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人声乍止,众人皆转首注视。

  “卓天威!”三星盟的人首先惊讶地叫。

  “果然是卓天威。”杭霸主的人接着叫,但似乎并不感到大意外,意外的是卓天威胆敢在这时候露面,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他就是卓天威?”擎天一笔也感到惊讶,因为卓天威大年轻,怎么可能威胁两方实力皆十分强大的江湖群豪?

  “错不了。”曾经代表擎天一笔发言的人物,接着张口大叫:“卓天威,过来谈谈。”

  卓天威跃下假山,大踏步而进。

  擎天一笔的眉头皱得紧紧地,感到不是滋味。面对百余高手,这位年轻人竟然毫无惧容,简直狂得不像话,狂得离了谱。

  更令人可恼的是卓天威竟然昂然直入,通过两方群雄的中间。在群雄虎视眈眈下到达三角地带的中心。这份胆量和豪气,委实让那些本来就骄傲自负的人侧目。狂傲的人通常看不顺眼别人狂傲。

  静悄无声,只有卓天威沉稳的脚步声打破沉寂。

  卓天威并非胆大包天,也不以为自已有击败百余高手的绝世神通,而是大胆断定两方的人不可能联手向他攻击。

  如果引发冲突,将是一场混战,混战对他有利,在这种空旷所在,他有把握乘乱脱身。

  卓天威在两丈外止步,冷静地打量擎天一笔四个人,在对方四双冷电暴射的鹰目逼视下,他神色出奇地镇定,不为对方凌厉的目光所慑。

  “在下卓天威。”他冷静地抱拳行礼自报姓名:“但不知诸位召唤在下前来,有何见教呢?”

  “你认识我吗?”擎天一笔沉静地问。

  “抱歉,在下孤陋寡闻。”

  “老夫姓封,名志堂,江湖匪号叫擎天一笔。”

  “久仰久仰。”

  “你在苏州杀了不少人。”

  “前辈是不是听信流言弄错了?”他反问。

  “你说老夫错了?”擎天一笔鹰目怒睁。

  “杀人,是犯死罪的,但自卫被迫反抗而杀人,就没有罪。撇开王法不谈,谈江湖无法无天的规矩,胡乱杀人也是规矩所不容。前辈指称在下杀了不少人,不知是指在下胡乱杀人呢?抑或指在下自卫杀人?这是应该说明的,否则,意义完全相反,将会引起误解。前辈既然挺身而出替两方调解纠纷过节,一字一句皆必须公正客观,对不对?”

  擎天一笔等于是挨了一闷棍,自取其辱。

  “小畜生!你简直狂得不像话。”那位代表擎天一笔教训群豪的人暴怒地咒骂:“我要知道你是何人的门下弟子,到底是什么人调教出来的目无尊长狂徒。”

  “咦!你这人怎么啦?”卓天威也火了:“你要不是疯了,就是发狂,我卓天成招惹了你吗?”

  “你……”那人暴怒地冲出。

  “雍兄弟,不可冲动。”擎天一笔神手拦住那位仁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让我来。”

  “哼!这小畜生……”雍兄弟口中仍然不干不净。

  “你已经第二次骂人了,我给你记下。”卓天成瞪了雍兄弟一眼。

  “老弟,你好像有意要激怒我们。”擎天一笔沉静地说,脸色反而没有先前难看,一代巨豪修养毕竟是好得多。

  “正相反,前辈应该心中明白,在下的态度并不过份,我卓天威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并不是你们的手下奴才,我有我的自尊,我并不比你们低一级,那个混蛋怎么活了那么大年纪,无缘无故就出口伤人?”卓夫威的修养可就不怎么好了:“他算老几?他配在我卓天威面前充前辈?”

  “他叫飞天蜈蚣雍承光,论年岁也可以称你的长辈。”擎天一笔强按心头怒火,语气总算还温和。

  “就算他年长几岁,也不能出口伤人对不对?”

  “算了算了,你已经够光彩了。”

  “挨人骂还光彩?奇闻。”

  “你胆子不小。”擎天一笔摇头苦笑。

  “不是胆子不小,而是理在我,这一方。那位姓雍的嗓门大,气壮声粗,气壮声粗不一定是有理的一方。”

  “我是指你在这种情势下,胆敢单人独刀昂然而来。”

  “在下有事待办,不得不来。“

  “有何要事?”

  “这些人中,有在下要找的人。他们行动飘忽,躲得很稳,真不容易找,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聚集在一起,再不来,他们就溜之大吉啦!也许被杀死了,在下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你要找什么人?”

  “暂难奉告。等他们拼命相博时,在下便可以乘机把要找的人弄到手了。”

  “这里不会再有人相搏拼命,老夫已经答应替他们调解。”

  “调解?前辈试试吧;利之所在,生死以赴,他们能接受调解,拱手将利益让人?

  好吧!在下冷眼旁观,看前辈如何调解。”卓天威说完,举步后退。

  “站住!”擎天一笔叫。

  “前辈有何见教?”

  “你必须立即离开,离开灵岩山。这次他们的约期大火拼,起因可说完全为了你。

  你在此地旁观,妨碍了老夫的调解。”

  “抱歉,在下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离开。”他断然拒绝,仍慢慢后退。

  “雍兄弟。”擎天一笔沉声叫。

  “兄弟在。”飞天娱蚣大声答。

  “把他送下山。”擎天一笔向卓天威一指。

  飞天娱蚣哼一声,手按住蜈蚣钩把,快步抢出,向卓天威逼进。

  卓天威不退了,冷然止步相候。

  晚霞将近,夜幕将临。

  “我送你下山。”飞天蜈蚣在丈外止步咬牙说。

  “在下如果不走呢?”卓天威冷冷地问。

  “你不走?笑话了。”

  “不是笑话,在下认为一点也不好笑。”

  “那么,雍某把你的尸体拖走。”

  “真的?”卓天威怪腔怪调地问。

  “千真万确。”

  “用你的蜈蚣钩把我变成尸体?”

  “你怕雍某的蜈蚣钩沉重?好,雍某用手也可以将你变成尸体。”飞天蜈蚣一面傲然地说,一面抱着双肘一步步向前接近。

  抱肘,如果反应灵活,运用得当,那就成为具有相当严密防卫力的姿势,封守中宫可以应付自如;善用反手攻击的人,也具有不错的攻击力。

  当然,缺点也多,缺乏主动和力道无法发挥,便是缺点之一。

  最主要的是,这种姿势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是一种代表高傲、自大、藐视对方的所谓傲态,最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

  “你老兄喋喋不休,似乎没有用手的意思。”卓天威的神情极为可恶,轻轻松松油嘴滑舌,嘴角有嘲弄性的怪笑,似乎不像与强敌打交道。而是与同伴开玩笑,随随便便,流里流气的。

  说话间,飞天蜈蚣已双手抱肘,逼近至三尺以内,伸手可及的致命近距离。

  好静,百余双怪眼全神贯注,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似乎连归林的倦鸟也停止喧鸣。

  那些曾经吃过苦头的人,似乎觉得往昔挨揍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了。

  “飞天蜈蚣要倒霉了。”站在天孛星身旁的武曲星,在天孛星耳畔用近乎呻吟的声音低声说。

  武曲星虽然是一方之豪,在天下江湖道中名号并不响亮,那并不表示他不配名列高手之林,只是他活动的地方皆在自己的地盘内,所以没有机会名列天下高手之林而已。其实,以他的武艺与功力来说,脐身天下名人之列毫无愧色。

  他的金钟罩火候精纯,那些名满天下的高手名宿中,真正比他高明的人并不多。

  名号是闯出来的,英雄是捧出来的,不闯不捧的身怀绝技高手其实为数甚多,有些高手一辈子也不曾与人较量过,默默无闻过一生。而有些半吊子懒汉,很可能会成为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

  三星盟的三星,都是具有绝技、真才实学,可登大雅之堂的高手,只因为活动范围局限于自己的地盘内,所以未能成为风云人物。

  当然在声望地位上,无法与擎天一笔这些江湖英雄榜上风云人物比较,但真正较量武技,擎天一笔这些人并不见得可以稳占上风。

  以紫府散仙天成羽士来说,三邪神五妖仙都是江湖风云人物中的使使者,声望与地位皆与擎天一笔分庭抗礼,仍然肯接受一方之霸的杭霸主的礼聘助拳。

  所以从声望地位来判定武功的高低,那是极为粗浅的看法。

  武曲星是吃足了苦头的人,对狂傲已极的飞天蜈蚣,在先天上就存有反感,在心理上本来就极希望看到飞天蜈蚣出乖露丑,早就没有同仇敌忾的念头,所以不但不出声唤起飞天蜈蚣的注意,反而乐意看到飞天蜈蚣倒霉。

  卓天威的轻蔑态度,果然把飞天蜈蚣激怒得失去了耐性,无名孽火直冲天灵盖,快要疯啦!

  一个初出道的小辈,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能练成何种惊世绝学?最多不过是年轻力壮,敢斗敢拼而已,成不了气候。

  这就是飞天蜈蚣对卓天威的错误看法,犯了可怕的错误。

  “在下不用手也可送你去见阎王。”飞天蜈蚣暴怒地怒叫,一脚挑向卓天威的下阴,捷逾电闪。

  抱在胸前的双手,竟然不曾放下。

  一脚走空,双方便贴身了。

  “嗯……”飞天蜈蚣张大嘴巴叫。

  两人的右肩相贴,状极亲热,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兴高彩烈地斗牛,以肩相撞庆祝。

  卓天威在贴身的刹那间,右铁拳击中了对方的丹田要害,劲道如万斤重锤,聚全身的力道行雷霆一击。

  飞天蜈蚣动弹不得,因为右肩已被卓天威的左手抓牢扳实,巨大的撞击力道也未能震退马步,脱不了身。

  气功到家的人,不怕刀砍斧劈,但决难抗拒气功火候更高深精纯的人雷霆一击,打击及体便气散功消。

  飞天蜈蚣气功到家,但卓天威的玄功更是高深精纯,玄元大真力一击之下,飞天蜈蚣气散功消。

  四周屏息观战的人,连双方如何交手也没看清,仅看到飞天蜈蚣目中无人地贴身迫近,用脚进攻,如此而已。

  接通而至的打击更是快速绝伦,飞天蜈蚣像是在灵猫的双爪戏弄中的鼠,颈脊事先已被咬了一口,完全失去抵抗和逃走的力道,任由宰割。只可凭本能作绝望的挣扎和扭动。

  一阵拳掌着肉声连续响起。接着是掼、摔、抛、掷……

  凶狠狂野的打击,令人心惊胆跳,飞天蜈蚣像一团死肉一般,连呻吟声也发不出来。

  擎天一笔的另两名同伴,发出两声怒吼,同时飞跃而出,半途刀剑出鞘,猛扑而上,要抢救可怜的飞天蜈蚣,情急拼命以二打一。

  一声怒啸,卓天威真正的发威了!

  他将飞天蜈蚣庞大的身躯,像抛掷小石似的向两人飞砸,远掷出三丈外,声势之雄骇人听闻。

  “铮!”他的单刀出鞘。

  太快了,没有人能阻止惨剧发生。

  扑来的两个人为了躲避碰来的飞天蜈蚣,因此不得不左右一分绕道扑击,另面绕扑的使刀高手,首先被卓天威截住。

  风吼雷鸣,刀光似惊电。

  一触即分,生死立判。

  卓天威身形乍现,刀向折绕而来的使剑人一指。

  “你。”他厉声叫。

  使剑人如中雷殛,骇然踉跄止步,半伸的剑发出慑人心魄的剑吟,可知劲道已贯注剑身准备行致命一击,这时却惊骇地停顿下来。

  使刀人像被杀了一刀的老牛,摔在两丈外,在自己的血泊中挣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号。

  “你……”惊恐的使剑人也叫出同样的你字,但语气截然不同。

  “你的同伴接了在下三刀。”卓天威沉声说:“但愿你不至今在下失望、多接几刀,以证明你们这些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不是浪得虚名的英雄好汉,上!”

  使剑人打一冷颤,依然后退。

  擎天一笔出来了,拔出那枝威霞江湖的尺八金笔。

  “你叫擎天一笔。”卓天威向对方冲去,语声似沉雷:“在下却是不信!”

  刀光似雷,刀气迸发。

  “铮铮!铮……”金笔撤出可怖的笔网,刀与笔接触的雷鸣动魄惊心,火星飞溅,令人眼花缭乱,刀招攻势之猛烈,令人魂飞胆落。

  擎天一笔接了五六刀,退了十余步,脚下渐乱,金笔形成的笔网越缩越小,完全失去攻击的能力,防守已有点力不从心。

  四周传出惊叫声,大名鼎鼎的三雄之一,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未免匪夷所思。

  “铮铮!”

  擎天一笔脚下大乱,斜退丈外。

  “泣魂天殛!”卓天威挥刀直上,刀山骤涌,声出刀到,势如雷霆。

  擎天一笔不愧称三雄之一,闯过无数剑海刀山、经验丰富的高手名宿,顺势仰面躺倒,疾翻半匝贴地斜飞而起,恰好从刀山的下面空隙中逸脱出三丈外。

  “你走不了!”卓天威怒吼,一跃而上。

  使剑人恰好站在经路旁,本能地出剑抢救身形未定的擎天一笔,一声厉叱,剑出如长虹经天。

  “铮!”刀震偏了剑。

  “滚!”卓天威沉叱,噗一声刀身拍在使剑人的右肩外侧,肩尖应刀碎裂,身形斜冲。

  巨大的震力无可抗拒。

  使剑人扔跌出了两丈外,肩骨碎裂,这辈子再也不能提刀动剑称英雄道好汉一了。

  使剑人虽然受到重创,但总算阻了卓天威一阻,让擎天一笔获得稳下身形、拉开马步的机会。

  如果卓天威不是念在这人舍命抢救攀天一笔的义行可嘉,这一刀必定可以砍掉这人的斗大头颅。

  “你必须掏出你的擎天绝学,给在下开开眼界。”卓天威扬刀逼进,语气冷酷:“在下只给你三招攻击的机会,之后便是你挨刀的时候了,你必须在三招中要我的命,三招无功,你将在江湖除名。”

  擎天一笔第一次胆落了!

  面对着死亡,这位江湖风云人物斗志全消,三位同伴没有一个能支撑片刻,他自己也在狂野的刀光下递不出招式,怎不胆落?

  世间能视死如归的人毕竟不多,敢于在毫无半分生机的死境中,向死亡挑战的人也没有几个。

  擎天一笔抬起冷汗满脸的头,看到了即将没入湖下的夕阳,落日余辉洒落在那苍老的脸上,金红的彩霞也掩不住那苍青的脸色,

  落日余辉,正象征着他的英雄事业,正像红日般向下沉落,黑暗即将光临。

  目光扫过东西两面上百群豪,这些人似乎正用怜悯的目光,正在送他进入虚无的幽冥世界,心中正在唱出令人酸鼻的挽歌。

  “我老了!”他伤感地说,金笔徐徐举起:“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江湖上没有长青树,瓦罐不离井上破。年轻人,今后江湖道上是你的天下。”

  “在下无意江湖,我卓天威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田舍郎。”卓天威沉声说:“是你们逼我动刀;是你们逼我杀人;是你们逼我与你们江湖人刀头舐血。我只要找寻我失去的东西,不达目的,绝不放手,哪怕要杀尽你们这些江湖人,也在所不惜。”

  “你这种性格,正是称霸江湖的的好人才。”

  “胡说八道!接招!”

  卓天威不是一个不守信的人,他说过给予施展三招的机会,但对方并不主动进击,他只好逼对方动手了。

  所以他用的是虚招,引诱对方抓住机会攻击。

  可是,擎天一笔并不主动进攻,虽然他所攻的虚招,故意暴露致命的空隙。

  “铮铮!”金笔连消两刀,擎天一笔暴退八尺,用上了游斗术,一沾即走,希望以丰富的经验争取时间。

  卓天威哼一声,步步紧逼。

  游走两照面,身形渐快。

  第二照面,刀截住了有利的方向。

  刀将挥出,这瞬间,卓天威突然一声长啸,丢下擎天一笔,追逐狼奔逐突的人群。

  原来两方的群豪,乘机悄悄撤走,抛开约斗的事,四散逃命,让强出头排解的擎天一笔与卓天威拼老命。

  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看结果,因为这些江湖之豪已看出结果,没有看的必要了。

  擎天一笔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年。

  这瞬间,这位名震江湖目无余子的高手名宿,兴起无穷的感慨。人老了,争强斗胜该是年轻一代的事,卓天威那超人的气概,与狂野猛烈的刀势,绝不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高手名宿所能抵挡得了的。

  “我真的老了!”这位一代黑道之雄仰天凄然轻呼,金笔颓然坠落在脚下的草丛中,映着落日余辉,反射出耀目的金芒。

  古老的大宅,深深的庭院。

  这座位于郊区的静园,在夜幕深垂、繁星满天的夜空下,显得更为寂静,更为深沉,阴森森鬼气冲天。

  这里曾经死了十个人,可能真有鬼。

  淡淡的快速身影,从园侧的花木丛中长驱直人。

  所有的门窗,皆闭得紧紧地,外面的门都加了锁,看不到任何灯光,显然是一座空园。

  快速的身影乍隐乍现,进入房屋深处,并不认为是一座空园而大意,起落隐现有如鬼魁幻形,想向他出手袭击的人,击中的机会微乎其微。

  穿越一处屋角,暗影中飞出一道冷芒。

  这个黑影像是早有准备,冷芒乍现的瞬间,突然向下一扑,蜷曲成团像个刺猬,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向前急滚,眨眼问便已到达屋角,在第二枚冷芒射出之前,一声沉叱,长身而起一掌疾吐。

  “哎……”

  伏在屋角发射暗器的人,被一掌震飞丈外,砰一声背部撞在墙壁上,反弹落地立即昏厥了。

  黑影飞跃而进,一鹤冲霄直上瓦面,飞檐走壁连越数座屋脊,快速地飘落在一座有荷池假山的天井里。

  回廊下的廊柱旁,两个警卫火速撤剑,并发出一声短啸传警!

  “卓天威到!”黑影沉喝,铮一声清鸣,钢刀出鞘,毫无顾忌地跳入回廊。

  “铮!”

  冲上发剑抢攻的第一名警卫,被刀接实,连人带剑被震飘,砰一声撞毁了朱栏,跌入天井的荷池,水声如雷。

  “砰!”

  卓天威不理会第二名警卫,飞撞廊下的雕花排窗,窗毁人亦进入。

  这是楼下的密室,十余名高手正在忙乱,警卫的警啸声惊动了密室的人,众人纷纷离座准备冲出室外应变。

  “进地窟,这里由我招呼。”北人屠匆匆下令。

  密室有一道暗门,暗门尚未关闭,室门已在轰然大震中倒塌,卓天威疾冲而入,四盏壁灯火焰摇摇,第一盏刚被北人屠一剑击毁熄灭。

  北人屠已无暇击灭三盏灯笼,必须掩护暗门关闭,大喝一声,剑发白虹贯日,全力发剑阻击。

  “挣!”单刀崩偏了剑。

  “呀!”

  北人屠拼命了,已无法收剑变招,左手换诀变掌,一掌吐出雷声骤发,用全劲发大天雷掌拼个两败俱伤,豁出去了。

  单刀一挥,刀气化殷雷,大天雷掌劲被刀气一震而散.气流锐啸声中,刀似狂龙舞爪,恍若电耀霆击。

  “铮!”北人屠的剑寸断而散。

  “砰!”北人屠的背部控在墙壁上,墙壁摇摇。

  刀光如电,生死须臾。

  “卓爷刀下留情……”尖叫声及时传到。

  北人屠背贴在墙上,脸上如厉鬼,双手贴抵在壁上,似乎已频临虚脱境界。

  刀光在北人屠的咽喉下停住了,如果叫声晚一刹那传到,锋尖必定无情地拂过咽喉。

  卓天威转首回望,冷冷一笑。

  被撞倒的室门门框下站着气色甚差的白素绫,仍然是罗衣胜雪,白衣白裙、秀丽如昔,但脸色带苍,似乎这短短数天中,她已年长一了几岁。

  “谢谢你,卓爷。”白素绫的笑容隐含忧郁,莲步轻移入室:“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的,我不怨你。”

  “我已经向你的人表示过了,我已经原谅你了。”卓天威淡淡地一笑:“有件事我想知道。”

  “希望找能答复你。”

  “昨天在这里诱我入伏的人,是你们的七幻孤黎玉香吗?”

  “是的。”白素绫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怪了。”

  “卓爷,有何可怪?”

  “既然是你们的七幻孤,为何把你们六个人擒住囚入地窟?”

  “是黎大姐请来的人。”白素绫在桌旁坐下:“至于她请了些什么人,我一点也不知道的,那些人全戴了头罩,武功似乎一个比一个强。”

  “那么,你一定知道了。”卓天威转向北人屠问,虎目中冷电四射。

  “我根本就不同意对付你,我是主张互不侵犯的人。”北人屠发出一声英雄末路的叹息:“你不要逼我,我北人屠是个不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天生的冷血,但绝不怕死,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你瞧着办好了。”

  “你走吧!你是一条汉子。”卓天威收了刀。

  “我……老弟……”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忠于三星盟的人,但你已经尽了力,你走!在下要等,等躲进地窟里的人出来。

  “老弟……”

  “他们如果不出来……”卓天威伸手敲敲像墙一样的密室门:“他们就死在下面好了。

  这种普通人家的地窟,构造不会太复杂,是很容易对付的。”

  “何必呢?老弟……”

  “你走不走?”卓天威凶狠地问。

  “糜前辈请走吧!”白素绫诚恳地说:“卓爷盛气而来,他是有权生气的。我曾经参予阴谋计算他的勾当,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请让我来承担好吗?”

  北人屠目不转瞬地注视白素绫片刻,再瞥了卓夫威一眼,看清卓天威杀气腾腾的表情,只觉心往下沉。

  “我走。”老凶魔感到毛发耸立,寒流起自心底,脚下的碎剑,似乎每一段都在发生警告,再不走,他即会和碎剑一样在卓天威的刀下碎裂,一咬牙,大踏步出室。

  “我是不得已。”白素绫幽幽地说,绵绵的眼神饱含惊怯,楚楚可怜:“你责备我吧!

  杀死我吧……”

  “我已经原谅你了。”卓天威气消了:“在我的感觉中,你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好女孩。”

  “卓爷……”她感情地低唤,热泪盈眶。

  “你中了毒针,怎么还没有疫全?不要紧了吧?”

  “谢谢你的关心解药并不怎么对症,总算口有起色,毒质已经离体。”

  “那就好,好好调养,知道吗?”他感情地说。

  “如果你不赶走……你不杀死那些戴头罩的人,他们会杀我灭口。卓爷,受恩深重,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我……”白素绫终于忍不住泪下如雨。

  “白姑娘……”

  “我姓凌,叫……”

  “哦!你果然是月华仙子凌月英。”他恍然。

  “是的。”

  “月英,及早脱离三星盟,就算是报答我了。”他握住了月华仙子放在桌上的素手,语气出奇地温柔:“女孩子在江湖浪迹,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我知道,可是!黑道之门易开难闭,进去容易出来难,我……”

  “我会替你设法。”

  “卓……卓爷……”

  “叫我天威。”

  “天……天威……”她怯怯地低唤,苍白的秀颊呈现一抹嫣红:“那……那……

  那是不可能的……”

  “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即使真的不可能,我们也要尽力而为,不要失去信心。

  问题是你有没有脱离三星盟的决心,我不能勉强你。”

  “我有脱离的决心,但……我没有三刀六眼的勇气,我……”

  “交给我办。”卓天威虎目中杀气又现。

  “天威……”

  “现在不必多说,月英,我不能在事前向你保证什么,但相信我,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你,天威。”月华仙子用袖拭泪:“这一生中,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在三星盟,你还有什么牵挂吗?”.

  “没有,我是一个看的开的坏女人。”

  “不要这样说,月英,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哦!那天掳走我的扮娼妇女人是七幻狐黎玉香?”

  “是她,扮鸨婆的……”

  “无清贾七姑。”“对,我是受贾七姑差遣的人,她也是谋你最切的人。这鬼女人心狠手辣,怪僻万分。据我所知,她发誓不放过你,因为她从没有失败过,你是第一个让她尝到失败滋味的人,所以她恨你。”

  “下次碰上她,哼!”卓天威眼中杀气又起。

  “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唉!”月华仙子失声叹息:“哦!天威,那些戴头罩的人中我认出一个人,但十具尸体中,没有这个人在内。”

  “谁?”

  “毒指汪东,七大凶人之一,真才实学比同列七大凶人的北人屠武功略高一筹。

  奇怪!这人在江湖行迹飘忽,凶残恶毒极为自负,怎会扮起蒙面人来了?这不像是他的为人。他在人前露面,从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且以名号为荣,他的毒指可以插石尽指而没,十分厉害,像他这种名号响亮的人,怎会隐起本来面目参予暗算你的阴谋?

  委实令人百思莫解。凭七幻狐的声望地位,绝不可能请得动那凶人。”

  “毒指汪东?”卓天威心中一动:“他的指功可以穿石……晤!

  “天威,想起什么了?”

  “死在杭州西湖客栈的翻江倒海齐启瑞,致命的创口是额中一指贯颅。”卓天威眼中又现杀机:“七幻孤阴谋计算我,不仅仅单纯是为三星盟效力,看来她也牵涉到我失宝的事。

  哼!她跑不了的。”

  “天威,今晚她不在地窟。”

  “我不急。天孛星在吧?”

  “在,织女星也在。”

  “好,够了。月英,三星盟两月前在扬州的主事人是谁?”

  “两月前……是拔山举鼎许福。”

  “这人来了吗?”

  “来了,但不在此地,可能在溪口村,他负责船只调度,他力大无穷,水性也超尘拔俗,所以将他调来统率水上的盟友。”

  “很好。”卓天威推椅而起:“现在,要办的事比较单纯了。”

  “天威你要……”

  “提早把他窟里的人赶出来。”

  “天威……”月华仙子惊呼。

  “你不要管,袖手旁观可也。”

  他抓起沉重的八仙桌,奋神威向壁间的秘门砸去,轰隆一声暴响,秘门破裂,八仙桌也断了脚。

  “三两下就够了。”他冷笑,再次抓起八仙桌。

  轰隆隆一连三击,秘门碎裂崩塌了。

  铮一声刀啸,单刀出鞘。

  “再不出来,在下可要放火了。”他向黑漆漆的门内沉声说。

  里面是向下降的通道,只要将易燃物在门口燃烧,等火烧旺时将火往下面拨,就算下面的人能将火扑灭,浓烟也会将下面的人熏得耽不住。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天孛星。

  他站在第五级石级下往上瞧,看清了门外横刀屹立、杀气腾腾的卓天威,勇气很快地沉落,悚然止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卓天成怒斗擎天一笔四高手的神勇,真把三星盟的人吓得心胆俱寒,所以乘乱逃离灵岩山,主要是怕卓天威收拾了擎天一笔之后找上他们,谁能挡得住?

  “你们上来,在下给你们倚多为胜一拥而上的机会。”卓天威说着,徐徐后退。

  共上来了十三个人。

  天孛星与明艳照人的织女星并肩而立,十三个人占住一面列阵。

  “咦!你……”织女星盯着站在一旁的月华仙子讶然惊呼,大感意外。

  “我救了北人屠。”月华仙子怯怯地说:“其他,我无能为力。”

  北人屠突然出现在没有门的密室门外,手中有一把剑,神色庄严。

  “卞兄,兄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北人屠沉声说:“但兄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回来与诸位共生死。卞兄,对面已经没有人了,卓天威的声威,已吓破他们的胆,能走的,都走了。”

  “兄弟承情。”天孛星咬牙说:“三星盟的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拼了。”

  “你们,十四个人。”卓天盛阴森森地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因此,在下必须使用飞刀。

  飞刀有十把,十四个人只能有四个人与在下放手一拼。在溪口村西子店,诸位该知道贵盟的飞刀之王无形刀失败的经过,所以千万不要大意了。”

  想起无形刀失败的经过,十四个人脸色全变了。

  “卓爷,我要和你拼暗器。”织女星鼓起勇气说:“我的梭子镖火候没有你精纯,但势在必拼。”

  “你定然是二爷织女星印娟娟了。”卓天威沉静地说。

  “不错,我就是织女星。”

  “我不能答应你用暗器。”

  “你……”

  “你只想利用拼的机会,让你们的人能乘机一拥而上,行险赌命而已。”卓天威说:

  “不客气地说,你比无形刀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能拼吗?甚至你还比竹林山庄的倪夫人差了一大截,倪夫人在卓某面前,就不敢用她的小银梭献宝,你凭什么敢要求和我比暗器?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你必须与同伴一起上,冲上时可以发射你的梭子镖,机会比和我单独比拼多得多。”

  “你不敢……”

  “印姑娘,你最好闭嘴,激将法老把戏玩不灵的。”卓天威抢着说:“你们不打算发动吗?好,在下可要发动了,没有闲工夫和你们斗嘴。”

  气氛一紧,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死神正向这些人伸手。

  “三星盟上千弟兄,将与你周旋到底。”天孛星厉声说,剑徐徐上升。

  “我说过的。”卓天威语气奇冷:“杀一个人或者十个人,吓不倒那些亡命,杀百人,仍然有不怕死的人逞英雄的,但是杀一千,甚至于两千三千,敢自诩亡命逞英雄的就没有几个了。我可以向你保证,除非你三星盟人烟消灭,在下是不会罢手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直至斩光杀绝为止。”

  “卓老弟,何必呢?”北人屠掺然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妨碍了本盟的扩张大计,等于是要断本盟的财路,蒲三爷派人计算你,乃是人之常情,并未涉及个人思怨。蒲三爷被你打惨了,老弟也消了一口怨气。为了这件事,本盟向你郑重道歉,日后为你披红挂彩,彼此互不侵犯,老弟意下可否同意?”

  “老弟台。”天孛星沮丧地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

  “在下有两件要求。”卓天威心中一软:“一项保证,阁下如果答应,你们谋杀在下的仇恨一笔勾销。如果不,你们只好凭运气一拼了”

  “老弟的要求如果合乎情理,在下可以当面答应。”天孛星大声说:“清说!”

  “两件要求:其一、我要带月华仙子走,你要答应让她脱盟。其二、撤回江北。

  吴中一龙的实力,比你们想像中的要强大十倍,地行仙正元,就不是你们这些人对付得了的。即使你们不与杭霸主的人火拼,仅对付吴中一龙也不能稳占上风。

  吴中一龙根本无意和任何人归并,他在待机而动,你们毫无希望,退回江北才能保住根本。”

  “好,我答应你。”天孛星大声说。

  “一项保证:在下在南京失窃了一笔珍宝,如果查出是贵盟的人所为,人证齐备,贵盟须负责将珍宝交回。”

  “阁下在何时失窃的?”

  “去年七月中旬。”

  “我可以答应你。”

  “你……你能出卖你的弟兄?”

  “南京的地盘,本盟已经丢了两年。老弟,我可以告诉你,本盟的人绝不会窃你的珍宝的,你找抗霸主,错不了,那是他的地盘。”

  “我会找他的,哼!”卓天威眼中杀机更盛了。

  荐福山的名称有多种,通常称横山或踞湖山,土著们称荐福,是因为山下建了一座荐福寺。

  山四面皆横,故名横山。

  背临大湖,势若箕踞,所以也称踞湖山。山四周有五大坞:芳桂、飞泉、修竹、丹霞、白云。

  五更初,小舟靠上一处湖湾。

  “我等你的信号。”浪里鳅稳住了桨,向卓天威说:“船泊在两里外。我钓鱼,等你一天。”

  “好,谢谢你啦!”卓天威跃上岸:“天黑之后,我改走陆路回去,不必等我了。”

  “好的,一切小心。”浪里鳅将船驶离。

  事先已将山的形势打听得一清二楚,可是,白天并未前来踩探,夜问抵达,大有摸不清方向的感觉。

  好在是由湖上来,还不至于迷失方向。

  繁星满天,在夜行人来说,光度已经是太亮了,不易逃过警卫的监视,但却是赶路的好天色。

  夜间找白云坞,在一个人地生疏的人来说,诚非易事,好在船厂并非建在坞中,而是位于白云坞附近的湖滨,并不难找。

  湖岸的平坡下,是一处长长的滩岸,二十余艘新船正在建造。

  另一端,十余艘大小旧船正在翻修。

  沿平坡山脚,百余座船棚和房舍,像是一座村落,事实也叫白云村,是船厂的员工家小居住的地方。

  通常,人们把这里叫作船场,也有人称之为船坞,因为地近白云坞。

  场主姓路,吃水饭的朋友,提起龙王路寿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位白云坞船场场主,在江南运河一带水上朋友中,是一个口碑颇佳的爷字号人物。而白云船场的工人,也以野蛮、粗暴、凶悍、团结见称。

  这里,是龙王路寿年的化外小王朝,进入这里的人,必须在他的王朝律法约束下仰他的鼻息。

  卓天威在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对付这种化外小王朝,用对付嚣张江湖人的手段处理,错不了。

  滩岸建了几座看守亭,白天晚上都派有看守。水际,也有几艘快船。湖上有事故发生,快船便会很快地驶出处理。

  平时,第一座看守亭内,仅派有一名看守,一个时辰换一班。今晚,每座亭都加增了一个人。

  最靠西端的一座看守亭内,两名看守坐在亭内的监视个,向四周放望,不时互相谈话以免打磕睡。

  亭高约丈余,人必须从唯一的木梯上下。两人的视界相当广阔,要接近而不被发觉城非易事。

  风涛不大,波涛轻拍着湖岸,发出有催眠作用的声浪。

  湖中渔火点点,客货船的夜航灯明灭不定,好一幅迷人的太湖夜景图。

  “三哥。”右首那位看守向同伴说:“今晚多派一个人看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湖里面那群人出来了?”

  “兄弟,不要过问。”三哥说:“东家要怎么做,咱们就依命行事,不知道就不要多问,以免麻烦。”

  “可是……”

  “没有可是。兄弟,眼睛放亮些,留意附近的动静,尤其是发现有人走动,必须将人拽住。咦!兄弟,你……你怎么啦……”

  同伴往亭往下一靠,像是睡着了。

  “他睡着了,天不亮不醒。”身后突然传来陌生人清晰的外地语音。

  “咦!你是……”

  “我向你请教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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