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迅疾无比,人影一止,烈火剑客的剑已到了国华手中,退出丈外。

  “啊……”烈火剑客躺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号。

  “哈哈哈……侠义英雄们。”国华轻拂着长剑大笑:“侠义英雄讲的是英雄气概,一比一公平决斗。现在,我要看你们到底是英雄呢,抑或是鼠辈。”

  流云剑客与千幻剑交情深厚,已经咬牙切齿拔剑欲进,双目喷火,眼都红了。

  “两位稍候。”芝兰秀士叫,徐徐拔剑。

  “你们如果不一拥而上,我不杀你们。”国华笑容可掬,心平气和,但说的话中就杀气冲人了:“否则,我要杀个样子给你们其他的人看看。”

  “你的大话说满了没有?”芝兰秀士徐徐伸剑,杀气腾腾,剑上剑气徐发。

  “还没有。”国华含笑拂动长剑:“阁下,行侠不是口中说来玩的。官方的案件该由官方处理,你插手算哪门子身份?江湖上流传着有关阁下的两句话:玉树芝兰,人间司命;你能配称司命吗?谁授权给你司命的?你有剑在手,能判定是非吗?我们不管八旗兵以主干的身份做些什么勾当,至少你就不该帮着那些主子来屠杀无辜。

  “臣阳村大屠杀有你一份,那些人有几个是真正的天地会会党?天地会的所作所为,比你们这些口曰声声说侠义的人,高贵一万倍。”我的老天,你怎能黑了良心用你的剑屠杀他们?你怎能下得了手?你这叫行侠?这种侠,我宁可你们死绝死光,免得为祝人间。”

  “你说完了吧?”芝兰秀士咬牙问。

  “说完了,和你这种人说,不窗对牛弹琴。”

  “你将为了你所说的这些话,永远后悔。”

  “我即使说错了,也决不后侮。”

  芝兰秀士的剑向前一伸,激骨剑气在丈外及体。

  “乾罡剑气。”国华将剑轻轻一拂,及体的剑气四散,脸上的笑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沉静漠然:“要不了多少时日,阁下真肯努力也能下苦功,武林第一剑大有希望。可是,当你向我递出第一剑的瞬间,你已经没有机会成为武林第一剑了。现在,你还有机会。”

  芝兰秀士惊骇了,眼神一变。

  自己已经起剑,已经取是出手攻击的最佳部位和机会,而对方却毫无防守的意图,暴露在剑势有效笼罩危险区,竟然轻拂着剑不当一回事。用这种漠然态度面对一个功臻化境的剑术名家,未免荒谬绝伦,如不是白痴,就可能是疯子,极端反常的举动,难怪芝兰秀士失惊。

  有些人面对反常的事物,或者出乎自己理解之外的景象,常会因惊疑而失去正常的反应。

  芝兰秀士就有这种反应,剑势已经主宰了对方,竟然未能及时发起绝对优势的攻击,对国华毫不在乎危险的反常举动,感到莫测高深。

  “什么机会?”芝兰秀士也出现反常的举动,发出反常的询问。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正常的唯一举动,该是毫不迟疑的抢攻。

  “带了你的人走得远远地,便可保全你的令名。”国华的神色依然轻轻松松。

  “可恶!你把在下看成胆小鬼……”芝兰秀士怒叫。

  “你本来就是胆小鬼,做旗人的奴才就是胆小鬼,比汉奸更汉奸的汉奸。”

  芝兰秀士激怒得恢复了正常,一声怒吼剑气进发,闪电似的击出三剑。

  电虹飞射,风雷惧发。

  千幻剑是剑术名家,剑号千幻诡奇莫测。一看双方交手的景况,旁观者清,不由大吃一惊。

  表面上着,芝兰秀士所攻的三极极为凌厉,深得狠、稳、准秘诀,剑势控制的范围空前绵密,剑气更可将对方的剑虚空逼开或震飞,即使功力相等的对手,也难以,逃过这神奥猛烈的三剑抢攻。

  可是,每一划的攻势皆半途而废,第二剑转变攻势虽然同样神奥凌厉,但依然急急改变攻势。

  这是说,这三剑皆未能全力发挥,半途转变攻势,威力发挥不了五成。

  为何?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更强更神奥,不容许发挥全部的威力,被逼转变攻势。

  国华在对方的凌厉攻势下,轻灵地在电虹中闪动反击,也发了三剑。

  他的剑势诡奇绝伦,锋尖每次都险之又险地以极不可能突入的角度切入,逼近芝兰秀士的右小臂或右肘附近。

  假使芝兰秀士不半途转变攻势,手臂或手肘必定受伤挂彩。

  最后双方一沾即分,互换三剑似乎势均力敌。

  芝兰秀士的剑势仍然占上风,气势也极为磅礴,杀气迫人,威风八面。但在眼神里,出现惊容疑云。

  “你的剑术邪之又邪。”芝兰秀士不急于进攻:“阁下出于哪位高人门下?”

  “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国华泰然微笑:“如果在几天之前,你这三剑真有鬼剑莫测的诡奇,以及神异霸道的无穷威力,在下很可能接得十分凶险艰辛。

  “你这是甚么鬼话?”

  “老实话。现在,你一点也威胁不了我,因为我已经看透了你。”

  “少说大话。”

  “决非大话,你心中明白。你攻出的每一剑,皆在我眼中无所遁形,一所以我能先一刹那,攻你所必救,你无法发挥全力,对不对?瞧,你先剑逼我左闪……”

  剑山涌发,排山倒海攻他的右半身。

  剑山中,幻发他的一道神奇电芒,射向句芝兰的右肩三角肌,从剑山的几微空隙中电射而入。

  没有人能从芝兰秀士的剑势中,看出这处几乎不可能察觉的空隙。

  芝兰秀士感到冷冽的剑气压肩,想变招硬架已经来不及了,骇然飞返,惊出一身冷汗。

  国华微笑的面容迎面冲到,锋尖排云荡雾,用上了最严密。最神奥的保命绝招。

  “铮铮铮!”三声震鸣似乎同时暴响,剑气四散,火星飞溅。

  芝兰秀士飞退丈外,挫右膝几乎摔倒。

  一颗珊瑚珠被击成粉末,那是芝兰秀士头上的六合帽帽顶珠。

  六合帽是大明皇朝的正式平民帽;也就是后来稍加改变的小帽,或俗称瓜皮帽。帽顶珠在大明时代,平民不许用金玉宝石,只准用木珠。

  现在解禁了,珊瑚珠是相当名贵的制品。

  小小的帽珠被击中,意味着芝兰秀士的脑袋,曾经在剑下历过一次可怕的凶险。

  千幻剑大惊失色,发出一声暗号,与三名同伴向前猛扑,四剑乍合,抢救芝兰秀士。

  国华脸色丝毫不变,剑起处万虑俱消,六合如一,在他眼中除了漫天剑消之处,别无其他。

  而他,要在漫天剑影中邀游、出没、钻隙,改变那漫天飞舞的剑虹

  一道流光自剑山中逸出,人影倏现。

  是国华,他垂剑身侧:微笑卓立,神态悠闲飘逸。“啊……”狂号声凄厉刺耳。

  “救……命啊……”狂叫声同时飞扬。

  四个人,散了一地。

  八条手臂,八条人腿,也散了一地。四个没有手脚的人,在地下惨号求救。

  说惨真惨,这四个人,比起烈火剑仅手脚骨碎,要不幸多了,至少烈火剑的手脚还在身上。

  芝兰秀士炼得浑身发冷,似乎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了冰。

  “你……你你你好残……残忍……”芝兰秀士举剑向后退,惊怖地嘎声叫:“你……你竟然卸……卸了他……他们的手脚,你……”

  “我已经说过,假使你们用群殴,我就杀个样子让你们看看,这就是样子。你要求我在四支长剑全力一击之下慈悲?太过份了吧?四支剑足以分了我的尸。”国华一面平静地说,一面亦步亦趋紧跟不舍。

  “你”

  “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芝兰秀士。”

  “在下认……栽……”

  “抱歉,我不能放过你。”国华语气出奇地坚决:“你说我残忍,我否认,因为我曾经在事后到过区阳村。亲眼看到那些善心的和尚收尸,亲眼看到一排尸体,其中大半是老少妇孺。阁下,你看到那排被刀杀死的儿童尸体吗?我看得好心酸,你杀了几个人?”

  “我……我只在外……外围,截……截杀外逃的……的人。”

  “那又有甚以两样呢?反正你杀了他们。”

  “他们是逆犯,如果等他们气候已成,造起反来,死的无辜将成千上万。”芝兰秀士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认为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家园故土内,他们有权争取他们所失去的东西。我并不同意天地会反清复明的作法,但人各有志,并不因为我不同意他们的作法而不尊敬他们。”

  “你……你也是天地会的……”

  “我再次告诉你:我只是我,我很自私,我不喜欢钧名沽誉,我做自己认为可以做的事。我不会为匡阳村天地会死去的烈士掉眼睛,也不会为可敬的蓝鹰悲哀,我只做我认为可以做的事,所以我能冷静得近乎冷酷无情,来对付那些想杀我的人。芝兰秀士。你要杀我,我有权以牙还牙,你满意了吗?”

  “在下认栽……”

  “抱歉,我不吃你们侠义门人那一套假仁假义!”

  “你……”

  “你手上仍有剑。”

  一声厉叱,芝兰秀士凶猛地进攻,剑挟风雷走中宫豪勇地硬拼。

  传出一声错剑的厉鸣,芝兰秀士的剑被绞飞出三丈外,虎口血出,人影暴退。

  “我已经看透了你。”国华与对方保持八尺距离,轻拂着剑步步紧逼。

  “你……你要怎样?”芝兰秀士嘶声叫。

  “多傻的问题。”国华笑笑:“你想我会怎样?”

  “你要赶迟杀绝吗?”

  “差不多。”国华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在做这种事,匡阳村就是例子。”

  “我给你拼了!”

  一连三记凌厉的劈空掌,全在国华的剑信手挥拂下瓦解。

  国华的剑并没有可控散劲道的剑气发出,但劈空掌力丰剑即散,剑上的潜劲十分怪异奇奥,冷流隐隐,韧力无穷,连芝兰秀士比潮气更具威力的剑气,也撼动不了他的剑势。

  芝兰秀士完全绝望了,突然倒飞而起,连翻三匝远出三四丈外,要入林逃命。

  刚转正身形落地,前面已出现国华神定气阑的身影,剑芒一闪,再闪。

  “哎……”芝兰秀士骇叫,跟随急退。

  国华失了踪,所使用的剑则插在地上。

  “有种你就杀……杀了我……”芝兰秀士仰天狂叫,声嘶力竭,最后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号,如丧考妣,显然伤心已极。

  右肩筋被挑断了,左耳轮是掉落在脚下。这一辈子,再也休想仗剑在江湖行侠仗义了。

  因为他心目中的侠义,与真正的侠义精神南辕北辙,上苍不允许他再滥行他心目中的所谓侠义了。

  他还有一双可走动的腿,忍痛向山下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小径。

  “我……我还有朋友,我死不了,我要誓报此仇……”他站在小径中向天狂叫:

  “我……我要……”

  眼前出现一个朦胧人影,浑身黑。黑得令他心中发毛,黑得令他做恶梦。

  “你什么都不必要,你完了。”黑袍人冷厉的嗓音令他发抖:“你要的只是一副棺材。”

  “你……你是……”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

  “我……我不认识你。”

  “你看,认识了吧?”

  黑袍人拉开了袍襟,露出袍内的衣衫。

  “天哪!你……你是三……”

  黑袍人手一抬,相距在两丈外,一枚肉眼难见的淡芒,贯入他的咽喉。

  “呢……”他浑身一震,上身一晃。

  黑袍人一闪即至,扳回他咽喉间的暗器,反手就是一掌,咽喉如受刀砍,暗器的遗痕因而消失了。

  国华奔上山顶,无影刀已经不见了。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两把剑断成八段。

  “咦!人呢?”他讶然叫。

  这两具尸体,正是芝兰秀士的同伴。

  他记得,当他痛骂芝兰秀士时,山上有陌生的口音喝采,这两个家伙是循声上山找人的,却死在这里。

  当然不是无影刀杀的,无影刀已无法威付这种名满天下的高手。剑是被击断的,无影刀还没有这份功力。

  定然是那位喝采的陌生人所为。那么,应该是无影刀的同道,无影刀为何不留下来等他?

  殷姑娘神秘地失踪,无影刀也神秘地失了踪。

  “真不妙。”他自言自语,拾回自己末干的狐袭:“老天爷!我该如何去找他们?从何着手?”

  现在,他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必须孤军奋斗,与狂龙的无数爪牙拼命了。”

  经过这次激斗,他对自己参悟的定静心法信心大增。

  芝兰秀士的内功与剑术,事实上要比武昌三霸天的神龙常宏高明一分半分,那次他搏杀神龙常宏,胜得相当费劲,最后仍是以绝技天狐爪抓破了神龙常宏的面孔,才能获得最后胜利。

  那次搏斗神龙常宏,他的情绪激动得太厉害,影响了灵台的清明,神意便难以控制,所以胜来不易。

  而现在,他真成了一个无人无我的局外人。

  他像只没有头的苍蝇,到处乱飞乱闯,希望能鬼使神差,碰上殷姑娘和无影刀。

  不久,他看到小径中躺了一个人!走近一看,愣住了。

  “是谁杀了他。”他讶然轻呼。

  是芝兰秀士,尸体已经僵了。

  他废了芝兰秀士将人放走,用意是要艺兰秀士将消息传出,造成狂龙那些人的心理威胁,影响他们的斗志,对他有利。

  可是,芝兰秀士一死,岂不妙计成空?

  他由下检查尸体,发觉致命之处是喉间一击,像是钝刃所伤,皮开肉绽喉管裂开,打击的力道并不凶猛,因为颈骨并未折断。

  “奇怪,是被何种兵刃击中要害的?”他惑然电语:“不会是沉重的钝器,劲道控制得太高明了。”

  沉吟间,他听到了不寻常的衣带飘拂声。

  五个人影从下面沿小径急升,抬头看到人影,已经接近至五丈内了。

  裙抉飘飘,身法炒曼极了。

  冤家路窄,又碰上了他不想见的人。

  最快的一位美丽女郎他不认识,认识第二位。宇内三大秘境之一,纤云小筑的幻云姑娘。

  另三位侍女打扮的人,他不算陌生。

  “咦!是你!”幻云姑娘讶然轻呼。

  为首的美丽女郎年岁略长些,脸蛋生得美,五官也美好,但神情冷傲,风华高贵,那双清澈的明睁,放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冷电寒芒,似乎天下人都不在她眼下,天下人都应该在她的裙下俯首称臣。

  这种冷傲的女人,即使美如天仙,也引不起男人的兴趣,甚至避之唯不及。

  幻云姑娘虽然也傲,但并不冷,比较起来,幻云要比较可爱得多。

  年轻少女如果长得美,高贵而傲是正常的现象,傲仍有喜欢高傲的男人追求,但冷就无可救药啦!谁愿意去亲近一个冰山美人?

  这个美丽女郎,就用冷傲的面孔向他注视。

  “是我,我又是谁呀?”他笑嘻嘻地反问。

  “王一鸣。”幻云冷冷地说。

  “为何不说我是花拳张奎?”

  “你的气质,说明你是王一鸣。”

  “好吧!就算我是王一鸣。”

  “你本来就是王一呜。”幻云不悦地说:“不管是王一鸣或是花拳张奎,都是玉树公子要找的人。”

  “我知道。玉树分子要找王一鸣,那是因为王一鸣是武昌杀死三霸天的疑凶。找花拳张奎,是想当大舅子……不,是要找情敌拼命。昨天晚上,花拳张奎就在他老婆凌云燕的床上。”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幻云冒火啦!

  “哈哈!你就听不得老实话。说吧!你也是找我的?为何找我?不会是找我谈情说爱……”

  “狂徒住口!”冷傲的美女郎沉叱。

  “哼!你凶什么?姑娘。在下王一鸣,姑娘你又是谁呀?人如寒梅,冷似冰霜,我看了真有点害怕,浑身冷得不自在。”

  “我叫冷云。”

  “冷云,好名字,人如其名。说正经的,诸位姑娘有何见教?”

  “本姑娘是替玉树公子助拳的。”冷云的话也一样玲:“他是敝师妹幻云的好朋友。”

  “我知道。”

  “知道就好。”冷云指指僵了的尸体:“是你杀了芝兰秀士?”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我挑断了他的肩筋,削掉他的耳朵放他逃生。”国华指指尸体颈下的伤口:“至于他为何被人弄断咽喉,倒毙在此地,就不知其详了,我正在检查他的尸体创痕。可以保证的是,他决不是因为断了肩筋割了耳,而一时想不开在这里自杀的。”

  “你的话能取信于人吗?”冷云咽咽迫人。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信与不情那是你们的事。在下有兴趣的事,是你们打算怎办?”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哦!擒我去交给玉树公子?”

  “不错。”

  “办得到吗?”

  “你以为你杀得了芝兰秀士,本姑娘就无奈你何吗?本姑娘将纠正你的错误。”

  “也许你真的比芝兰秀士高明,我当然不会小看你。有件事,我要先请教。”

  “你说说看。”

  “匡阳村大屠杀,有人目击你们也有份。”国华一直保持微笑的好态度。

  “我们去了九个人,纤云小筑在九江只有这几个人。”冷云还不知道危机临头:“我们去晚了,负责扼守村西,却没有一个人从村西突围逃生,所以非常遗憾,没有出手的机会。”

  “好,我信任你。一个高贵冷傲的人,所说的话足以相信。所以我相信你们的纤纤玉手,不曾沾了匡阳村的血腥。”

  “你这些话有何用意?”幻云接口问。

  “因为我不想造成遗憾。”

  “什么遗憾?”幻云追问。

  “因为我曾经救过你的命,所以不希望再杀死你。现在,姑娘们,你们可以走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快滚!”

  冷云冷哼一声,拔剑出鞘。

  “师姐且慢。”幻云急叫:“王一鸣,你说你曾经救过我的命?”

  “不错,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碰巧救了你,你在炼魂魔笑下失去抵抗力,恐怕早就成了玉树公子的床头人了。幻云姑娘,离开那花花公子远一点、他是色中饿鬼。你会上当的。”

  “你……你就是……不,不是你、那位救我的人是……是个壮年人……”幻云期期艾艾:“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信不信由你,你们走吧!”

  “给他一把剑。”冷云向一位侍女叫。

  侍女将剑拔出,信手掷出,剑向前翻腾疾飞,速度惊人。这种掷剑手法是有意考验人,不但不易接、而且可以伤人。

  剑挟风雷飞旋而至,国华屹立如山,不闪不避,剑的飞快旋动在他眼中纤毫俱现,但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团急旋的芒影而已,看不清形质。

  就在剑到了身前,锋尖将旋转到前面的刹那间,他的手不徐不疾伸出,剑尖恰好旋到前面。被他的食拇两指拈住了,轻轻向上一抛,剑向上一扬,上升三尺,剑把下坠时,恰到落在他的手中。

  “授人以剑,很蠢。”他泰然地说:“但在我来说,却认为是相当聪明。纤云小筑武林三大秘境之一,名不虚传,确有武林名门宗师的风度,可惜门人子弟一念之差,走错了路。”

  “你准备好了没有?”冷云冷然问,剑已立下门户,完成攻击的准备。

  “你就别客气啦!随时都可以出剑。”他轻拂着轻灵的女性佩剑,剑在他手中似乎没有重量,太轻了不趁手。

  “得罪了。”冷云说,挥剑疾进。

  按常情,他该移位游走争取空门。

  可是,他丝纹不动,摆出兵来将挡硬碰硬的姿态接斗。

  冷云毫不迟疑地出剑攻击,射星逸虹正面强压,无数银星破空疾射,快得令人目眩,虚实难辨,凌厉的剑气澈体生寒。

  男人的相貌狰狞凶暴残忍,必定在所谓杀气形诸于外,胆气不够的对手,常会被这种感觉得到的杀气所震慑,精神崩溃意志涣散。

  冷傲的女人,也具有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玲云的杀气似乎不弱,强大的慑人气势像泰山崩塌向国华压去。

  “铮铮铮……”国华连击五剑,罡风乍起,剑影闪动快速绝伦。

  射星逸虹霸道剑招瓦解,后续的攻击更为快捷,更为凌厉,更为神奥,一连廿余剑,似是一气呵成,威力倍增。

  国华的身法闪动挪移速度渐增,接下了攻来的每一划,同时回敬了十余剑,片刻间,把不可一世的冷云逼退了三丈以上。

  冷云傲不起来了,连向左右移位的机会也无法争取,被逼得只能后迫于后退,气势渐弱。

  旁观的幻云大感吃掠,她已看出师姐已经全力发挥,本门绝招涌发如潮,气势雄浑猛烈,但在国华的怪异剑势下毫无效果,每一招都成了浪费精力、劳而无功的赘招,要不了多久,就会元气耗尽,任人宰割了。

  幻云不是真的愚蠢,纤云小筑的威望与武学,在江湖的确具有强大的震撼力,但并不具有绝对的权威,武学深如瀚海,人外有人天上有天,还有许多不卖账的高手名宿,与纤云小筑分庭抗礼别苗头。

  她想争武林第一剑,玉树公子这一关她就不容易过。与玉树公子齐名的芝兰秀士,是侠义英雄的代表性领袖人物,武学决不比玉树分子逊色多少,甚至可能要高深些。

  芝兰秀士的死尸,已明白地表示出这位名家高手的不幸遭遇,能将芝兰秀士置于死地的人,岂同小可?

  “师姐,双剑合壁。”她大叫,一跃而上。

  一道剑虹突然射到,快得不可思议,莫测其所自来,虹未及颈剑气已扑面生寒。

  “铮!”她骇然封出一划,剑上传来的浑雄震撼力,震得她手膀发麻,连人带剑斜气出丈外。

  双剑无法合壁,而且互不兼顾。

  两位手中有剑的侍女大吃一惊,两面一分。

  “纤云渺渺,耿耿星河。”两侍女同时举剑娇呼:“星罗剑阵,威加武林!”

  这瞬间,四剑闪动如银蛇乱舞,无俦的剑气进发,声如隐隐风雷,穿棱交织所形成的剑网,突然以万钧的声威,迅雷疾风似的向国华汇聚。

  “铮铮……”金铁交击声连珠进发,一道淡淡人影从剑网中流泻而出,远出三丈外去了。

  旋动的人影四面一分,剑气乍敛。

  “很厉害。”三丈外的国华平静地说:“在下有事在身,无暇陪诸位练剑。请记住,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帮助狂龙那些人屠杀无辜,有损纤云小筑的声誉,再不醒悟,芝兰秀士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他将剑往地面一插,一声长笑,身形一间即运出四五丈外,再一间便斜穿入林,形影俱消。

  五个女人目定口呆,骇然惊立。

  “他……他轻易地摆脱了我们罕逢敌手的星罗剑阵。”冷云粉脸泛青:“这……这怎么可能?他……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知道本门星罗剑阵的奥秘?”

  去取回剑的侍女,看了看剑上的无数缺口,恨恨地摇摇头,发出一声咒骂。这种狭锋剑如果缺了口,就无法再磨了,这把剑算是成了废物啦!

  “大小姐,他并非看出剑阵的奥秘,而是凭真才实学,强行钻破剑阵出困的,这把剑可以证明他封住了多少剑。”侍女将剑伸出让冷云察看:“下一次,我们恐怕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蹬出满面愁容的百灵婆婆。

  “是的,姑娘们,下次,幸运之神不会再眷顾你们了。”百灵婆婆黯然说:“那年轻人与你们交手,一直就心乎气和不带丝毫火气,这已经明白表示,他是一个绝对冷静,绝对精明的高手中的高手。下次,他不会让你们有布剑阵的机会,他会一个个逐一杀死你们。”

  “婆婆,他……他真有那么可怕吗?”冷云惊然问。

  “我问你,你敢和狂龙作对吗?”百灵婆婆反问。

  “这……”

  “你不敢,狂龙的实力比你们强一百倍。我可以正确地告诉你,你们十个人的星罗剑阵也困不住狂龙。”

  “我会把三师妹召来,那就有廿人的星罗剑阵。”幻云不知趣地接口。

  “姑娘,谁会让你们摆阵?”百灵婆婆苦笑:“十神十魔的毒魔,一把断肠飞雾,就可以毒死你们一百个人,甚至三百个人。”

  “婆婆……”

  “糟的是你们争逐名利之心,蒙蔽了你们的良知。”百灵婆婆失声长叹:“匡阳村大屠杀的惨案,已经传出江湖,天地会的志士群情激愤。

  “他们不怪狂龙与九江官府的人,毕竟他们是职责所在,容或手段残忍过激,情有可原。而你们……”

  “婆婆,我们只是受官府之请,前往缉拿逆犯的,理直气壮。”幻云仍然不承认错误。

  “逆犯用得着你们去缉拿吗?你们既不是九江的民壮,更不是德化县的县民,九江与德化的知府知县再糊涂,也不会聘请你们去捉拿逆犯。

  “你们是应狂龙私人的请求前往行凶的,你以为江湖朋友全是瞎子聋子?可怜,弥们已被名利冲昏了头,掉入狂龙的陷井而不自知。”

  “婆婆,有……有这么严重吗?”冷云惊然问。

  “比你们想像中更严重。今后,你们,还有以芝兰秀士为首的一大群江湖侠义英雄,将成为众矢之的,明枪暗箭难防有。你们好受的了。”百灵婆婆惨然一笑:“冷云,你师妹糊涂,你怎么比她更糊涂?我受你的请托,帮助你师妹克制炼魂真君,已经警告过你们,要你们离开狂龙那些人远一点,你们反而……唉!这是冤孽,生死由命,怨天尤人无济于事。”

  “婆婆……”

  “婆婆老了,经不起多少风浪了。”百灵婆婆长叹一声,语气苍凉:“你我相交一场,情如母女,听婆婆的最后一次忠告吧!赶快离开九江,不要在江湖逗留,速返纤云小长蹈光隐晦,也许还来得及,怕只怕你们无法离开九江,好自为之。”

  “婆婆……”

  百灵婆婆走了,脚下蹒跚背影苍凉。

  朝阳村殷家,成了狂龙的一处指挥中心。

  大厅中,天涯怪乞满身血污,半躺在堂下像头受伤的猛兽。

  两厢,站着廿余名爪牙。案旁,跪伏着朝阳村的里正、保正、甲首、和几位邻居。

  狂龙高踞长案,两旁是他的十名亲信:十神。水神已经死了,补上了另一个水神。

  “老花子,本座再问你一声。”狂龙怒容满脸:“你说姓般的女人,是智木大师的高足,她的女儿真如,就是跟随在王一鸣身边的神秘小女人。你在庐山混了好些年,熟悉庐山每一角落,给我从实招来,殷家四口以及七八名婶仆,可能逃到何处藏匿了?”

  “你把我逼死也是枉然。”天涯怪乞说话有气无力:“除了从死鬼智木大师处,知道殷家母女武功不弱之外,我一无所知,甚至连殷天翼父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也弄不清楚,他父子除了过年过节之外很少在家,常年在南昌照顾他的粮行。你问我他们逃到何处藏匿,这不是有意逼死人吗?”

  “你少在我面前要花枪,我知道你天涯怪乞是个极端狡桧的人。”狂龙狞笑:“不错,我在逼你。现在,我给你两条活路走。”

  “我老花子看透了你,我不会听任你摆布。”天涯怪乞倒是相当顽强。

  “听不听由你不得。第一条路,是替我找出三只鹰不为外人所知的秘窟在何处。本座已先后在城内城外,以及山区附近,循线查获三处联络处,可借都得不到口供,你决不可能不知道一些风声。”

  “你阁下消息灵通,有五爪蚊替你卖命,所以能查出三只鹰的三处联络站,我花子连一处都不知道呢。”

  “这么说,你天涯怪乞对本座毫无用处了。”

  “这……”

  “对一个毫无用处的人,留下来……”

  “至少,老花子曾经告诉过你,王寄就是王一呜,也就是花拳张奎,不算有用吗?”

  “唔!不无道理。好,我再多给你一条活路。第二条路是,给你一天工夫,务必查出般家一门老少的下落。多加的一条活路,是你焚香盟誓,向本座效忠,跟随本座效力。”

  “这……”

  “你三条路都不走!”狂龙声色俱厉。

  “我……”

  “来人哪!先剁掉他的左手五指。”

  两名大汉应喏一声,一名大汉一脚将天涯怪乞踢翻,另一名立即抓住手将人扭转按倒。

  “且慢……”天涯怪乞屈服了,急声叫:“我……我愿意替你去……"“要尊称大人。”大汉给了天涯怪乞一劈掌:“下次再你你我我,割掉你的舌头。”

  “罢了!”天涯怪乞绝望地说:“在下替大人去查殷家一门老少的藏匿处。”

  “你怎么知道?有何线索?”狂龙欣然问。

  “殷夫人曾经到过含鄱岭,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在下打算悄悄到贪鄱岭查访,可能得到一些线索。”

  “好,明日近午时分,你必须到此地来禀报消息。”狂举手一挥。

  堂下上来了毒魔,将一颗丹丸丢在天涯怪乞脚旁。

  “吞下去。”毒魔阴侧侧地说。

  “这是……是什么?”天涯怪乞惊问。

  “对时丹。”

  “什么?要……要在下……”

  “为免你这老狡狯玩弄缓兵之计,脱身之后逃跑远走。服了对时丹之后,明日此时你如果不来,后果你应该知道,你天涯怪乞是无所不知的老江湖,用不着我毒魔给你指明吧?”

  “这……”

  “吞下!”毒魔毫不客气踢了老花子一脚,沉声低喝,像对待一条狗。

  天涯怪乞以怪僻在江湖扬名立身,当面对以狂暴阴狠名震天下的狂龙,想怪也怪不起来了。

  刚极不情愿地将丹九放在唇前,已被毒魔扣住了牙关,粗暴地压过丹丸硬往喉中塞,塞得天涯怪乞几乎要咽气,难受已极。

  “你可以走了,记住明日这个时候。”狂龙狞笑着说,挥手赶人。

  “你还不快滚?”毒魔又踢了老花子一脚。

  天涯怪乞怨毒地瞪了毒魔一眼,立即换来了两耳光。

  “对付你这种标新立异,自以为怪可以出名,便厚颜无耻称怪以欺世盗名的混蛋,最好给你吞一颗疯狗丸。”毒魔阴测测地说:“好,我给你服三颗,看你还怪不怪?”

  天涯怪乞心胆俱寒,发狂似的连滚带爬,逃了厅外狼狈而道。

  “你们给我去抓。”狂龙向跪伏在地的一群地方保甲怪叫:“凡是与般家有密切往来的人,都给我抓来,好好地盘问。当初逆柳家一群人,就是在朝阳村登岸,可能与般家有勾结,必须严加讯问,去!”

  为了求证真如,国华丢下纤云小筑的人,不走小径,翻山越岭扑奔朝阳村。

  他对纤云小筑的屋罗剑阵,的确有几分戒心,对方四支剑,从不同的方向,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出手攻击,同一瞬间及体,剑劲汇聚于一点,所攻的全是要害。

  就算他有天下第一的盖世奇学,也决不可能在同一瞬间,同时对住四支同时分从四处及体的长剑。

  人的体能有限,决不可能像电光石火一样快捷。除展真的练成了金刚不坏法体,可以抗拒内力御剑的凌厉攻击。

  他一面走,一面思索应该如何对付绝顶高手的围攻。

  他曾经面对千幻剑四个高手的围攻。但千幻剑四个人彼此之间并无默契,没经过剑阵的训练。各凭所学贸通进攻。甚至心虚胆怯的人,故意慢一步出招,表面上是四个人围攻,其实招出有先有后。

  所以他能应付裕如,他的速度足以将千幻剑四个人从容分别宰割。

  对付纤云小筑的星罗剑阵,危险增加一百倍。

  终于,他想出了破阵的秘诀。

  他能破解玲云幻云姐妹的双剑合壁,原因何在?

  “决不可以让她们获有布阵的机会。”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敌未动我先动,必须抢得先机、在阵外逐一解决她们。我没有逞英雄的必要,我竟然愚蠢得认为可以应讨众多高手的围攻,太过自情自大,会倒媚的。”

  一个能及早发现自己的弱点,而又能及时补救的人,失败的成分便减少了许多。在他来说,决不能失败。

  攀上朝阳村南面的山巅,俯瞰下面的村落,第一眼他便知道大事不炒。

  下面的景物一览无遗,村中走动的人,一看便知是狂龙的爪牙。

  “被我不幸而料中。”他倒抽一口凉气:“狂龙果然向朝阳村下手了。糟!真如姑娘一家……”

  他知道真如母女武功不弱,但在狂龙那些人眼中,不成气候。

  殷天翼不会武功,儿子般真阳小小年纪鞭伤未愈,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恐怕大劫难逃。

  再一想,他心中略宽。殷天翼是南昌的名粮商,与江西巡抚穆彰田有交情,上次南湖营官兵与狂龙的爪牙前来搜捕逆犯,不是花了三千两银子得脱灾祸吗?这次大概仍可全活吧!

  他也想到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因此,始终心中放不下,不探出结果于心难安。

  看下面的光景,情势险恶,白天不可能接近,必须等天黑之后再下去探消息。

  他定下心,隐身在树林的草丛内,不时向下察看动静,等侯黑夜光临。

  山不高,幸而林深草茂,隐藏容易。

  一阵好等,等得心焦,天宇中彤云密布,罡风怒号,无法从日色知道正确的时辰。

  但他知道,中午到了,肚子里咕咕叫,饿啦!像他这种年轻力壮的大汉,饿肚子真不是愉快的事。

  刚打算离开,找地方觅食物充饥。却听到风拣林梢的嘈离声响中,传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异响。

  他蛰伏在地,以耳贴着冰冷的地面凝神仔细倾听,以耳贴地可以避免风声的骚扰。

  果然,听到了不寻常的声息。

  声息极为微弱,但他仍然听到了、用耳力听。也用心发去听。

  久久,他突然飞跃而起。

  一个老眼翻白,像是瞎子的身材修长,年约半百出头的村夫,手点一根山藤杖、一步一探。小心翼翼地移动,刚从一株大树后跨出。

  他像一头凶猛迅疾的飞毕,穿越树隙向一了猛扑。飞隼是林栖鸟类的杀手,是可以自由快速穿林的猛禽。

  莺虽然是鸟中之王。但在林中却成了笨鸟。

  他真像一头隼,扑势空前快速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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