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崎岖,修竹茂密,两骑一路疾驰,穿林越涧。前面巫山二老,不愧名家高手,轻功尤称绝佳,晃身瞧挪间,快如飘风闪电,向前猛扑。刹那间转入一道峡谷,猛地伏腰急窜,似乎有所发现,只听西门子羽厉声喝叱道:“见不得人的鼠辈,无端的屡对本门弟子频施毒手,有种的不必藏头露尾,接老夫几掌!”

  话音甫落,侧面峰顶,又是一阵桀桀怪笑道:“巫山老鬼,枉你活了一把年纪,不知死活的妄想找寻本宫所在,你等追踪前来,还不是飞蛾投火,自己送死不够,还要赔上峨嵋小子!本宫主人目下尚不愿露面江湖,十天后自会在武林公开出现。”

  余音铿铿,震荡空间,显得内力充沛。

  巫山二老被激怒得暴喝一声,分从左右窜上峰顶时,空山寂寂,人影已杳。

  以二老的绝顶轻功,竟把人给追丢了,他俩懊恼异常,东方旭狠狠一跺脚,道:“敌人逃去方向,必正东面群峰之中,西门兄,上次我们发现东阳峰下那一座废堡,我看情形十分可疑!”

  杜珏目力超人,他扬声叫道:“西门前辈,刚才我瞥见一道绿影,向东飘闪过去,好像一头大鸟,身法极快,两位走错方向,所以无法追及。”

  西门子羽飘身而下,呵呵笑道:“杜小侠目力超人,所见必不差误,老夫等也正怀疑那面东阳峰下,有个古怪的地方,就此一同前去仔细勘查。”

  二老纵落峰下,四人又继续向前疾奔。

  他们绕过了神女、暮雨二峰,来至一座较宽阔的峪中。

  杜珏远远望见东阳峰脚,翠绿丛中,耸起一座古代城堡的遗址废墟,城垣倒塌,只留少许残砖断瓦。

  山脚下却耸立着一座式样古老,腐朽不堪的宫殿形大厦,偌大的遗址只余四周二十余根雕着龙凤的巨大石柱,一片颓垣败瓦,年深日久,都埋在蓬蓬荒草之中,只左边还留下一角宫殿残骸。

  杜珏和明霞翻身下马,把马匹系在附近树桩上。

  四人漫步走近那一片地面,只见地上的砖头,都此时下大出数倍,的确是秦砖汉瓦,古殿建于何朝何代已无可考。

  西门子羽叹息道:“据说这儿就是楚襄王会巫山神女之处,年代悠久,后人修筑的神女庙,却在神女峰下。”

  他们在这一块废墟上细心察视,东方旭抽了两口旱烟,摇摇头说道:“什么家伙,不过是假藉最近江湖上盛传的那些怪事,来吓唬武林同道,当真是各大正派搜寻的璇宫人物,岂有不敢和咱们交手之理?”

  他们在这一片废墟上找了个遍,任谁都没有发现丝毫可疑的迹象,巫山二老却心有不甘地,在周围三里范围,展开搜探。

  杜珏迷惘地凝视远处天空,自言自语道:“根据二老所说的,分明只是怀疑而已,适才发语人隐去所在,或许另有秘密……”

  明霞鼓着小嘴,不耐的向杜珏说道:“我们且略为休息一阵吧!”

  杜珏也有些饥饿,遂走近明霞身侧,两人各取出干粮边吃边谈。

  明霞接着说道:“玄坛黑煞明明说了在武昌府,白白在此担延一天,真是冤枉。”

  杜珏微笑劝慰道:“真正的璇宫当然只有一处,西门前辈们猜度的未必就对,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

  明霞漫不经意地,捡起一块石头,向杜珏掷去,“当”的一声。

  原来石柱上箍着一道铜环,掷出石头无意中碰了上去。

  脚下立刻一阵隆隆巨响,声如雷鸣。

  立时地面悠然滚动起来,他俩骛得跳起身来,不料身后石柱跟着旋转,他俩所立之处,突然下陷。

  一落十丈,下坠之势极为迅捷,他俩只觉眼前一黑,坠落地底石穴之中,一时四面无可攀援,就像掉进深井一般,杜珏临危不乱,猛提真气缓住下落之势,明霞已惊得一声尖叫。

  杜珏和表姊从小玩大的,他双手紧紧一搂,搂住了明霞,道:“霞姊,不要怕,有我在。”

  明霞红霞生颊,嗔怪道:“你做什么?我又几时怕来!我本领也不弱于你呀!”

  杜珏觉得自己太情急了,忙解释地道:“我怕姊姊站不稳,四面又不知有无危险,所以才……可是坠落了半天,怎么还没到底?下面又是什么所在?我们可要仔细了。”

  正说时,着脚的石板,突然一松,像被人从空抽了去,立刻两人四脚悬空,一阵摇摇摆摆又飘飘下坠。

  任是他俩武功超群,也不免着慌。

  杜珏是一番好意,单臂一伸,承住明霞双足,道:“姊姊,快提住气,下面如有危险,我先降落下去,探看一下,你就站在我肩上吧!”

  明霞见他一片热诚,心里充满了甜意,心想:“珏表弟对我是爱护备至,亲密非凡了,怎可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她忙一收体内真气,自涌泉穴提至丹田小腹气海之处,立使全身重量减轻大半,这样就不致太累着杜珏了。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被落下去激落起的风声,震得呼呼作响,明霞提气猛拍双掌,虚飘飘脚点在杜珏双肩。

  “噗”的一声,杜珏双脚点地,他以无相神功收住自己双足,落地依然轻如落叶,脚尖一着地面,虚浮柔软,似是一片沙地。

  明霞玉臂勾来,勾住杜珏的脖颈,她已知落于石穴底了,遂纵身而下,两人却几乎擦肩而过,杜珏一不小心,鼻尖竟触及明霞的香腮,明霞娇嗔道:“表弟,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老实起来!”

  杜珏急急辩道:“你从我肩上跳下去,怎么不碰上呢,我们在温州时,不还常常抱在一起玩竹马么?”

  青梅竹马,那时杜珏还小,当然两小无猜了。

  明霞嗔道:“算了,你现在快长成大人,还提个时的顽皮情形,也不害羞!”

  她妙目向四周望去,因坠入暗中已久,略能看出些四周情形,只见空空荡荡的,似是一面天然的洞穴,明霞又惊叫道:“表弟,这是什么地方?”

  杜珏却笑了说道:“管它是什么地方,难道就能困住我们?如果凑巧闯入璇宫里面,那岂不是天从人愿了!”

  明霞急声道:“傻瓜,这是人家布置的机关埋伏,你以为可以随便上下出入么?你再向上面望望,这么深的洞穴,凭你我的武功,只怕未必冲得出去。”

  杜珏应声抬头仰视,果然黑黝黝高不见顶。

  石穴似是一面圆形深窟,估计深在百丈以外。

  杜珏卡的打燃了火折子,火光一亮之下,他俩都看清了四周情形,猛然十余丈外一声苍劲的喝叱道:“小子们,你既坠入陷阱,还想死不耐烦!快快熄了火折子。”话音甫发,一道强烈的劲风,已呼呼扑来。

  立即把杜珏手中火折子扑熄,石穴中又突然黑沉沉不辨五指。

  火光一亮之下,他俩都看清这座石穴,下宽上锐,宛如一座挖空的陷阱,四面石壁滑不留手,毫无着力攀援之处。

  而穴底却逐渐扩大,向里去宛如一座天然石岩。

  他俩没看清发出掌风扑熄火折子的人,藏身何处?

  听此人口气,似乎也是被困在穴底之人,至少不是敌人。杜珏黑暗中凝聚神光望去,隐隐望见石岩深处,悄然倚壁而坐着一位身材魁伟雄壮的黄须老叟。老叟一身僧衣僧帽,方面大耳,剑眉虎目,貌相庄严。

  只是,此人面色冰寒如铁,冷酷得俨如一尊石像。

  杜珏估约此人似友非敌,遂移步向石岩深处走去。

  不意老叟大发雷霆,厉声叱道:“小子,你想做什么?快快退回原处,报出师承门派,老夫虽然中毒已深,拾掇你小子,却还易如反掌。”

  杜珏朗声道:“前辈何须动怒,在下也是偶然来至东阳峰下,发现古代宫殿遗址,误触石柱机关,被陷入石穴,只不知此地是否璇宫?”

  老叟摇摇头苦笑说道:“傻子,你难道有多大气候,居然想冒犯璇宫主人……”

  他这句话,触怒了杜珏,杜珏误以为老叟乃是看守石穴的同党,他怒喝一声:“老贼住口,在下正是来会璇宫主人的,如果你是他的同党,照实承认,我不难为你。”

  老叟却又摇摇头,凄然一声长叹道:“小子,你会错了意,你再走近几步,老夫身上的毒气正在发散,不免沾染上我身上的毒气,以你们内功火候,恐怕活不到半个时辰,岂不死个不明不白!老夫受他们毒害,业已十天不能行动,你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杜珏果见那老叟面色惨青,下半截身体还在轻微颤抖,一种难煞的痛苦在侵蚀着他。

  但老叟之言,是否可信,仍使杜珏一时疑惑不定,他又不便明白说出。

  明霞也走来和他并肩而立,娇笑一声说道:“前辈究系那一派高手?怎会受制于人?毒害你的,又是什么恶煞?这儿主人又是何等人物?”

  她提出一连串疑问,老叟双目茫然失神,摇头说道:“如若我知道这里主人的来历,也不会上他们的当了!你两个小子,年纪尚轻,又从未受伤,还可早些自寻生路,不必在此地久留。老夫东岳小隐周南虹,这里的一干恶煞,把地底挖空,布置下极精巧的机关阵式,老夫也是为了璇宫,远来湘鄂川一带,想证实一下所推测的一个人物。”

  东岳小隐,乃四五十年前,武林七隐之一,为人性情乖僻,凡是遇上他的人,一语触犯就会有杀身之祸。

  东岳小隐练成一种威力极大的青玄神功,平日却隐居东岳,从不在江湖上行走,以东岳小隐功力之高,竟然被此地恶煞制服,困于石穴之中,那么此地的主人,本领更非同泛泛之流。

  七隐之中,以东岳小隐本领最差,他似乎亦邪亦正,行迳颇为一般正派人士所不齿,可是很少有人敢去触犯他。

  杜珏、明霞至此方知对面老人,竟是七隐之一,不禁肃然起敬,柔声道:“原来是七隐前辈,晚生峨嵋杜珏,武当叶明霞,前辈所受的百毒恶蛊,难道不能以内功逼出?”

  老叟炯炯神光,一扫他俩,摇摇头说道:“若不是老夫功力深厚,把毒气逼至丹田以下,早已丢了老命啦!”

  老叟神色一直是冰冷如铁,从他眼光中,可以看出此人秉性倔强坚毅无比。

  此地是否就是璇宫,固然无法测知,但此地主人却必是一位极辣手难惹难缠的人物,老叟虽是无意中受了蛊毒,但他们的机关布置,的确十分微妙,外面的人,任是如何心细,也休想看出蹊跷。

  老叟似乎看不起他们,喃喃自语道:“昆仑、峨嵋两派,虚有其名,这次掌门人连信符一齐被劫,跟头也栽到家了!”

  杜珏一听老叟信口批评二派,忍不住就要发言反驳,明霞却一拉他的衣袖,低声道:“东岳小隐前辈,神功盖世,我们岂可冒犯于他。”

  正说时,突然石壁上一阵隆隆震响,“卡喇”一声,一块巨大岩石向后自行缩入,只露出个一尺见方的气孔。

  气孔中传出一阵娇滴滴的媚笑声,道:“周南虹老头儿,你已挨了十天的饿,再有几天,你不死也差不多了!要想活命恢复功力,只有顺从本宫主的条件,把青玄宝录写出,自这洞孔中投给我们,你就立可恢复自由之身,想死还是想活,悉听尊便。”

  语气咄咄逼人,气孔中突然秀目一闪,咦声道:“又有两个小子,自行送上门来!喂,你两个是那派门下?赶快报出师承,本宫主或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杜珏猛然一挥右掌,就想震出无相神功,扑击出现在洞口的璇宫主人,但东岳小隐却急急使眼色,拦阻道:“小子,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明霞也怕这发话的人,暗中使坏,身陷地穴,性命已在别人掌握之中了。明霞急忙把他拉开数步。

  明霞计上心来,朝着气洞口轻声道:“璇宫主人,在下昆仑叶侠,这是愚表弟峨嵋杜珏你把我们意欲何为?”

  气洞外的女子,娇笑呵呵,说道:“昆仑一派玉虚三元纯阳真-内功法门,尚有可取,可是小子你火候尚浅,谅也没学到炉火纯青地步,至于峨嵋一派无相神功,连会元禅师也不能参悟上乘禅功,无相宝录最后四篇久已失传,本宫还不放在眼里。周南虹老头,本官主另有发落,与尔等无关。如若小子们乖乖听话……”

  她又吃吃笑个不止,道:“傻小子们,你们明白本宫的心事么?告诉你们,我就是花蕊宫主。”

  杜珏怒叱道:“管你什么心事,你这地穴还困不住我杜珏!你不放我走,我也自有办法走得出去。”

  气洞外,娇笑声却咯咯响个不止,她说话之声,竟柔媚荡人心魄,此女以甜俏的声音,喝道:“小子,别充硬汉,本宫主若把百毒神蛊放人石穴,你两个怕不立刻一命归阴,不听话的冤家,只有给你们点苦头尝尝了!”

  她又向东岳小隐喝道:“周南虹,你快同本宫主的问话,肯不肯写出青玄宝录?”

  老叟却脸色铁青,傲然不层的冷哼一声,置之不理。

  气孔外的女人,又冷笑道:“若不是为了这两个冤家,本宫主恨不把你这号称七隐的高手,立即处死。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明天午后就是你老鬼的吉日良辰。”气孔突然又是一阵喀喇喇作响,原先的巨石又自动闭上了缺口,仅露一些石缝而已。

  明霞也十分忿怒,她一振手中宝剑,目光扫及整个石岩,准备找寻石壁机关所在之处。

  老叟已看出她的用意,冷哼一声道:“姓叶的小子,不可妄动。”

  明霞秀眉双锁,侧然心伤,向杜珏道:“表弟,不想你我落入别人手中,如若有个三长两短,连爹娘都今生不能见面了。”她不由鸣咽悲泣。

  杜珏刚毅沉着的性格,一握明霞的手,热忱地道:“表……”他把姊字含糊过去,又道:“我们并未绝望,何必这么伤心。还有这位周前辈,可以一同商量设法呢!”

  明霞泪眼婆娑,情意——,突然一声叹息道:“我俩生不同辰,不料却死葬一穴!”

  她不由双颊泛起一层红晕,身躯竟然摇摇欲倒,杜珏忙用手扶住她,又附耳低声劝慰一番。

  老叟叹息道:“石岩中到处都有恶毒机关埋伏,切勿破壁逃生,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机关!”

  老叟虽然态度十分冷酷,却也凄然神伤,双目仰视岩顶,突又凄厉一声长叹,道:“可惜老夫中毒已深,否则还能助你两人脱险。”

  杜珏忙问道:“百毒恶蛊,难道就无物可治?”

  老叟摇头不语,杜珏又道:“在下囊中尚有本派疗伤解毒之药,前辈不妨试服一点,在下相信前辈的话。以前辈功力之高,经验丰富,一定能设法助我们脱离魔掌。”

  老叟又摇摇头,皱眉不语。

  杜珏又再三催问何药可以疗毒,老叟道:“百毒恶蛊,乃集百种奋毒之物,与桃花瘴蛊、飞蜈蛊等混合炼成,其性极为歹毒,除非灵芝仙药方能祛除毒性,现下老夫从何去找?”

  杜珏却惊道:“请问前辈,鸳鸯芝可能解此奇毒?”

  老叟眼中闪出一抹希望之光,惊呼道:“鸳鸯芝!鸳鸯芝功参造化,起死回生,这奇毒自然不难治愈,难道小子你见过鸳鸯芝?此物可遇而不可求,小子,你说它也是空话。”

  杜珏微笑道:“在下身上尚有少许鸳鸯芝,不知需用多少分量,才能治好蛊毒?”他说着,自身上很小心的取出一个小玉盒。

  原来杜珏在大雪山洞穴中,特向老尼求得鸳鸯芝各一叶,准备带回家中,孝敬父亲。

  这时玉盒一揭,异香散满石岩,老叟惊喜欲狂,哈哈长笑道:“天赐奇缘,老夫命该不绝于此,但求鸳鸯双芝每种各舆一小片,就够医治蛊毒了。小子,你既得仙物,为何自己不服用它?此药练武人服后,功能脱胎换骨,可增进数十年内功修为呢!”

  杜珏笑道:“我已经吃过了,留下来的是回家孝敬爹爹的。”

  老叟一闪双目,叹口气道:“你既然存心孝道,老夫不敢夺人所爱,小子,你收起来吧!”

  明霞好奇心动,也走上前来,细看盒中的双芝。

  杜珏慨然道:“鸳鸯芝一个人只须各服半叶,就可增进功力,我带来的足够两份,还有多余,送给前辈少许,有何不可。”

  明霞听说是武林人千百年难求的奇珍异宝,不由露出惊异之色,这样珍贵的东西,又不便向表弟索取。

  她秀眸星闪照射在杜珏身上,她心想:“姊姊我是爱着你的,如若我俩将来缔结鸳盟……”

  她想到这里,不禁一怔,心想:“表弟现在还年轻,会不会了解我的心?就是他真心爱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她痴情的一颗芳心始终系在她表弟的身上,杜珏对她飘忽不定的态度,有时又真使她陷入迷惘的深渊之中。

  老叟却轻轻的摇头,他性情冷漠偏激,尤其不愿受恩于人。

  可是杜珏年轻仗义,生性豪侠,不忍这位武林前辈惨死地底石穴之中,他在双芝上各掐了一小片,托于掌心,朗声道:“前辈不必客气,在下自愿奉赠灵芝,就请前辈接着吧!”

  他鼓足真气,掌心一送,两片鸳鸯芝,被一股柔和之力,轻轻托着凌空飘去,老叟睁目看着,喜形于色,赞叹道:“小子,你豪肝侠胆,济困扶危,老夫不能白白受你大恩,老夫愿把二十年前所得一部二仪神-秘录转送给你,作为投桃报李一点寸心。”他说话间双手齐伸,欣然接住凌空飘送来的两片鸳鸯芝。

  他接着又道:“小子,你无相神功已登峰造极,想必是鸳鸯芝成全了你!”

  杜珏却说道:“前辈得来的奇书秘笈,在下未便承受,还请前辈留下自己修练吧!”

  老叟冷冷喝道:“老夫向来说一不二,况且此书老夫不能练它,必须童身男女二人,各自分练内外家不同的功夫,方能携手合作,老夫占住它又有什么用处?”

  杜珏还谦辞,老叟已服下两片鸳鸯芝,双目一阖,默然调息行功,运气自疗,一刹那间他周身涌出一团热腾腾的白气,遍体汗出如雨,渗出一股奇腥的臭味。杜珏慌忙拉了表姊,躲开数丈之外。

  杜珏和表姊,相偎着在石岩各处仔细勘查有无机关通路。杜珏对于表姊,虽觉得她娇美可爱,却还多了一层敬重之意。

  顿饭时光过后,东岳小隐余毒已净,蓦地站立起来,他立自怀中取出一卷薄若蝉翼的小册,递舆杜珏道:“小子,你天赐奇缘,又得无相神功秘传,确是武林一朵奇葩,二仪神功秘录,理应归你所有,只要找上一位心同意合女孩,童身修成玄门内功气候的,就可一同参修秘录上面的绝学了,老夫祝你找到伴侣后,双栖双修。”

  杜珏欣然拜谢,接来收入怀中,却笑向明霞一指说道:“前辈,假如他是姑娘,就可以和我一同合参双修吧!”

  明霞脸泛红霞,娇叹道:“表弟,不许胡说!”

  东岳小隐却纵声大笑道:“小子们,从速设法逃走为要,这是你以后自己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这位叶小子,虽有些女孩子腼-之态,但是你怎可唐突令表兄?”

  东岳小隐并未看出明霞乃女子乔装,他走出石岩,向穴顶一指说道:“石穴高约百丈,穴口必有开启的机关,老夫助你们一臂之力,把你两个小子,送上去吧!”

  杜珏不愿表姊冒险,遂抢上一步说道:“那我先上去,不过四壁非常光滑,无法停脚,前辈可有何妙策?”

  东岳小隐微笑道:“石壁虽滑,老夫倒还想出来办法了。”

  东岳小隐自衣袋中取出五寸来长的发亮乌钻,握在手中一扬,道:“这是老夫在衡山迥雁峰下巧获的一件宝物,武林中号称‘雷公钻’,足以粉金裂石,只消你一层层沿壁而上,钻下两手攀援之处,岂不就可一齐鱼贯而上?”

  杜珏一想,这个方法也还可行,遂接了过来。

  他施展轻功,沿壁一纵,跃起数丈。

  老叟在下面喝道:“好俊轻功!不要怕,老夫接着你呢!”

  他双掌手心向上,缓缓一揉,两股强风互相旋绞,滚转起来犹如车轮大小一团旋风,向上飘起。

  “呼喇喇”一阵声响,竟虚虚托住杜珏双脚。

  杜珏脚下借上了力,方能运起雷公钻,向石壁上交互挖刺,杜珏腕上真力沉猛,雷公钻又极为锋利,“喀喇喇”——

  立刻石层纷飞,凿开碗口大一个石洞。

  他一连上下左右,凿开数处,方又以百步云梯身法,双手拍空,右脚一踩左脚面,借力又跳上数丈。

  老叟依然鼓腹行气,双掌不断揉动,那一团旋风又涌升上去,轻轻抵住杜珏足下。如此三次,使杜珏得以借力在石壁上,运钻连凿了三层石凹。

  东岳小隐功力之深厚,使杜珏不胜骇然。

  东岳小隐掌上之力,也达不到十丈以外,于是他衣袖飘飘沿壁滑行而上,他以只手伸入石凹洞里借上了力。

  然后又腾出右掌,向上吐出真气,托起杜珏双脚,若非杜珏轻功绝佳,童子真元充沛,他也难以在空中连续挥钻凿刺。两人沿壁而上,一层层凿了上去。明霞也不怠慢,立即自下面跃起,抓住第一层石洞。

  这时,穴底石岩内响起了一片斥喝之声。

  一男一女,似在争辩什么,女子娇脆声音道:“天井石穴,高达百丈,谅两个小子架着那周南虹老鬼,也爬不上去!不必施放毒砂神水,还是七绝圣火来得快些。”

  苍劲男子声音笑道:“既如此何不开壁进去,把他们一齐收拾掉,更为妥当。”

  女子又咯咯娇笑道:“弄死了他们,岂不白费了一番心机?青玄秘录也永远到不了手了,周老鬼非常刁滑,从未写出青玄秘录……”

  但“隆隆轰轰”一阵声响,把她的话音掩盖下去,不知还说些什么。一股浓烟,杂着星星绿火,已在石岩中散漫开来,向石岩底部涌出。绿火不知是什么力量催动着,竟向石穴上部缓缓飞腾而上。

  幸而最后面的明霞也猱升了十余丈高,尚未被星星绿火延烧上身体。石岩中呼隆隆又卷起了一股旋风。

  旋风完全不像练武人的掌力,就是东岳小隐功力盖世,也难于达到这种威力。狂风疾涌而出,立把星星绿火,又逼得向上飞腾跳跃,转眼已快至明霞身旁。明霞惊亟一声尖叫:“这是什么怪风,把火星都吹爆起来了!”

  东岳小隐运功力托起杜珏,一时无法分出力量接应明霞,只连呼道:“叶小子,快往上爬,绿火必有奇毒,万勿让它沾上衣服!”

  明霞功力较他俩稍差一点,她急忙四肢沿壁伸缩,宛如壁虎一般,拼全力又向上游升了十余丈。

  点点绿火,仍然飞爆不休,距脚下仅仅数丈。

  二人直线上升,约升上六七十丈之后,杜珏也累得筋疲力竭,不得不手攀石凹,倚壁稍息,缓缓运行无相真。

  东岳小隐愤怒道:“这一干恶煞,手段如此恶毒,他们深藏地底,机关层层埋伏重重,很难对付他们,不过老夫终必设法铲除魔窟。”

  杜珏缓过气来,问道:“前辈,这儿就是荼毒武林的璇宫么?”

  明霞不等东岳小隐答话,紧接着道:“武昌府附近,似乎还有一处璇宫,倒令人真假难辨,本派执掌的武林信符玉虚法杖,若就被这里面恶煞窃去,我们拼了性命,也得碰碰他们!”

  东岳小隐却皱眉叹道:“这里绝非璇宫所在!五十年来,武林平静无波,不想目前又群魔并起,连老夫也不详他们是何来历。武昌府一带老夫此次曾路过那里,并没听说有什么秘密组织,和神秘的所在,况且真正的璇宫……”他突然收住话尾,没说下去。

  老叟又摇头,废然一声长叹。

  一任这两个少年再三催问,始终摇头不肯说出。

  老叟又道:“我们尚未出险,两位万勿懈怠。穴顶机关也须细心勘察,方能辨出,而且还须注意另有其他恶毒埋伏呢!”

  杜珏休息了一阵,方又如前挥钻不休。

  下面狂风之声渐息,绿火也已势弱在空中缓缓下降。

  隐约听见原先气洞孔那个娇脆女人腔口,诧异道:“师叔,好半天了,怎不见他们掉下穴底?七绝圣火,只要沾上衣服,立可使他们骨软筋酥,武功尽废。”

  苍劲男子口音,恶狠狠道:“石穴高达百丈,七绝圣火很难飞上数十丈外,他们既然拚命沿壁逃走,或者并末受害,待我上去把上面机关毁掉,使这三个家伙,永世不得出洞再见天日。”二人又略为计议一阵,立即音响寂然。

  东岳小隐和杜珏等,都更加着急。

  此人若上去毁了机关,他们将永远埋葬在这石穴之中了。杜珏更不敢怠慢,手上加运真力,雷公钻“铮铮”暴响不绝。

  杜珏渐渐运用得法,上升速度较快。

  又半盏茶时,杜珏已首先猱升石穴顶部附近。

  上面是一层极厚的石板,用手推推,不能移动分毫。

  东岳小隐一指石穴右侧一根铁环,嚷道:“杜小子,快快扭转铁环,那一定就是开启石穴的机关!”

  杜珏急急伸手抓住铁环,向外一转,却坚实如同铸成,不动丝毫,他又向里一转,仍然纹风不动。

  杜珏急中生智,猛向外一拉,“呼隆隆”震起一叠异响,带着轮盘链条旋绞之响,明霞也随后紧紧攀升上来,欣喜道:“我们要脱险了!”

  不料头顶一阵异响,轧轧嚓嚓几声,接着呛啷啷一轮怪响,头顶石板轻轻旋动了几下,又卡的一声停住不再转动了,东岳小隐长叹一声说道:“糟了!糟了!一定是那家伙削断了总机纽。”

  三人面面相觑,都如从光明希望之中,又坠落万丈深渊。

  杜珏又再次猛曳铁环,却再也丝毫不生影响了。

  明霞女孩子心灵脆弱,那堪经此打击,不由凄然一声惨呼,娇躯摇摇欲坠,东岳小隐慌忙地把她左臂拉住。

  杜珏坚强的性格,他虽至绝望境地,仍然不肯向命运之神低头屈服。他唤道:“表……表姊,坚强起来,我们已至地面附近,既有锋利的雷公钻,就是挖一条洞,也终必能挖出去。”

  他运钻猛力戳去,不料触手都是极坚硬的青石,一钻劈不开数寸,石层纷飞,震得他两腕发麻。

  东岳小隐运足功力,挽住明霞胳膊,仍然朋笑道:“杜小子,你这一份坚强的定力,老夫最为佩服。你小子的见解不错,现在我们存身之处,距地面不过数尺……”

  他突又似发现什么,一努嘴道:“小子,别尽在这儿白费力气,另找地面试试。”

  杜珏也发现了左侧寸余之外,石壁颜色较为异样,与四周不同,微带黄色,遂先在附近挖下几个石槽,可以插手进去攀住借力,方始探出右臂,猛力运钻斫去,“嚓嚓”一阵响,石质果然较为松软些。

  一转眼间,已凿开见方二尺一个小洞。

  他把小洞又向里开凿,挖得面积较大,然后俯身钻入洞内。明霞见一线希望又重现光明,不由芳心大喜。

  她立刻振作精神,把失望的心情一扫而空。

  杜珏先把横挖进去的小洞,继续扩大,三人都挤作一堆,明霞紧紧偎依着表弟,夸赞道:“表弟,你真能干!”又黛眉一皱,道:“周前辈,这一干家伙如不除掉,岂不危害武林?”

  东岳小隐摇头叹息道:“目下只有你两个小子和老夫,凭真本领固然不弱于他们,但想破他们的巢穴,却还嫌实力不够,不如……”

  他沉吟一下,又道:“恶煞们负蜗自守,我们不明虚实,只有吃亏。不如待他们在江湖上露面,然后遇上了痛下辣手,擒住一两个恶煞,不难问出他们巢穴的秘密,那时再设法一举扑灭,方为上策。”

  杜珏也欣然称是,明霞又娇声叹道:“可是武林盟主信符,如就在这座地底秘窟之中,我们岂可当面错过?”

  东岳小隐却神秘地笑笑,道:“依老夫盘算,劫去武林信符的另有其人,未必与这里一干恶煞有关。他们如就是劫去武林信符之人,明年黄山天都峰武林大会,还不要拿出来夸耀武林?怕他们自己不露出马脚么?”东岳小隐说话时,对自己的推测,似乎有着坚定的自信。

  杜珏歇息了一阵,便取出干粮,三人分吃了。

  他们在石穴中,究已捱过了多少时光,也无法计算了。

  三人略为果腹,由杜珏挥动雷公钻,东岳小隐接过明霞的宝剑,两人合力斜斜向上面挖去,挖成一条斜斜的小洞。

  渐渐挖出丈余之外,剑锋碰上了一层坚厚的青石。

  碰上去,声音清亮,他们知道已距地面很近了。

  东岳小隐一按杜珏手腕,喝声:“且慢!”

  他附在石上,详细谛听了一阵,方才笑道:“外面已无敌踪,可以放心出险了。”

  不大工夫,杜珏钻尖“嗤”的一声戳出地上,一股寒风飕的侵入。

  明霞不由打了个寒噤。

  凿通地面之后,三人都一阵欢跃,相继穿穴而出。

  只见天上彤云密布,星月无光。

  四周十余根古老的石柱,夜中宛如一群恶鬼,狰狞可怖。

  夜风怒啸,这一片废墟上面阴森森,令人似觉四周鬼影幢幢,不寒而栗,三人环视一周,一同飘身而起,联袂向西边峪中纵去。

  猛然一声冷哼,起自道旁林中,接着苍劲口音喝道:“周老鬼,和那两个小子,慢走!你们休想逃生,老夫在此久侯多时了。”话音甫落,轰轰轰一片绿色火星漫天而至。

  东岳小隐怒叱一声:“恶煞们,快些滚出来领死,暗中偷袭,算那门子英雄!”

  他双手交错,向外猛力推出,呼喇喇一阵风雷交错之声,卷出一蓬强大无伦的凤柱,震得空中怒啸不绝。

  东岳小隐数十年儒家神功,加上少林洗髓的功夫,发出的力道,委实惊人,立把飞来的一蓬绿火,全数卷扫回去。

  东岳小隐险些葬身地穴,恨透了这些恶煞,他又纵身而起,猛扑过去,同时,又一连推出三掌,只扫得那一带密林,大树齐齐折断,枝叶漫天飞舞,声势端的骇人。杜珏向东岳小隐略一示意,忙拉了表姊,急急向前面神女峰飞奔而去。

  夜中无法找回马匹,只有以上乘轻功疾飞急纵。

  杜珏不测这些恶煞功力高到什么程度,万一他们倾巢而出,众寡不敌,而且人家尽多恶毒的暗器,未可力敌。

  来时,他俩的一片雄心,至此也只有暂时离开了。

  他俩奔了数里,后面一阵飞驰之声,呼啸而近。

  杜珏以为是敌人迫来,忙回身峙立,蓄势以待。

  远远来人已呵呵大笑道:“杜小子,恶煞外强中干,专会诡计害人,竟不敢露面和老夫硬拼。小子,老夫另有要事赴大雪山一行,请把雷公钻交还老夫,前途珍重。”

  杜珏忙和明霞一同施礼,道:“敬谢前辈赐助之德,但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他把雷公钻交还周南虹,朗声问道:“前辈,你若知道真正的璇宫所在,就请明白示知。”

  东岳小隐却冷冷喝道:“告诉你小子,你也找不到,小子,不必哆嗦。武林邪魔云起,狂澜浩劫,就在眼前,快快找个伴侣把二仪种-秘录上面的功夫练好,方能挽救武林浩劫!”他说完,立即掉头一闪而起,一纵数丈。

  杜珏急声叫道:“前辈,璇宫究在那里?”

  东岳小隐却略带悲愤之音,仰天长啸,朗声长吟道:“落霞与孤蕊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话音未落,人已闪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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