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就没有人在外走动了。

  店中没有其他旅客投宿,只有负责照料的店伙走动。

  没有一丝风,热浪久久不散,蚊子满屋飞,想安睡真不容易。

  三更一过,热浪渐退,上升的气流开始下降,开始有气流在屋内流动了,少许的微风带走了热浪。

  东院本来嗅不到药香的,这时有微风飘拂,渐渐有药香飘入东院,飘入半闭的明窗,客房也可以嗅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香。

  已经安睡的人,其实并未嗅到这种淡淡的药香。

  即使嗅到了,也不会从梦中惊醒。

  相反地,他们睡得更沉。

  寇大爷的房中黑沉沉,武林人通常睡觉不点灯。

  已经是四更未,房中有了动静。

  “时辰到了吧?”黑暗中,传出寇大爷的语音,轻得只有房内的人才能听清。

  “不要操之过急。”老郎中的语音更轻,但却更清晰:“风大小,散魄香不易飘散,大半被上升的热流带往高空去了,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扩散入内室,你必须定下心忍耐,除非你有把握制得住他们。”

  “不会失效吧?”

  “笑话!我百毒天君的散魄香是武林一绝,加上老童生的销魂香可以令筋软骨松,双毒齐下药力倍增,你居然怀疑是否失效,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并无他意。”寇大爷急急分辨:“只是等得心焦,请勿介意。”

  “等吧!安心地等,值得的。”老郎中百毒天君说:“地方广阔,咱们又不敢接近施放,不得不多等些时刻,以免功败垂成。天一亮,老夫保证你可以砍瓜切菜似的,顺利地送他们登极乐世界。”

  “在下要那个姓乔的小女人。”

  “没有人和你争。”

  “唔!五更了吧?”

  “是的,五更了。”

  “该动手了吧?”

  “你现在动手,后果老夫概不负责。”

  “这……”

  “等吧!急什么?”

  天一黑,乾坤手和舒云开始进食。

  走山区必须裹粮而进,因为不知在何处可以找得到食物。他两人带了干粮,饱餐一顿,准备进入中公集。

  中公集家家闭户,家犬皆捆住关人屋中栓好。

  集中来了大群强盗,集中的人平时本来就向强盗们缴纳保护费,怕定了这群强盗。

  乡民们活动的地方是街北的众姓公祠,是平时集会、酬神公祭、宣布公示的地方。这时,成了强盗们的指挥中枢要地。

  三眼虎的棺材,停放在东面。

  强盗们对生死看得开,生死等闲,随处死随处理,用不着烧香化纸请和尚道士念经作法事,所以停枢处冷冷清清。

  祠门外派有两名警哨,接收各处传回的声息信号。大多数的人已经派出,建立严密的封锁线,以便有效地防止乾坤手、舒云偷渡南下。

  祠内除了大力鬼王之外,还有十余名贴身喽罗,与二十余名小强盗,全都在正殿和衣而睡,以刀枪作枕,随时皆可以出动。

  强盗们摆出与官兵民壮作战的态势,来对付两个神出鬼没的江湖高手,犯了致命的错误。

  这种以各小组扼守可以通行地段,以伏哨填补空隙的封锁,对付官兵夜袭颇具功效,却挡不住快速钻隙而入的人。

  白天,舒云已看清进入的路线,从右面五里外的隐蔽山脚密林,绕至中公集后面,从集南面接近,从敌人的远侧迂回,自敌人的后方接近。

  两三百名强盗,封锁的范围有限,绕出五六里,他两人片刻便可脱出强盗们的封锁范围,以快速的行动来争取时间。

  集四面四条路,每处路口有两个强盗把守,但其他地方因人手不够而没有派人警戒,随处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入。

  两人从集西南近南栅口处,跃登屋顶进入集中心。

  “找有警卫的地方,先捉一两个小贼问口供。”乾坤手伏在瓦脊后面低声说:“贼人有弓箭和挽钩,黑夜中防不胜防,动作要快,咱们先沿街搜索。”

  不需多久,便被他们看到众姓公祠前的两个警卫。

  “在这里了。”舒云欣然说:“齐叔,掩护我,我从上面接近。”

  “不必问口供了,一定住在里面,弄死他们免得费神。”乾坤手心如铁石:“小子,千万不要妇人之仁,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却要你的脑袋换一千两银子。”

  要弄死太简单了,捉活的比较麻烦。

  两人登上屋顶,由舒云伏身滑至檐口。

  两个小强盗在祠门口的石阶下往复走动,不知祸从天降。

  刚走到最右端,两颗飞蝗石准确地击中天灵盖,然后人影随后飘降,双脚分踹,行致命一击。

  大殿暗沉沉,鼾声如雷。

  强盗们忌光,把神案上的长明灯也弄熄了。

  要验明正身。必须有光。

  但舒云不想拖延,他摸近睡在拜台下的一个沉睡强盗身边,一捏对方的鼻子,鼾声立止。贼人翻转身,又睡着了。

  他伸手一摸,摸到一根水火棍,是这位强盗的兵器,居然是浑铁打磨的重家伙。

  “叭!”他给了强盗一耳光。

  “嗯……”强盗清醒了,翻身要挺身而起。

  他一手叉住贼人的咽喉按回原处,附耳低声问:“首领睡在什么地方?”

  “吵……吵什么?”贼人仍未全部清醒,糊糊涂涂回答,以为同伴在捣乱。

  “我要找首领有事禀报。”他声音放高了些:“快告诉我,首领睡在什么地方?”

  “不是在右面的执事房吗?你他娘的昏了头……”

  他一掌把贼人劈昏,挟了水火棍离开。

  推开执事房的门,妙极了,有灯光,一盏菜油灯留了一星灯火,光度幽暗,但足以看清房内的一切。

  托天叉放在床口,大力鬼王和衣躺在床上,似乎床太小太短了,而这贼首的身材却又太粗大壮,双脚似乎没有地方搁放。

  鼾声震耳,汗臭和膻臭刺鼻。

  他将灯挑亮,用水火棍换托天叉,略一掂量,叉好沉重,难怪这家伙绰号称大力鬼王,交起手来,这把托天叉谁敢接近?

  对付这种肉山型的人,慈悲不得。他发起狠来,两劈掌击耳门,拉脱双手关节,点了环跳穴,再用对方的腰带绞成索,捆了手脚。大力鬼王成了名实相符的一团死肉行尸,命已丢掉大半条。

  熄了灯,他将人扛上肩。

  门外,乾坤手已弄到另一名小贼。

  两人匆匆离开公祠,由原路出集往西走,远出三里外,天色早着呢,三更未尽,子夜刚过。

  舒云将大力鬼王的手脚解开,将人推至树干下倚坐停当,托天叉抵牢在地,叉的中尖抵在大力鬼王的胸口。

  一阵拍打,大力鬼王醒来了。

  “我……我怎么了?”大力鬼王怪叫,大概已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活动能力。

  星光朦胧,树下更是幽暗,但近距离的景物仍可看清,眼前的托天叉当然看得最真切了。

  “大力鬼王,你完全清醒了吧?”舒云坐在前面,左手扶住托天叉柄。

  “你……你是……”

  “脑袋值一千两银子的人,姓宋,还有姓齐的。”

  “哎呀……”

  “不要穷叫,这里鬼都听不见你的叫声。我问你,谁给你赏金的?”

  “太爷我……哎……”

  “你少给我充太爷。”舒云厉声说,左手稍加微劲,尖叉便刺破胸肌:“不招,在下慢慢整死你。招,在下放你一条生路。”

  “把……把叉拿……拿开……”大力鬼王崩溃似的狂叫。

  有些人把自杀不当一回事,任何兵刃皆可用来自戕。

  但有些人却不愿意死在自己的兵刃上,尤其是兵刃被对方夺获之后,再用来杀他,大力鬼王就是这一种人。

  “招了供,才能决定是否拿开。”舒云坚决拒绝:“锋尖不在心坎,刺进去死不了,你怕什么?没有口供,在下不会让你痛快地死。”

  托天叉很沉重,本身的重量足以让叉尖慢慢贯入肌肉,尤其是已经刺破皮肤,贯入的速度略快。

  这种缓慢贯人所引发的痛楚,是很难忍受的,速度越快,痛苦越小。

  “你……你要我招……招什么?”大力鬼王认输了。

  “谁给你们赏金,要你们大举出动来杀我?”

  “在下的一位朋友,他投奔响马,在响马中很有地位,他叫皇甫威,听说是什么队的小组长。”

  “为何让你们封锁五天?”

  “他们在别的地方有事,要阻止你们前往捣乱。五天一过,他们的事便可顺利办妥,就不怕你们捣乱了。他说你们是官府的密探,很可能经过这里踩探本山寨的底。”

  “他们在什么地方办事?”

  “不清楚,好像是在南北官道附近。在下的弟兄偷听到他的随从无意中说出赶到石固寨的话,猜想可能是石固寨。”_“石固寨?”乾坤手一惊:“那儿住了一位武林世家风云人物,呼风唤雨景耀先景六爷。景家的门人子弟,有很多在卫军中任职,他曾经在济南卫的武学舍任教头,连京卫与天津卫的武学舍子弟,也经常前来济南卫向他请教。不妙,那些狗东西要打呼风唤雨的主意。”

  “齐叔,石固寨距此有多远?”舒云急问。

  “西行的小径,可到石固寨与大官道衔接。”大力鬼王说:“不足二十里,很近。”

  舒云拿开托天叉,推上手关节,解了穴道。

  “带了你的强盗群滚回羊角山,今后千万别让我宋舒云找到你。”舒云凶狠地说:“今天的事,你如果泄漏出去,我会回来找你的,即使你上天入地,我也能找到你,要你的老命。”

  “你们……”大力鬼王的话突然中断,吓得摔倒在地,因为舒云和乾坤手的身影在他的眼前突然消失无踪,他以为见到鬼了。

  取来藏妥的包裹,两人踏上西南行的小径,走了两里地,乾坤手往路侧的大树下走去。

  “救兵如救火,齐叔。”舒云提出抗议:“还没走呢,怎么就要歇息?”

  “欲速则不达,小子。”乾坤手丢下包裹坐下了。

  “齐叔!”

  “小子,你认识路吗?”乾坤手一点也不焦急。

  “不认识,齐叔你呢?”

  “废话!我当然不认识。”

  “路只有一条,不足二十里……”

  “你怎么知道路只有一条?就不许可有别的路通向其他的村落?这种小山径,任何一条大小都差不多,碰上一条岔路,你到何处去找人问路?救火?救个屁!”

  “这……”他怔住了。

  “所以,必须在这里等。”

  “等?”

  “等人带路。”

  “什么?等人带路?齐叔,你没发烧吧?”

  “放心,没痛没病,怎会发烧?”

  “那你……谁替你带路?”

  “强盗。”

  “我看你真的发烧,语无伦次。”

  “我的话清楚得很。小子,你不了解大力鬼玉这种强盗的性格,他们是很讲道义的,盗亦有道。丢掉老命是一回事,道义又是一回事,大力鬼王为了保命而招供,这不是他的错,毕竟自己的命是值得珍惜的。他会设法补救,会派人去警告皇甫威,尽朋友的道义,做他该做的事,然后溜之大吉,他才不怕你到山寨找他算帐呢?”

  “晤!有道理。”舒云恍然大悟“当然有道理。”

  “齐叔,他会不会派人弓我们入迷途?”

  “放心啦!像大力鬼王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愣愣蠢才,不会用心机的,他列阵封锁自己睡大头觉,便知他是个愣小子。

  你把他整得惨兮兮,胆都快吓破了,他狼狈地逃回去,哪有工夫动心机?再说,咱们发现路线和方向有疑问,不会捉住报信的人拷问?呵呵!我看你也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唔!算行程,带路的应该很快就可以到来了。”

  “来了。”舒云的听觉十分锐敏:“有两个人,跑得很快。”

  “派两个人是合理的,山区里有豺狼虎豹,而且有鬼有妖怪,派两个人比较安全些,至少可以壮胆。”

  “唔!齐叔怎知大力鬼王一定会派人报信?”

  “蠢才!假使他能把你我的脑袋砍下来,他向谁又该到什么地方领二千两银子?可知他一定知道皇甫威在什么地方,信息该送向何处了。”

  “对,我真蠢!”

  脚步声急促,两个黑影以快步脚程急赶,渐来渐近。

  两个小强盗是很尽职的,脚程相当快,二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五更初,两人岔入南北大官道。

  岔路口距石固寨前面的土围子,不足两里地。

  “快到了。”一个小强盗说:“天没亮;土围子天不亮不开启,如果皇甫大爷不在,咱们爬土围进去,被村民捉住可不是好玩的,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说吧!怎样?”

  “山主说消息十万火急……”

  “性命交关,才是十万火急。”先发话的小强盗脚下一慢:“你想不要命了?”

  “好吧!慢慢走。”

  路左的大树下,突然踱出两个黑影,迎面挡住去路,来意不善。

  “两位早。”一个黑影不怀好意地大声说:“走夜路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喂!两位要往何处去,又有何贵干呀?”

  “他娘的!反了!”一个强盗怪叫:“这些话,应该由太爷来问的。开山柳埠镇,立窑羊角山,太爷我……”

  “哦!原来是羊角山主派来的人。”黑影欣然叫:“一定是贵处有了消息。”

  “你老兄是……”

  “在下姓刘,与皇甫威老兄的一组同属一位小统领管辖,知道他与贵山主的事。”

  “哦!皇甫大爷在何处?在下确是泰山主之命,前来奉告重要的消息。”

  “皇甫老兄已奉派上山了,他那一组人奉命打头阵。这样吧,在下带你们去见敝统领吧。”

  “贵统领在……”

  “在土围里……唔!后面来的两位,是不是贵同伴?”姓刘的往两人身后一指。

  舒云正和乾坤手大踏步而来,已经到了二十步外。

  “是的。”舒云大声答:“二山主大力鬼王先后派了三批人,以免出了意外无法将消息传到误事。咱们是第二批,第三批即将到来。”

  两个报信强盗并不糊涂,直待两人走近,才看到两人所携带的包裹,立即起疑。天黑看不清面孔,还真不敢断定是不是同伴,等看清之后,相距已不足一丈了。

  “咦!我怎么不认识你们?”为首的小强盗狐疑地说:“你们是……”

  “我们是来勾魂的……”

  两根问路杖同时发动,有如电光一闪,两个小强盗应杖便倒。

  同一瞬间,舒云左手所发的两颗飞蝗石,把姓刘的两个人打昏四路人马已在五更将尽时,分别到达石固寨的前寨门和北寨墙下的深壕对岸。这些全身轻装、身手超人的高手,除了兵刃暗器之外,每个人携带了飞爪百链索,准备出其不意飞渡三丈余高的寨墙。

  有些人则在远处悄然伐木制造简单的云梯,这需要充分的时间和人手。这些曾经做过响马的高手,对攻城破寨颇为内行。

  寨墙上,不时可以看到一对对持刀挟枪的人走动。

  墙外缘,竖起向外斜的挂网,上面挂了许多铃当。空水匣、小陶罐、串铁片,一被触动便会发出各种声响,爬墙的人休想无声飞渡。

  红娘子(杨寡妇)和刘宠(刘六)两队响马,曾经两度流窜经过此地,三度围攻石固寨,皆无功含恨而退。

  现在,飞龙秘队想用四十余名高手,要做上万人马所做不到的事,而且全力相图志在必得。

  按清理,承平期间淬然突袭,应该可以成功的。

  问题是,主事人忽略了石固寨的地理环境,和石固寨领导人呼风唤雨的心态。

  石固寨东面是山区,泰山贼共有三十六股,经常出外打家劫舍,石固寨一年三百六十日皆在严密戒备中。

  呼风唤雨的门人,有许多目前仍在军中与响马作战,他的门人罗百户罗金池,曾与王指挥王瑾击破刘三的七千人马,逼刘三自焚而死。

  刘三是刘家三兄弟的老大,是响马的第一号人物。

  刘三死后,刘六才继任大元帅。

  呼风唤雨是个老江湖,对时局非常敏感,当然旦夕提防响马派遣密谍找他报复,寨中防卫之严,可想而知。

  呼风唤雨也犯了错误,以为派来的高手刺客决不会太多,平时却没有提防大批高手突袭的准备和应变计划,只把重点放在自己的住宅防卫上。

  没有攻不破的天险,金城汤地并不可恃。

  要杀一个人,必须看清楚了才杀。

  要看清楚,晚上决难办到,所以要拂晓进袭,攻入之后天色大明,谁也跑不了,这是赶尽杀绝的最佳手段。

  太白金星逐渐上升,天快亮了。

  第一具云梯准备放下壕,准备竖起靠上寨墙,第一根飞爪百链索准备抛出,第一个人准备往上爬……

  客店寂静无声,死一般的静。

  按理,店伙早就该起来了,照顾牲口、准备旅客的茶水、整理店堂、厨下生火……可是,没见有人走动。

  外面,各处传来晨鸡的啼叫,和家犬的乱吠,还有叫驴的怪叫!

  漏尽更残,五更三点。

  五个黑影出现在大院子里,寇大爷、两名大汉、老郎中百毒天君、老童生。所有的人都带了剑,杀气腾腾。

  “老朽领先进去。”百毒天君举步向通向东院的廊口走:“不会有人反抗了,整座店的人永远不会醒来了。”

  “那姓乔的小女人必须醒。”跟在后面的寇大爷说。

  “把她往冷水里一泡,她就会酿的。”

  “那就好……咦!”

  “怎么啦?”

  你不是说人全睡了吗?你瞧,那不是一个醒了的人?“寇大爷惊呼。

  “咦!怎么可能?”百毒天君的语气不稳定。

  黎明前的阵黑光临,天色显得特别黑暗。

  走廊口,的确站着一个黑影,相距在十余步外,仍可看清人的轮廓,的确是人,一个站得笔直的人。

  这人是怎样幻现的?真是不可思议,刚才分明四下无人,怎了,击中眉心不轻不重,力道恰到好处。

  出其不意贴身突袭。四个毫无戒心的人,毫无闪避的机会,糊糊涂涂倒下了。

  姓刘的人和另一同伴神智终于恢复了,发现自己被捆在树上,双手抱住了树干,髻结被吊起,头部有两根木桩左右夹住,动弹不得。

  身后,有人用削尖的木桩抵在上臂的肌肉上。

  “我要口供。”身后的人凶狠地说:“要知道你们在这里搞什么狗屁勾当。你们已经来了三天,似乎还没把呼风唤雨弄到手。要是不招,在下要用七十二根桩,把你们打死在树上。”

  “你……你们是……”姓刘的绝望地叫。

  “不要管我们是谁,招!”

  “天啊!我……我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小人物……”

  “把你这小人物所知的事招出来好了。不招?我开始打第一根桩了……”

  “不!不要……我招……”姓刘的屈服了。

  “我在听。”

  “据……据我所知,先来布置的人碰……碰上了棘手的意外,耽误过……过久,上面怪罪下来催促动手。天黑时分,大总监亲自赶来,亲自带人上山去了。”

  “你们为何留在下面?”

  “土围子客店内的事尚未解决,留下一些人封锁土围子,由原来负责主事的山东地区总令主寇爷,解决客店那群棘手人物。”

  “客店有些什么棘手人物?”

  “是一家姓乔的入,主人是一位姑娘,叫乔绿绿。另有一个妇人,是三神山东海散仙的门下弟子,就是因为这些人不期而至。耽误了一天工夫。”

  乔绿绿!舒云心中一跳,眼前似乎幻现那位美丽明慧小姑娘的俏影。

  “你们对付得了乔家的人?”他镇静地问。

  他见识过乔绿绿的武功和胆气,这些人要对付乔绿绿实难胜任,但人太多,乔绿绿可能会吃亏。

  所以他问得镇静,其实心中甚感焦灼,他欠了乔绿绿一份情,在情在理,他都不能坐视,心中焦灼自不待言。

  “大总监已将客卿百毒天君和老童生派来,用散魄香和销魂香布下天罗地网,成功有望。”

  姓刘的其实知道得很多,以一个小人物来说,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舒云心悬乔绿绿的安危,不想再耽误,天快亮了,必须分秒必争。

  他不再多问,点了姓刘的昏穴。

  “齐叔,快走!”他匆匆地说。

  乾坤手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十里庄受伤历险的经过印象深刻,乔绿绿曾经现身帮助舒云,老人家怎能忘怀?

  “但愿还来得及。”乾坤手也击昏另一个人,倒抽一口凉气:“那天杀的百毒天君老猪狗十分可怕,你千万不要接近他两丈以内”三丈外我就可以杀他。走!”

  强攻,需要大量的人手。

  石围山在行兵布阵的将领们看来,确是天险。

  但在武林高手来说,算不了什么,悬崖绝壁同样可以飞渡,何况石固山事实上并不是四周断壁飞崖。么这个人居然无声无息出现的?

  难怪百毒天君说怎么可能了,出现得太不可思议啦!

  “哈哈哈哈……”

  东院突然传来震天狂笑声,证明除了眼前这个黑影之外,东院里还有其他没睡的人,人和笑声绝对假不了,决不可能是幻象,也不是鬼影。

  五个人大吃一惊,进退维谷。

  “铮!”百毒天君第一个心虚撤剑。

  “百毒天君,我要你的命。”黑影说话了,声不大,但直薄耳膜,入耳令人头脑一震。

  “你是谁?”百毒天君厉声问,举步挺剑逼进。

  “你用了多少散魄香?”黑影答非所问。

  “老夫还有让你快活的毒物,”百毒天君声出人动,飞跃而进。

  “打!”叱喝声震耳欲聋。

  即使天不黑,也看不清肉眼难辨的暗器,身形急跃而进的百毒天君想躲闪也力不从心,也不想躲闪,因为冲跃之前,已运起护体奇功护身。普通的刀剑暗器及体便会被反震离体,浑身刀枪不久,何所惧哉?

  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

  百毒天君身形一震,仍向前冲跃。

  黑影向后急退。左手连扬。

  第一枚飞钱,已击中了百毒天君的眉心,整枝洪武制钱深深楔入颅骨内部,力道极为骇人听闻。

  第二枚切入咽喉,第三枚贯入心坎,第四枚透入丹田,第五枚深入小腹。

  短短的三丈距离,十余步空间,飞钱一枚接一枚破空飞射,破空的锐啸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在这极短暂的时间内,五枚飞钱奇准无比地切入五处致命的要害。

  一枚已经够了,何况五枚?

  “砰!”百毒天君摔倒在地,身躯向前急滑。

  黑影已退至走廊尽头,随百毒天君的冲势后退,始终保持三丈距离,不让自己接近百毒天君三丈之内。

  百毒天君的滑势已止,他仍然站在三丈外。

  百毒天君的身躯,涌发一阵轻雾。

  “你这种人不死,天下大乱不止。”黑影阴森森地说:“我知道你是百毒天君,你已经死了一半。而你却不知道我,另一半也死了。所以,你才会躺在此地。”

  他飞跃而起,越过百毒天君尸体的上空,重新出现在廊口。

  寇大爷四个人,惊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近身必死的一代毒魔百毒天君是怎么死的,他们竟然毫无所知,反正只看到百毒无君向前飞跃,接着便砰然倒地,然后黑影重现,却不见百毒天君起来,如此而已。

  “铮!”黑影拔剑出鞘。

  “我,宋舒云。”黑影沉喝:“那位身材矮小的人,一定是为恶江湖的老童生,你出来!”

  寇大爷如中雷殛,心胆俱寒,宋舒云三个字,就具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威力。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百毒天君莫名其妙地死掉,这位寇大爷还不至于如此惊恐!

  人的名,树的影!

  飞龙秘队把宋舒云列为最强的劲敌,曾经多次出动众多高手截击,一而再一败涂地,宋舒云三个字在飞龙秘队那些人的心目中,已成为可怕的催命符,斗志受到沉重的打击,连那些功臻化境、信心十足的高手,也深怀戒心提高警觉。

  这位寇大爷举动反常,是不难理解的。

  “咱们上!”寇大爷拔剑怒吼,挥剑冲上:“联手埋葬了他!”

  老童生疾冲上,对方指名叫阵,岂能不上?

  两名大汉也拔剑前冲,已没有思索的时间,但冲出丈余,突然发觉中间本已超前的寇大爷,突然向后退,一闪即没。

  两人大骇,正想跟着退,可是,已来不及了。

  一声虎吼。宋舒云到了!

  剑上风雷骤发,挣一声剑贴老童生的剑吐出,电虹乍吐乍吞,锋尖无情地贯入老童生的印堂,直透后脑。

  两名大汉连人影也没看清,但见剑光电耀,剑气澈骨。刚一剑封出,剑光已透围而入。

  “当!当!当……”

  警锣声震耳,划空而过向山上轰传,打破黎明的沉寂。

  是乾坤手,他找来了店中放在店堂的警锣,跳上屋顶拼命敲击,向山上传警!

  舒云一跃三丈,然后一鹤冲霄跃登瓦面,盯住前面飞跃逃命的寇大爷背影,狂追不舍。

  “当!当当当……”

  山下传来的警锣声划空而过,寨中群犬狂吠应和。

  “不好!该死的寇令主误了大事!”一个蒙面人在草丛中跳起来咒骂,接着发出一声震天怪啸。

  攻击的信号!

  人群涌下深壕,飞爪百链索向上飞抛,抓破了监网,网上的罐盒铁片发出怪声,爪抓牢了垛口,人迅速往上爬。云梯放下壕,靠上了寨墙。

  六个红衣女人先上,速度惊人。

  寨墙上呼叫声大起,两个庄丁从不远处举刀奔来。

  秋素华是第一个援梯攀登的第一个人,一声娇叱,承影剑出鞘,身剑合一猛扑冲来的两个庄丁。

  她像是疯了,铮一声磕飞了两把军刀,剑光无情地劈翻了两庄丁,立即向墙内侧飞跃而下。

  墙内面高仅两丈余,在她来说,跃落易如反掌。

  “当当当……,‘集中心的敌楼上,警锣声急骤震耳。

  早起的人惊惶失措,尖叫、吆喝、哭号……乱成一团。

  杀声乍起,悍贼湖水似的冲入。

  木梆声急骤,是集中紧急避难的信号。

  有人指挥,只要所有的人能依信号行动,就可以减少伤亡。

  大乱的村民,立即纷纷走避。

  第一道曙光初现!

  第一家农舍起火。

  秋素华六个红衣女人,沿一条大道向敌楼南端,坚牢的景宅飞奔,一口气杀死奔出门外察看究竟的六个村民,终于到达景家的大院门外。

  她飞越有墙檐的院墙,疾趋正宅的大门外。

  屋内一阵乱,里面加多门杠的声音未止。

  “喀嚓!喀……”她挥剑砍门,火星直冒。

  是铁叶门,三座重门都是裹铁的。承影剑并非真的能削铁如泥,砍三分厚的铁叶真得花不少工夫。

  经常闹贼的地方,住宅的格局另有一种型式,那就是主宅另有死守的房舍,有警时人都往这里躲。

  门窄、窗小、坚牢、防火、且有地下室和地道,瓦下有巨木架成的屋顶,想用斧劈也得花许多工夫。

  景家有两座这种防贼的房舍,由于警锣声及时传到,一家男女老少,恰好来得及奔入屋中避难。

  门终于被砍开了,六个母大虫冲入。

  可是,找不到人影,最后终于到达后院的防贼房屋。

  火起了!

  但这两间房屋是独立的,相距四丈左右,要放火将人熏出,必须搬来大批柴草。

  跟来的四个男人以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怪限。

  “先集中全力攻破一间再说。”一个蒙面人举剑发令,向右面的一栋一指:“秋姑娘,用宝剑破门。”

  十个人飞奔而出,声势汹汹。

  “啊……”一名蒙面人惨号,砰然倒地。惨号声中,可听到隐隐弦鸣。

  屋中有箭射出,情势很难控制。

  其他人皆无暇理会同伴的死活,全速接近房屋,接近之后便不怕箭了。

  先后又赶来八个人,包围了另一间房屋。

  “喀嚓!喀嚓……”秋素华开始砍门。

  那位发令的蒙面人与李慧慧贴在屋角的大青砖墙下,咬牙切齿向李慧慧说:“寇令主误事,被老匹夫全家逃入密室,该死的!我要剥他的皮!他竟然管制不住那些人,让他们把警讯传上山来,我要活剥了他!”

  “刘总监,有点不妙!”李慧慧忧心忡仲:“要不了多久,四乡的民壮合围,咱们恐怕走不了呢!”

  “从东面山区脱身不难。不管,不杀景老匹夫决不罢手。”刘总监恨声道:“民壮不会来得那么快,有太阴七煞四海邪神一群高手四面阻扰,会挡得住民壮的。”

  砍破了第一道门,里面是窄巷,还有一道门。

  窄巷中挥剑不易,换上一个使用开山巨斧的人,向第二道门砍劈,一斧下去火星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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