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动剑了。追上也枉然。”百了枭婆低声说:“何况决难追及这三个行狗。他门逃窜的本领极为高明,什么肮脏的地方都敢窜,你不敢。”

  “可是……”

  “小丫头,咱们必须带了王若愚,尽快离开洛阳,加快远走高飞。”

  “这么严重?”姑娘意似不信。

  “比你想象的更严重。”百了枭婆苦笑:“王府的护卫拥有生杀大权,捉人时通常先把人废了。一旦落在他们手中,必定生死两难。”

  “刚才那人是护卫?”

  “不是。”百了枭婆摇头:“他也是一番好意,不希望江湖群雄葬送在这里。他的话绝对可信,因为他有朋友在伊王府任职学舍教头。”

  “他是……”

  “大野狂狮,上一届武林十大豪侠之一。”百了枭婆是魔道人物,对豪侠怀有极高的戒心:“上次在砍石镇,他在暗中冷眼旁观,很可能曾经跟踪某些人入山。这人嫉恶如仇,为何不出面制止入山群雄厮拼,很可能是入山的群雄,都是邪魔外道,没有制止的必要。”

  “那他今天……”

  “河南府是他的家乡,真要发生大血案,他哪有好日子过?所以出面示警,希望不要出事。”

  看热闹看风色的人,已陆续散去,一个个去意匆匆,可知都打算及早离开。

  北面还有几个人逗留,其中一个老村夫向百了果婆打手式。

  “咱们得赶快些。”百了枭婆最后说。

  “那人是谁?”姑娘看到老村夫打手式,可惜她看不懂手式的用意。

  “无我瘟神。”百了果婆一面走一面说:

  “他与老身颇有交情,用手式表示大野狂狮的警告不假,很可能王府护卫已经出动,要我们赶快远走高飞。”

  “我真的不甘心,王若愚他……”

  “先带他走再说。小丫头,追凶是次要的事,目下最急切的,是找善治毒的人。”

  “婆婆,那无我瘟神……”

  “他善用瘟,不善用毒。”

  大野狂狮出面示警,所引起的骚动颇为激烈,聚集在洛阳的牛鬼蛇神,纷纷另作打算,大多数实力单薄的人,狼奔象突急急离境躲灾。

  一场即将掀起的风暴,因之而风消云散。

  江湖人不论是英雄好汉,或者是邪巨外道,一旦引起官府的注意,大张挞伐,结果下场将够惨的。

  民心似铁,宫法如炉;一旦落了案成为通缉要犯,很可能江湖步步生险。

  亿万财富固然重要,但弄到手的希望并不大,犯不着冒生命之险留在洛阳,寻觅不知下落的藏宝图。

  第三批出面在各处走动,向牛鬼蛇神提警告的人,也有八位之多。领队人是龙门镇的仁义大爷摩云神手谷旭,名气不小的豪侠人物。

  八人是向府城走的,不远处安乐窝在望。

  路右的树林中,接二连三出来了七个人,一个个膘悍魁梧,佩刀挂剑,气势慑人,冷然在大道中一字排开,断路的意图显而易见。

  摩云神手八个人也携有兵刃,本来就有必要时用武力驱逐的打算,远远地看到七个人列阵相候,便知道将有事故发声了。

  在三四丈外止步,八个人也左右分列,气氛一紧,彼此心中有数。

  摩云神手向同伴打手式,独自上前。

  对面也出来一个膀阔腰圆,胁下带了九环刀匣的高大粗壮中年人,有一双精光四射,眼神极为阴森的胡狼眼,一双手又粗又长,满嘴乱须,真像一头大猩猩,很可能双手有千斤神力。

  “阁下,你和大野狂狮一群人,是有意传播谣言,吓唬咱们这些五湖四海好汉吗?”这人身材雄伟,说起话来却尖锐刺耳。

  “在下用不着吓唬任何入,仅冲江湖道义传警而已。”摩云神手也气大声粗,一字一吐:“王府护卫与府县的公人,即将大举出动是事实。胆大而又不信的入,不久便可与他们拼死活。尊驾必定胆气超人,艺高人胆大,有万夫不当之勇,当然不怕吓唬啦!在下谷旭,请教尊驾高名上姓?”

  “你不必知道在下是准,在下知道你是摩云神手谷旭,这就够了。或者,你可以叫我张三。”

  “好,就算你是张三。张三老兄,尊驾率领众多好汉拦路,但不知有何见教?”

  “张某也要向你老兄,提一些警告……”

  “哈哈!张老兄,我知道你的一些警告,意何所指。”摩云神手怪笑:“你老兄请注意,搞清楚你到底目标是什么。咱们是一番好意,千万别把好心肝当骡肝肺,透露凶险风声,难道对你们不利?”

  “哼!咱们……”

  “张三老兄,你不要不满意,咱们洛阳虽则没有什么惊世伪人物,在江湖鞭轻重。我摩云神手只能算是二流人物,大野狂狮也聊可名列一流名宿,哪比得上那些身手超绝威镇江湖的超等龙蛇?所以咱们不敢得罪各方牛鬼蛇神,希望保全一些明智的朋友。你不必警告我什么,我不会逞英雄和你在刀剑上争强。我们不会管你们的事,你满意了吗?”

  鲜明地表明立场,任何一位相关或不相关的朋友,皆旷防谢本地的同道,及时透露这种凶险的讯民以便选择明智的行动。

  但隐约地表示,对方如不满意,采取迁怒或误解的暴烈行动,当然会以自卫的行动回报。出动众多的人手,就是自卫的具体表现。

  强龙不斗地头蛇,地头蛇有充足的自卫能力。路旁闪出无我瘟神,与百了枭婆并肩而行。

  “老太婆,你怎么卷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是非里?”无我瘟神不安地埋怨。

  “什么大不了的是非啊?”百了枭婆笑问:“你认为我愈老愈不知利害,返老还童?”

  “不是吗?”

  “什么意思?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所有的龙蛇,都在千方百计,找王若愚探听消息,以证明……”

  “什么消息?要证明什么?”

  “消息说除了神力金刚的一份藏宝图,可能落在两条龙于中。又说黑龙与九幽门各拥有一份藏宝图。据说,消息是王若愚传出的。因此所有的龙蛇,都想找他证实消息的真假。”

  无我瘟神说出一连串亟待证实的谣言。

  “那又怎样,不是有人传出,王若愚已被追魂女脸,用七步追魂针杀死了吗?”

  “七步追魂针并非中者无救,有解药就死不了。所以,在中州客栈,有人出面与追魂女魅抢夺中了针的王若愚。你与那姓张的小丫头,替王若愚出头追凶,你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那些龙蛇的注意,全放在你们身上了,你在自找麻烦。”

  “我不在乎麻烦……”

  “老天爷!你还嘴硬?”无我瘟神怪叫:“江湖中牛鬼蛇神,也许不敢对你百了枭婆怎样,但两条龙与九幽门,可没把你百了枭婆看成人物。”

  “我也不在乎他们,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真该死!你还不了解问题的严重性?”

  “有多严重?”百了枭婆仍不在乎。

  “你在明,他们在暗。刚才五六个人在场,你知道那几个人是两条龙或九幽门的人?所以他们要你的命,是十分容易的,你……”

  “让我去担心吧!老友。”百了枭婆打断了无我瘟神的话:“他们如果找我,会付出代价的。哦!你能不能解七步追魂针的毒?”

  “不可能,老太婆。我用瘟;或者可以解一些十分普通的小毒。咦!你真知道王若愚的下落?”无我瘟神大感诧异:

  “拖了这许久,人应该死了。”

  “他还没死。”百了枭婆叹了一口气:“我们在找指使追魂女魅下毒手的主谋,追魂女谜与王若愚无仇无怨,素不相识,没有向他下毒手的理由。再就是希望找到会解毒的人。”

  “目下最重要的事,是赶快远离洛阳。”无我瘟神郑重地说:”我敢打赌,官府已经知道,是你们毙了闲云真人,捉你们的人一定来得很快。”

  “哎呀!”百了枭婆惊呼。

  “如果你们进了大牢。任何事都办个成了。”

  “闲云真人不是我们杀的……”

  “官府肯相信你们是无辜的?”

  “真糟!得要小丫头赶快离境。”

  “要快,迟恐不及。我走龙门镇南下。如果你们也走龙门镇,或许我可以替你们策应。”无我瘟神匆匆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走龙门镇是唯一的去路。

  东奔或西走,都必须过河经过府城。

  这时,谁还敢经过府城自投罗网?

  张姑娘的随从领班周杰,非常干练精明,办事效率极高,有条不紊,迅速准确,仓卒问,他便买了一部轻车,用来救运失去行动能力的王若愚,亲自担任车夫。

  他自己的坐骑与另一匹备用驭车健马;栓在车后同行。

  百了枭婆也有坐骑,组成十二人的车马队,立即动身南下,匆匆越过龙门镇,向南又向南。

  阵容庞大,不可能保持秘密。

  府城像被捣肢的蚁窝,三山五岳的牛鬼蛇神,像乱蚁般四散奔窜,大半龙蛇是从南面脱身的。

  近午时分,城内城外开始抓人。

  几个来不及走避的龙蛇。以及毫无所知闯入府城地境的江湖人士,遭了池鱼之灾,被捉进大牢严加侦讯,有案的人灾情惨重。

  这条通汝州的官道,穿越两百里山区,但可通车马,沿途也有村落市镇,只是山深林茂,道路不靖,往来的商旅必须自求多福。

  所购置的马车,其实是最为普通的小货车,由一匹马拉动,车厢是栅形的,四周撑起支柱,上面架一张青布篷遮阳挡雨,载一个人胜任愉快。

  他们动身不算晚,但比他们早离开的人相当多,有些自备有坐骑,有些人则徒步跋涉。

  电剑公子共有二十二骑同行,他的人愈来愈多。

  在洛阳期间,不断有人加入,实力逐渐雄厚,朋友都是一些江湖知名人物。

  有志一同加入谋夺藏宝图的人,也都是名号颇为响亮的高手名宿。

  现在,他的实力已凌驾雄风庄之上。

  雄风庄庄主金眼太岁郝彪,却不愿与他人结成同盟,各走各路,各怀鬼胎,心照不宣。

  所有的牛鬼蛇神,皆心中有数,藏宝图共有三张。分别落在两条龙或九幽门手中,不管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坐失良机。

  当然,他们不敢公然放出风声,从两条龙或九幽门手中强夺,仅暗中留心等候机会。

  两条龙和九幽门固然可怕,但为了亿万宝藏,值得用性命搏取,利字当头,赴汤蹈火何所惧哉,杀头生意有人做,为一文钱而打破头的人多得很呢!

  所有的人,都在明暗中留意,哪一位仁兄仁姐,是两条或九幽门的人,这三个神秘组合的山门,到底在何处潜藏?

  在外面活动的爪牙,不可能把藏宝图带在身上到处乱跑,必须直捣山门所在地,才能抢夺藏宝图。或者到庐山去等,等他们前往挖宝。

  到庐山枯等是下策,没有任何一个大傻瓜,会在风声正紧期间,带了大批人手前往挖宝,势将等风声过后,再前往挖掘,那可能是三年五载后的事了。”

  百余年来,不时有人前往挖掘,再等几年又何妨,谣言毕竟是谣言,必须找线索加以证实,三张藏宝图到底是真是假,不证实岂能贸然而动?

  追谣,是求证的正常手段之一。

  谣言出自王若愚口中,而且是公然散布的。目下他被毒计所伤,仍有命在。

  可想而知,所有的人都想找他。

  两杀龙与儿幽门,毫无疑问会以他为目际。

  同时,他们怀疑他已从神力金刚手中,获得一张藏宝图,他成了各方注目的中心。

  他目下已在张姑娘有效保护中,找他的入真不敢妄动。

  在峭山,姑娘表现得十分出色。

  至少她降服了飞龙剑客和神刀天砸,而且随从有十名之多,再加身边的百了枭婆,想妄动的人,真需具有强大的实力,而且需付出可怕的代价。

  跟在后面两里地的五个人,就不敢跟得太近。

  五个人不是一伙的,从谈话中可以看出,他们只是同路临时结伴的人,走在一起成为朋友,人多也可以壮胆,目标是否相同并不重要。

  已经远离府城三十里外,后面已看不见龙门镇的形影,山势逐渐上升.河谷地逐渐开展。官道在河谷盘旋,前面看不见张姑娘的车马,后面不见有赶路的入,树林挡住视线,视界不及里外。

  “欧阳兄,你认为鹰爪孙玉、已落在九幽门手中,这消息是否可靠?”那位背了特大号包裹,手点问路杖,腰悬狭锋单刀,满脸愤肉的中年人,向并肩而行的同伴问:“鹰爪孙玉是神力金刚的拜弟,难道神力金刚会丢下拜弟独自逃命?”

  “我相信一定可靠。”欧阳兄肯走他说:“要不然,九幽门如何知道神力金刚最后碰面的人是王小辈?在山林中傅杀,只能各顾各,大难来时,谁也不知道谁遭了不幸。杨老兄,你认为他们必须生死在一起?可能吗?”

  “你不能轻信谣言。”杨老兄的鹰目冷电一闪即没:“而且毫不怀疑加以传播呀!”

  “王小辈的话,我深信不疑。”欧阳兄坚持己见:“飞龙剑客把落在九幽门手中的经过说出,这位大剑客的话更可以相信。我并无意加油加酱传播谣言,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那会招涡的,欧阳兄。”“招祸?我可没惹上谁呀!事实早就在群雄之间轰传,与我无关。”

  “九幽门肯吗?”

  “算了吧!杨老兄。”欧阳兄冷笑:“九幽门自己的事已经摆不平,两条龙都在向他们加压,要他们那张图。九幽门拥有一张图的消息,本来就是两条龙传出的,他们自顾不暇呢!哪有闲工夫计较传谣言的人。”

  “也许你料错了。”杨老兄脚下逐渐放慢。

  “我料错什么?”

  “九幽门根本不在乎两条龙的威胁。”

  “是吗?那可不一定哦!你又不是九幽门的人,怎知道九幽门不在乎两条龙的威胁?”

  “我就是知道。欧阳兄,你和周老兄,决定今晚下手,把王小辈从那些女人手中掳走?”

  “确有下手的打算。”

  “你们两个人行吗?”

  跟在后面的三个人中,有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腰问有一只特大号的革囊,背系一根份量不轻的竹节鞭,每一节皆有豆大的小洞孔。

  “有我毒郎君周兴出马,没有不行的事。”干瘦的中年人做然他说:“保证可在片刻工夫,把全店的人摆平。除非那些女人不落店,不歇息。”

  “九幽门的人肯让你两人在虎口中夺食吗?”扬老兄扭头冷冷地问。

  “不肯也得肯。”毒郎君更骄傲了:“九幽门吓得了英雄好汉,吓不倒我这玩毒的宗师。哼!他们最好识相些,不要把王小辈看成禁宵,不许他人染指。惹火了我毒郎君,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送下九幽地狱,成为真正的九幽鬼魂,哼!”

  “周老兄,你把九幽门看扁了,不会有好处的,你们必须旦夕防备他们计算你。”

  “谅他们不敢。”

  “真的?”杨老兄语气怪怪地。

  “当然,如果不信,你可以向九幽门的人打听,提起我毒郎君,他们必定心惊胆跳。”

  “我当然不信。”杨老兄大声说。

  “你……”

  “因为我就是九幽门的人。”

  声未落,三个人同时动手;三比二,出其不意立下杀手。

  杨老兄的右手一挥,把并肩而行的欧阳兄一掌劈出丈儿掌劈中左耳已颅骨内陷眼珠往外爆,耳轮也成了烂肉,这一掌真有三五百斤力道,几乎把脑袋劈成两段,即使先已运功护身,也抗拒不了这一掌。

  欧阳兄毫无防备,死得真冤。

  毒郎君更惨,被两个人从身后攻击,后脑挨了一掌,背后被另一人一肘撞断了脊骨。

  朋友变成仇敌,一击致命。

  “快丢进林子里藏匿。”杨兄拖了欧阳兄,钻入路右的野林。

  “这家伙死不瞑目呢!”另一人拖起仍在抽气的毒郎君,信手替毒郎君按摩张得大大的眼皮,捏抹了两下,眼皮总算合上了。

  乱交朋友,就会有这种结果。

  两条龙与九幽门,除了少数几个地位高的人,曾经为江湖朋友所知之外,其他的人都有两种身份,甚至三种四种。

  穿起他们的代表性服装,或者特设的衣裤装饰,他们就是该会该门爪牙。平时,他们仍然是有名有姓有绰号的江湖龙蛇,而且名号都相当响亮。

  通常,他们不会在白天,打出该会该门的旗号,公然在各处活动。因此江湖朋友都认为,他们是夜间活动的神秘组合。

  所以毒郎君与欧阳兄,才会死不瞑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三人以为在四野无人的大道中,谋杀了两个朋友拖入林中灭迹,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却忽略了前面半里外的路左树林中,有人在内歇息。

  相距半里地,五官亦可分辨。共有五个人在林前缘歇息,目击暴行的发生与结果。

  这五个人认识行凶的杨老兄三个凶手,吃惊之下不但不敢出面,反而躲得更为隐秘。以免惹火饶身。

  杨老兄三个人不好惹,强出头必定遭殃。

  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列为江湖大忌。

  多知道一件秘密,便多一分有性命之忧的危险。

  五个人等杨老兄三个凶手走后片刻,才惶然不安地登程南下。

  幸而他们不曾听到凶手们的谈话,相隔太远,听不到任何语音,因此不知道下毒手的原因。

  谋杀,那是错不了的。走动间三个凶手同时骤然攻击,被杀的人根本不知死期已至。

  傍晚时分,伊镇在望。

  未晚先投宿,马车上载有病人,更需早早歇息。

  这里。巨府城已在八十里外,早已脱离险境。

  越过前面的山鞍,便进入颖水河谷,那是泌州的地境,府城治安人员不到此地巡逻了。

  一座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市集,镇南是清澈的宽十余丈的伊河。

  这由东流折而北,过龙门伊闷流经府城与溜水会合。东南,山那一边就是颖河。两河相距仅二十余里,河水分流各奔前程。

  伊镇与所有的山区村镇一样,人口不多,田地甚少,养活不了多少人,生活条件比城市差远了。虽则位于官道旁,但仅有两家简陋的小客栈。

  路旁的小食店倒有五六家之多,供应旅客一些旅行所需的物品和食物。

  这条官道往来的旅客本来就不多,突然增加不少旅客,而且大半是佩刀挂剑的男女,三五成群陆续到达,镇民大感惊呀,也嗅出不寻常的凶险气息。

  因此家家暗中警惕,早早关门,对所有的旅客。皆投以异样的目光,惊惶的神情中夹杂着敌意。

  张姑娘决定投宿,由三总管周杰与旅舍打交道,要包下医店安顿,可是却未能如愿。旅店已接纳了七位旅客,怎能把已落店的旅客赶走?

  小旅店只有两间单间,以便接待有眷的旅客。其中一间已有两位男女旅客投宿,唯一的一间。姑娘作为安顿王若愚的宿处,其他的人,只好占了两间大客房睡大统铺,勉勉强强安顿停当,已是倦鸟归林日落西山时光。

  后来的旅客,可不像他们好说话,不理会镇民所流露的敌意,半强迫性借住民宅,不肯也得肯,他们的刀剑收到胁迫的功效。

  无我瘟神不在店中投宿,沿途他一直就走在前面,所骑的口外马相当雄骏,与姑娘的车马保持三里左右,留心途中的动静。

  认识他的江湖群豪,真不敢招惹他这位瘟神。

  在往来的旅客中,他是唯一的单身汉。

  普通旅客都是结伴而行的、在山区行走,单身是十分危险的事,不但有劫路的小贼,还有猛兽出没。

  那时这一带无尽的山野中,虎豹豺狼伤人的事时有所闻。旅客成群结队行走,人手一棍防贼也防兽。

  电剑公子二十二位男女,住在另一家小旅店。是实力最强大的一群,想打他们坏主意的人,真得好好打算盘,算一算需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否值得冒险。

  途中有人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据有心人统计,沿途所发现的尸体,为数约在十五六具之多,其中有令人闻名色变的毒郎君周兴在内。

  掌灯时分,也就是晚膳时光。

  小旅店的膳堂,没有八张食桌。

  电剑公子二十二位男女,分为三桌进食。

  自始至终,他们邻桌的三男两女五位年轻食客,一个个埋头进食,不理会他们二十二个人高淡阔论。甚至一直不曾视他们一眼似乎食厅并无他入存在,五个男女的注意力,除了酒食之外,毫无他求。

  电剑公子与寒梅郭瑞雪,对这五男女留了心。

  飞龙剑客也是有心人,留意五男女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不出任何异样的举动,五男女显得沉着镇静,年纪轻气概不凡,很难看出五男女的来路,当然也没有人认识这五男女的身份来历。

  进膳而非喝酒置筵厌祝,因此膳罢的人先后陆续离去,各自返房歇息,处理有关的事务。

  电剑公子与飞龙剑客,是最后留下的人。

  五个男女中,也有一男一女留下。

  终于食厅一静,食客与负责照料的店伙都走了。

  电剑公子的目光,终于落在两个年轻男女身上。

  飞龙剑客脸上有阴森的笑意,那是警戒性或者示威性的表情。

  两个年轻男女慢吞吞喝最后一口汤,这才满意地放下餐具,惬意地举目四顾,对空荡的无人食厅,没感到诧异,最后目光才与电剑公子对上了。

  双方的眼神都相当凌厉,气势也相当。

  年轻人年约二十三四,英俊魁梧,气概不凡,傲然的目光,表现出气傲天苍的年轻人特质。

  电剑公子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保有同样的气质。

  “你在等我?”电剑公子隔着食桌问,傲世的气概似乎更浓些。他已是名震江湖的名剑客,做世理所当然。

  “没错。”年轻人也更为骄傲。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错。”

  “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电剑公子不介意寒梅在场,气一来就粗话冲口而出。

  搁下在嵋山族石镇,所耍的那一手花招,委实令人莫测高深,这是绝大多数成名人物绝不可能采用的惊世手段,佩服佩服。”年轻人皮笑肉不笑泰然发话,并不介意他的粗鲁态度。

  “我不否认。”他傲然地说:“我有计划地捧出工若愚成为众所注目的英雄,以便从中取利,果然成效卓著,王若愚果然成了众所注目的目标。遗憾的是,我并没渔人得利,藏宝图仍没到手,白费心机。”

  “失败了?”

  “我还不承认失败。王若愚不幸被人暗算,生死难卜,我只能说,我抱歉。”

  “该放手时须放手。”年轻人提出主题:“阁下该有承认失败的勇气,难道不知道该何时放手吗?”

  “放手?开玩笑。”他傲然拍拍胸膛:“我电剑公子一代之雄,费了那么多工夫,甚至不惜示怯自灭威风,为的就是那份藏宝图。目下图没到手,你要我放手前功尽弃,这是什么话?哼!”

  “这次光临河南的天下各路英雄,都是为了藏宝图而来的,没有肯半途而废承认失败。”飞龙剑客也亮开大嗓门叫嚷:“连一些三流人物,也不曾受到恐吓就心惊胆跳溜之大吉。小老弟,你是不是受到某些人指使,前来抖威风恐吓我们?你贵姓大名?”

  “不必管在下姓甚名谁,也不需介意在下是否恐吓。”年轻人淡淡一笑,毫不激动:

  “你们应该在传闻中知道藏宝图已经有了新主。你们敢打神力金刚的主意,因为知道他人孤势单保不住图。新主可不是人孤势单的无名小卒,你们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传闻是靠不住的,必须加以证实。”电剑公子的目光,狠盯着年轻人,眼神极为凌厉:“藏宝图是百余年前的古物,改朝换代已是无主的公有品,人人有权获取,看准有能力获得。只要证实图的下落,咱们必将倾全力争取,决不入后。”

  这才是如假包换霸王面孔,为名为利,可以不择手段,予取予求,巧取豪夺都是合理的手段。

  传闻说黑龙和九幽门,各拥有一份藏宝图。

  电剑公子的话意,并非专指神力金刚那一份图。

  也就是说,任何一份图,皆是无主的古物,人人都可以争取。黑龙和九幽门如果被证实确有藏宝图,人人都可以倾全力争取据为己有。

  “不自量力的人,是十分可悲的。”年轻人也淡淡一笑,语气中有感慨,有不屑。

  “你是说我?”电剑公子虎目怒睁,气势迫人。

  “指所有的人。”年轻人避免进一步冲突,口气一软:“好了,在下只要知道阁下的态度就够了,当然,我也是决不人后的不自量力者之一,也许有一天,咱们会面对面拔剑挥刀。”

  “你现在就可以拔剑挥刀。”电剑公子却咄咄迫人,跃然欲动。

  “不,时候没到。”年轻人离座而起:“藏宝图的下落证实之前,我还不想浪费精力呢!再见,祝诸位幸运,早获消息

  “这家伙到底是何来路?”飞龙剑客盯着年轻人惜同女伴出店的背影自言自语。

  “不管他是何来路。”电剑公子虎目中杀机怒涌:“可以预见的是:他将是咱们最强劲的竞争者。”

  “陈兄。他会不会是九幽门的人?”寒梅黛眉深锁,有不:安的神情流露:“如果是,咱们今晚得特别当心他们的举动。”

  “如果是九幽门的人,应该找我提出警告。”飞龙剑客抢着说:“目下陈兄实力最强,敢向最强的一方示威,本身当然更强,而九幽门目下却不是最强的一方。我认为一定是两条龙中的一条。有意散布恐吓的风声,要吓走所有竞争者,不让其他的人染指。”

  “咱们不能怪任何人,用可怕的手段以达到目的。”电剑公子阴阴一笑,“毕竟在峪山,我也曾玩弄阴谋诡计。利字当人,谁不对亿万金珠眼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是江湖上可以呼风唤雨,各具神通的英雄好汉,无所不用其极的牛鬼蛇伸,就看准的手段高明了。”

  他悦得阴森冷厉,透露出冷配诡满的意味。一旁的寒梅听得直皱眉头。

  张姑娘所投宿的客店,显得相当安静。

  其他旅客也川当本份,不曾发生呐杂吵闹事故。大黑之后,就很少有人在房外活动了。

  客房前面院子静悄悄,共有三盏光度朦胧,勉可分辨景物的长明灯笼,供三条走廓的照明。这执役的店伙,往来经过也轻手轻脚,避免发出声音惊动旅客。

  三总管周杰十分尽职谨慎,二更天按例作最后的寝前检查,留意件处附近何何异状,分派一位随从值夜警戒,甚至潜登屋颀察行片刻才放心。

  但他心中雪亮,今晚任何人也休想安逸。

  王若愚曾经有计划地放出风声,指称黑龙和九幽门各拥有另一张藏宝图。

  有心人也不断透露消息,指称神力金刚的藏宝图,已被工若愚夺获,神力金刚交出了图,也保住了命,消息的确证实,与神力金刚最后打交道的人,确是王若愚。

  王若愚中了毒针,居然留得命在,但短期间无法复原,能拖多久谁也不敢逆料。

  他如果死了,想找他求证消息真们的人,岂不枉费心机?他身上是否有藏宝图,仍侍证实。

  他成了众人的目标,没有人希望他死,至少在求证之前,他不能死。

  一定会有人来找他求证的,求证的手段决不会是温和的。

  指使追魂女魅暗算下毒手的人,图谋王若愚的心必定更切。

  在这间客店投宿的大半旅客,是携刀带剑的江湖之雄,这些人决不会是友好的,像窥伺羊群的狼,时机一到,铁定会有所行动。

  他向姑娘的客房走去,想问姑娘是否有事交代。

  姑娘与百了枭婆在房中安顿,唯一的床躺着昏昏沉沉的王若愚。

  在马车上躺了大半天,王若愚一直就昏昏沉沉,即使有短暂期间的清醒,也无精打采,对外界的反应迟纯,除了喝水之外,回中没说过任何话。

  可喜的是,身上的热度,午后不久便开始逐渐下降,落店之后,身上似乎转凉了。室中温度高,身体转凉不是好兆头,这件事连百了枭婆也大惑莫解,姑娘更是忧心忡忡,极感恐慌。

  谁也弄不清中毒的变化是吉是凶,不敢下药,只能听天由命。

  刚伸手要叩房门,他突然沉喝一声,向下一挫,人化狂风斜跃入院子。

  房门悄然而开,房内黑沉沉。

  沉喝声是示警的信号,房内的人第一件事便是熄灯。

  院子里出现五个人影,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鬼魂,全身灰黑,以布蒙面,刀剑系在背上,脚上无声,真像无质的鬼魂幻现。

  是从屋上飘落的,轻功高明极了。

  一声剑鸣,他按剑在手。

  “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他面对五个气势强猛的高手夷然无惧,举出的剑隐发龙吟:“诸位,可否明示来意?亮名号!”

  “咱们来对了地方。”为苗的人声如洪钟,不是鬼魂:“休问来历。”

  “你们以巾蒙面,在下是白问了。”

  “我们知道,王小辈还没死。”为首的人明白地表示来意。

  “没错,他不会死。”他心中有数,这些是从洛阳跟来的,事先已了解处境,因此没感到惊讶,要来的事,早晚要来的。

  “咱们要把他带走,希望他仍是活的,你们保护不了他。阁下不反对吧?”

  “在下当然反对,而且坚决反对。”

  “那就休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哈哈!你就别客气啦!在下也曾经是心狠手辣的人,不会怪你老兄心狠手辣。你们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他功行剑尖,不敢大意,严阵以待。

  廊口踱出三个黑影,是三个黑袍人,脚下无声,看不清面目,阴森的气氛疹人,这才橡鬼魂现身。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走在最前面的人,语声真带有几分鬼气:“还有人比咱们早,抢了先,嘿嘿嘿……得先问老夫肯是不肯,王小辈是老夫的。”

  廊尾也抢出四个劲装人影,快步冲出。

  “他娘的!王小辈成了奇货,人人想要的活宝。”到得最快的刀客粗野的大嗓门震耳欲聋:“那就抢吧!看谁是得主,看谁是捷足先登,先到手就是谁的,我当先。”钢刀一挥,叫嚷着向帚门口冲。

  “混蛋!去你娘的!”为首的蒙面人大骂,举手一挥。一名蒙面同伴疾截而出,剑光电射,人剑俱至。

  挣一声大震,火星飞溅,刀剑行快速猛烈的接触,劲道半斤八两,刀剑各向侧荡开,两人马步不稳,各向侧方斜退三步。

  立即引起暴乱,分属三方的人,毫不迟疑奋勇争先,纷向房门口抢。

  三总管周杰没有堵在房门的打算,愤怒地从侧方挥剑攻击。

  “你们这些贪心鬼真可恶……”他怒吼,一剑砍断一个蒙面人的小腿。剑光侧旋,嗤一声刺入一名黑袍人的右后肋。

  房门口剑气飞腾,一道道炫光如激发的雷电。张姑娘的剑,有如阎王帖子,一剑一个,剑出如穿鱼,从房门口直冲至廊下,片刻间便摆平了五个人。

  惨号声中,机伶鬼惊怖地溜之大吉。

  有三个垂危的人,躺在血泊中发出绝望的呻吟。

  共摆了八具人体,结束得很快。

  尸体被拖至院墙下摆放,客院中重归沉寂,血腥味好浓好浓。

  不再有人走动,似乎张姑娘的人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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