庄。”

  白衣少女突然道:“松龄,咱们怎么与云大哥和宫二哥他们联络呢?”

  寒松龄道:“联络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他们了,现在,我们比预期的时间早到了半天,目下只怕难以取得联系,只有等明天再说了。”

  白凤公主道:“那咱们今夜住在哪里呢?”

  寒松龄道:“如果前面果真是凤栖镇的话,我们就在那里歇脚,如果不是,我们得设法赶到凤栖镇。”

  白凤公主若有所悟地道:“你与他们约好了在凤栖镇见面的?”

  寒松龄点了点头。

  三人又默默地走了一阵子,黑衣武士——荒城孤剑突然开口道:“小主,你说你也不相信乾坤一乞,为什么当时不盘问他呢?”

  寒松龄道:“他如果矢口否认,我们没有证据,又能把他怎的,除了打草惊蛇之外,一无是处。”

  白凤公主不解地道:“你不是说他的声音极像在山区中预先向你示警的那个人吗?”

  寒松龄道:“事实上,就是他,不会错的。”

  白凤公主道:“他那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寒松龄一怔道:“当然是为了他主子了。”

  白凤公主道:“赵宗源不是已死在我们手中了吗?”

  寒松龄道:“他的主子根本就不是赵宗源,他帮我们的目,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而已。”

  白凤公主道:“借刀杀人?你是说他与照日掌他们是上伙的?”

  寒松龄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这么想的,本来,我还没有怀疑他;直到我亲手杀了赵宗源后,而他竟若无其事地绝口不提报仇之事,也使我动了怀疑之心。”

  白凤公主道:“那又有什么不对的呢?事情已成过去了,他就是要报仇也不可能了啊,发脾气于事又有何补呢?”

  寒松龄一笑道:“他亲口说他潜伏在翠松园这许多年的目的,就是要报杀他师辈之仇,你想想看,一个人如果突然间发现他等待了多年的期望落空,应该有哪种反应,他当时的情形,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不愿与我起冲突,因为他心中对我有敌意,自然就会以为我对他也有敌意,他自知不是我的敌手,起冲突除了自找麻烦之外,绝占不到半点便宜,这就是他当时的心态。”

  白凤公仍然不解地道:“孔雀道长不是告诉我们翠松园中有个老化子,我们不可以对他有敌意吗?”

  寒松龄道:“那人是绝丐而非他。”

  白凤公主道:“江湖上成名日久的,人物,往往会有许多绰号,比方说,赵宗源就有关外逸叟及遗世臾两个绰号,说不定那化子也有两三个也是可能的。”

  寒松龄把握十足地道:“绝丐与孔雀道长齐名,身分与赵宗源平行,比康氏兄弟要高半辈,赵宗源绝不可能让他独坐于临门的坐位上,单由这一点就可以断定那人绝非绝丐。”

  白凤公主虽然无辞可驳了,但却仍然存有怀疑,笑笑道:“我说不过你,但我总以为你有些武断。”

  寒松龄笑笑道:“我不是武断,日后你就会知道。”

  荒城孤剑接口道:“你是说日后我们仍有碰上他的机会?”

  寒松龄道:“我说他会来找我们,而且,带着他们的人来找我们。”

  荒城孤剑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呢?”

  寒松龄忧郁地道:“目的很简单,他们看准了碧血盟人手不够,虽有攻敌克敌之力,但却没有占地盘的人手,他们只要跟定了我们,不愁占不到地盘。”

  白凤公主侧脸望着寒松龄,关怀地道:“松龄,你担心他们?”

  荒城孤剑突然单骑向前冲去,一面扬声道:“小主,我到前面探探路,那里好像有座石桥。”

  寒松龄轻“嗯”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白凤公主又问道:“松龄,你在想什么?”

  寒松龄笑笑道:“没,没什么。”

  白凤公主道:“真的?”

  寒松龄摇摇头道:“白凤,我想的都是些制敌求生的念头。”

  白凤公主道:“我可以听听吗?”

  寒松龄道:“你听这些干什么?”

  白凤公主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说干什么呢?我也要生存啊,而且与你生存在一起,你求生存也是我求生存,你想的我怎能全不知道呢?”

  突然岔开话题,寒松龄道:“白凤,你想过一个你自身的问题没有?”

  迷惑地看了寒松龄一阵,白凤公主道:“我自身的问题?什么问题啊?”

  寒松龄道:“你想过为什么不管怎样凶狠残毒的人,他与你的月光一接触便会凶气全消的问题吗?”

  白凤公主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

  “是的,白凤,我知道。”

  白凤公主好奇地道:“你说,为什么?”

  寒松龄道:“因为你与世无争,你对任何人都不存敌意,任何人由你眸子中所看到的都是平和、友善,既无心机,也无煞气,这会使人自然地失去戒惧之心,而表露出他人类潜在的善良本性。”

  白凤公主道:“你也可以这么做啊!”

  摇摇头,寒松龄道:“我不能,白凤,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因为,在我学这身武功之前,我心中便已潜伏着杀机了,而现在,我也正在向这条血腥的路上走着。”

  白凤公主道:“你不愿意走这条路,是吗?”

  寒松龄僵窒地道:“但是,你知道我必须走。”

  白凤公主轻叹一声道:“但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会走完它。”

  寒松龄沉重地道:“过去我也这么相信,相信这条路只是个单程。”

  芳心突然一震,白凤公主道:“为什么要讲过去是呢?”

  寒松龄道:“因为现在不是了,我得走双程了,走了,再回来。”

  白凤公主迷恫地道:“为什么要再回头呢?”

  寒松龄道:“前有虎,后有狼,白凤,虎能伤人,狼也同样的要伤人,要求生存,虎须除,狼也同样得除。”

  白凤公主道:“你担心身后的那一群?”

  寒松龄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凤公主突然问道:“你担心他们,你以为我就不担心吗?”

  看看那张迷人的娇靥,寒松龄道:“只要你能保持你此刻的心性,任何人也不会伤害你。”

  白凤公主道:“但是,他们都会伤害你。”话落一顿,叫道:“松龄。”

  寒松龄一怔,道:“怎么啦?”

  白凤公主道:“我是人,不是神也不是圣人,因此,我也有我自己的理想中的天地,而我理想中的天地很单纯,但却不能缺少任何一样天地理应该有的东西,否则,我心中也照样会产生仇与恨,比任何人都炽烈的仇与恨。”顿了顿道:“你知道我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寒松龄怔仲地道:“我希望不是我。”

  白凤公主道:“就是你,松龄,是你,我说过,我是人而不是神,因此,我也照样的有爱与恨,你明白了吗?”

  寒松龄轻叹一声道:“白凤,也许我不该让你出来。”

  白凤公主道:“我的想法正好与你相反,我必须跟你出来,只有这样,我才会知道自己的一生,也有个奋斗的目的。”

  寒松龄歉然地道:“我总觉得给与你的太少。”

  白凤公主庄容地道:“爱不能论斤计两,是吗?”

  寒松龄笑了笑道:“是的,白凤,爱不能论斤计两,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怎么想了。”

  白凤公主开朗地道:“我就在你身边,永远伴在你身边。”

  荒城孤剑所看的那个类似石桥的地方,果然,就是横跨已经冻了的女儿河的石桥。

  寒松龄与白凤公主到达桥头时,荒城孤剑正好把掩住桥柱的积雪用掌力扫光,露出“女儿桥”三个苍劲的大字。

  极目向前望了一阵,寒松龄道:“照此看来,那老者的话是不会错的了,我们再向前直走五里,就是凤栖镇了。”

  虽然,才到掌灯时分,街道上却早已断绝人迹了。

  太冷清了,对这么个要镇而言,任由天上下了刀,也不该这般冷清才是,这气氛,使人一进镇就会觉得反常,但却又看不出反常的原因来。

  在马上侧脸看看寒松龄,荒城孤剑道:“小主,这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寒松龄道:“这不是正好告诉我们没走错地方吗?”

  荒城孤剑点点头道:“小主,进镇后怎么走?”

  寒松龄道:“直走,最先找到哪家店,就住哪家。”

  荒城孤剑向前望了一眼,突然指着二十丈外一方招牌道:“二十丈左右不就是一家客栈了吗?咱们要不要再往里走走?”

  二十丈外果然有一座气势十分宏伟、样式则显得有些古老的红砖大楼,苔覆雪掩,不细看,几乎无法看出那是砖造的建筑物了,店前的招牌是“迎宾老店”。

  寒松龄笑道:“我们由关外来,理应住镇的这一头,不用再往里走了。”

  三匹健马在店门口才停住脚,店内已急冲冲地冲出一个伙计,他一看来的有三个,忙回头拉开喉咙大叫道:“又来了三位骑马贵客,你们再出来两个帮着拉牲口啊!”

  三步并作两步,店内又冲出来两个小伙计,分别牵住三人的牲口,原先那个黑脸膛、白净面皮的伙计,哈腰笑迎道:“三位才来啊!’寒松龄道:“本来就是才到嘛,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吗?”

  伙计一怔道:“三位不是早就派人来小店定了房间吗?”

  寒松龄一怔道:“伙计,你看错人了吧?”

  那伙计肯定地道:“绝错不了,那位老侠士说三位中有两男一……”

  荒城孤剑有点不耐烦地道:“两男一女同行的多的是,怎么能就只凭这么一句话为准呢?”

  伙计哈腰笑道:“这位爷说得再对也没有了,但是,小的我还有下文未禀呢?”话落,又道:“那位老侠告诉小的说,任何标记都不用找,只要小的看到一对小的有生之年从未见过的俊美少年男女时,那就是正主儿到了。”

  荒城孤剑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寒松龄与粉面生霞的白凤公主道:“这么说倒还真是我们了?”

  伙计笑道:“准没错,小的有生之年,就没见过两位这等好丰采的俊美人,绝对错不了。”

  寒松龄道:“伙计,你可真会说话,但是,我们的确没派人来订过什么住处,你说说看,那位老侠是什么样于?”

  伙计道:“那位老侠穿得不怎么中看,油油的一张皱纹脸,满头银发,一生大概也没梳理过几次,就像个鸡窝,还有……”,寒松龄有点明白了,笑笑道:“可是个老化子?”

  伙计忙道:“少爷,小的可没那么说,那是你说的。”

  寒松龄道:“他常在这一带走动吗?”

  伙计道:“是的。”

  寒松龄道:“他叫什么名字?”

  伙计惶恐地道:“小爷,少的不敢冒犯他老人家的忌讳。”

  寒松龄道:“绝丐是吗?”

  伙计忙笑道:“少爷你果然是认得他老人家了,不过,小的我可没有那么叫他。”

  翻身下了马,寒松龄道:“他人可在店内?”

  伙计道:“刚刚出去了。”

  寒松龄望望跟着他下了马的白凤公主与荒城孤剑,道:“我们进去吧!”

  把手中缰绳交给另外两个小伙计,白净面皮的小二当先引路,走进店内。

  拉着马的两个小伙计彼此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自语道:“真没想到那个老要饭的居然也会认识这般俊美的一个读书公子。”

  店内客坐上此时已上了约有六成酒客,热气腾腾,和暖如春。

  只是,这里的景象与一般酒楼有些不同之处,因为,有人坐上,桌上就有兵器。

  寒松龄三人一进酒楼,近百酒客的目光都曾在三人脸上勺过,但只一瞥,便不再多看了,也许,他们都觉得这三个人不像他们的同行,虽然,这三个人都带着剑。

  伙计回头看看三人,道:“三位爷,楼上有雅座,可要上去?”

  寒松龄道:“楼上的酒客也与这里的一样吗?”

  伙计道:“不同,不同,楼上的全是小号的常年老主顾,大都是些生意人。”

  寒松龄道:“那就不用上去了。”

  伙计讨好似地道:“公子爷,小的我看,还是……”

  寒松龄眉头一皱道:“伙计,我说的话不算数吗?”

  连忙哈腰陪笑,伙计道:“是是是,公子爷,请这边坐。”

  三人坐了下来,未等伙计开口,寒松龄已抢先道:“把贵号拿手的菜送几样上来,不要酒。”

  伙计连忙应是,退了下去。

  寒松龄目光迅捷地在厅内扫了一眼,然后停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

  厅内,虽然坐的都是些江湖中人,但显然的,寒松龄觉得对面桌上的那三个最突出。

  正对着寒松龄的,是个紫脸膛,元宝嘴,苍髯苍眉,一脸乐天知命气息的老者。

  紫脸老者右侧的是个白净面皮,嘴角下撇,嘴闭得紧紧的四十一二岁面带傲气的汉子,他面前桌上放着一对虎头钩。

  白面汉子对面是个黑脸、身如冬瓜的粗壮汉子,年纪似乎比白面汉子还小,此人右侧桌边,斜靠着一根粗如杯口的齐眉铜棍。

  三人桌上,杯盘狼藉,显然已来了不少时候了。

  这时,白面汉子突然开口道:“秦二哥,你想得怎么样了。”

  紫脸膛汉子道:“老三,想来想去,我还是以为大哥的看法对。”

  白面汉子道:“二哥,你根本就没想过,我就准知道你一向不用脑筋,再想想,再想想啊,咱们飞鹏帮创帮之初,花了多少心血,难道就这么拱手让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子,低头听命于人吗?”

  紫脸膛老者道:“我说老三,大哥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吗,咱们是奉了三佛遗命创帮立会,目的是为了造福武林,连三位老人家都肯为他牺牲,难道你还看不出此人对整个武林安危的重要性吗?”

  白净面皮的汉子道:“我就不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会有什么通天本领,要想叫我拱手把飞鹏帮让他统治,一句话,办不到,除非……”

  紫脸膛老者脸色突然一沉道:“老三,除非怎的?”

  白面汉子道:“除非他能接得住我这对虎头钩。”

  黑脸汉子也道:“还有我这根铜棍。”

  紫脸老者道:“老三,论武功、论经验,你我都难望大哥项背,大哥既然对他这般信服,此子绝非泛泛之辈,何况,咱们创帮立会的目的方才我已说过,何必为争一口闲气而自乱章法呢?”

  白面汉子坚持道:“二哥,人争一口气,佛争一住香,说什么我也忍不下这口气。”

  紫脸老者才待开口再劝几句,突听近门处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道:“阮老儿,连你这阴阳判的老判官都斗不过他了,我老要饭的去了不也是白搭吗?”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化子,合你我两人之力,虽然不一定能胜得了他,起码也不至于落败啊。”

  目光由对面桌上转向门口,寒松龄突然一怔。

  临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乱发如银、细眼大嘴、满脸油污的老乞丐,此人的长相,正与方才那伙计说的绝丐一般无二。

  老化子右侧站着一个满脸激愤、神色焦急的白发黄脸膛老者,由他右手中握着的那对墨黑色的寒铁判官笔,寒松龄没见过此人也知道此人就是阴阳判阮瑜。

  老化子身后站着个脸色阴沉、满面得色的苍发老者,单由那张大白脸,就能给人一种险恶好猾与刻毒的感觉,此人,正是三佛台下三护法七使者中的第三护法白面魔掌阴寒山。

  “阮老儿,我说过,我是人不是神,人怎么能同神斗呢?”

  阴阳判阮瑜怒声道:“绝丐,难道你就真被一个假佛吓倒了吗?”

  “假佛”二字一入耳,寒松龄俊脸突然一变,一股森森煞气,缓缓罩上了那张俊脸。

  绝丐苦着脸道:“阮老儿,假的既然能成佛,足见其道行比真佛还要凶狠,否则,真佛也不会让位给假佛坐啊,你想想看,我老要饭的若真有能克佛的本领,还用得着要饭吗?”

  白面魔掌阴寒山闻言突然得意地大笑,道:“哈哈,老化子的话说得虽然不怎么恭敬,但却是事实,阮老儿,我没说错吧,放眼当今武林,谁敢与三佛台抗衡,依我相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话落一顿道:“咱们话再说回来,你答应了这门亲事,既辱不了你.也亏不了那丫头,何况,她又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精眸中冷光一闽,阴阳判冷喝道:“闭嘴,阴寒山,要不是老夫有人质在你们手中,就凭你这句话,老夫手中这对铁笔也不会饶过你。”

  狂笑一声,白面魔掌大笑道:“哈哈,阮老儿,老夫可也不是省油之灯啊,你少唬人,说实在的,老佛爷要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会放你出来找帮手吗?阮老儿,依我看,有台阶你就快下去的好,可别等没台阶时再下去,不栽大筋斗才怪。”

  绝丐突然开口,道:“阴老儿,你说话行事与你的姓一般无二,阴,不过,我老要饭的劝你最好还是放睛朗点,夜路走多了,总难免碰上鬼,你可要小心啊。”

  阴寒山冷笑一声道:“老夫怎么就没碰到过。”

  “眼前你就可能碰上了。”

  “你?”

  绝丐道:“不是我,如果你敢大喊三声说:‘谁敢替阮老儿出头’,我包你一定会碰上。”

  向大厅内扫了一眼,阴寒山狂做地道:“我喊给你看。”话大声道:“谁敢替阮老儿出头,来会会三佛之一?”

  阴寒山不过才问了一次,便听到一个阴冷无比的声音道:“我!”

  在场的全是武林中人,而武林中人也都知道白面魔掌阴寒山的来历及他身后的人物难以招惹,因此,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使她们觉得惊讶,也使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发声处集中了过来。

  看清了目标,他们更惊讶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像是突然看到了一桩使人无法相信的突发事件似的。

  白面魔掌阴寒山的目光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先看到发声之人,因此,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惊异,而且,惊异与难以置信中还觉得像是被人侮辱了一般的气愤,瞪大了眼睛,他怀疑地道:“小子,你知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吗?”

  毫无表情,寒沦龄冰冷地道:“我说了什么,我记得很清楚,在场的各位也听得很清楚,难道尊驾有耳不能听?”

  绝丐是场中唯一不觉得意外的人,他抓起面前倒满酒的大瓷碗、,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哈哈,我老要饭的听得很清楚,小子,你是说你要代人出头是吗?”

  寒松龄淡淡地道:“正是这个意思。”

  回头看看白面魔掌阴寒山,绝丐怪异地笑道:“大护法,这次你可听清楚了吧?”

  阴阳判鄙夷地扫了绝丐一眼,开口抢先说道:“老化子,古语道得好:‘日久见人心’,今天我姓阮的算是真个见到你的本心。”

  绝丐笑道:“我老饭的这颗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阴阳判冷笑道:“你的心会红,天下便再也找不出黑心的人了。”

  绝丐笑嘻嘻地道:“这么说,我老要饭的这颗心一定是黑的了,想是我老要饭的烟抽多了,心给烟熏黑了。”

  绝丐越是嘻皮笑脸地谈笑自若,阴阳判心中就越气,怒极大笑一声,点着绝丐的脸道:

  “你……你自己想想,自己看看,拿个后生晚辈往火坑里推,你算个什么成名人物嘛,你就算不怕天下人耻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该积积阴德啊!”

  绝丐还是不生气,笑道:“有志不在年高,阮老儿,不是猛龙不过江;说不定人家的本事比谁都大呢,金童虽小,却有伏虎降魔的无边法术,怎可以年岁论英雄呢?再说,我老要饭的并没有推他,是他自己要往下跳的,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阴阳判怒声道:“那你在旁边烧得什么火呢?”

  绝丐笑道:“天冷得要命,我老要饭的年老体衰,烧把火取取暖都不行吗?”

  阴阳判气得老脸煞白,猛一跺脚,转向阴寒山冷声道:“走吧。

  老夫认了。”

  阴寒山正在考虑是否要教训教训寒松龄,没料到阴阳判会突然软下来;闻言一怔道:

  “你不找助拳的了?”

  阴阳判怒冲冲地道:“老夫已说过,老夫认了,你非听老夫说找不到人才开心吗?”

  指指站在那里的寒松龄,阴寒山讽刺地笑道:“那不是有人愿意替你出头了吗?哈哈……阮老儿,你这一趟并没有白跑啊?”

  阴阳判冷冷地道:“老夫不认得他。”

  阴寒山得意地笑道:“你担心我出手重了。其实,像他这么俊美的娃娃,嘿嘿,老夫也实在不忍心伤他呢,只是……”话落老脸突然一沉,道:“老夫不喜欢目空一切,眼中无人的后生晚辈,因此,老夫得先教训教训他。”

  阴阳判冷声道:“目中无人的是你。”

  阴寒山冷笑道:“老夫有目中无人的本钱,阮老儿,这一点,相信你看得出来,因此,老夫可以那么做。”

  从右手中接到左手中一技铁笔,阴阳判冷冷地道:“你是要逼老夫此时动手?”

  从阴阳判面部的森冷表情,阴寒山看得出他是真有一拼的打算了,微微一怔道:“阮老儿,别忘了你还有人在等着你啊?”

  脸上肌肉抽搐了一阵,阴阳判突然狠声道:“大势既成定局,老夫已顾虑不了那许多了,能少死一个,武林中便多留下一份抗拒暴力的力量,朝远处看,这是划得来的。”

  阴笑着扫了大厅一眼,阴寒山轻蔑地道:“他们吗?哈哈……”

  话落老脸倏地一沉道:“阮老儿,就冲着你这一句话,老夫今天就此收手了,看看日后他们怎么个抗拒法,走吧。”

  阴阳判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转身欲去。

  仍是那么冷冰冰的,寒松龄道:“阴寒山你就这么轻松地离开了吗?”

  未等阴寒山开口,阴阳判猛然转身道:“年轻人,闯江湖固然需要豪气,但却更需要眼力,狂妄自大,只有招祸而绝不会成名。”

  寒松龄淡淡地道:“你担心在下吃亏?”

  绝丐自言自语地道:“世问尽多替古人担忧的人,想来真是可笑。”

  没有理会绝丐的话,阴阳判冷声道:“老夫只是看不顺眼你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劲。”

  荒城孤剑闻言脸色一变,低声道:“小主,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们又何必替他抱这个不平呢?”

  寒松龄道:“他正希望我这么想。”话落仍望着阴阳判道:“那尊驾找把椅子面壁而坐,不就一切都看不见了吗?”

  阴寒山阴森森地插口道:“小子,好主意啊,老夫赞同。”

  寒松龄寒声一笑道:“朋友,等你想不赞同的时候,什么都太晚了。”

  阴寒山冷酷地笑道:“为了怕‘太晚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小子,老夫过去还是你过来?”

  阴阳判寒着脸向寒松龄道:“小子,老夫不认识你,老夫的事也用不着你管。”

  寒松龄冷淡地道:“那么咱们是彼此彼此,他向在场的所有的人叫阵,在下接下来了,自然就变成在下自己的事了,又怎能说是管你的事呢?”话落转向阴寒山道:“朋友,你说呢?”

  阴寒山阴沉地一笑道:“老化子说得很有道理,有志不在年高,老夫就移尊就教吧。”

  话落大步向寒松龄走过去。

  寒松龄对面桌上的粗黑汉子突然一把抓起粗铜棍,霍然站了起来。

  紫脸老者脸色突然一沉,冷声道:“老四,你想怎地?”

  粗黑汉子道:“他娘的欺人哪有那种欺法,公开叫阵不算,还要上门来找-个后生晚辈的晦气,他娘的,天下人真的就会是些怕死脓包吗?”

  紫脸膛老者冷声道:“老四,大哥怎么交待的?”

  沉着脸,粗黑汉子道:“老子他娘的死也要死个痛快,终不成还要让这口鸟气给闷死吗?”话落倏然转身,对准阴寒山大步走了过去。

  紫脸老者与白脸汉子同时站了起来,跟在粗黑汉子后面走向阴寒山。

  “咯”的一声,把粗铜棍往地上一拄,粗黑汉子岳峙在阴寒山前面三尺处的走道上。

  冷冽地笑笑,阴寒山停下脚步道:“愣小子,借步路走走如何?”

  粗黑汉子冷声道:“你不会绕个圈子走?”

  阴寒山道:“老夫一向直来直往,不会绕圈子。”

  粗黑汉子道:“老子也没有让路的习惯。”

  精目中酷森的寒光一闪,冷声道:“那可怎么办呢?”

  粗黑汉子是有心找碴,冷声道:“那你他娘的就看着办吧!”

  偏着头上下打量了粗黑汉子一阵,阴寒山阴声道:“素闻万里鹏有个兄弟,刚烈暴躁,悍不畏死,有烈火神之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嘿嘿,哈哈……”

  粗黑汉子怒声道:“你笑什么?”

  脸部的变化就有那么快,突然一沉,阴寒山阴森森地道:“老夫笑你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烈火神应声道:“你他娘的先别狂在前面,你怎不试试看是老子这螳螂臂硬还是你那面做的车轮子强?”

  也未见阴寒山怎么做式,整个人突然平移到烈火神面前。右臂一抬;一指戮向烈火神胸口。

  移身出指,一气呵成,快速狠毒,再加以突如奇来的突袭,的确使人无从防范。

  烈火神生性刚直,从来不会取巧,当然想不到阴寒山会突然出手偷袭,见状心里不由为之一震。

  烈火神虽然觉得意外,但却不慌乱,黑脸上神色一紧,身子突然向后平卧下去,趁着重心突失的一瞬间,右脚倏然踢向棍梢。

  铜棍吃他脚尖一踢之力,“咆”的一声自下而上反卷上来,攻向阴寒山下阴。

  避敌攻敌,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单凭这一手,就可看得七,此人不但本身功力高强,应敌经验方面,也绝不比江湖一流高手逊色丝毫。

  阴寒山还真没有想到像烈火神这么一个看起来愣头呆脑狗家伙,出手会这般伶俐乖巧。

  心头一震,急忙撤招,整个人凌空跃起五六尺,打从棍梢上飞掠过去,恰好落在寒松龄等人桌前。

  从地上翻身一跃而起,烈火神一紧手中粗铜棍,就要追上去。

  一左一右,紫脸瞠老者与白面汉子挡住烈火神的去路,紫脸老者道:“老四,先别急,要打,咱们也得先计议一下怎么打法啊!”

  烈火神火爆地道:“难道还要向他下战书不成?”

  紫脸膛老者道:“事情总有个先后之分,老四,这是规矩啊!”

  阴寒山转身向着三人道:“三位想先利用别人来摸摸老夫的底吗?”

  烈火神哼了一声道:“哼,你他娘的吃几碗饭老子那一棍早已看出来了,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阴寒山深沉地道:“那就更好了,老夫既然过来了,说不得就得先解决这边的事了。”

  紫脸老者冷冷地道:“请便。”

  阴寒山冷冽地哼了一声,转向寒松龄。

  那边,绝丐突然拉开一把椅子,望着阴阳判道:“阮老儿,请坐啊,你我非佛非仙,要想降魔灭妖,咱们这点道行还不够,全等着看金童玉女的了。”

  阴阳判冷笑道:“你还是安安稳稳地去做你的缩头乌龟吧,你还会想到玉女的死活吗?”

  绝丐道:“玉女自有金童去救,你瞎操个什么心?”

  阴阳判冰冷地道:“老夫可没那份闲情与你说梦话,你我各行其是,老夫与你话不投机,你少说两句吧!”

  绝丐无可奈何地自语道:“凡眼不识真神仙,放着眼前有个金童不求,却尽找我老要饭的呕气,不信,他自己看看吧。”

  那边,阴寒山目中无人地自己拉开一把椅子,面对着寒松龄坐了下来,摆摆手道:“小子,坐下来,坐下来,老夫年纪大了,不喜欢做那种蹦蹦跳跳的勾当,咱们来点文的吧。”

  冷冷地笑了一声,寒松龄真个坐了下来道:“仍是那句话,悉听尊便。”

  向后指指,阴寒山道:“那边还有人等着老夫,因此,咱们不能拖得太久,小子,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寒松龄道:“尊驾就抖出你拿手的来吧!”

  绝丐突然遥遥地插口道:“阴寒山有通心铁指功,小子,你可别逼他把那种本事抖出来啊!”

  寒松龄笑笑,冷声道:“尊驾既有通心铁指,想来那指上功力,一定天下少有敌手了,寒某就见识见识尊驾的绝学吧!”

  阴毒地笑笑,阴寒山道:“老夫若不施展,人家说老夫小气,若施展出来,却又有点以大欺小的嫌疑,这样吧,小子,老夫把一只手指对着你,由你全力阻挡,如果你抵不住,嘿嘿……你看怎么样?”

  寒松龄冷笑道:“寒某已说过,悉听尊便。”

  冷酷地点点头,阴寒山一再右臂石袖,伸出食指,缓缓把右臂伸到桌子上面。

  两个伙汁端了两盘莱,恰在此时到达,见状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笑笑,荒城孤剑道:“伙计,把菜放上来,咱们马上就要吃了。”

  伸出右手,寒松龄抓住阴寒山平伸在桌上的右手食指,冷冷地道:“朋友,用劲吧!”

  两个伙计畏畏缩缩地把菜放在桌上,急忙转身站得远远的。

  所有的目光,此时全部集中在这张桌子上了。

  向四周扫了一眼,阴寒山得意洋洋地道:“小子,老夫可要用劲了。”

  冷冷地笑笑,寒松龄用时支在桌上,道:“请!”

  右臂一用劲,阴寒山猛力向前推了一下。

  只推了这么一下,阴寒山一张老脸突然完全变了,他骇异地盯着寒松龄道:“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呢,你是谁?”

  寒松龄冰冷地道:“用劲吧,朋友,你现在才问,已经太晚了。”

  周围的目光流露出比寒松龄初站起来时更惊异的光芒,显然,他们说什么也想不通这么一个年轻文弱的小伙子何以能令阴寒山为之色变。’提足功力,阴寒山冷哼一声,全力把右臂向前推出去。

  脸,渐渐涨红了,青筋如蚯蚓般的一恨根地暴跳了起来,然后,冷汗开始一颗一颗地沿着面颊、额角向下滚了。

  手臂,却仍然停在原来的位置,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寒松龄脸色亦如初时,丝毫未变。

  阴阳判忍不住转向绝丐道:“他是谁?老化子。”

  绝丐低头喝着酒,慢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阴阳判冷笑道:“你早就知道此人底细了?”

  绝丐道:“也不太清楚,只是替他们事先在这里订了个住处而已。”

  阴阳判急声道:“你告诉老夫说你住在此处,就是要引老夫来见此人?”

  绝丐仍然没有抬头,慢声道:“那可是你说的,老要饭的可没那么说。”

  拉了把椅子,在绝丐身侧坐了下来,阴阳判迫切地道:“老化子,别卖关子了,他到底是谁?”

  绝丐总算抬起头来,望了阴阳判一眼,他正色地道:“阮老儿,人家本人都不愿意抖出名号来吓人了,我老化子算得哪颗葱去替人家宣扬名号,你看下去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阴阳判目光果然又转向那边桌上去了。”

  脸色由紫红又变成了煞白,阴寒山终于无力地收了劲,骇惧地道:“小于,你是谁?”

  笑笑,寒松龄道:“朋友,不太晚了吗?:阴寒山猛力向回一抽手,但却无法抽出那只手指,冷声道:“老夫还没输!”

  俊脸突然一沉,立时罩一层煞气,寒松龄阴沉地道:“朋友,你该说你还没有见到你应有的结果,而不该说你还没有输。”话落大手缓缓伸向桌下,把那柄带有血红剑穗的寒玉蛟血剑放在桌面上。

  老脸突然一变,阴寒山脱口道:“寒——松——龄?”

  “寒松龄”三字似乎有着震晃人心的力量,阴寒山脱口说出这三个字,大厅中立时响起一连串的重复的回声,惊异的声音中,自然的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怀疑与难以置信。

  目光从寒松龄平静落漠的俊脸上,很自然地转注在绝丐毫无惊异之色的脸上,阴阳判道:“老化子,他真是寒松龄?”

  绝丐反问道:“你不信?”话落一顿,继续道:“怎么?可是觉得他太嫩了些?”

  阴阳判点点头道:“固然世人有英雄出少年之说,但是,不管怎么说,要说眼前这个娃娃就是现身关外不到两个月就把三佛台关外两大雄厚实力完全瓦解的寒松龄,我实在无法相信。”

  绝丐大笑道:“阮老儿,事情就有那么气人,你越是不相它却越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阴阳判依旧怀疑地道:“我还是无法相信。”

  绝丐笑笑道:“那你就等着自己看吧。”

  那边,寒松龄把手从剑上移开,阴沉冷漠地一笑道:“不错,朋友,我就是寒松龄。”

  周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各人眸子中的怀疑之色开始消失,但那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惊讶神情却越发浓厚了。

  显然,他们得接受这个完全无法想像的事实,而却不能掩盖内心的错愕与惊奇。

  阴寒山脸上的傲气消失了,盯着静坐如山岳,神色冷得令人心寒胆怯的寒松龄,他道:

  “姓寒的,本派等你已非一日了,怎么个解决法,你约个日子吧!”

  寒松龄森冷地道:“寒某定好了日子,由你带过去,是吗?”

  阴寒山试探着道:“老夫可以代你转告。”

  寒松龄道:“然后,寒某就这么放你回去,是吗?”

  阴寒山所担心的就是寒松龄会察觉他的用心,闻言老脸一变,脱口道:“不放老夫,你待怎地?”

  寒松龄道:“你得带点什么回去,那样,你的那主子才会完全相信你是真的见过姓寒的我了。”

  阴寒山深知多言干事无补,徒遭人耻笑,把心一横,冷声道:“老夫既然一时大意落人你手中,无话可说,怎么处置悉听尊便,老夫若哼上一声,便不算三佛台的护法。”

  寒松龄笑道:“你是一时大意,才落人寒某手中的是吗?。朋友,你可真会说话,不过,冲着你‘大意’这两个字,寒某倒想让你在不大意的情况下展展你的绝学。”

  阴寒山怒色道:“小子,你少说凤凉话。”

  冰冷地哼了一声,寒松龄向身侧的白凤公主及荒城孤剑道:“你们先退到一边去,让我称称这位三佛台的大护法到底有些什么惊天动地本领。”

  白凤公主粉脸一变道:“松龄,何必呢?他已经在你手中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寒松龄淡淡地道:“白凤,你不要多问,我有我的看法与想法,以后我再告诉你,快退下去吧。”

  心中虽然不十分情愿,但却不能不照着寒松龄的话去做,白凤公主抓起身边的一对雁翎短剑,起身向后退下去。荒城孤剑的想法与白凤公主完全相同,但白凤公主都退下去了,他更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只得也跟着退了下去。

  阴阳判焦急地道:“这娃儿怎么这般狂妄自大,难道他对那老魔头的底细一点也不知不成?”

  绝丐不赞同地摇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能不多事,谁愿意自找麻烦呢,寒松龄身为碧血盟之主,遇事自然也要看得比别人远些,目下八方凤雨会聚凤栖镇,大体上看来是分成正邪两大势力,但正派这一方面却各行其事,群龙无首,难以化零成整,虽有雄厚实力,却分散而不能团结,最后,仍免不了被三佛台并吞消除掉,因此,我觉得寒盟主此举有其慑服人心的用意。”

  阴暗判一呆道:“老化子,你别吓人,他有多大年岁,竟会有这等遥远的目光,我看你是敬重他敬重得有点近似迷乱了。”

  绝丐正色道:“阮老儿,老化子的确打心底深处敬他、服他,这些绝不是只为了他有超人一等的武功而已。”

  阴阳判一怔道:“老化子,你说得好像很认真?”

  绝丐郑重地肃声道:“老化子一生从未像现在这么正经过。”

  绝丐的为人行事,阴阳判知道得很清楚,的确,他从来没看到他像现在这么正经过,也从来没听他亲口说过他敬谁服谁,因此,对寒松龄,这个他一直以为他年事太轻的少年人,他心底的那份怀疑开始渐渐地消失了。

  这时,比较接近寒松龄坐在附近的人已纷纷走避到边去了,甚至连那附近的桌子也全搬了开去,腾出一块相当大的空地,显然,他们心中对这个名动关外的少年人也同样的存有怀疑的看法。

  真正担心的还是店东,他倒不是担心谁胜谁败,而是替他那些桌椅担着莫大的心事。

  松开右手,就那么连想都不想地便把手松开了,寒松龄道:“朋友,现在你完全自由了。”

  生怕那只手指头再落人寒松龄手中似的,阴寒山急忙缩回桌上的手,双目紧盯着寒松龄看了许久,才突然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小子,要逞英雄威凤,你找错人了,说实在的,你不该放开老夫。”

  手掌朝下,双手平贴放在桌面上,剑,就在那两只手中间。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寒松龄平视着阴寒山道:“朋友,再开始,你可得小心点,寒某要用这把剑了。”

  暗把脚步放稳了,阴寒山活动了一下双臂,突然大吼一声,暴立而起,左掌右指,惊雷奔电般地对准寒松龄头胸狂击过去。

  突起发难,出手快,距离近,他料准了寒松龄在这仓促情况的凑合下,决无法拔剑出手,只要使他无法还手,他就有自信在寒松龄站起身来之前,放倒地。

  一切来得都很突然,但寒松龄俊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在突然的情况下应有的错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