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之阳古木参天,有如洪荒丛莽,在那十余株数千年古树围绕的坡地上,抬头不见天日,地上的野草长得孱弱稀疏,泥土潮湿散发出霉味。

  赵四爷面对其中一株树干中空的巨大古树,从容地距树约三丈左右席地坐下,剑放置在最易出鞘的部位,打开了乾坤袋的袋口。片刻,他象是睡着了,虎目半张,呼吸似乎已静止,真象一具坐化了的遗蜕。

  隐隐地,听到风透过缝隙的怪声。片刻,突然响起一阵初生婴儿的刺耳啼声。

  这种高亢尖锐的啼声,令人一听就知道是所谓短命的婴儿的夭叫,听的人会感到毛骨谏然,脊凉发冷,心跳加速,外肌麻麻地很不好受。这种婴儿,绝大多数活不了几天,连端公(道士)巫婆也感到心寒,感到数由前定无法可施。

  他的虎目完全张开了,象探幽古洞中亮起的两盏发着妖光的灯。

  他在乾坤袋中,掏出一具柳木雕成的八寸长木偶,和一个领剪的小人。

  纸人和木偶贴在一起一把握住,右手食姆两指,捏住了纸人木偶的脖子,举在眼前吹口气,两指徐徐发力。

  似乎四周狂风大作,尖锐的啼声突然变的嘶哑瓮塞,变得更刺耳更可怕,象是被人捏住了咽喉。

  他的右手掌心,似乎闪烁着火光。右手,也在冒出袅袅青烟。

  雾影中响起连声霹雳,烁目的电光从两面破空射到。

  他仰天呼出一口气,哼了一声。

  电光在身外三尺倏然一顿,高速飞行的厉啸仍然在耳,光芒倏减,有物堕落草中。

  是半面剪刀,身后落下的是另一半,在草中跳动了几下,最后寂然不动了。

  狂风已息,但阴风更冷更浓。

  哭声已止,代之而起的是纸人与木偶所发出的细微尖号挣扎声,纸人在挣扎,木人也在挣扎,似乎是活物,而不是纸人木偶。

  两声鬼啸,阴风再起。

  两个披头散发,浑身战栗,脸容扭曲恐怖,五官有血痕的妖女,出现在他面前八尺左右。

  “放我们一条生……生路……”一名妖女用嘶哑的声音哀求:“从今而后,我……我们做……做一个平……平凡的人……”

  “在下能信任你们吗?”他问。

  “求……求爷台慈……悲……”

  “好,在下给你们一次机会。”他双手一松,吹口气,纸人木偶悠然飘起,蓦地冷风一吹,纸人木偶蓦地失踪。

  魔妖女再拜而起,转身隐没在雾影中,雾气徐消,片刻便是物重现。

  他拔剑而起,丢掉乾坤袋。

  “拚武功或斗道术,你可以选择。”他在严地说:“你也曾是一代之雄,你应该受到遵重,当然你也得重视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在下的光明正大了断,在下等你。”

  四野寂静如死,附近不可能有人。

  “阁下似乎并不尊重在下的身份地位,认为不值得与在下打交道。”他左手拿一张,掌心有七片纸剪的小剑,纸剑上划了不知所云的朱色符录:“如果阁下认为你所设的五方禁制,比天罗地网更坚强,可以阻挡大罗金仙,你将发现这种想法极端错误。”

  第一把纸剑飘起,飘出尺余,蓦地罡风飒飒,化为一道青白色的虹影,疾射树洞旁垂下的一根横枝。一声霹雳,树枝化为碎屑,变成一阵血雨,洒落在一文方圆的地面上,满地冒起青烟,和飘散出阵阵刺鼻的腥臭味。

  “天罡炼魂术!”树洞内传出惊呼声:“你是教主的死对头三元极真炼气士,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家师已返三元极真之天,十余年来已不问世事了。唔。在下听到阁下称令尊为教主。”

  “有甚么不对吗?”

  “你那些爪牙称你为大少主。”

  “不错。”

  “你是李大仁?”

  “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欲断欲续,似乎有点呼吸不断:“教主在乱区,拾养了不少孤儿,男女都有,有根基的收为义子义女,次一等的收为门徒,分派至天下各地主持教务。我告诉你,天下间够格称为大少主的人有好几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唔!那么,也有几个二少主了?”

  “对。”

  “澧州那位冒充知州的二少主,不是李大义了?”

  “一点也不错,教主的三位公子,在教中尊称为小天师,连圣堂诸位重要执事长老。也有一大半不会见过小天师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如此、在下算是失败了。”

  “你以为我是李大仁?以为澧州被你杀死的假知州是李大义?你少臭美,凭你,还不配在小天师面前张牙舞爪。”

  “有一天,在下会与贵教主父子见面的,在下相信这一天很快会到来。不管你是不是李大仁,出来和在下了断吧!”

  “放我一马。”洞内人叫:“我保证本教的人从此远离洞庭。冤家宜解不宜结,阁下……”

  “你的行为天地不容,你必须为安乡口村的大屠杀负责,在下不能饶恕你的滔天罪行。”他坚决地说:“你既然不出来,休怪在下……”

  一道电光从树洞内射出,破空而逝。

  他冷冷一笑,左手一扬,小纸划化为六道青白色的光虹,射向树洞口侧方地面的一块根瘿。

  “你逃得过在下的法眼?”他大声说。

  他不拦截逸走的电光,却向树根露出地面所结的根瘿攻击。

  光虹连续贯入根瘿,传出一声怪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号,根瘿一阵抽动,血水涌流而出,然后青烟一涌,绿火喷射,发出吱吱异响。

  他直待树瘿成了一堆灰烬,这才转身走了。

  安乡口村大办丧事,丘家的船却载了张大爷六位客人,载了值钱的财物,驶入烟波浩瀚的洞庭。从此,有不少闻风慕名而来寻找伏魔天罡的人,徒劳往返失望而归,丘家就这样失去踪迹了。

  十天后,船靠上了汉阳府城码头,李三爷、与六妹卓晓云,赵四爷与五妹耿云卿两双爱侣在此地下船。船接着航向附岸的汉口镇,张大爷王二爷与丘隆昌夫妻,带了丘静姑小姑娘登岸。

  所有的人,皆经过化装易容,掩起本来面目,先落店准备。

  午夜时分,丘老太爷夫妻两将船驶离码头.向下游航行,远出五里外,击毁了底部,船沉入江底。

  行程是早已订妥的,三天后,分为四拨登程。王二爷与丘家五老小买了骡车,扮成移家的平民打前站。后面三五里,是李三爷李蛟一双爱侣,骑了健马,牵了载货的健骡,冒着烈日赶路。再后面是赵四爷赵群玉与耿云卿,耿姑娘换了男装,两人成了赶骡的行商,牵了五匹驮货的健骡登程。最后面里余,是脚下不便、撑了拐杖背了行囊的张大爷,负责断后,与赵四爷的骡队保持目视距离。

  一行人缓缓向北又向北,踏上胜利返乡的归程。

  王二爷负责在故乡替丘家安顿,老人家希望找处安静的地方,买百十亩地安享无忧无虑的生活,把伏魔天罡三龙湘女的名号埋葬掉。

  丘小姑娘不甘寂寞,她毅然加入四海报应神的行列,她成了七妹。

  张大爷仍是孑然一身,三位兄弟都有了爱侣,他觉得十分安慰,但他还没有找伴侣的打算。

  过了上蔡,只剩下张大爷一个人了。李三爷李蛟的新居在上蔡,这是三爷的另一座窟,放弃了光州的制车场,正式在上蔡以田庄主人面目出现。

  张大爷的家在郾城,郾成属许州。

  官道从上蔡绕经西平县,再向北伸展。西平属汝宁府,四兄弟中有三位家在汝宁,只有张大爷住得最远,他家在许州的郾城,事实与上蔡仍是紧邻。他张家在郾城有一座大田庄,另两座窟则远在陈州府和商水,仍与汝宁近邻,兄弟们之间通讯极为灵通快捷。

  每一趟买卖结束,不管是否有利可图,他们都要各返故乡,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轮番出动,到外地打听消息,以便接受买卖。

  十年来,他们这种英雄事业,一直不曾失败过。

  这天一早,一匹健马小驰出上蔡的北门。往北走的旅客络绎于途,车、马、步行……形形色色,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就逐渐拉远。

  他就是张宏毅,大报应神。现在,他不再是腿下不便的撑拐杖穷汉,而是鲜衣怒马,鞍后有沉重马包的爷字号人物,遮阳帽掩住了英俊的面庞,不穿骑装而穿了天青色长衫,没带防身兵刃,蹄声响得小驶北行。

  上蔡到西平官道,平直宽阔行旅极感方便,途中车马皆可快速骋驶。由于天气炎热,车马经过时,尘埃滚滚,靠双腿赶路的人可就大感吃不消。

  张宏毅一人一骑,小驶出了上蔡的北门。他并不急于赶路,赶早登程的车马皆先后超越到前面去了,他一点也不在乎。

  官道向西北伸展,一望无涯似乎要伸向天底下。路旁两排道树皆粗壮古朴,非榆即槐浓荫蔽日。再往外望,则是绵绵无尽的高粱地,既看不见山,也看不见水,毫无风景可看。假使天气太热而又没有风,在路上行走,的确无趣之至,走久了真会发疯。

  三十余里外的南汝集,再往西便是西平县地境了。

  全程不到八十里,所以他并不急于赶路,而且这条路地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睛他也知道到了何处。

  已牌正,他越过了南汝集。前面,地势更平,大太阳似乎愈晒愈有劲,晒得人头脑发昏。好在路旁的行道树枝浓叶茂,他也戴了遮阳帽,并没感到日晒之苦,坐骑却愈走愈疲劳,似乎有点不安静,不住喷气踢蹄。

  也许,是马包中所带的金银珍宝大重了些,这也是他并不急于赶路的原因之一,健马的负载大重了。

  这一带的治安并不怎么好,单身旅客经常有被剥肥羊的事故发生,翦径的贼伙在高梁地里一窜,平安大吉,人往里面一追,不知东西南北,怎么追?

  前不见车马,后不见行人,愈走愈寂寞。

  健马靠道左小驶,树阴下依然热浪逼人。

  前面十余步外,路左的一株大榆树下,伸出两条人腿,穿了百搭麻鞋,很不妙,象是死人的腿,在这前不见村,后不沾店的地方,有人病例或倒毙,真难处理。

  他的坐骑本来就走得慢,人腿吸引了他的注意,坐骑更慢了。

  终于,他在一旁勒住了坐骑。

  是一个穿青直裰的大汉,以包裹作枕,似乎因暂时歇息而睡着了,身旁还搁了一根手杖。

  不是手杖,行家一看便知,那是缤铁打造的六尺鸭舌枪,可当枪也可当杖使用,枪招里面本来就有五成杖招。

  大汉可能被蹄声惊醒了,大环眼一张,粗壮的身躯并不曾越动。

  显然,大汉够壮实,但气色并不太好,似乎有甚么地方不舒服,也许真的有病。

  “老兄,需要帮助吗?”我善意地问:“要水,要行军散?”

  “哦!你阁下真有意帮助在下吗?”大汉躺着不动,语气似乎不太友好。

  他象个鲜衣怒马的年青大爷,大汉却是浪人穷汉,气氛不友好并非反常。

  “是呀!出门人需要互相照顾,不是吗?”他笑笑说。

  “对,有道理。”大汉挺身坐起。

  他看清了对方的身材象貌,似乎想起了些甚么。

  “本来就是嘛!老兄。”他不动声色,脸上仍接着笑意,一团和气。

  “很好。”大汉抓鸭舌枪提了包裹站起,盯着他狞笑:“要帮忙嘛!就帮到底,对不对?”

  “对,也不一定对,老兄。呵呵,帮忙一定要量力而为。假如说,你老兄要我帮忙摘下天上的大太阳,至少,我就没法替你弄到一把可以爬上天摘太阳的梯子,我能帮甚么忙呢?”

  “阁下,还不至于严重得要你帮忙上天摘大太阳。”

  “那……你要……”

  “把你那盛满了金银的马包送给我,就算帮了我的大忙啦!我一定感激不尽,你阁下也功德无量。”

  “这……老兄。”他仍然笑容可掬:“你老兄的忙,我一点也帮不上。”

  “甚么?”大汉脸色一沉,似乎觉得他的断然拒绝太不上道,太岂有此理。

  “善财难舍哪!老兄。”他一点也不动怒,修养到家:“其实,我赚的也是卖命钱,难免送得感到心疼。如果你老兄真有困难,真有迫切的需要,我打发你一点济急,也是应该的,全部都要……”

  “在下不要便罢,要就全部要。”

  “呵呵!似乎你我的意见无法沟通,双方的要求有太大的距离,无法协调。”他扳鞍下马,将遮阳帽摘下握在手中,马鞭轻摇,神色仍然安祥:“老兄,人不能太贪心,贪心吃多了会胀死的。喂!你要多少?”

  “全要。”大汉逼近至他面前坚决地说。

  “抱歉,我只能给你……”

  “你听清楚了没有?我全要。”

  “不行。”他说得十分坚决。

  “该死的!你……”

  “我只能给你一文钱。”他正色说。

  大汉这才明白被他戏弄了,将了一军,不由火冒三千丈,大环眼一翻,鸭舌枪突然来一记毒龙出洞,挟风雪当胸点到。

  他右手一挥,小小的马鞭竟然卷住鸭舌枪往外带,左手的遮阳帽噗一声抽击大汉的脑袋,一击即中,速度快得令大汉无法发觉,更来不及躲闪。

  大汉嗯了一声,晕头转向,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左腿又挨了一脚,被踢得向左后方踉跄急退,却又舍不得丢枪,全力猛夺。

  但鸭舌枪已被他的右手抓牢了,大汉双手却夺不动分毫。

  “病虎苗成,你这狗娘养的杂种给我听清了。”他冷冷地咒骂:“你这江淮著名的悍匪,竟然沦落成劫路的小贼,大概是被白道英雄追急了,饥不择自顾不了脸面啦!我要知道你跑到咱们汝南来有何图谋,乖乖从实招来。”

  枪或棍如果被对方所抓住,就没有甚么希望了。病虎苗成知道碰上了硬对头,立即决定冒险,不夺枪反而又手用足全劲向前反送,要制造贴身用拳脚进攻的好机。

  打算是不惜,可是双方的武功相差太远,反而错啦!双手送枪,枪不曾震动分毫,反而被逼退三步,还来不及稳下马步,无情的打击光临虎口一震,枪已脱手。

  张宏毅不用枪反击,丢掉枪用马鞭揍人,叭叭叭三声脆响,连肩夹背连抽三记。

  “哎……哎……”病虎苗成狂叫着抱头急退,包裹也丢掉了。

  顾得了头顶不了脚,被张宏毅勾倒在地。

  “你这混蛋凶悍泼辣,但还不算罪大恶极,我没有宰你的兴趣,我只要你招供。”张宏毅在旁拂动着马鞭说:“要不是招。我要揍得你头青脸肿,揍成真的半死不活病虎,信不信由你,你最好是相信。”

  病虎总算知道厉害,武功相差太远,逗强不得,马鞭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真不好受。

  “你这家伙扮猪吃老虎。”病虎张牙咧嘴不敢爬起来:“在这鬼地方你居然认识我病虎苗威,算我走了亥时运;我已经是丧家之犬,还有甚么好招的?”

  “呵呵!是丧家之犬而不是虎了?”

  “你少挖苦人。你到底是何来路?马包中带了那么多金银,显然也不是甚么好路数。”

  “不要管在下是不是好路数,至少你这混蛋的招子不够亮,我认识你而你却不认识我,你栽得不冤。现在,把你身上所有的财物都掏出来。”

  “你……”

  “你打劫我,我当然有权以牙还牙。快掏,我会按规矩给你留几文路费,快!”

  “见你的大头鬼!你是不是昏了头?”病虎顿忘利害。激动得跳起来:“我身上如果有路费,有几文钱买顿酒食。还会沦落成劫路的小毛贼,我病虎苗成曾经是大名鼎鼎的悍匪,打家劫舍大斗盛金银……”

  “唷!你说得还怪可怜的呢!”张宏毅怪笑:“好,就算你这混蛋没有钱,穷急了。现在,你还没将为何跑到汝南来鬼混的原因说出来呢。”

  “他娘的倒楣透顶。”病虎咬牙说:“鲁东五霸五个狗东西,不知怎地一窝蜂南下,途经淮南地娘的飞象过河,吃到在下头上来。黑道混混向绿林强盗打抽丰,我娘的简直是反了。”

  “唔!鲁东五霸并不怎么中吃中看,只能在地方上称霸。你这家伙听说手底有几个人,你一个人就可以抵挡五霸,怎会被赶得成了丧家之犬?你骗谁?”

  “鲁东五霸五个臭蛋现在神气起来了,你知不知道?做了一群神秘人物的爪牙。指名要在下交出去年春天,在下劫得的几件珍饰,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们的主子派了一男一女两个半小不大的少年帮场,把在下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在下的二十斤重鸭舌枪,在那小后生的剑下招架不了三招,背肋就挨了一剑,我还能不逃命?他娘的一逃两千里,被追得上天无路。我是从庐州逃来的,一听说是好朋友天凶沈在光州一带出没,所以到光州找他,没想到扑了个空,天凶沈不知死到那座城市去了。听说早些日子,江湖上令人闻名色变的血鸳鸯令主,在光州鬼撞墙撞上了四海报应神,结果在世间除名,可能天凶沈走了背时运,投靠了血鸳鸯令主,显然也死在光州了。我要往开封走。走得愈远愈好,我实在怕见鲁东五霸几个混蛋,他们一定在庐州一带找我。

  “哈哈!黑道混混追强盗,怪有趣的。”张宏毅大笑:“强盗不被白道好汉侠义英雄追捕。却被黑道混混追杀,简直是大笑话,你真可怜。”

  “我病虎不要你可怜,你……”

  “我姓张,可不可怜你,那是我的事。”张宏毅腰囊中取出两锭十两重的黄金,在病虎怀中一丢:“鲁东五霸是真正的老江湖混混,这种二流人物反而比绝顶高手更可怕,因为他们门路多,门栏精,你很难逃脱他们的追踪。你必须加快逃,愈快愈好,滚!”

  病虎毫不脸红地收了两锭黄金,拾回自己的鸭舌枪和包裹。

  “张老兄,在下欠你一份情。”病虎大声说:”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好走。”张宏毅挥手,走向自己的坐骑。

  十里外的楼寨,是一座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村落,四周建了两丈高的土寨墙。官道经过寨南,南寨门外,建了两座棚屋和歇脚亭,开了一家供应茶水的小食店,和一家车马歇息站,替旅客修理车轿与更换马匹的配件。除此以外,不准旅客人寨乱闯。

  近午时分,炎阳正烈,正是旅客中午打尖的时光,因此棚屋有不少旅客欧息,小食店有人满之患。

  歇息站也相当忙碌,停了两部骡车,一部马车,五匹坐骑。伙计们忙于检查车辆,旅客则照料自己的坐骑,卸下马鞍袋,自己负责饮马。

  店旁的两株大槐树下,停着一辆翠绿色的双头马车。这一种车,俗称轿车或轻车,因为车厢如轿,装饰华丽,通常拥有的人必定是有身份声望的大户人家。官宦人家的轿车。车厢还可以雕刻各种吉祥图案和姓氏、郡号,族微等等。总之,拥有这种车的人必定大有来头。

  除了驾车的驭马三匹(另一匹是牵在车后的备用马)之外,还有四匹鞍辔齐全的枣骡,一看便知是随行人员的坐骑士,也恰好在另一端栓坐骑。

  张宏毅已是二十七八岁的人,流露在外的成熟稳重气概,决不是二十来岁年青小伙子所能企及的,在双方拴坐骑的举动与风度上比较,青年骑上就显得毛躁大意满不在乎,但也表现出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活力。

  张宏毅稳当地紧好缰,沉稳地卸鞍袋,友善地注视着匆匆猛拉鞍袋扣的年轻骑士微笑。

  他也曾年轻.他并不是嘲笑这位年轻人毛躁。可是,这位年轻人的想法却又不同啦!

  “你笑甚么?”年轻人冒火了,拉脱了鞍袋搭上肩,顺手抽出鞍袋中的连鞘长剑抓在手中,“有甚么好笑?”

  “我没笑呀?”他心中感到好笑,让步地否认自己的笑态:“年轻人,太阳晒得身上冒烟,火气旺得很,那能笑得出来呀?”

  “你最好对在下尊敬一点。”年轻人余怒仍在。“你说话的态度带有讽刺味,你给我小心了。”

  “我是个出门人,当然会处处小心。”他将遮阳帽挂在鞍上,提了鞍袋用目光找寻店伙:“包括不要对陌生人笑,不要招惹不相干的人,不要……”

  “闭上你的狗嘴!”年轻人不悦地沉叱。

  “唷!你这位朋友火气真旺。”他摇头苦笑:“何必呢?在下不说是了。喂!店伙计,请替我照料坐骑好不好?”

  店门的草棚内,有几位歇脚的旅客;不远处的歇脚亭中,也有几位旅客。年轻人的嗓门大,因此吸引了旅客们的注意,所有的目光,皆向这一面集中。

  如果张宏毅早早闭上嘴一言不发认了,就不会发生纠纷,他这种认了又不甘心的态度,几乎可以保证一定会出问题,那些自以为了不起骄傲自负的人,就不喜欢他这种外弱内刚有态度。

  果然出了问题,年轻人突然逼近,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抓贼似的抓住了他。

  “你的狗嘴仍然不干不净。”年轻人凶狠地说:“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他心中火起,但立即忍住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怪嘘。

  他的打扮斯斯文文,一袭长衫显得老老实实.虽则身材修伟,但毫无掳衣袖握拳头的气概。而年轻人穿一袭神气的天兰色骑装,手中握有连鞘长剑。在气势上,他就完全落在下风。

  按理,年轻人应该见好即收。

  他乖乖闭上了嘴,但脸色平静;既不激怒.也不惊恐,任由对方抓住领口示威。

  店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十三四岁,稚容未褪的俏丽女骑士,明亮的大眼好奇地向外瞧,年纪虽小,但身材高挑,所佩的两只六寸饰剑,佩在腰间居然十分合适。

  “你还识相?算你走运。”年轻人终于满意他的不反抗态度?将他向前一推放了手,转首用目光搜寻刚才发嘘声的人,大概怒火转变了目标,转向发嘘声的人。

  店棚与歇脚亭,其有十余名旅客,附近大树下也有几位席地而坐甚至倚树假寐的人,脸上有各式各样的怪表情,不易猜测嘘声是何人所发。

  他修养到家,瞥了年轻人的剑一眼,摇摇头。一言不发向车马歇脚站走去,找店伙照料马匹。

  年轻人自感无趣。神气地向小食店举步。

  果然出了问题,年轻人突然逼近,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抓贼似的抓住了他。

  “你的狗嘴仍然不干不净。”年轻人凶狠地说:“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他心中火起,但立即忍住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怪嘘。

  他的打扮斯斯文文,一袭长衫显得老老实实.虽则身材修伟,但毫无掳衣袖握拳头的气概。而年轻人穿一袭神气的天兰色骑装,手中握有连鞘长剑。在气势上,他就完全落在下风。

  按理,年轻人应该见好即收。

  他乖乖闭上了嘴,但脸色平静;既不激怒.也不惊恐,任由对方抓住领口示威。

  店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十三四岁,稚容未褪的俏丽女骑士,明亮的大眼好奇地向外瞧,年纪虽小,但身材高挑,所佩的两只六寸饰剑,佩在腰间居然十分合适。

  “你还识相?算你走运。”年轻人终于满意他的不反抗态度?将他向前一推放了手,转首用目光搜寻刚才发嘘声的人,大概怒火转变了目标,转向发嘘声的人。

  店棚与歇脚亭,其有十余名旅客,附近大树下也有几位席地而坐甚至倚树假寐的人,脸上有各式各样的怪表情,不易猜测嘘声是何人所发。

  他修养到家,瞥了年轻人的剑一眼,摇摇头。一言不发向车马歇脚站走去,找店伙照料马匹。

  年轻人自感无趣。神气地向小食店举步。

  果然出了问题,年轻人突然逼近,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抓贼似的抓住了他。

  “你的狗嘴仍然不干不净。”年轻人凶狠地说:“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他心中火起,但立即忍住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怪嘘。

  他的打扮斯斯文文,一袭长衫显得老老实实.虽则身材修伟,但毫无掳衣袖握拳头的气概。而年轻人穿一袭神气的天兰色骑装,手中握有连鞘长剑。在气势上,他就完全落在下风。

  按理,年轻人应该见好即收。

  他乖乖闭上了嘴,但脸色平静;既不激怒.也不惊恐,任由对方抓住领口示威。

  店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十三四岁,稚容未褪的俏丽女骑士,明亮的大眼好奇地向外瞧,年纪虽小,但身材高挑,所佩的两只六寸饰剑,佩在腰间居然十分合适。

  “你还识相?算你走运。”年轻人终于满意他的不反抗态度?将他向前一推放了手,转首用目光搜寻刚才发嘘声的人,大概怒火转变了目标,转向发嘘声的人。

  店棚与歇脚亭,其有十余名旅客,附近大树下也有几位席地而坐甚至倚树假寐的人,脸上有各式各样的怪表情,不易猜测嘘声是何人所发。

  他修养到家,瞥了年轻人的剑一眼,摇摇头。一言不发向车马歇脚站走去,找店伙照料马匹。

  年轻人自感无趣。神气地向小食店举步。

  店门的小姑娘,已退人店堂。

  喝茶,必须到小食店前的草棚,那儿搁了一只大茶桶,全天不断地供应茶水,免费供旅客解渴……

  天气炎热,除了女旅客之外,谁也不愿进入热烘烘的店堂里。棚下有五副座头,几位旅客各自叫了酒食,各占食桌的一角凑合凑合。

  张宏毅安顿好坐骑,提着鞍袋走向小食店,先在茶桶旁喝了一碗茶。

  年轻人坐在近茶桶的一副座头,叫来了两盘卤菜一壶酒自斟自酌,不时向泰然喝茶的张宏毅瞪眼:眼神充满仍想挑衅的意味。

  这时,又来了两位青衣骑士,栓好坐骑向小店走来,所佩的单刀似乎古色斑烂,是用刀的行家高手。

  “康兄申兄,过来坐。”年轻人含笑向两位中年骑士打招呼:“怎样了?可有线索?”.

  “公冶二公子来了多久了?”那位留了八字胡象貌威猛的康兄首先坐下笑问:“大热天,劳驾二公子千里奔波,在下兄弟十分抱歉。”

  “康兄,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公治二公子口中说得客气,神情可就不谦虚了。流露出可以察觉的傲态“身为侠义门人,协助两位乃是份内之事。”

  “兄弟感激不尽。”

  “可有线索?”公冶二公子追问。

  “很奇怪:似乎咱们已经追过头了,犯了追踪者的大忌。”申兄接口:“上蔡的人,的确发现他们出了城往这条路上来了,可是沿途打听。居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兄弟怀疑他们发现有人追踪,半途躲起来了。”

  “或者半途找地方栖身养病。”康兄说:“据上蔡的人透露,他们两人之中的确有一个脸有病容,一度曾经到车行雇车,后来又说怕受不了颠簸,最后步行上道。”

  谈话间,店伙送来碗筷食物,三人一面谈一面进食。旁若无人。

  张宏毅在远处角落的一桌落座,他不喝酒,叫来了一大碗面食。

  合该有事,铁杖笃笃响,病虎从官道大踏步折入寨门的大道,片刻便到了小食店前,略一打量棚中的人,最后看到了张宏毅。

  “喂!你还没走?”病虎颇感意外,向张宏毅走去:“赶两步就可以早点到西平落脚,不比在路上慢慢晒太阳舒服。喝!你老兄金银满袋,小气得很呢!不叫酒食却吃面,听说有钱人小气得很,斤斤计较……”

  “你这混蛋应该听说过,富从节俭来。”张宏毅笑骂:“金银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在下所赚的每一文钱都是用血汗换来的,能省则省。但应该花就得花,而且要花在刀口上。你他娘的已经是穷途末路。在下愿意帮你渡过难关。我这人救急不救穷,穷是不能救的,所以你这混蛋今后,最好不要再向在下开口要求周济。”

  公治二公子这一桌,三双锐利的鹰目皆向这一面注视。

  “康兄,记得这位仁兄吗?”申见低声说。

  “听说过,病虎苗威。”康兄点头。“江淮的悍匪,著名的汪洋大盗。”

  “康兄,另一个呢?”公冶二公子问。

  “不认识。”康兄摇摇头:“这人气概不凡,象貌堂堂,似乎不象是匪类。”

  “哼!与江洋大盗在一起,还能不是匪类。”公冶二公子放杯而起:“把他们两个捉住送官究办。”

  “二公子,使不得。”康兄脸色一变:“病虎苗虎虽然是江洋大盗,但从没落案。”

  “他是匪,没错吧?”

  “这……太平府与江淮远隔千里,没有他的底案,没有缉捕公文,没有……咱们无法指证他的罪状,更不能硬指他是犯人,所以……”

  “他到底是不是病虎苗威?”公冶二公子沉声问。

  “这……是的。”

  “那就好办。江洋大盗,凶悍匪类,人人得而诛之。两位捉住他之后,取得口供,就可以送官究治。”

  “这……二公子,在下兄弟可没有这种权责……”

  “在下却有,这是侠义门人的天职。跟我来,我保证你可以立这件大功。”

  “可是……”康兄大感为难。

  “你是执法的人,对不对?”

  “不错。”

  “大盗当前,你不执法?”

  “这……”

  “你害怕他那根沉重的鸭舌枪?”

  “他确是非常勇敢。武功扎实……”

  “一切有我,你去不去”

  “这……好吧。”康兄无可奈何地说.

  三人推凳而起,到了张宏毅桌旁。

  张宏毅不加理睬,心中怒火渐升。

  病虎颇感意外,怪眼彪圆,不悦地轮番打量这三位神色不友好,骄傲神气的不速之客。

  “你阁下是病虎苗威吧?”公冶二公子阴森森地问,目光却瞟向神色泰然的张宏毅。

  “不错,咱们眼生得很。”病虎也冷冷地说:“阁下高名上姓呀?有何见教?”

  “公冶斌。阁下这位同伴又是谁?”公治二子指指张宏毅。

  “哦!原来是太平府东梁山尚义庄。公虎世家的公治二公子,苗某听说过你这号人物。”病虎警戒地说:“武林八庄十二门,有四庄是侠义武林世家,尚义庄便是其中之一。

  目下的庄主是绝剑飞虹公冶方,与白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冷刃雷珠欧阳宏交称莫逆,声望更比冷刃雷珠高得多。令兄公治俊号称无情公子,阁下的绰号叫伏龙公子,贤昆仲同时名列武林七公子,拳剑威震宇内。现下这点点消息,不算孤陋寡闻吧?”

  “很好,你知道得相当详实了。你这位同伴……”

  “在下只知道他姓张,他也不是在下的同伴。”

  “你撒谎!”伏龙公子的语声象打雷。

  “咦!你这是干甚么?”病虎一怔:“谁惹了你啦?你怎么黑口白舌信口雌黄……”

  “没有任何一个匪徒不说谎,以逃避法纲的追缉。哼!你认识这两位兄台吗?”伏龙公子指指康、申两人。

  “在下该认识这两位仁兄吗?”

  “应该,认识你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是那座厅的神灵……”

  “太平府的康巡检,康永旭一刀。芜湖县的申捕头,鬼见愁申彪。”

  “抱歉,在下还没到过太平府,不认识这两位甚么巡检大人,甚么捕头,不算罪过吧?”病虎推凳而起,握枪的手已默运神功。

  “他们是执法者,白道的英雄。”

  “真的呀?”病虎反问。

  “你被捕了。”伏龙公子冷冷地说。

  “胡说八道……”

  伏龙公子冷哼一声,抬右手扣指疾弹,一缕罡风随指破空射向病虎的鸠尾大穴。

  指凤打穴,劲道可及八尺外,内家气功的火候,精纯得超过了年龄的最高修为境界。

  病虎也非弱者,混元气功的火候已有七成,鸭舌枪一抬,一声怪响,封住了指劲,枪向后震,病虎也立脚不牢,退了两步,将凳绊倒了。

  食店纷纷走避,气氛一紧。

  一击落空。伏龙公子气往上冲,左手的连鞘长剑一抬,右手握住了剑靶,作势拔剑。

  “且慢动手。”张宏毅突然站起,用脚将凳拨开。“有话好说。”

  “你还有甚么好说?你也是匪徒,哼!”伏龙公子狞笑着说:“你也要上法场。”

  “阁下也是执法者?”张宏毅冷冷地问。

  “侠义门人子弟,助执法者执法。”

  “原来你是侠义门人,失敬失敬。”张宏毅语气渐冷,转向康一刀问:“阁下真是巡检?”

  “不错。”康一刀沉声答。

  “阁下认定苗老兄是匪徒?”

  “他本来就是匪徒。”

  “阁下要捉拿他?”

  “对。”

  “拿来。”张宏毅大手一伸。

  “拿甚么来?”

  “这里距太平府,一千里只多不少。两位身上,应该有捕拿苗老兄的海捕文书,对不对?请给在下过目。”

  “这……”康一刀脸色一变。

  “没有?”张宏毅逼上一句。

  “这……”

  “那么,你是知法犯法。执法玩法。”

  “住口!”伏龙公子沉叱。

  “你更不是东西!”张宏毅不再忍让:“你知道甚么叫侠义?你以为你是甚么玩意?你凭甚么……”

  伏龙公子勃然大怒。一耳光抽出。

  张宏毅忍无可忍,左手一拾,架住了对方掴来的手掌,扭身反掌抽出,拍一击给了伏龙公子一记阴掌耳光。

  伏龙公子毫无成心,作梦也没料到刚才任由侮辱的人胆敢动手抵抗,张宏毅的反击也的确太快了,即使有戒心也无法问避。

  接踵而至的打击,有如狂风暴雨,势若电耀霆击,刹那间五掌七拳及体,在颈根、胸、肋、腹开花,记记结实,每一记皆真力透体。

  “砰!”伏龙公子终于跌出棚外去了,左手仍然死抓住连鞘长剑。

  快速绝伦的打击为期极暂,人倒了,看热闹的人才神魂初定,有些发狂般叫起好来。

  康一刀与鬼见愁大惊失色,竟然忘了上前解救。但真要上前,必定受到病虎的无情攻击,病虎的鸭舌枪,巳控制了两人的动向。

  伏龙公子只感到晕头转向,被打得昏天黑地,跃出棚外不分东南西北,本能地伸手拔剑。

  手上一震。剑被夺走了。

  “哈哈哈哈……”病虎狂笑。“还有比我更倒楣的混蛋!我病虎病昏了挨了几下,这条龙大概也病啦!哈哈!”

  伏龙公子踉跄爬起,脸上失去血色。

  “你给我听清了。”张宏毅把夺来的剑,往伏龙公子脚前一丢:“象你这种人如果也配称侠义,侠义也未免太不值钱了。你令侠义门人蒙羞,你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披着羊皮的狼。”

  “你……你你……”伏龙公子语不成声。

  “就算你老爹绝剑飞虹在此,也不配向张某递剑。记住,离开我远一点,下次你如果再将侠义门人四个字挂在嘴上,我要打掉你的牙齿要你自己吞下去,哼!”

  伏龙公子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但并非正常血色,而是红肿,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摇摇欲倒,本想勉强支撑,双脚却不争气,终于跌在抢出扶持的康、申两人的手中。”

  “我……我与你……誓不两立……”伏龙公子怨毒地叫。

  张宏毅与病虎已重新回座进食,不加理睬。

  康一刀挟住伏龙公子,凶狠地瞪了两人一眼,走向伏龙公子的坐骑,整理好鞍具,将人送上鞍,牵着坐骑匆匆走了。

  一名旅客走近张宏毅的桌旁,善意地点点头打招呼。

  “两位赶快走吧,迟恐有变。”旅客郑重地说:“伏龙公子有不少侠义道朋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些假侠义之名无法无天之辈,甚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谢谢兄台的忠告,在下会小心避免与他们冲突的。”张宏毅诚恳的道谢。

  那人摇摇头,苦笑一声离去。

  “你这混蛋我看是要完蛋了。”张宏毅向病虎说:“你的武功勉勉强强可以列入二流,却招惹了无数的一流高手,你还能活得了多久?”

  “去他娘的混帐!”病虎破口大骂:“真是天晓得,我谁也没把惹,我……”

  “鲁东五霸是黑道人物;康一刀鬼见愁是白道神圣;伏龙公子是侠义道英雄。老兄,你还不明白?黑、白、侠义道三方面的人,你全招惹了。”

  “真该死!哼!你还没提绿林道呢?”病虎沮丧地说“江淮地区我那些同道,全都在找机会赶我走。”

  “那么,除了邪道的人之外,天下五道的人,你与四道的人结了仇,你还有活路?”

  “去他娘的蛋!就算与天下的人都结了仇,我也不在乎,大不了豁出老命一条。不过,起吉避凶,死毕竟不是人人都乐意的事,我还是早些远走高飞,大吉大利,我这就走。”

  说走就走,这头痛虎发疯似的冲出棚外,撒腿就跑;象是见了鬼。

  张宏毅先前一面进食一面谈话,并没留意病虎脸上的神色变化,病虎突然跑走,他大感意外。

  “咦!这凶悍的强盗,怎么突然变成风声鹤唳也心惊胆战的怕死鬼了?他盯着病虎奔远了的背景讶然自语:“莫不是他发现了甚么凶兆吧?”

  他举目四顾,但看不出丝毫可疑的不寻常事物,看不出任何凶兆。他虽也看到店内的小女骑士,但并没在意。

  “他一定已经惊破胆了。”他自言自语,不再理会旁人的事,自顾自进食。

  气

  健马疾驰,比前一段旅途脚程快了一倍,已经发生事故,就必须赶快脱离。

  四里,五里……健马仍保持稳定的速度。

  前面出现一处三岔路口,一条小径自北面伸来与官道会合。路口的一株槐树下,站着一位穿翠蓝衣裙的佩剑女郎,远在百十步外,女郎便离开树下,莲步轻移到了官道中心拦路的意图极为明显。

  张宏毅老远便看到翠蓝的身影,心中难免有点不安。与那些假冒为善的不肖侠义门人大规模公然冲突,毕竟不是甚么聪明的事。

  更糟伯是,他是为了替悍匪强盗打抱不平;而与这些侠义门人结怨,至少有点理直气不壮,闹大了,情势对他极为不利。

  只有一位女郎拦路,也令他大感意外。这意味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位女郎如不比伏龙公子三个人高明,岂敢独自现身拦截?

  事情发生了,就不要逃避,必须面对现实。他缓下坐骑,暗中思量对策。

  接近至少三十步内,他脸上的神色逐渐显得凝重。

  好一位风华绝代的年轻姑娘,站在路中心光芒四射。可惜的是,美丽的面庞罩着一重寒霜。那双明亮充满智慧的凤目,也闪烁着冷芒。

  美得令人目眩,也冷得令人寒栗。

  他在十步外扳鞍下马,牵着坐骑向前接近。

  “我要病虎苗威。”翠衣姑娘冷冷地说。

  “姑娘找他……”他颇感困惑,按理对方应该找他才是。

  “他跑得很快,你一定知道他躲在何处。”

  “正相反,在下根本不知道他在何处。”

  “你是不打算说的了。”

  “姑娘……”

  翠衣姑娘举手一挥,原来是用手势打信号。

  “给他一把剑。”姑娘亮声说。路右的高粱地里,突然抛出一支脱了鞘的长剑,小作旋转,飞越四丈空间,然后靶下尖上向下落。

  他一把抄住剑,将坐骑驱至路旁。

  “你还来得及避免交手。”翠衣姑娘亮剑出鞘说:“把病虎的下落说出来。”

  “就算在下知道他的下落,也不会告诉你。”他语气十分坚决:“避免不了的事,在下绝不会逃避。”

  “本姑娘势在必得……”

  “你不必枉费心机。”他渐感不耐:“在下对你们这些伪君子假侠义深病恶绝,决不会和你们谈假仁假义,有甚么恶毒的手段,你们施展出来好了,在下如果真的伯事,岂敢强出头惩戒伏龙公子?其实,伏龙公子目的在我;病虎只是无端介入的倒楣鬼,你们找他,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是不是想利用病虎,咬实在下匪徒的身份,有了藉口,就可以堂而皇之对付张某了?”

  “本姑娘不是伏龙公子的狐群狗党。”

  “咦!那你……”

  “废话少说,病虎在何处等你?”

  “无可奉告。”

  “那你就亮剑上吧!”

  “在下正有此打算。”他拉开马步引剑:“姑娘请。”

  翠衣女郎冷笑一声,蓦地剑动劲发,有如电光沉落,也象匹练横空,看不清剑身的真实动向,光华一动便排空直入,攻势空前凌厉,剑气澈肌生寒。

  一声沉叱,他招发云封雾锁,以浑雄的劲道,封架快速攻来的连绵剑虹。

  “铮铮铮……”剑鸣以连珠花炮爆炸,双剑无可避免地强行接触,双方的剑势太快了。

  人影急剧进退闪动,剑气激起滚滚尘埃。急剧进退间,翠衣女郎一口气快攻了二十七剑之多,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攻势在猛烈中暗含神奥的变化,一而再强攻猛压。间或出现一两剑难测的神奥锋芒,透隙而入神乎其神。令人莫测其所自来,封架极为危险困难。

  最后一声狂震最为震耳,剑影中分,火星飞溅,两人各一向侧后方急退丈外。

  “咦!”翠衣女郎讶然惊呼,脸上变了颜色,汗影清晰可见。

  “咦!”他也同时惊呼,神色的变化相同,但他眼中有意似不信的表情流露:“传闻中的玄天神女剑,才有如许惊人的神奥变化。”

  “再接我二十七剑相生衍化奇招。”翠衣女郎娇叱,似乎激起了求胜的念头。

  声落剑发,绵绵不绝的狂野十倍攻势展开了,似乎一剑连一剑生生不息,更象是百十支长剑同时攻击,以雷霆万钧的声威强压,比先前的攻势猛烈十倍,快速十倍。

  他不再硬接,以快速如电的移位来制造空隙反击,连换百十次方位,抓住机会回敬了十二剑,稳下来了。

  双方皆凭剑术决胜。因此险象横生,每一剑皆凶险万分,中间毫无喘息养力的机会,消耗的体力极为可观。

  第二次分开,双方皆大汗澈体。

  “如此拚搏,千招之内难分轩轾。”他第一次豪勇地主动逼进:“在下有事不克久留,只好以内功一决胜负了,姑娘不反对吧?”

  “本姑娘也有同感。”翠衣女郎说;剑上立即出现异象,光华突增,传出隐隐虎啸龙吟。

  眼看双剑各运神功即将接触,行致命的雷霆一击,蓦地来路传来一声震天长啸。

  翠衣女郎一怔,退了一步。

  “你们赶回去接应。”翠衣女郎向路右的高粱地内高叫:“这里的事不要你们管,快!”

  应声窜出两位少女,向东飞掠而走。

  东南来路方向,三里外尘埃滚滚。

  张宏毅心中一动,显然对方爪牙即将赶到,立即抓住机会飞退,丢掉剑飞跃登鞍,向西急驰。

  翠衣女郎本想阻拦,但最后忍住了,拾回同伴的剑,向东举步,一面调和呼吸以恢复疲劳。

  “这是我遨游天下的五年中,首先碰上的最高明劲敌。”女郎喃喃自语:“可惜!他竟然是匪徒。”

  十二匹健马,飞驰电掣似的接近了轻车的后面。

  在车前车后担任警卫的两男两女四骑上,都是年方十三四岁的少年,很难令人相信四个少年人,能担负保镖的重责。

  赶车的大掌鞭,却是魁梧的虬须大汉,腰间有一把雁翎刀,手中的长鞭与传统的两段赶鞭不同,而是可作兵刃的丈儿长鞭。

  官道宽阔,车靠左行驶,足以让后面的十二匹健马超越,互不妨碍。

  十二匹健马成两路飞驰而至,领先的两骑士,赫然是右颊红肿,气色甚差的伏龙公子,和另一位身材修伟的中年佩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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