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无双剑客是有心人,精明机警自诩举世无双。

  他的两个拜兄,更是机诈的老狐狸,快要变成江湖人精的阴险邪道恶魔,三个臭皮匠可胜诸葛亮,经过两三天的留意观察探索,终于查出三郡主的下落。

  这天傍晚时分,天气彻骨奇寒,天宇中彤云密布,将有风雪的前兆,小镇天一黑就家家闭户,所有的门灯都不再悬挂,全镇黑沉沉罕见有人在外走动。

  他像个孤魂野鬼,从大街折入镇北的一条小巷,劈面碰上五个挟了包裹的人,匆匆向西面的小巷急走,打扮像是本镇的镇民。

  他知道这些的底细,急走两步劈面拦住了。

  “你们不是摘星手的人吗?”他沉声问。

  这句话问得不成文法含义模糊,但听的还不至于误事。

  “原来是石大人。”领先的人语含讽刺,“是呀!我们本来奉长上所差,在镇上亮相招摇的。”

  “对,怎么你们要走?”

  “是呀!上面交代下来,任务已经顺利达成,责任已了,咱们奉命撤走,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胡说八道!”无双剑客冒火大叫,“你们达成了什么任务?狗屁!要等的人还没现身呢!是我负责直接下令给摘星手的,没得到我的允许,你们怎敢擅自作主撤走?大胆!”

  “咦!你……”那人吃一惊。

  “摘星手目下在何处?”

  “在城里。”那人大感不安,“长上派来传口信的人刚走,说是已得到你们的人允许。

  长上在淮东村,与你们要找的人照了面,如计将这里的消息传出,责任已了,所以……”

  “混蛋!他敢违抗我的意思擅自作主?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淮东村,碰上我们要找的人经过情形。而且事情不曾了结之前,你们的人也不许离开,多一些可用的人手,也多一分实力。”

  “去把摘星手找来。”

  “老天爷,他在城里……”

  天已黑,往来一次将近三十里,何况夜间不能出入城关,如何去找?

  “必须派人去找,从通济门的水门泅水出入。”无双剑客声色俱厉地说,“你们赶快把已撤走的人追回来,天亮以前必须各回原位,我要追究这件事责任谁属,看摘星手到底在玩弄什么玄虚。”

  “好吧!在下遵办。”那人无可奈何地应允,当然知道不应允会有些什么严重后果。

  “赶快进行,哼!”无双剑客凶狠地说,“摘星手来了,要他立即向我报到。”

  “遵命。”

  对方表现得顺从合作,无双剑客的怒火无法烧旺,哼了一声,大踏步离去。

  五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走,要回到原来借住的住宅。

  走了半条小街,又被四个满身酒气的汉子拦住了,一问经过,随即打发他们自行返回住处。这四位快醉了的仁兄,也返回落脚处所。

  全镇明暗间都有人走动,可知必定昼夜都有人担任眼线,陌生人进入,很难逃过眼线的监视。

  四个快醉了的人,返回小镇的寄居民宅,民宅的客院留守的人有两个,六个人沏了一壶茶,一面聊天一面用浓茶解酒。

  “依我看,石参赞未免有点跋扈。”一双醉眼通红的中年大汉,说出盘问摘星手五爪牙的经过,用略带不满的口吻说,“他并不是这里的全权司令人。”另一个大汉也乘机出怨言:“咱们确是被他呼来喝去累惨了,每件事他都大惊小怪,似乎每件事都严重,跟着这种人办事,不累死也会得胃气痛。三郡主办事精明,怎么找这种人来撑大旗?我觉得……”

  “你们都给我闭嘴!”坐在上首的中年人不悦地沉喝,“咱们在南京的人,一个个都自命不凡,才真的飞扬跋扈,似乎都对石参赞不满。”

  “本来就是呀!”醉眼通红的中年人,明显地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这表示你们都是些狗屁,目光如豆不知利害的混球。”中年人骂起人来了。

  “你……”

  “不论是打江山或者争名利,专靠某些人是成不了事的。”中年人用权威性的口吻说,“你想坐轿子,须得有人抬轿。楚霸王一代盖世之雄,手下也有八千江东子弟兵。”

  “葛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老实话,你最好听得进耳。”中年人冷笑,“在王公贵戚间游说,至军卫策反,咱们这些人有大用,事实上咱们也成就斐然,但只有一些王公贵戚和少数官兵参与,成得了事吗?”

  “这……”

  “当年姚大法师手创飞龙密谍,遍布各地的谍员,十之九不是好路数,把各地的民心士气捣得稀烂,连打开金川门迎接大军的人,也是飞龙密谍所收买的南京地方龙蛇,所以飞龙在天大计得以顺利成功。石参赞任积神龙谍队两年,你知道他在大河以北,替咱们用威迫利诱手段,网罗了多少人才?那些江湖龙蛇,控制地方势力的能力,比咱们强一百倍,接应大军清除阻力,这些龙蛇比咱们有用多多。”

  “我……我并不否认他的成就……”醉眼通红的人尴尬地期期艾艾。

  “你们不能因为他对付不了姓曹的人,便对他产生轻视和不信任。事实证明,咱们南京和凤阳地区的人,包括三郡主身边的猛将谋士,根本不配和姓曹的周旋。姓曹的紧盯着石参赞穷追猛打,就是有远见的上策,因为他知道真正对他具有威胁的人是石参赞。石参赞第一步棋,便是进一步利用南京的地方龙蛇,的确发挥了阻止对方自由活动的威力,这是咱们南京地区的人,决难办到的成就,如果没有石参赞主持大局,咱们不知还能不能在南京立足呢!石参赞的问题,出在他身边无人可用。而咱们南京两地区的人,却又少见识,办事阳奉阴违,不愿受他指挥。三郡主似乎也不信任他,他施展不开。诸位,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好日子不多了,弄不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树倒猢狲散。”

  先前脸上有不满表情的人,就得脸有愧色,深感不安。

  葛大人分析情势,还真有一针见血洞烛明察的见解。

  无双剑客从京都追逐杜琴小姑娘南下,只带了三十余名京都地区的亲信,结果遭逢一连串他无法控制的变局,数千里迢迢抵达南京,他的心腹几乎死伤殆尽,终至无人可用。

  而南京凤阳两地区的神龙密谍们,几乎全是一些骄兵悍将,都是神龙谍队的老人,对京都来的参赞年轻有为深具反感,经常不服调动,阳奉阴违,办起事来拖泥带水,不愿诚心合作。

  无双剑客不断地被追杀,也增加这些老人的轻视和不信任,这与排外性有关,不足以为奇。

  三郡主是主事人,也对无双剑客甚感失望,所策划的计谋也令无双剑客莫测高深,无法直接参与策划,即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没有发挥的机会。

  出动了众多的人手,有各方牛鬼蛇神参与搜索,谁也无法查出曹世奇的踪迹,偌大的南京城,要找一个不为人所知,神出鬼没的人物,谈何容易?

  唯一能吸引曹世奇,以保持接触的人,是无双剑客,可惜无双剑客无力反击周旋。

  一旦对某个人的表现感到失望,便不会加以重用了。

  三郡主对无双剑客感到失望,便另辟蹊径另找去援,她必须找到能够对付曹世奇的人,不再重视无双剑客。

  但无双剑客还有可利用的剩余价值,这就是她把无双剑客调来高桥镇的目的。

  无双剑客是唯一可以引曹世奇来的人,而且也是往昔唯一能和曹世奇匹敌的人。

  无双剑客怎知道三郡主的打算?三郡主不论武功和机智,都比他高明一两分,而且是他的主人。

  南京和凤阳地区的密谍们,几乎全是三郡主的心腹,是一直跟随三郡主的忠心爪牙,当然一切都听三郡主的命令行事。其中虽然有些人了解情势失控并非好现象,想支持无双剑客也力不从心。

  这位葛大人,就是了解情势者之一,所以替无双剑客分辩叫屈,却无法进一步加以协助。

  镇中心民宅相错,街巷窄小盘曲。

  尤其是镇北一带,似乎更为杂乱无章,有些地方居然是死巷子,失风被追的倒楣小偷,逃进去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无双剑客是有心人,白天曾经像贼一样踩盘子观察地形,知道街巷的格局,晚间应该不会走错,但他像蹑鼠的猎潜入一条小巷,便心中疑云大起。

  白天分明是可通另一条街的小巷子,怎么变成了死巷?迎面是一堵风火墙,墙后是一家大宅的西院墙,可以看到墙檐,更远些就是黑沉沉的楼房。

  “难道我走错了地方?”他满腹狐疑自问。

  当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江湖对曾经侦察过的地方,不可能弄错,这种错误不会发生在老江湖身上,除非昏了头。

  他不得不退走,另找要走的路。

  从右侧不远处另一条小巷进入,这条小巷本来是预选的退路。还好,一切顺利。

  二更起更,沿途鬼影俱无。

  小巷向右弯,前面出现他要进入的目标。

  那是一栋五进院的楼房,是本镇颇有名气的陈家大宅,占地甚广,前后是街,左右有巷。

  他本来选择从二进院的西跨院进入,现在却到了第四进的侧院,略用目光搜索,便悄然跃登厢房的瓦面,挫身伏行,滑溜如蛇。

  宅内他不曾踩探,必须十分小心,轻灵地跳落小院子,潜伏在一座花台下察看形势。

  没有灯光,不见人影,所有的房舍皆门窗紧闭,黑沉沉像是死宅。

  看清进路,他快速地窜入一座月洞门。

  “咦!”他不由自主地低叫了一声,隐伏在一处墙根下,几乎摔倒,伏下时发出身躯着地声。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连一个手脚稍为利落的鼠窃,也不会身躯重心不稳失足跌倒。

  是一种颇为陌生的晕眩感,使他控制身躯的意志力发生变化。

  眼前的景物,呈现朦胧的浮动现象,即使凝神察看,也看不真切。

  “不……好……”他警觉地低叫。

  浑身一软,他突然失去知觉。

  同一期间,炼真宫三十余名老道,在二进大殿替施主做法事,大殿中灯火通明,香烟缭绕,令人难解的咒语声远传殿外,明白表示今晚不禁止香客逗留。至少,施主们的家属可以自由出入。

  事实上,这几天不但往来的香客增加许多,寄住的施主也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无双剑客几个人,安顿在大施主才能住的上等静室,外面附有小客堂,果然被心月狐料中,他被调入炼真宫。

  两个老道在小客堂,陪翻天鹞子四个密谍高层人士,沏一壶好茶谈天说地,宾主之间态度似乎并不怎么融洽,因为逐渐谈及正题。

  无双剑客共有十二个人进驻,他是首脑,明白表示被安顿在这里十分不愿意,因此不愿与老道们周旋,一切事务与应酬,皆交由老大翻天鹞子处理,极少与宫中的老道接触。

  正题牵涉到双方的权利,当然融洽不了。

  “贫道不得不再三强调。”那位自称贫道的道虚,用权威性的口吻说,“不论发生任何事故,你们都必须留在静室,不可外出参与,以免枉送性命。天绝大阵发动,连虫蚁也难逃大劫,只有诸位所居住的静室内是安全的,出室一步生死自行负责。”

  “哦!天绝大阵真有这么厉害?”翻天鹞子居然不生气,阴森的笑意说明他的心情令人难测。

  “贫道心中明白,你们一些武功盖世的武林名人,对玄门道术存疑轻视,其实深怀戒心。”道虚的话,自负的神情流露无遗,“诸位如果不信,可从窗缝观看外面的变化,便可以看到天绝大阵的威力,就是大罗金仙闯入,也将被炼化为火灭烟消且无骸可寻的尘埃。”

  “真对付得了姓曹的?”

  “毫无疑问,除非他不曾踏入炼真宫半步。”道虚信心十足,“他会闯来的,闯来一定死。”

  “既然你们胜算在握,为何要我们这些人住进来?要我们看热闹,表示你们了不起,是吗?”

  “呵呵……”道虚傲然怪笑,“你们是夏夜中旷野的灯火,捕鸟人的鸟媒,没有你们住进来,就捉不到虫捕不了鸟啦!你们中是引他来的几种保证之一,其他的保证也可以发挥引他来的作用。这个人本宫的人对他一无所知,不能主动去找他,所以必须将他引来,你们是能引他来的最佳保证。”

  “呵呵!如果他并没上当闯来呢?过了好几天啦!你们这种守株待兔的妙计,一点也不妙!”翻天鹞子的话讽刺味十足,“我们不找他,反而割断与他保持接触。”

  “呵呵……你们似乎觉得输得不够惨。”道虚也不甘示弱讽刺反击,“劳师动众逞匹夫之勇,所以你们永远是输家。”

  “在下……”

  “好了,贫道不想在输赢上争论。”道虚及时阻止翻天鹞子反脸生气,“石大人真该和敝宫主坦诚商谈的,请转告贫道的诚意,可否请他至丹室与敝宫主洽商?”

  “他睡了。”翻天鹞子一口回绝老道的邀请,“这几天他心情不愉快,连三郡主他也不愿相见呢!哦!看来今晚仍然白等了,寻混蛋可能已经看到你们的布置,一反往昔,大胆深入突袭的惯技,有计划地让你们等得心中焦躁,以后再行致命一击。”

  “我们不会焦躁疏忽。”

  “是吗?”翻天鹞子阴笑。

  “我们以静制动,怎会焦躁疏忽?”

  “你们能天天如此严防布阵吗?”

  “这……”道虚一愣,脸色骤变。

  “能支持得了多久?一月?一年?”

  全宫动员,外围更有外请的人戒备,十天半月人都累死了,哪能支持一月一年?

  “只有千日作贼,哪能千日防贼?”另一位密谍也乘机讽刺,“三郡主不可能在南京久留,我们更不可能替炼真宫长期护法,你们不怕他日后到贵宫撒野?我算是服了你。”

  “你在说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一定死。”道虚口气自负,态度令人反感,“而且本宫有充分的实力,没有人敢到炼真宫撒野。炼真宫不想招惹是非,但决为怕事。一旦必须面对是非,所用的手段将比雷霆更具威力。”

  “但愿如此。”翻天鹞子不想扩大冲突,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施主似乎有不信的意思。”道虚却无意罢手,“要不要试试?”

  “怎么试?”翻天鹞子气往上冲。

  “三更起更,施主出去走动走动就知道了。”道虚狞笑,“有言在先,出去后的生死责任自行负责。”

  “你放心,咱们这些人,都是玩命的好汉,一言一行,生死荣辱一肩挑,所有的举动皆自行负责,送了命决不会怨天尤人。”

  “那就好。”

  话不投机,两老道傲然地告辞走了。

  送走了两老道,翻天鹞子脸色十分难看。

  “朱兄,长上如果在三更返回,会不会有危险?”一名密谍不安地低声问。

  主事人无双剑客不是已经睡了,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炼真宫。听道虚法师的口气,三更起便禁止有人在外走动,走动的人必将此发阵势,生死责任自负。无双剑客如果不在起更之前返回,可能会有危险。

  “屁的危险。”翻天鹞子爆发似的叫吼,“这杂毛吹牛吹得离了谱,你真相信那种夸大的狂妄狗屁话?”

  “我问你,如果让我们对付炼真宫,你用何种手段可以摧毁这小小宫观?”

  “这……太容易了。”密谍冷冷一笑。

  “如何容易?”

  “派三二十个人,四面八方放火,出来一个杀一个,暗器弓箭齐飞。”

  “所以,老道的话实在令人受不了。”

  “但曹小狗人手少,也不敢明火执仗行凶。朱兄,似乎老道胜算相当高,也难怪他们吹牛,先行布阵,冒失地闯入的人,肯定会凶多吉少。长上对道术所知有限,希望他能早些回来免生意外。”

  “你不必为长上担心,他应付得了。三郡主会道术,玄女坛的人会道术,道行相当高,长上也毫无所惧,决不如你所想的所知有限。”

  “但愿如此。”

  密谍仿翻天鹞子说这句话的口吻,居然神似,只是带有无奈的意味。而翻天鹞子向老道所说的这句话,却含有嘲弄讽刺的意思。

  无双剑客悠然醒来,一阵醉人的幽香,令他精神一振,猛然挺身坐起。

  他脸上出现惊讶的神情,虎目中却阴芒明灭不定。

  这是一间华丽的堂,幽香阵阵,从所有的摆设估计,该是属于爱美的大户千金居室,也就是俗称闺房或绣房。

  华丽的雕花大床有蝉帐锦被,坐具是锦礅而不用凳,房中共有两座隐火式取暖用火盆,房中温暖,寒气全消。

  他真有福气,被摆放在床口的长春凳上,衣裤鞋袜是完整的,腰间的剑和百宝囊也都还在。

  挺身坐起时,他便发觉体内有异了,用劲力不从心,手脚有点不听指挥了。

  他心中雪亮,如不是经脉某一段被制住了,或者体内有异物控制了气血的脉动,难怪衣履齐全兵刃仍在,他想激烈活动也无能为力。

  灯光明亮,共有三座四柱式的名贵灯台,十二枝大烛,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有意思。”他喃喃自语,缓缓将双脚从凳移至地面,略一试腿劲,果然双腿有点僵硬不听神意主宰,确是被有效地制住了。

  房门悄然而开,踱入一位千娇百媚的年轻少女,房中温暖,房外也可能寒气不浓,少女穿的像是不耐寒的春衫,曲线玲珑引人遐思。

  “这里是璇宫呢,抑或是瑶台?”他居然毫无所惧,笑吟吟用赞美的口吻说,“要不就是刘阮入天台……”

  少女一双秋水明眸,不瞬地凝视着他,美丽的面庞涌现似笑非笑的线条,神色倒是相当友好,至少没流露出敌意。

  “你不要摆出风流潇洒的嘴脸逞能。”少女打断他的话,声如银铃悦耳极了,“我完全知道你的底细,彼此心照不宣。”

  “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底细,也知道我是以本来面目和你相见的。”他的笑更增两分挑逗女性的魔力,人才本就出众,“可是,在下对你却一无所知,这不公平,可否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我姓陈,小名素珍。其他,无可奉告。”

  “好吧!就算姑娘是陈素珍,其他我不需要知道,也无法着手去查。陈姑娘,你这里是……”

  “你来有何贵干?”

  “找三郡主。”他坦然说,用不着隐瞒来意。

  “她是你的主人,你一个人偷偷侦查她的行动,委实令人首先便想到背叛两个字,你能说出这种犯忌的理由吗?”

  “首先你得明白,我与三郡主之间,主从的关系必须厘清,我并非她汉王府的部属。”

  他感到久站有点力乏,在一具锦礅落坐,“在江湖,我有我应有的地位,我愿追随她打江山,目的就是追求更高的权势。姑娘冰雪聪明,不需我饶舌多加解释。”

  “对,你的坦率我十分佩服,我对你有相当的了解,所以你才能受到优待。石兄,能不能把你的打算告诉我?”

  陈素珍等于是明白告诉他,对他有十分好感。

  “我的打算,是要知道三郡主的打算。”

  “真的呀?”陈素珍笑问,笑容暖昧。

  “姑娘应该知道,三郡主就是权势峰巅的化身。”他脸皮有尴尬的神情,暴露了心中的秘密。

  “我知道,至少你可以做仪宾有望,一旦成功,甚至可望升为附马。通济门袁侯爷的公主府,永安公主本来是郡主,袁侯爷是仪宾,靖难之变燕兵南下,永乐帝夺得江山,郡主升为公主,袁侯爷也名正言顺升为驸马。三郡主升为公主,是早晚间的事。”

  “那得等她老爹,从山东安乐州的王府,改坐京师的紫禁城龙座才算数,所以她全力以赴。”

  “所以你帮助她争取。”

  “对,权势是没有峰巅的,愈高愈好,所以形容某些人志比天高,我不知天到底有多高,但我知道我所追求的是什么。”

  “我也知道。”

  “也许你我是同一类型的人,所以我觉得你我有投契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我发觉三郡主的行动,与我所追求的目标有了冲突,她的行动不符合我的利益,必须查出原因才放心,你觉得我的行为成了背叛?”

  无双剑客人才无双,有意讨好这个神秘的美丽少女,不着痕迹地加以赞美,用心地博取少女的欢心,充分地发挥他的男性魅力,获得预期的功效。陈素珍脸上愉快的表情,便显示他的努力有了收效。

  生死关头,他必须用尽手段自救。

  “石兄,不要深入追查,好吗?”陈姑娘笑问,有恳求的意味。

  “这……”他很难立即答应陈姑娘的要求。

  “她也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争取成功,虽则手段有点不符合你的利益。但我可以保证并不会伤害你大目标的追求,阶段性的手段使用,维持不了多久的,短期间就会有变化,问题在于你是否看得开啊!”

  “什么意思?我愚鲁,听不懂啊!”

  “你能循蛛丝马迹找到此地来,证明你已经得到某些线索,听到某些风声,准确地掌握了纲领,十分了不起,我不用再瞒你。三郡主为了除去曹世奇,不得不倚仗某个人相助,双方合作的条件并不复杂,各须付出必要的代价,事后互不相识,没有任何干连,非常简单,大可不必深入探究。石兄,也难怪她出些下策,曹世奇一日不除,她的工作一日展不开。”

  “咦!原来如此。这个人是丹霞宫主?”

  “不是。”

  “炼真宫祖师堂后秘密,那位假三郡主是你们的人了?”

  “是的,是我的师姐。我曾经与曹世奇打过交道,这个人实在厉害难缠。本来我觉得三郡主这么做,实在不值得,未免太过糟蹋自己。现在我反而觉得,她毕竟还有远见,采取了正确的行动和手段,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帮助她除去这个姓曹的。”

  “我……”

  “你的确不是姓曹的敌手。我贴身用四枚绿虹断魂针两次攻击,居然全部落空了。他闪躲的身法匪夷所思,钻桌而遁毫不脸红。这种能屈能伸,什么都不怕的玩命行家,你这种站在明处的英雄人物,几乎已注定了是输家。休怪我直言,我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

  “谢谢你的忠告,我知道我对付不了这姓曹的。我想,我也不该责备三郡主另找支援的。哦!陈姑娘,这个人,与你……”

  “是我的长辈。”陈素珍坦然地说,“我们有充足的人手,更有绝对占优势的地利,这里是我这位长辈的秘密内宫,我负责外层警卫。你进入我的防卫区,第一关你就没能闯过。”

  “厉害。”他淡淡一笑,不进一步点破被擒的奥秘。

  其实他心中有数,跳落小院子,便嗅入一种可令神智渐失的异物,发觉有异已来不及自救了。

  “你要我替你通报吗?”

  “不必了。”他摇头苦笑,“她有权处理自己的事,我凭什么横加干预?天下何处无芳草?我不能太过自私把看到禁脔。我可以走了吗?”

  “你现在不便返回炼真宫,何不在这里做我的贵宾?”陈姑娘嫣然一笑,媚态横生,“这是我的闺房,外面罡风沏骨奇寒,何不秉烛品茗度此寒夜?”

  “好哇!先谢谢你啦!”他心中狂喜,求之不得,“恐怕你赶都赶我不走呢!你的香闺简直可以比美璇宫仙境。”

  “璇宫瑶台谁也不曾见过,至少我觉得住得相当惬意。人活着如果太苦,那是苟活,不把自己当人看,活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衣食住行,都是第一流的享受。给你!”

  纤手一伸,白嫩的掌心有一颗浅朱色大丹丸。

  他不取丹,一把将纤手握住,笑吟吟拉至面前,用舌将丹丸舔入口中。

  “你……”陈素珍红云上颊,被他的手、他的舌,挑逗得失去矜持。

  轻轻一挽,暖玉温香抱满怀。

  丹丸是解药,他成为入幕之宾而非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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