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客房,他打坐片刻,摒弃杂念,精神与肉体调和至清明境界,这才准备入睡。

  他仍然不放心,秉烛作最后一次检查门窗。房门用长凳顶住,门闩加插销固定。

  窗是简朴的外掀式防雨木窗,内部用双扣。他扳开扣推开窗,向外察看幽暗的小院子。

  这瞬间,突然心潮汹涌。

  他在姑娘房中检查窗户,只留意窗户是否扣牢,并没启窗向外察看,也没留意窗扇内外有何异处。

  俏然钻出窗,猫似的绕过小院角,折向处是防火巷,也就是姑娘所住邻房的窗户所面对处。

  一眼便看到两颗火星,位于窗下和窗侧。那是艾绒点燃后的火星,缓慢地闷燃,艾绒淬渗了药物,烟从泄管的另端散出。从窗缝逸入房内,可闷燃相当长久的时间,可以艾绒的紧密度和药量控制时间。

  迅疾地到了窗下,果然是两支喷泄管,吃了一惊,本能地拔除丢在墙根下。

  正想拍打窗户叫醒房内的姑娘,却晚了一刹,他的客房内外,传出数声轰然大震,似乎天动地摇,火光暴升,烟屑上冲,泥块、砖石、碎瓦,像暴雨般洒落。

  砰然大震窗户崩裂中,他撞窗而入。

  这种二流旅舍的上房,其实只是单间的客舍,没有内外间,设备也简陋,一门一窗一桌一床,如此而已,空间也窄小。

  房内黑暗,姑娘大概已熄烛就寝。但就在他破窗撞入的同时,房门传出巨响,有人破门而入。

  “该死!”同时传出姑娘的娇叱。

  “闪避!”他大叫,疾冲而上,砰一声撞毁了桌子,他也几乎被绊倒。

  风雷声入耳,劲气如浪涛,房门口发生激烈的搏斗,黑暗中有不少人以绝学行雷霆攻击。

  他刚稳下马步,罡风扑面,隐约的人影向他飞撞,黑夜中难以分辨形影。

  他双爪齐出,先擒人再说。

  “呃……”熟悉的声音入耳,他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猛地将撞来的人抱住,倒退丈外破窗而出。

  屋上屋下部有快速的人影聚合,幸好火光没照到这一面,把人背上贴地沿墙角急窜,利用墙根的阴影,闪电似的钻入防火巷底部,先脱身再说。

  身后呐喊声雷动,有人大叫救火。

  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神智,睁开僵涩的眼睑,阳光刺目,赶忙重新闭上眼,感到晕眩感又浪涛般袭来,浑身虚脱酸痛,呼口气也感不顺,而且胸口发闷发疼,手脚似乎不受指挥,整个人像是崩溃瘫痪了。

  “远……哥……”她的叫声虚弱得几难分辨。

  手被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有人抱住了她。

  “我在这里,春燕,谢谢天,你终于苏醒了。”罗远在她耳畔兴奋地欢叫:“危险已经过去,你必须安心接受治疗。”

  “我……我怎么了?”

  “你在受到迷药所薰,神智模糊中反击,被方门主几个绝顶高手用绝学击中,活擒不成遂下毒手,以至内腑离位,气血机能严重受损。危险期你撑过了,你已经受到最佳的照顾。

  不必多问,唯一可做的事;是安心接受治疗,赶快复原。”

  “哦!我……我是不是成……成了废……人……”

  “有我在,你放心。我已经用真元度命术,保全了你的精气神。”

  “他……们……”

  “走了,昨天走的。他们大索两天,终于知道武道门前往瑞云谷的消息,不得不放弃搜寻,赶回去救巢穴。不许多说多想,安心静养。”

  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再有罗远用内家导引术相助,复原的进度十分令人鼓舞。

  他们藏身在东关外的一家农舍中。罗远在东关地头熟,人缘佳,找一处隐密的地方潜伏十分容易,九幽门的人却在南郊外大肆搜寻。

  罗远出现在鸿福客栈,要回寄柜的行囊。客栈已经歇业,正在接受官府调查强盗袭击案详情。

  罗远住的客房,是被火器炸毁后,盗群涌入寻尸无着,呼啸着撤走的。

  姑娘的客房仅门窗与家俱毁坏,志在活擒,所以不用火器攻击,屋顶却被烧毁了一半。

  贼人的内线扮成旅客,分别住在他俩的左右邻房。在那天南官夫人前来作说客时,便安置停当了,完全了解他俩的活动情形。攻击前则安置迷香喷管,负责攻击的人潜伏在左右邻合,发起时快速冲进,展开最快速猛烈的强攻,火器在屋顶门窗爆炸。内线所住的邻室墙壁,也同时炸毁,倒向罗远的客房。

  火烧毁半排客舍。幸好强盗来得快也走得快,救火的伙计也卖力,灌救及时,不然南关外的市街,很可能被烧光成为瓦砾场。

  强盗都戴了头罩,查不出底蕴。

  死了六名旅客,两名店伙,是被杀或烧死炸死的无辜,伤者也有十余名。

  南阳满城风雨,官府只能以盗劫案处理。

  九幽门的人大索郊野两天、仍住在高升老店。没有人敢挺身出面指证他们是劫贼。劫贼都戴了仅露双目的黑头罩,无凭无据,指证的人很可能反坐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司上身麻烦也满身。

  罗远领取包裹行囊的举动,瞒不了有心人,他也不想瞒人,因此三天之后,他便和气色不怎么好,但行动自如的董姑娘,出现在城内城外走动。甚至雇了小马车,到卧龙岗诸葛草庐风景区逛了一天。

  这天未牌时分,两人出现在卧龙酒坊。

  东门外大街的市况,比南关外大街要繁荣些。宛城驿位于街北,规模不小,不但是马驿,而且兼递运所的业务,非因公过往的官吏差役,概不招待。对街的小街尽头。便是东大寺(弥陀寺)。

  卧龙洒坊位于驿站的东面半条街,附近全是旅舍、食店、门摊区。东来的旅客,大多数在这一带投宿。

  董春燕气色甚佳,快要复原啦!经过将近十天的调养,精气神以可喜的速度复元。

  卧龙酒坊有两间门面,备有一些下酒菜招待顾客,主要是卖酒,十斤装的一罐高梁酒,两吊钱就可提回家。在坊里喝两壶,来两三味下酒菜半荤半素,五六十文制钱足矣够矣!物价相当便宜。

  姑娘在京都号称无双玉郎,与豪门弟子斗鸡走马,她不但能喝烈酒,而且是酒将。今天她能小饮一两杯,表示她的健康状况不成问题。

  酒客逐渐增加,快要接近晚膳时光,劳累了一天的伙计,上酒坊喝两杯算是一大享受了。

  两人的桌旁,出现了三个人。

  “两位雅兴不浅。”白花蛇拖出桌下的长凳径自就座,两位保镖则在邻桌向店伙吩咐备菜。

  “在这里喝酒的人,不知道雅兴是啥玩意。”罗远一团和气,对白花蛇并无多少恶感:

  “喝醉了出到街上发酒疯,跌倒在马粪里让看热闹的人高兴高兴,这兴并不雅,搏蠢蛋一笑而已。怎么啦?你好像一脸霉像。”

  “一霉三年,有霉像并不足怪。他娘的!我恐怕过不了这一关。”白花蛇愁眉苦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准备豁出去了。”

  “是什么祸?别故意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你白花蛇一府之霸,跺下脚府城要地震三天。”

  “我如果有如此神通,还用得着旦夕虞大祸之将至?也不至于被你吓得躲在家里,求菩萨保佑你打道回湖广,把灾祸带走。”

  “你不是出来了吗?”

  “出来看看风色呀!”

  “风色如何?”

  “你知道我派了一些人在外走动。”

  “这是豪霸们保护地盘的正常手段呀!”

  “瑞云谷已被武道门正式建立山门,不再秘密藏匿,天下第一门,必须树立第一门的气势威风。”

  “这是说,九幽门失败了?”

  “大概是的,夺谷死伤惨重。”

  “那你应该睡得安枕了,还怕灾祸来了?你心里明白,我对你这条毒蛇并无成见,东关的药商所赚利润不多,你很有良心,从没苛待他们,我不会打你这条毒蛇。”

  “但你带来了灾祸,是不争的事实呀!那些残兵败将,不向其他地方逃窜,避免受到武道门追杀,反而大摇大摆,重新返回南阳,今晚可能在赊旗店投宿。”

  “哦,明天傍晚可以到达。”

  “如果不顾惜坐骑,午前可到。”

  “唔,可能。那些骄兵悍将,军情紧急是不顾坐骑死活的,九十里真可以在半天之内赶到。天杀的混蛋!他们是冲我而回来的。”

  “他们有眼线派在这里。所以我说,灾祸是你带来的。你赶快早离疆界好不好?我可不希望这些混蛋,再次扮强盗把客店又炸又烧,见人就杀。”

  “我八极雄鹰还得在天下各地扬名立万,能逃避吗?回来有多少人?”

  “不知道,声号只能传简单的讯息,传得快却不详尽,只知道人马正往回赶。”

  “你这条毒蛇,最好躲到洞穴里去,没有你的事,我等他们。”

  “这……”

  “你就别管啦!到乡下去避避风头吧!”

  “好吧!我哪敢不听你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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