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奇在公主府的西面邻街,一座建有宽大阳台的宅院,占据了阳台,事先已堆放了将近两百支标枪,数量庞大沉重。

  投完最后一支标枪,他拉毁投枪的兜袋丢掉,近距离拼搏,这不着这种工具了,今晚,他不带铁标枪。

  他开始着装,盛铁弹的百宝囊,仍系在胸前可当护心甲,上次挡住了天罗院主的一枚追魂针。剑系在背上,裤管用带缠实,飞爪百链索缠在腰间,也许今晚派得上用场。

  似有所觉,他蓦地一拉马步。

  “曹老兄,别来无恙。”有人高叫。

  四面八方有人飞升,轻功都非常了得,共有八人,飞越栏干登上阳台。

  “猜想应该是你们。”他收回马步,“你们都在早些日子赶来部署了,南镇抚司的人让你们放手处理,确是难得。诸位得心应手吧?”

  是西山双剑客一群人,有几个是从京都来的,由张振邦替他们引见了。

  “归途到达凤阳,便遇上许将军率干员携军令南下。”张振邦接着道出来意,“京都的神龙总部已被抄没,许将军奉命南下,彻底铲除神龙余孽,以便杜绝乱源,奉有密旨可以便宜行事。我对南京方面的情形不太清楚,但颇为熟悉他们一些首脑人物。许将军概略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行踪,因此邀我们参予。”

  许将军许城,就是奉命南下办案的领队,生得膀阔腰圆,两膀有千斤神力,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将军都极有名望。

  大汉将军只是锦衣卫的职称,不是真正的率领上万官兵的将军,真正的御前侍卫,十之七八是大汉将军。

  “老弟台在真定府的事迹,已是名动京都的风云人物。”许将军诚恳地说,“北镇抚司全体官兵,都希望能一观老弟台的风采,在凤阳天幸遇上张大人返京,本来就希望在途中能遇上邀请他们南下协助,天从人愿幸没错过。

  听张大人言及你们抢救尚姑娘的胜利事迹,我们这些人大感兴奋鼓舞,便由张大人策划行动大计,希望获得老弟台鼎力相助。总算张大人策划得宜,暗中配合老弟台的行动,获得空前成功,特地向老弟面致衷诚谢意。”

  “张兄,恐怕不会如此单纯吧?”曹世奇拍拍张振邦的肩膀笑问,他不习惯称对方为大人,“她们呢?”

  “呵呵!老弟台之意……”张振邦装糊涂,“你是说……”

  “只有尚姑娘知道我行动的习惯,才能配合我的行动。”曹世奇说,“你们早就到达南京,你找到她了。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能揣测我心意的捣蛋鬼,她一定心里不高兴,再次逃家跟来了,两个人在一起,才会花招百出。难怪我总觉得可疑,怎么总有人在我附近捡死鱼?喂!你们两上丫头还不给我滚出来?”

  一声长笑,对面的屋顶上出现十二个人。

  “哈哈!你的鬼门道哪瞒得出老天?”首先跳落阳台的人,是一代老魔吟风园主,三界至尊杜一元,“你小子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说你选择逃避,逃避就该往北逃,往西逃,逃到天边逃到蛮荒。你往南走,是逃?南京是你的家乡,三郡主的根基在南京,哈哈!心怀鬼胎的人,都以为可以骗得好朋友团团转,连尚姑娘也上了你的当。”

  “我才真可怜呢!”偎近他的幻剑飞仙狠狠地瞪他,“我还真以为他觉得敌势过强,有必要暂时见好就收,查没碰上张大叔,真被他骗得乖乖离开南京呢!我一走,他就轰轰烈烈……”

  “不,是兴高采烈。”小丫头杜琴也插上一脚,“他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有你我在就会碍手碍脚。曹大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让我们跟着你高高兴兴竟此全功,我和你没完没了。这次,我可不是逃家出来的,爷爷在主持大局,捡死鱼实在没意思。你别忘了,无双剑客是我的猎物。”

  你一句我一句,他感到头大,他一个人行动方便,不计较得失来去自如,人一多顾忌也多,确是麻烦。

  “本来以为你又用火攻,可把我们吓一大跳。”许将军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后来发现你从柴薪行购买的是木条,这才松了一口气。指挥使的意思,是把神龙连根拨掉,以免反迹一露,受牵连的人就太多了,防患于未然,拨掉就不至于坐大。至于三郡主,神龙的根一除,她就玩不出什么花样了。让她心灰意冷回山东,她就无力翻云覆雨。”

  “指挥使的意思,其实也是皇上所授意。”张振邦加以补充,这才是重要主题,“皇上不希望背负逼反叔叔,杀害堂妹的物议。”

  “这是说,我不能杀这个狂妄的、野心勃勃无所不为的郡主了。”曹世奇大颇感失望。

  “这就是我们不能大举讨伐的原因所在。”许将军叹子一口气,“如果那晚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三郡主不在炼真宫,恐怕不得不请杜老伯出面阻止你呢!她一死可就麻烦了,万一皇上责怪下来……”

  “哎呀!”曹世奇惊呼。

  “怎么啦?”幻剑飞仙急问。

  “今晚他们内讧。”曹世奇急急地说,“她如果死了,你们将有灾祸,我得赶一步。”

  说走便走,跃下阳台飞掠而去。

  三郡主颇感意外,心月狐怎么和无双剑客走在一起的?两人跳落广场,还真像一双各方面都堪匹配的佳侣。

  “咦!你们两人……”三郡主讶然轻呼。

  “我们是来向郡主辞行的。”无双剑客抢着说,“我已经打发陈素珍姑娘走了,她已经坦然说出一切。我觉得已经没有浪费唇舌的必要,好来好去大家心照不宣,我进行骚扰是冲水火真人而来的,与郡主无关。此地已事为可为,晚散不如早散,特地向郡主辞去参赞虚位,不能再为郡主效犬马之劳了。郡主,我仍是一句话:赶快回山东,这是最后的临别忠告。”

  “三郡主,我是无条件帮你的,有权自由离去。”心月狐接口,“我要回真定。石兄说的不错,此地已事不可为,你们已落在报复之神手中,南镇抚司也落井下石,你再不见机回山东,后果你应该明白。”

  “反叛!”三郡主乖戾地尖叫,“你们好大胆子,竟然敢在紧要关头背叛我?我不会允许你们自由离去,将把你们以反叛罪名处治,我要……”

  “保持你的尊严和风度,不要像泼妇一样大叫大嚷。”无双剑客不悦地说,“怎么处治,那是你的事。现在,我要和把我当成媒子利用,欺人太甚的水火真人讲道理;虽则这烂主意其实是你出的,但他必须负责。”

  “嘿嘿嘿嘿……”阴笑声发自祠内,踱出五个老道,领先出来的是水火真人,袁侯爷的家祠法师昊天道人,所发出的阴笑令人闻之毛发森立,直撼耳膜深处。

  而三郡主二十名男女随从也出来了,迅快地列阵。

  “小辈,你配和贫道讲理?”水火真人独自上前,逼近至丈内狞笑,“利用你引诱曹小狗上当入陷,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呃……”

  身形一晃,话声中止,再一晃,左手抬起了。

  可是,无双剑客的天狼指已第二次发出,老道的眉心出现血孔,第一指击中心坎,道袍心坎部位也有洞孔。

  蓬然一声大震,火光眩目,老道的大袖发生爆炸,烈火一迸,裹住了老道全身,成了一个火球。

  无双剑客拉了心月狐的手,飞退五丈外。

  这位大剑客非常阴毒,毫无一个剑客的风度,上次在真定,曹世奇就几乎栽在他的天狼指下。他会乘双方打交道在嘴皮子上逞能的机会,出其不意用可怕的天狼指偷袭,对手即使事先早有提防,也难逃致命一击。

  曹世奇对他穷追猛打,主要是痛恨他这种阴毒的行为太过恶毒,倒不是恨他投身神龙密谍祸国殃民,这种阴毒的人活在世间,天知道日后有多少人遭殃?

  水火真人自以为道术通玄,武功超绝,用水火器物杀人,再加上人多势从,一个被曹世奇追得丧胆的无双剑客,哪配在他面前撒野?因此不可一世狂傲地逼近,毫地顾忌地摆出盛气凌人面孔大放厥词,图一时之快,不啻张开双手拥抱死神,第一指便被指劲贯穿心坎,死得冤枉。

  江湖上许多超尘拨俗高手,常会在阴沟里翻船,被三流小人物打下地狱,死不瞑目。

  “再见,诸位。”无双剑客大声说,“三郡主,速返山东……”

  两人奔过广场,跃登屋顶。

  屋脊上站着曹世奇,劈面拦住了。

  “你如果再有天狼指献宝,我一定剁掉你的狗爪子。”曹世奇声如雷震,“你这混蛋总算说了一些有人样的话,不会是吃错了药变了性吧?或者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天良发现了?”

  “你……你不要欺人太……太甚……”

  这位大剑客心虚了,怕定了曹世奇,拔剑戒备说话,似乎喉咙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尽管他在人前人后吹牛说大话,自吹自擂说他比曹世奇强,但真要面面相对,他怕得要命。

  “咦!你这混蛋怎么胡说八道?”曹世奇扬剑逼进。

  “我……我已经不是神……神龙的人了。”

  “那不关我的事。”

  “那你……”

  “我要向你讨真定府一指偷袭的债。”

  “曹兄,我……我道歉……”

  “不行,非毁了你的天狼指不可。”

  心月狐壮着胆抢出,挡在无双剑客身前。

  “曹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心月狐用柔柔的声调替无双剑客求情,“参加神龙的人,为应工作所需,任何卑劣的手段都是应该的。比方说,聚从围攻,本来为江湖朋友所鄙视,但神龙的人……”

  “你闭嘴,骚狐狸。”曹世奇沉叱。

  “我……我是实话实说。”心月狐吓了一跳,背部几乎撞入无双剑客怀中,“我们已经决定退出,不再是你的敌人,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以往你多次手下留情,我心中感激,只是身不由已……”

  “你可以滚蛋。”

  “曹兄……”心月狐不想单独走。

  杜琴小姑娘突然幻现,剑向无双剑客一指。

  “你非留下不可。”小姑娘气势汹汹,“把你的无双剑法掏出来保命,接招!”

  无双剑客不是傻瓜,怎敢在此时此地拼老命?即使能胜得了杜琴,也过不了曹世奇一关,猛地向后滑倒,奋身滚落屋下逃之夭夭,反正到处都可以脱身,曹世奇拦不住一个志在逃命的人。

  心月狐也不慢,随后跳落逃命第一。

  “算了,你追不上一个怕死鬼的。”曹世奇拉住了要往下跳的杜小姑娘,“这家伙阴险机警,日后在江湖定能创出一番局面,尔后碰上他,还真得小心提防,以免上当吃亏。你不能下去,犯不着。”

  他向下飘,抬走了水火真人的焦臭尸体。

  三郡主进入二十名男女随后所列的阵中,冷静地留意远处屋顶上的人打交道,曹世奇的嗓音她不陌生,她知道今晚不好过了。

  曹世奇在三丈外止步,微笑着轻拂长剑。

  三郡主狠盯着他的怨毒目光,凌厉得慑人心魄。

  “十年前我管闲事,揍了你两耳光。在真定,你的人也打肿了我的脸,两不相亏,所以我尽量避免和你再碰头。”曹世奇有秤静的语音说,“无双剑客这个人很坏,但他对你所说的话,却颇有人情味,也表示对你仍有忠心的肺腑之言。你在南京威胁我的安全,你必须回到山东王府做郡主,南京人不欢迎你,你也已经知道事不可为了。诚实回答我,你愿打道回山东吗?”

  “你死了,我就回山东。”三郡主像在怒吼,女暴君的气焰慑人,“你死吧!”

  阵势发动,二十名男女随从旋走如飞,满眼全是黑白色怪影,剑的闪光像是红焰跳跃。

  烟雾大作,风雷乍起,数道眩目光华飞舞,矫如活物,三郡主的身影,也倏然消失无踪。

  上次阵势发动,曹世奇的形影消失,结果只留下一把植地的剑,阵势毫无用处。

  这次,曹世奇不再遁走,但身影如虚似幻,在阵中飘忽如烟,他的剑光华熠熠,像扭曲劈下的高空雷电,闪动一下就响起一声霹雳。

  “哎……”一个女随从飞抛出三丈上,着地向外滚。

  “啊……”又一个人飞抛出阵,是男随从,右臂不见了,滚了两滚便寂然不动。断手不会昏厥,可知所受的打击不仅是手被砍掉而已。

  第三个倒地,第四个……看谁倒得快。

  祠内叫喊大起,几个老道与几个中年人,挥刀舞剑蜂拥而出,他们已看出阵势已解,必须出来相助了。

  幻剑飞仙的剑神乎其神,杜小姑娘的剑霸道绝伦,老魔三界至尊赤手空拳,硬抓刀剑将人抓住摆平,两冲错之下,出祠的人倒了一大半,没有一个人能冲出封锁线。

  烟雾被罡风一吹,瞬即无影无踪。黑色与白色的人影愈来愈少,无法有充足的人手,放泄有毒的烟雾,阵中人影已可看清了,同时双方的闪动已经慢了许多。

  “叮!”一声脆响,飞舞追逐的光华,有一道猛然炸裂,化为火星飘散而坠。接着,第二道光华也幻没不见。

  四周,共摆平了十三个人,另三个十分幸运,连滚带爬叫号着向外逃命。

  一声尖叫,三郡主飞射出三丈外,发结披散形如厉鬼,大冷天,两腋与胸背汗迹刺目。

  阵势崩溃,有两男一女三随从撤出,急急在她两侧戒备,忠心耿耿保护主人。

  为了要拼搏,三郡主改穿了月白色的劲装,拼搏时不怕寒冷,所以穿的很少。她身材高挑刚健婀娜,劲装被汗水湿透,喷火的身格极为诱人,剧裂呼吸时,高耸的酥胸起伏不定,十分惹眼动人情欲。

  “我一定要杀死你!”她口中白雾阵阵涌腾,急急重挽及腰长发厉声叫喊,“你毁了我十年心血,毁了我爹的长城……”

  “是你自己断送了十年心血,你不该丢下正事不管,追逐我这个不相关的浪人。”曹世奇垂着剑逼进,“无双剑客才是你的长城,是你自己毁去的。那个混蛋在京师两年的工作成果,抵得上你十年的努力成绩,他一个人,可抵得上十万甲兵。只有他,才勉强能和我匹敌。你却寄望一个盗劫女人享乐,少与江湖高手周旋的妖道身上,愚蠢之至,失败是咎由自取……”

  两名随从乘他说话分心的时机,以闪电似的奇速,身剑合一冲上抢攻,双剑化虹而至。

  垂下的剑上升,分张,像是幻化为两道激光,完全看不见剑影。

  他微挫的身躯后退了半步,侧转身躯让两个男随从,从他的两侧冲过,一挺身便恢复原状。

  两上男随从的咽喉,鲜血如泉涌,冲出两丈余,突然向前一仆,丢了剑开始挣扎,却叫不出声音。

  三郡主浑身发僵,眼中却有骇绝的光芒。

  两上男随从武功超绝,左右同时攻击双剑汇聚,怎么可能在一刹那间同时中剑?双剑确是贯入曹世奇的体内,决不是她眼花产生错觉,可是,曹世奇却毫发无伤。

  倒抽一口凉气,感到寒气彻体,举目四顾,除了死人,其他的人都不见了。

  老道们与她硕果仅存的几个人顶尖的密谍,皆躺在祠门外的血泊中,拦截的人已经走了,没有一个人能冲出和她会合。

  她身边仅剩下一名侍女,可说全军覆没大势已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虚脱地嗄声问。

  “曹世奇,曹不文。”

  “我问你是不是北镇抚司的人?官居何职?”

  “你别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平民。”

  “你……你说谎!你……”

  “十年前你知道我是游燕子矶的少年,所以才敢打皇亲国戚,假使是功臣子弟,敢向你汉王世子的家将行凶?如果在真定途中你不招惹我,怎会有今天的结局?”

  “你不想富贵荣华吗?”

  “对,一点也不想,不屑,不要。”

  “胡说八道,这世间,没有人不想富贵荣华。”

  “你见到一个了。”

  “我不信,我保证你封公封侯,甚至封王。”

  “你留着吧!”

  “你到底想怎样?”三郡主尖声大叫。

  “唔!我想想看。”他左看看右看看,怪腔怪调,“在你漂亮的脸蛋划一剑,如何?”

  女随从骂了一声“大胆”,挺剑疾冲而上。

  他举剑铮一声暴响,将女随从的剑错出偏门,一耳光把女随从打得斜冲出两丈外。

  “或者。”他的剑指向三郡主的右肩窝,“割断右手大筋,你就不能仗剑耀武扬威了。”

  “你敢?你……”

  “对,我敢。就这么办?”他踏进一步递剑。

  三郡主倒纵丈外,撒腿便跑,远出二十步外扭头一看,曹世奇已经不见了。

  火把燃烧仍旺,广场通明,曹世奇的确不见了,她那位女随从捂着脸跌跌撞撞向祠门走。

  “我绝不放过你。”她举剑向虚空的广场厉叫,“天下是我朱家的,没有你容身之地。

  你等着,我会带更多的人来找你,誓将你剖腹挖心化骨扬灰,说一不二。”

  罡风呼啸,没有任何回音。

  静室好静,听不到屋外的风声,位于房舍深处,关上门便与外界隔绝,这里是水火真人参玄修炼的静室,不许任何人打扰的私室。

  面对孤灯,她的精神已濒临崩溃状态,所有的人死伤殆尽,她身边只剩下一个耳朵半聋的女随从。在南京,她已无立足之地,悲从中来,两行珠泪流下粉颊。

  她终于觉悟曹世奇的话极为中肯,反映出她失败症结,一点不错,她自己断送了一生心血,她自毁长城。

  她为了报复与曹世奇的十年私怨,放弃了大目标。

  无双剑客是在江湖纵横的人,网罗志在打江山的牛鬼蛇神胜任愉快,而水火真人利用几个师弟主持炼真宫,他自己建了太真迷宫关上门享受女人,除了暗中掳劫美丽女人之外,少与江湖人打交道,引以为傲的武功与道术,根本就没有使用的机会,她竟然把这种人当成护身符,而任由妖道玩弄可成为长城的无双剑客。

  无双剑客一指头,就把水火真人打入地狱。

  “我真蠢啊!”她对着孤灯发出痛苦的叫喊。

  静室门悄然而开,进来一个女人。

  “你觉悟的太晚了,的确很蠢。”女人说,是道全法师的侄女陈素珍,“你害死了所有的人。我二叔也死了,我的大师伯水火真人,也被自己的雷火烧成焦炭。”

  “咦!你……你是怎么来的?”三郡主警觉地抓住搁在桌上的佩剑,“我见过你,在太真迷宫……”

  “对,你见过我,而且知道我这么一个人。你曾经要求见我,我避到宫外去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真心诚意让我拥有石玉,要见我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所以我回避。”

  “唔!你就是道全法师的侄女陈素珍。”

  “对,是我。当你确知石玉和我相好时,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到炼真宫去引诱石玉上你的床。你就是这种女人,丢了东西也不希望被别人捡走。”

  “胡说八道!石玉是我的部属,我爱怎样就怎样,说你的来意。”

  “公主府我熟悉,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来去自如。石主偕心月狐和你打交道时,我已经来了,你不要他,我要。他是一个好男人,他在江湖等我。你对他说的话,以及对曹世奇的诅咒,我都听了个字字入耳,现在仍然感到心寒。

  我也是一个阴毒自负的女强人,我知道你这种金枝玉叶女强人诅咒的可怕,曹世奇不怕你,他不在江湖称雄道霸。石玉怕你,因为他要在江湖一展抱负。你如果出动皇家势力以反叛的口实对付他,他将在江湖寸步难行,我追随他,哪有好日子过?因此……”

  一声剑鸣,三郡主拔剑丢掉鞘。

  “你死吧!”陈素珍冷叱。

  绿芒一闪,致命的绿虹断魂针破空。

  “你也死!”三郡主也沉叱。

  绿虹断魂针本身的伤害不大,细小的针除非恰好贯穿心房。致命的是毒,而毒不能入体即毙。

  所谓见血封喉的奇毒,并非沾上人体的血立即毙命,而是指毒随血流动抵达心室的时间,这期间,中针人仍可发挥潜力活动。

  针贯入三郡主的腹右下侧,入体四寸。

  三郡主掷出的剑,也贯入陈素珍的右肩窝。

  双方都是女强人,同样自负,同样阴毒,一个针先发声后出;一个剑扔出再回话,相距不足一丈,都早有准备志在必得,两败俱伤,在一照面时便已成定局。

  人影乍现,双手一分,分别拦住同时扑上肉搏拼命的两个女人,再一分便将人摆平在地制了穴道。

  是曹世奇。门外又进来了幻剑飞仙和杜琴。

  曹世奇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陈素珍的百宝囊,取出一只小玉瓶,嗅了嗅便倒出一颗丹丸,塞入三郡主的口中,吹口气助丹丸入腹。三郡主的咽喉,已经有点发僵了。

  两位姑娘热心地替陈素珍裹起剑伤,右肩井毁了,幸好剑是扔出的,剑尖向上斜升,因此幸而不曾损伤肺部,救治及时,右手甚至不会成为残废。

  曹世奇曾经没收了陈素珍的一枚绿虹断魂针,知道毒性,所以急急抢救,及时保住了三郡主的性命。

  “你……你为什么救她?”陈素珍与曹世奇不陌生,双方曾经生死相拼,“让她死!她不死大乱不止。你,你也将永无宁日,她将是所有的人,最可怕的致命威胁。”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南京。”曹世奇把陷入半昏迷的三郡主,摆在床上抻手轻抚她的天灵盖,一手用指在她耳后轻揉。

  “为什么?”

  “她如果死在南京,那些残余群龙无着,可能成为暴民挺而走险,会出大乱子。”曹世奇不便将内情说出,“一群暴民要替主子报仇,是没有理性的,会破坏一切毁灭一切,南京很可能成为暴乱之城。”

  “可是,她不死,依然可以鼓动她那些人……”

  “不会的,那些人没有报仇的目标,就不会激动得失去理智,暴动引发不起来的。”

  “但是,你我的日后……”

  “她会有时清醒,有时迷糊,说话也有时颠三倒四,哪有精神判决你我的日后?”曹世奇挺身而起,领了两位姑娘往外走,在门旁转身,“你可以支撑,可以走了。我送你出公主府,把这里的事忘了,知道吗?”

  意思很明显,提防陈素珍在后面弄鬼,左手仍可用劲,背地里给三郡主一下致命一击毫无困难。

  床上的三郡主像是睡着了,当然不是因为毒发而昏迷。

  “不计较石玉,好吗?”陈素珍挣扎着出室,“他尸居余气,能有多少时日可挨?”

  “你是说……”

  “三郡主指责他背叛,这是事实,除非他回到京师,向神龙的主事人辞职,不然他能有好日子过?”曹世奇并不知道她与无双剑客的事,仅概略了解她们之间牵涉到男女情欲纠纷,“陈姑娘,你最好也不要去找他。”

  “他在江湖等我。”

  “他志比天高,贪婪阴狠,是颇有名气,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大剑客,你能有三郡主般的权势帮助他吗?人贵自知,我不认为你配称女强人,不过……”

  “不过什么?”

  “你的毒针,与他的天狼指,如果联手在江湖上争雄,确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绝配。”

  曹世奇语含讽刺,“水火真人逃不他一劫,我也曾几乎栽在他指下。如果我所料不差,三郡主如果和他翻脸,未必逃得过他的天狼指。而论真才实学,他比三郡主差一段距离,绝对禁受不起三郡主的绝学元神御刃攻击。三郡主可以御发五把八寸诛仙剑,威力可及五丈。

  他能挡得住两把,已经不错了。”

  阵中飞舞的几道光华,就是三郡主御发的五指诛仙剑,被曹世奇一一击碎,所以知道诛仙剑的威力。

  “那么,你才是我最大的威胁。”

  “他不找我,就没有威胁。”

  她的左手刚想抬起,便被一旁的杜琴小姑娘的把扣住了,手指一松,掉下一枚绿虹断魂针。

  “你真是毒呀!”杜琴五指一收,有骨折声传出。

  “哎……”她尖叫,掌骨碎了。

  “饶她,小琴。”曹世奇说,“她陈家损失惨重,她是无辜的。”

  “打蛇不死,报怨三生。”杜琴有愿意的表情,“她与无双剑客都不是好东西,同样阴毒用卑鄙手段杀人,走在一起必为祸江湖,他们会等候机会谋害你。哼!我承认我怕他们……”

  “呵呵!用不着怕。”曹世奇把陈素珍往花园的月洞门一推,“你不会用心计,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所以讨厌这种阴毒的人,粗枝大叶不知利害,过些时日有了经验,就不怕被人暗算坑害了。过了年,来南京找我。”

  “干什么?”杜琴跳起来笑问。

  “你爷爷不是要我带你历练吗?”

  “是呀!你应提携后进呀!”

  “明春解冻期一过,我将走一趟关中,押运一批某富豪的传家器物。他们是移民关中的大户,一直不许回籍,可能世世代代永远定居关中,留住在江南的祖上遗物如果不运去,不久定会化为腐物。我需要人手,驮夫可能需要百人左右。我想请你和绿云襄助,应付沿途打坏主意的江湖牛鬼蛇神。我们不需赶路,沿途可以游山玩水,两位,如何?”

  “那还用说呀?”杜琴雀跃欢呼,“关中才是古帝王之都,最好西出阳关,遍历西域三十六国。”

  “疯子。”幻剑飞仙挽住杜琴跃登屋顶,越屋踏瓦离开公主府,“你以为西域是你家的大院子?想做番邦的番王婆?”

  “啐!你……”

  三人有说有笑,跃落一条小街。

  神龙密谍两京的组织,大部分被摧毁,招贤纳士收买野心分子的工作,也因之而停顿瓦解。

  次年秋八月,汉王终于迫不及待兴兵造反。神龙密谍的主脑世子朱瞻圻,束手被擒没发生任何作用,没有他妹妹三郡主相助,他一事无成。最后他堂弟(宣德帝)网开一面,把他囚禁在凤阳守皇陵,随即暴毙。

  汉王兴兵仅支撑月余,各地无人响应,兵败囚在逍遥城,被铜缸覆盖焚死,所有的家属先后死光诛绝。

  三郡主在他老爹兴兵之前,已病死在安乐州王府——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